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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家人用餐，徐紫薇抱著一隻豬蹄子狂啃，吃得滿嘴油花，把剛換好的乾淨衣裳又給污了。徐家一向家教嚴格，指的是對下人教育嚴格，切忌亂嚼舌根，家裡大小事情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倒不是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主要是丟不起這個人。

徐世傑微微皺眉，開口勸道：「大哥你也不要太過悲觀。至少現在還有神武大將軍鎮壓國運，十年前洋人又打過來也沒撈到什麼好處，朝廷一直在禁絕煙土，前些日子你還沒回來的時候，我聽說大同府那邊又查封了一批煙館呢。」

雖然早就已經丟得差不多了，但這最後的遮羞布還是得有的。

老爺子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這條路其實不好走，你是出過遠門的人，見識過外面的風霜，不用我多說。要是不想出去最好，回頭去找你岳父聊聊，讓他幫你走走門路捐個官。最好不要離家太遠，也別找鄆城縣這種窮鄉僻壤，咱家現在和圖書手頭寬裕，就把銀子使足了，捐個實差。」

眼看著大哥終於消停下來，徐世傑自己也收斂火氣，咳嗽一聲正色說道：「別矯情了，趕緊收拾收拾，洗把臉吃飯去。你那些狐朋狗友晚上不是還要請你嗎？可別一喝點酒就什麼話都往外說，你跟我在家聊這些無所謂，那群人是不愛聽你講這些的，他們只想看你這舉人老爺出乖露醜，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徐世英頹然坐下，掩面自語道：「我讀書到底為何？又能如何？我有這千鍾粟黃金屋又怎樣？國家已經衰微淪落至此，我就算中了狀元又能怎樣……」

徐世英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倒是見過的，只是離得很遠，看得不真切，聽他們說，確實有一副人君之相。說起來，二皇子的年紀與慕將軍也相差不多，如果能夠迎娶大將軍的話，將整個朝堂內外的力量擰成一股繩，這國家說不定還有振興的希望。」

www.hetubook.com.com徐世英悶聲說道：「我自省得，到時候吃兩杯酒就找借口回來。」

徐世傑點點頭，轉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過頭來問道：「大哥你覺得如今這世道，是換一個皇上，殺兩個奸臣就能變好的嗎？」

徐世英搖頭苦笑道：「哪有這麼簡單，朝廷雖然禁煙，可是煙土利潤豐厚，總有人鋌而走險。我這次到京城，正趕上有人告發禮部尚書劉藝軒與洋人勾結走私鴉片，僅去年就從廣西走私八千箱煙土，當地邊軍，各級官府都已經餵飽了銀子，互相遮掩，滴水不漏。而且我還聽說，現如今南方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嘗試種植本土鴉片，而朝廷……朝堂上居然還有人諫言大力推廣，以此減少白銀外流，你說這何其荒謬？」

徐世英苦笑道：「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見得會比現在還差吧？」

徐世傑走到大哥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冷聲說道：「古人云修身齊家，和*圖*書治國平天下。你自己中了個舉讓人吹兩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連家都不顧了，就想要治國平天下？爹娘今年都多大歲數了？這些年一直指望你能頂門立戶，你頂住了嗎？以前也就算了，現在是不是還要我繼續幫你頂著啊？」

徐世英嘆氣道：「我要是知道如何解決，何至於如此鬱鬱不樂？他們都說當今聖上性情狹隘，昏聵無能。當朝諸公庸庸碌碌，人浮於事。恐怕也就只能等到新君繼位，掃清朝堂陳腐氣息之後再做打算了吧？」

徐世英沒好氣道：「我當然知道，我又不傻！」

「你不傻？你要是不傻的話，怎麼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聽你講這麼半天，都是聽這人說，聽那人說，說什麼你都深信不疑，到最後全然沒有自己的一點想法！」

徐老爺子差點沒讓嘴裏的酒水給嗆死過去，一拍桌子怒道：「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什麼叫危害一方百姓？你不去刮地三尺就已經是青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老爺了，還想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嗎？你看看你老子我，再看看你岳父大人，我們這樣都能做知縣，你有什麼做不得的？」

徐世傑哈哈大笑，在大哥驚異的目光注視下擺手道：「你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出去亂說。要是讓神武軍的人聽到，打上門來我可護不住你。」

徐老爺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反正管不了，也就不去管她。端起酒杯，跟兩個兒子碰了一下，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科舉之路，不要妄想一步登天。什麼連中三元獨佔鰲頭，那都是評書戲文里的人物，做不得數。咱家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沒有那種底蘊，不必好高騖遠。為父這大半輩子庸庸碌碌，一事無成，能看到你們兄弟倆長大成才，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兄弟二人，一時相顧無言。

徐世英不敢去看媳婦，只是默默點頭。

徐世英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https://www.hetubook.com.com羞得面紅耳赤，作聲不得。

自古以來，唯有書生意氣，最是難平。

徐世傑笑道：「想必這位新君一定是儒雅隨和、禮賢下士、英明果決、性情堅毅的模樣吧？大哥你這次上京，看樣子是結交了不少朋友，不會也有幸親眼見過這位皇子吧？」

徐世英下意識地說道：「像我這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八股經義什麼都不會的廢人，就算去做官不也是危害一方百姓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爺子臉色紅潤，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放下酒杯又對徐世英說道：「老大你這次回來，也該為以後做個打算了。要是想繼續讀書呢，就得考慮外出遊學了。咱們這晉地的書墨氣，相比起南方來說終究還是寡淡了一些。你要有這打算呢，我就去找幾位老友幫你打探一下道路。不過咱可得說好了，你得先讓錦娘懷上種，要不然哪兒都不許去！」

徐世傑耐心聽完，不由得反問道：「那大哥你覺得，這些問題要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