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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咱們大明人？

徐世傑冷眼看著街上的遊魂野鬼，咬牙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天津為什麼會有租界？十二年前那場仗我們明明沒輸，為什麼要把咱們國家的土地賣給洋人？」

「吸了鴉片煙，好似做神仙，三年破家財，五載上西天。」

「至於背地裡的原因嘛，你們可能不太願意相信，但……」

王管事聽到這話，卻笑了出來，坐回到桌上，拿起茶壺不緊不慢地續上了茶，招呼喬惠年和徐世傑回來，這才收起笑容，正色說道：「這個問題別人問過我無數遍，甚至就連我自己剛來天津的時候也問過前輩。其實答案很簡單——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要保護外國行商的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洋人也分好壞善惡，但是普通人又如何去分辨呢？他們被壞人欺負了，只能把氣撒到好人身上。這麼一來二去的，誰還願意來跟咱們做生意？咱們如今都已經趕不上西洋人的腳步了，和圖書如果再繼續故步自封下去，那才是自絕生路。」

就在他已經感覺肚子有點發空的時候，王管事突然說了一句：「來了！」

回想起大哥從京城回來之後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現在才終於理解大哥的心情。

王管事點頭道：「聽說當年是內閣首輔楊正清大人親自過來勸說大將軍簽字的。」

看起來一切都歲月靜好，實在不像是江湖傳聞那麼恐怖。

王管事不提還好，這一提出來，徐世傑反倒更好奇了。

「不錯，他簽署協議之後便乞骸骨告老還鄉，聽說走到徐州的時候，被當地書生攔住車馬，罵得他無地自容，羞憤而死。」

徐世傑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人好像已經沒了吧？」

徐世傑無奈道：「最近好像不管什麼爛事兒都能跟那老頭子扯上關係，也不知道他造下這麼多罪孽，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他的聲音不大，可落在徐世傑耳中卻猶如雷和圖書霆轟鳴一般，震得他腦仁發麻，心中冰冷一片。

王管事搖頭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眼瞅著那位就要駕鶴西遊，大家都盼著新君繼位之後，能夠掃清宇內塵埃，與大將軍攜手再度中興大明。大家都憋著一口心氣兒等著好日子到來，誰還願意去掀過去的傷疤呢。」

聞著樓下傳過來的各種食物香氣，徐世傑很想下樓去再吃一頓宵夜，不過人家剛剛告誡過自己晚上不能出門，實在是不好意思踩人家的臉面。

喬惠年不解道：「什麼來了？」

王管事抬手一指窗外：「看看西洋景吧，這在咱們老家可不常見。」

說到這裏，王管事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以為那些開在租界里的煙館，都是外國人經營的嗎？不是的，洋人把鴉片走私進來就已經賺得夠多了，他們自己才不開煙館，只需要入股拿一份分紅就行了，所有的煙館幕後老闆都是咱們大明人！當年神武軍和-圖-書拿命換回來的停戰協議，朝廷覺得不妥，又把租界這一條給加上去了，你說是不是笑話？」

不過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不好跟人家這裏尋根問底。正事都沒說完呢，你總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也不像話。

說到這裏，王管事又忍不住笑道：「其實大家都知道，楊大人也不過就是一塊遮羞布而已。如果沒有龍椅上那位點頭的話，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提出這種喪權辱國的建議？」

王管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喝下一杯茶才平復好心情，直視著徐世傑，沉聲說道：「二公子你能問出這話，說明你心中還有一股子血氣，這挺好的。但你要知道，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他們從不在乎什麼家國大義，也不在乎什麼道德禮法，更不在乎什麼血親同胞。咱們在乎的這些東西，在他們眼裡一文不值。這種人太多了，太多太多了。白天這裡是津門，晚上這裏就是鬼門，你們ｈttps://ｗww•hｅｔubｏｏk.com•cｏｍ既然來了，就要儘快學會接受這種現實。」

螃蟹面是什麼？

王管事還在盡心盡責地給喬惠年介紹天津衛地面上的頭臉人物，徐世傑的心卻一直放在窗外。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漸稀少，只剩下三五成堆的小吃攤子，升騰起一股股的白色煙氣。

「楊正清……」

徐世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那燈光昏暗之處，一個個乾瘦的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不知道是喝多了酒還是本身就有什麼肺癆病，一個個都步履蹣跚，雙目無神，在大街上踉踉蹌蹌地徘徊著。

徐世傑冷哼道：「朝廷不是早就三令五申禁煙了嗎？」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背後蔓延開來，徐世傑皺起眉頭，看著那些半人半鬼的傢伙一步步靠近了小吃攤，有的坐下來，抬起頭痴痴傻傻地望天，有的卻被趕到一邊，像狗一樣跪倒在地上，去舔舐人家吃剩的垃圾泔水。

王管事搖頭道：「www.hetubook.com.com禁煙是沒有用的，朝廷禁煙已經禁了快五十年，如今卻是越禁越多。鴉片的利潤太高，再加上普通人對這個東西毫無抵抗力，根本無法禁絕。如今天津老城雖沒有煙館，但在洋人租界里的地下煙館卻數不勝數。咱們和洋人簽了協議，官府管不了租界里的煙館，所以這些人都是從租界那邊溜達回來的。」

徐世傑沉默良久，揉揉臉頰恢復笑容，平靜地問道：「大將軍也能忍得下這口氣？」

誰他媽跟你是咱們！

王管事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倒背著雙手感嘆道：「這些都是大煙鬼，早上起來就去煙館，吸迷糊了讓了人抬出來扔到街上，等到晚上才能清醒過來，醒過來肚子餓就去找吃的，但兜里的銀子卻未必能留得住，說不定白天就讓扒手給順走了。你看那些跪地上撿垃圾喝泔水的，多半都是已經花光了家裡的銀子，連妻兒都當賣出去，已經一無所有的老煙鬼。混到這副田地的，基本上也就沒有幾天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