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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托斯自己卻不在乎，抓起肩膀上的抹布擦了一把汗，大聲說道：「手術做完了，能不能活過來就看她的命了。你們把手洗乾淨，進去把病人抬出來送到禮堂去，就擺在講台下面，然後都出來在門口向主祈禱吧。」

徐世傑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給病人開刀，問了何寡婦才知道是一個鄉下村婦得了腸癰，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城裡的大夫看完都說救不了，實在沒辦法才送到這裏。

徐世傑搖搖頭，把手裡拿的盒子放到桌上：「你看看這是什麼？」

等到他終於收拾乾淨回來，將徐世傑帶到教堂後院，也就是原來何寡婦家的院子裏面，坐下來倒上茶水。徐世傑朝著教堂方向努努嘴，低聲問道：「救得活嗎？」

徐世傑看他這麼認真的表情，頓時生出興趣，直言相告道：「我大哥去京城趕考，不知道是誰送給他的禮物。怎麼，這個塔羅牌還有什麼說法嗎？」

徐世傑一把將他攔下www.hetubook.com.com，冷哼道：「滾去洗澡！一身臭味自己聞不著嗎？」

徐大先生閱歷淺薄，上京趕考一趟，見識到官場陰暗就有些心灰意冷，竟然在吃飯的時候說出自己不想做官的奇談怪論，被自家老爹好生一頓訓斥。

說到這心性，反倒是小兒子如今這心性鍛煉得越發圓潤了。這些年在家閉門讀書，早就消去了小時候那股子兇狠戾氣，現在若是不認識的人見了，都要稱讚一聲君子如玉。只可惜不愛學八股，連童子試都不去，否則倒是一塊做官的好材料。

那些洋和尚都跑了，沒人管他，他也不在意，乾脆留下來，住進了那個不守婦道的何寡婦家裡，還口口聲聲說要在這裏建教堂。

鄉人們都說這寡婦配番僧，也算是一絕了，都等著看他們笑話。

桑托斯漫不經心地打開盒子瞄了一眼，頓時皺起眉頭：「塔羅牌？你從哪兒弄到的？」

徐老爺自己做官沒做ｈｔｔｐs://ｗｗｗ.heｔｕbｏｏk•cｏｍ•com明白，更聽不得別人說這樣的話，彷彿在揭自己的老傷疤一樣。這也就是自家親兒子，換作外人他藉著酒勁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桑托斯拿起一張卡牌仔細打量了半晌，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聞了聞，搖頭道：「不對，這上面有一股子玫瑰精油的味道，是真東西。按理說北京城裡不應該有占星術士啊？你回去問問你大哥，是不是招惹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傢伙？人家吉卜賽姑娘送卡牌也是一張一張地送，哪有說送一盒的？太不像話了，你大哥不會是給人家睡了之後順手牽羊，把人家吃飯的傢伙都一勺燴了吧？」

桑托斯無奈道：「你知道我在馬德里biu這麼一下要收多少錢嗎？我告訴你，至少二十個銀元。你看他們像是付得起錢的樣子嗎？」

罵完之後看著大兒子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樣又有些心疼，嘴上安慰了兩句，心裏卻感嘆這孩子的性子還真不適合m.hetubook.com.com當官，太過溫良淳厚，很容易就像自己當年一樣，稀里糊塗被排擠出來。

旁邊蹲在牆根下的幾個漢子急忙圍過來，看著洋和尚這副血哧呼啦的模樣臉都嚇白了。

徐世英從京城帶回來許多新鮮物件，也有結交友人贈送的禮物，都是什麼書卷扇面畫軸之類，基本上沒什麼實用價值，都一股腦扔給媳婦收拾。還有一些零碎吃食和稀奇古怪的東西，自然是給弟妹帶回來的禮物。

桑托斯聳肩道：「急性闌尾炎，治是好治的，只是怕感染……我這裏的條件你是知道的，自己磨的手術刀用了三年沒換，什麼藥物都沒有，只能靠烈酒麻醉。在教堂里我可以用神術阻止她的傷口腐爛，加速愈合，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就看她自己了。」

可不料想五年下來，竟然真讓這洋和尚自己籌款蓋起來三座青磚大瓦房。其中一座正廳做教堂，取名叫做沙利葉。左右兩邊廂房是一所學校，一間醫院。學校這邊已經招收了十來和圖書個孩子，教授漢西雙語和算數聖經，每逢禮拜天還要客串唱詩班。醫院這邊加上何寡婦一共三名護士，桑托斯自己兼任內外全科主治醫生，這些年治死和救活的人都不少，但因為免費開診所以依舊生意興隆。

那拳頭大小的陶瓷兔爺玩偶和果脯蜜餞都是歸徐紫薇的，徐世傑這邊得了個青銅千里鏡，兩套新出的白話小說。還有一個小盒子夾在書畫裏面，打開來裏面是一套圖畫卡牌。

下午也沒有別的什麼事情，徐世傑到后廚要了一條羊腿，讓白芷拎著，出門來晃晃悠悠來到沙利葉教堂。

徐世傑沒好氣道：「我小時候也愛乾淨，不用你教！」

五年前洋和尚來鬧事，招惹了本地神仙，死傷慘重，狼狽逃竄，只剩下一個桑托斯神父，因為出門釣魚迷路，機緣巧合之下逃過這一劫。

徐世傑併攏兩根手指比劃一下笑道：「你不是biu一下就能給她救活嗎？」

桑托斯端著手委屈道：「那是病人失禁拉在床上了關我什麼事？https://m.hetubook.com.com好吧好吧，我去洗個手換身衣服。早知道就不該教你這些衛生觀念的，你看你好好的一個男子漢現在都矯情成了什麼樣子？」

不過月有陰晴圓缺，世事難以兩全。有這樣兩個兒子徐老爺早就心滿意足，哪裡還敢奢求什麼十全圓滿，就連逢年過節進廟燒香都不敢隨意許願，只盼著家裡人平平安安，不生災病。

嘴上這樣說著，他伸手就去拿過羊腿，對白芷和她懷裡的貓露出了更加親切熱情的微笑。

正說話的時候，就看到桑托斯拎著手術刀，雙手鮮血淋漓地走出門來，張嘴就是一口子地道的鄆城土話鄉音：「病人家屬呢？過來一下！」

大嫂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敢亂動，徐世傑看了直接拿過來笑道：「應該是給我的，大哥又不懂洋文。」

交代完醫囑，桑托斯將自己身上的手術服接下來團成一團扔到旁邊盆里，回過頭來熱情招手道：「親愛的徐！你好久不來，我都想你啦！你說你來就來唄，還帶什麼禮物啊，太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