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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傑拿四根手指頭放在桌上：「我要是說出去就是這個爬的！」

老先生啪的一下合上扇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看看左右，壓低聲音對徐世傑說道：「為什麼說這螭龍扣它不是評書呢，我就跟您透個底吧，這不是行內人寫的小說，而是去年從京城傳過來的話本，專門有人拿銀子，雇了行內所有的先生來說這個。您想啊，這裏面涉及各種宮闈秘史，我們上哪兒知道，又哪裡敢隨意編排呢？至於說為什麼有人願意出銀子宣傳這些陳年舊事，咱都不知道也不敢問。這裏面的故事真假呢，以我們行內的經驗來看，能有三分真七分假。當初大將軍也親自聽過這段文章，聽完了之後沒說什麼別的，就覺得沒意思，也沒怎麼追究，但後來官府就下文說不讓再講了。所以您也就聽一樂呵得了，可千萬別當真啊。」

老先生咳嗽一聲，收起臉上嬉笑表情，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您在外面hｔｔps://m.ｈｅｔubook.coｍ.com聽的是哪兩段，咱們就從頭開始講起。先說這螭龍扣到底是什麼——過去咱們說皇帝要調動軍馬，得使用虎符印信。這虎符印信就是用青銅鑄造一隻手掌寬的老虎，從中間一劈兩半。皇上手中有半片虎符，將軍手中也有半片，出征之時合二為一，方能調動軍隊。自從我大明開國創立遠洋艦隊之後，海軍也有這種印信，但卻是一條碧玉螭龍，又叫做龍符。」

搖搖頭將這事拋到腦後，徐世傑一把拉住老先生說道：「別說人家砸不砸場子，你今天要不給我說個新鮮的，我可就要砸場子了！前些日子我在太原府聽人說書，講了兩段沒頭沒尾的螭龍扣，都說是從天津這邊傳過去的，你敢說你不知道？」

老先生笑道：「您說您聽了十幾年的書了，還吵著要聽新書。可您不想想我在這兒說書都說了多少年啦？我告訴您，我從學徒開始，到現在已經說https://m.hetubook.com.com了四十三年的書了，就在這李家酒館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位老主顧，您聽著不煩我說著都煩了。所以您記住了，像我們這樣拜柳敬亭作祖師爺，專門吃這碗飯的藝人，每次說同一本書都不一樣。三國水滸誰不知道，您為嘛花錢聽我說呢，就因為我們能說出花來，對不對！」

老先生打開扇子遮住臉，露出一副雞賊的笑容：「客官啊，瞧您這話說的，哪有放著錢不賺的道理。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客人，咱爺倆就當是扯閑篇兒。我就這麼一說，你就那麼一聽，出了這個酒館門，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跟您講的！」

徐世傑心說：您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怎麼不當真啊？

讓老先生這麼一說，徐世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這年頭說書是一門手藝，相對最底層賣力氣的貧民來說賺得肯定是要多一些，而且識文斷字大家都要尊稱一聲先生，再不濟也算是半個讀書人。

徐和_圖_書世傑就不樂意了，人家宋先生在鄆城縣十幾年沒挪窩，怎麼就砸了你們天津的場子了？碰瓷也沒有這麼碰的吧！

老先生掰開徐世傑的手指，收回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搖頭嘆氣道：「客官啊，我給您說實話，這螭龍扣它就不是什麼評書，而且也犯忌諱，官府早就不讓說了的。」

「到天樂年間，咱們大明的玄武艦隊還有整整八艘狻猊戰艦在役，常年鎮守馬六甲海峽，將整個東海南海囊括在我大明疆域之內。那時候從安南到大馬，我大明船隻暢通無阻……除了這八艘戰艦之外，在福州軍港內還有一艘模仿西洋人五桅風帆戰艦設計的霸下級戰艦尚未完工。每一艘戰艦上都有一枚龍符，一共是九枚龍符。其中八枚龍符隨玄武艦隊沉沒海底，只剩下福州這最後一枚螭龍玉符，咱們這故事就打這兒開始。」

「你說這個啊，我還當您說什麼呢！」

但並不是說讀書人都能去說書，平時鑽研八股把腦子都學m.hetubook.com.com僵硬了，見了人都不會說話，你還指望他能說書？

可酒館里這位老先生卻說，那宋先生是來砸場子的。

真正懂行的客人聽完了都要罵一句這他媽是個什麼東西，但徐世傑聽著還是很開心的，主要是這裏面摻的佐料太多了，聽一本書有複習八本書的效果。

比方說描寫同一時期的《楊家將》《呼家將》《高家將》，最後真正流傳下來膾炙人口的只有《楊家將》，徐世傑除了在宋先生那裡聽過《呼家將》之外，在別的地方根本沒人知道這麼一本書。

老先生苦笑著解釋：「客官您別生氣，我說一句話您就明白了，咱們正經說書人哪有照著書說的？」

原因也很簡單，《呼家將》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沒有自己的特色，都是拿別人書里的典故自己硬攢出來的一個大雜燴。薛丁山家滿門抄斬建了鐵丘墳，他們呼延家也弄一個鐵丘墳。包青天里有龐太師，他這裏壞人也是龐太師，楊家將里有焦不離孟，他也弄個孟不離和*圖*書焦，還抄人家隋唐英雄使大鎚……

說書，說書，最重要是說，不是書。

「像您說的那位宋先生，好傢夥，三五十本戲文倒背如流一字不差！我要有這本事我都去考秀才了，我還吃這碗飯不有病嗎？我估摸著呀，興許這位宋先生就是一位大隱隱於市的高人，閑來無事說說書，跟你們逗悶子。你可別不信，我就問你一句，你可見過這位宋先生過去那些年遇到過什麼難處嗎？」

宋先生……確實挺奇怪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處了十幾年的老街坊，徐世傑一直拿他當半個老師看待，從來沒有過什麼戒心提防。

「得嘞！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古往今來的評書也就那麼些本，倒不是說過去沒有小說家，考不上功名或者因為其他原因轉行去寫評書畫本的人實際上是很多的，但真正能寫成經典傳承後世的，寥寥無幾。

徐世傑故作惱怒道：「那你把錢還我！」

這話把徐世傑給說懵了，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好像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