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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通判恍然大悟，馬上轉頭去看喬仲和。

徐世傑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遞過去輕聲說道：「陳大人，你這樣三緘其口也不是辦法，我這個做小輩的說兩句酒話，聽不聽都在你。」

但是對於一個從未被宗教思想麻醉過大腦的民族來說，他們依然會遵從刻印在基因深處的生物本能，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去。

對於那些信仰宗教的人來說，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餓死也就餓死了，來生自有福報，天堂里永遠流淌著奶與蜜，幾十個老婆任你予取予求，此乃極樂凈土。

喬家豢養的大黑狗著實肥碩，可能也是平時就伙食不錯的原因。放完血之後連皮帶骨還有至少四五十斤的分量，一鍋根本燉不下。廚子只撿精華的部位做了鍋子，剩下的焯水過油碼放在一旁備用。另外后廚還有一口大鍋在燉另一條狗，這清燉總比爆炒要費時一些，現在還沒有端上來。

「不要再講了！」

要趕上飢荒年景，僥倖活下來的人多半都不再吃肉，那可不和-圖-書是因為他們皈依佛門了。

徐世傑搖頭笑道：「急什麼，我這話還沒說完呢。如果你不是什麼皇親國戚的話，官府那邊我覺得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這一點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既然如此，您還在這裏一言不發，死硬挺著，是不是把求生的希望放在龍鬚虎身上了？這我可就得勸您兩句了，那草原上的馬匪都是什麼脾氣？剛剛他那副得寸進尺翻臉不認人的嘴臉你也不是沒看見。咱們尊稱他一聲英雄好漢，可他是個蒙古人啊，你真能指望他跟你講什麼江湖道義？這會兒換作你是龍鬚虎，你是願意相信那位陳通判一個字兒都沒說呢？還是願意相信他已經竹筒倒豆子，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呢？」

陳通判這會兒已經面無血色，手腳冰冷，讓徐世傑說得心驚膽戰，終於忍不住失聲驚呼道：「不是我不說，實在是這背後牽連著天大的干係，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又讓我說什麼呢？」

這年月大戶人家多半都wｗｗ•heｔuｂooｋ.cｏｍ.ｃoｍ要養一兩條黑狗，不是為了看家護院，也不是為了做寵物，就是為了辟邪。家裡遇到什麼不幹凈的事情，請道長來作法，道長要黑狗血你總不能現上外面找去吧？萬一找不著那不耽誤大事兒了！

這種恐怖的求生慾望在那些信徒眼裡與地獄的魔鬼無異。

喬家畢竟不是官府，雖然這會兒大家心裏都恨得牙痒痒，可也不能把他關起來嚴刑拷打。打就算問出什麼來，你一個平民百姓又能怎麼樣呢？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嗎？看家護院也就算了，你還想找人報仇去嗎？

他要是開口還好，現在越不開口，就證明越是心虛，怕說出來自己倒霉。

陳通判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顫聲說道：「徐少俠不妨有話直說。」

徐世傑笑道：「朝廷是什麼風向，州府又是什麼意思，您跟誰有什麼交易，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咱們就單說那龍鬚虎，一個草原上的馬匪，我剛聽人說最近兩年鬧得聲勢浩大，手下有幾千號人馬，燒殺wｗw•hｅｔｕbooｋ•com.ｃｏm搶掠無惡不作，邊軍都開出了五千兩銀子的懸賞。這樣的一位英雄豪傑，居然能帶著手下人馬入關南下，一路暢通無阻來到晉中，這事兒要是傳揚開來，你說是不是得有人出來負責？」

喬家人都沒什麼胃口，只有徐世傑一個人吃得開心，巴掌大的一塊肋條肉就著半碗米飯下肚，再來一盅小酒，只吃得臉色發亮，額頭見汗。

這年月要是有哪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眼淚汪汪地說出「你怎麼能吃狗狗？」換來的多半都會別人是看待智障的譏諷目光。

徐世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要我說啊，咱們就算是往最好的情況去想，也至少得有一位大老爺的項上人頭，才能把這事兒擺平。那你看誰比較合適呢？喬家所在的這片地兒，雖然距離太原府近一些，但終究是要算到晉中府管轄的。太原府的大老爺絕對不可能接這口鍋，那肯定就要落到你家大人頭上。尤其是還有你這個人證，大家可都聽見了，那龍鬚虎口口聲聲說來找你。你不願意跟我們解釋，沒關係，等到明天將你解送到州府里，你要不要跟你家大人解釋一下呢？」和_圖_書

徐世傑不停嘴一直吃了半鍋，又添了湯下了豆腐粉條，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坐在旁邊低頭不語的陳通判。剛才將他帶過來之後，喬仲和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也不開口，就這麼僵著，彷彿是被嚇傻了一樣，別人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陳通判接過酒杯，一臉不解地望著徐世傑。

喬仲和一直在旁邊支棱耳朵聽著，也不作聲。見陳通判望過來，頓時嘆氣道：「東成兄，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人的挑唆蠱惑，非要害我喬家滿門性命。可我喬某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例來都是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今天幸好有世傑在，家裡人沒有損傷，我什麼都不怪你。可剛剛世傑說得有道理啊，你就不為自己想想嗎？宋家掌柜和你到底是和*圖*書怎麼回事，那龍鬚虎背後又有什麼高人，你現在還不肯說嗎？」

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別說貓貓狗狗，連草根樹皮觀音土都搶不到，只能吃死人肉。

徐世傑看著鍋裏面咕嘟冒泡，拿筷子攪了攪，撈出一塊豆腐放在嘴邊吹了吹氣，放在自己碗里，搖頭笑道：「誰讓你交代什麼天大的秘密了，你願意說我還不願意聽呢。現在的問題關鍵是——你想死嗎？你不想死吧，陳大人，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難道說你在這陽世間就沒有什麼在意的人了嗎？對不對？你要是不想死，喬家上下也想求活，那咱們就得打開天窗說亮話，合計合計商量出一條活路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龍鬚虎今天闖進來說了什麼話，跟你有沒有牽扯關係，那不就是喬老爺一句話的事情嗎？」

陳通判額頭微微見汗。

放完血的黑狗主人家一般是不吃的，怕有怨氣。擱你平白無故被人放了血你也得有怨氣不是？有那講究的多半就找地方給安葬了，不講究的直接賞給下人吃了，苦力本也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