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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聽完之後長嘆一聲，無奈道：「這是來砸場子的。」

老先生捋著鬍子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後不由得苦笑道：「恕老朽頭昏眼花，實在想不起來這位是何方高人。客官您既然是聽書的行家，不知道能不能勞您大駕，給我講一段您印象最深的，那位宋先生講過的書？不用多，三兩句即可，也讓我見識一下這是哪兒來的神仙。」

白芷連忙點頭道：「有有有，我問了本地人，說前面不遠有家老酒館的高粱燒鍋味道特別好，而且還有位老先生在那兒講書……」

穿街過巷走出去三四條街，白芷拿手往前面一指，徐世傑順著她手指看過去，就見十字街頭路口一家寬敞店鋪，兩層小樓，上面挑著一串燈籠，寫著「李家酒館」四個大字。

徐世傑樂了，心想著：你們天津人可夠牛的啊，老子是來聽評書的，結果給完錢還讓老子自己先講一段，今天真是見著新鮮了。

老先生賠和-圖-書笑道：「客官您別拿我打鑔，咱們這行哪有嘛老書新書的說法？跟什麼師父學什麼書，一輩子能學會七八本就夠養家糊口的了，您看我這歲數了還讓我說新書，我能知道什麼新書啊？您要是不想聽楊家將、包青天、說岳、隋唐這些，我給您唱一段太平歌詞也行啊！」

白芷抱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酒罈子湊過來，給徐世傑倒上一杯粉紅色的酒水，神秘兮兮地說道：「少爺你嘗嘗這酒怎麼樣，我聽人說是本地特產的玫瑰露，以前是宮廷貢品，外國人也特別喜歡。」

按西洋時間說這會兒得下午兩點多快三點，又是夏天日頭長，離得也近不用擔心晚上回不來。但評書這個東西它就跟唱戲一樣，實際上相當消磨時間。

徐世傑搖頭道：「都不是，姓宋，在鄆城縣說書說了十幾年了，從沒聽說過有什麼師門傳承。」

徐世傑擺手道：「辛苦什麼，都是四哥在談事兒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除了給他翻譯兩句法語之外，剩下的事情一竅不通，就跟著瞎胡混了。你這都是買的什麼吃食，怎麼這麼多？」

白芷眼巴巴地看著他，小聲說道：「我就想嘗嘗……看著他們現蒸出來的，當時可香了呢，看著很好吃的樣子。」

老先生站起身來，拿涼茶潤了潤嗓子，拱手行禮笑問道：「不知這位客官要聽哪一段，昨天已經講到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徐世傑兩筷子吃完剩下的醬豬耳朵，胡亂嚼了嚼咽下肚去，一拍桌子站起身：「走！」

聽到推門聲，她馬上放下手裡的東西下床來，湊到徐世傑面前嘻嘻笑道：「少爺辛苦了。」

徐世傑抬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坐上床來，拆開一個油紙包，裏面是芝麻紅油涼拌的醬豬耳朵，切成半透明的蟬翼狀，夾了一筷子放在嘴裏細細咀嚼，味道果然不錯。跟太原府的醬豬耳朵比和圖書起來，口味略顯清淡，但是加了芝麻紅油調的恰到好處，正適合下酒。用的也是不一樣的鹵料，別有一番風味。

徐世傑忍不住挑眉道：「我愛吃綠豆糕？」

看著人少，徐世傑也不去找靠窗的座位了，就近坐下來，招呼夥計點了二兩燒鍋，四盤小菜，把說書先生叫醒過來，拍過去兩枚銀元，老先生頓時眉開眼笑，什麼火氣都沒了。

徐世傑不耐煩道：「不聽楊家將，過去的都聽膩了，有什麼新書說來給我聽聽？」

徐世傑不解道：「我在老家時候就聽人說，這天津衛的曲藝是北方獨一絕，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拉了胯了？還不如我老家的說書先生呢。我從小聽他講評書到現在，十來年不重樣的沒有五十也有三十本，怎麼到你這裏就剩下七八本了？莫非你欺我是外地人，以為我不懂行市嗎？」

不過這事兒說起來倒也有趣，他就耐著性子講了一段自己出來之前剛聽的水滸傳。這段魯提和_圖_書轄拳打鎮關西他從小聽了不下十遍，別說能背下來，就連宋先生的語氣都能學出幾分相似。

徐世傑拿起來聞聞味道，頓時皺起眉頭：「你自己留著喝吧，我中午喝了一肚子亂七八糟的糟洋酒，什麼朗姆香檳威士忌的，現在聞著這股子香味就反胃，有沒有正經一點的酒？」

老先生連忙討饒：「客官恕罪，客官恕罪，老朽確實能力微薄，沒給同行長臉。不過我聽您這口音是從山西過來的吧，就不知道您說的這位先生，是大同府劉派的祖師劉德章老先生呢？還是太原府順天樓那位外號鐵齒銅牙的王大和，王老先生？」

一看這門臉就知道是正經的酒家，正經的酒家裡自然會有正經的酒，有正經的酒就有正經的人。評書戲文裏面經常會描寫那種隱士高人開個偏僻的雞毛小店，各路江湖高手因緣際會聚集於此……徐二少爺一向不去那種破店，嫌臟，而且肯定請不起說書人。一幫窮酒膩子拿鵝卵石蘸和*圖*書醬油下酒，有什麼可吹噓的，他跟那幫人玩不到一起去。

這大白天下午兩三點鐘，一般人都在外面討生計呢，酒館里生意冷清得很。徐世傑走進去就看見一位身穿長褂頭髮花白的老先生，坐在緊裏面趴桌上打瞌睡，看桌上這扇子毛巾醒木，不用問就知道是正主。

回到商行會館，喬惠年倒頭就睡，王管事自去打探消息，徐世傑回到自己房裡，就看到桌上擺滿了大包小包，白芷坐在床上拿著手帕子安安靜靜地繡花。

白芷笑道：「少爺你不知道啊，周圍小攤上好吃的可多啦，我只是挑了一些給你愛吃的買回來，這是醬驢肉，這是醬豬耳朵，這是牛蹄筋，還有綠豆糕、油炸糕、糖炒栗子、油炸麻花……」

要說徐二少爺平時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也不提籠架鳥，也不投壺蹴鞠，就打小愛聽這評書。一聽酒館里有人說書，那還如何能忍耐得住，二話不說就帶著白芷出門來，大步流星往她說的地方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