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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霍聳肩道：「三成就不少了，正常來說你合同違約一分錢都不退的。這可不是法國人有什麼慈悲心腸，而是他們故意留下來的套子。你想啊，只要那艘蒸汽飛艇一天不回來，股東的恐慌情緒就會越來越大。這個時候自然就會有人注意到這個所謂的漏洞。要麼血本無歸，要麼還能拿回來三成的錢，這樣的選擇你怎麼做？他們既然能幫你把字簽了，就能幫你再做一次選擇。等所有人……用不著所有人，只要一部分人強行撤資，這公司就肯定經營不下去了。這時候再讓飛艇回來亮個相，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借口，比方說日本天皇熱情挽留之類的，以此抵消輿論壓力。到時候他們搖身一變成了受害者，公司直接破產重組，十塊錢的股票折價成一塊錢變賣出去……這可是猶太人堪比鍊金術的偉大發明，只要心裏沒底線，無中生有就能錢生錢！」

徐世傑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說道：「走和_圖_書走走，看熱鬧去！白芷你帶四哥回商行。」

李老闆在旁邊愁眉苦臉，回頭吩咐夥計：「趕緊關好門窗，熄了灶火，抄傢伙把前後門給我看好！您幾位……是繼續喝著，還是怎麼著？一會兒萬一街面上真鬧起來我怕你們走不出去了呀。」

小霍拿著合同文本給兩人解釋：「在歐洲那邊平時坐飛艇的乘客，要麼是有一定生活收入保障的中產家庭觀光遊客，要麼就是各大公司的高層管理者，簡單來說就是非富即貴。至於貨物方面，也多半是比較要求時效性或者體積小巧價值昂貴，比方說熱帶水果、魚子醬、雪茄、珠寶首飾等等。無論是人還是貨物，我認為在中日之間都完全沒有開通這種航線的必要。連我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法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我覺得他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想要依靠這東西來賺錢，你們注意看這一條——」

幾人出了門順著hetubook.com.com人流一路前行，剛走到下一個街口，就聽見前面一聲鑼響，有官差衙役騎著馬，一邊敲鑼一邊高聲呼喊：「閑雜人等！各回各家！不得打架鬥毆！不得尋釁滋事！」

小霍探頭向窗外望去，口中說道：「這是出什麼事兒了？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街上亂鬨哄的，好多人都往租界那邊去，這是誰跟誰打起來了？」

並不是只有徐世傑在憤怒，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同樣的怒意。這種憤怒並非一蹴而就，是日積月累形成的怒火。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但確實已經到了需要宣洩出來的時候。

小霍攤手道：「你跟我急什麼？到底是誰告訴你教會的福利院是有義務撫養孤兒長大的場所的？是我嗎？我記得我跟你說的是不要相信教會的任何說法，只當他們在放屁。現在你倒跟我生起氣來了？」

這個時候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與剛才不同的是，有不少人手裡都拿和圖書著扁擔、鋤頭、掃把各種傢伙什兒，就連街頭縫補漿洗的婦人都抄起了板凳跟在後面。

他用手指指向文件中的一段條文：「股東申請退股必須滿足以下條件，簡單來說就是涉及財產權變更的情況，比方說股東本人死亡，或者犯罪、欠債、長期生病無法正常交流等等，而對於公司方面來說，就是長期經營不善、破產重組或者被併購等等。如果這些條件全都不滿足的話，你就要強行撤回資金，那根據合同上的約定，公司只能支付給你原注資額百分之三十的承兌匯票。」

喬惠年連忙說道：「回什麼商行，我跟你一起去！」

喬惠年面色微變，低聲說道：「這麼下去怕是要出事。」

徐世傑怒道：「重點難道不應該是福利院為什麼會死那麼多孩子嗎？」

「說實話在我來天津之前，歐洲那邊的蒸汽飛艇也算不上什麼正經的交通運輸工具，和熱氣球一樣都是旅遊項目。這東西看著很大hetubook.com.com，但實際上承載能力有限，氣囊裏面填充的氫氣也是易燃物，非常危險。原本它也飛不出這麼快的速度，只是因為載入了英國皇家科學院研究出來的來蒸汽動力引擎，還有一些……不太科學的結構設計，以此增加了航速和載貨量。我雖然談不上有什麼商業眼光，但能也看得出來這個所謂的中日航空線沒什麼前景。」

喬惠年咋舌道：「怎麼才三成啊？」

徐世傑低聲說道：「有人發現河灘上的屍骨都是教堂福利院里的孩子。」

喬惠年悶頭喝酒。

《聖盧華德航空公司中日航空分部集資募股合同文書》全文一共32頁，非常貼心地提供了各種不同的語言版本。為了避免文字歧義，甚至還額外準備了一份拉丁文的解釋說明。表面上看起來非常的正規，至少比徐世傑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契約文書都要正規百倍。

小霍眨眨眼睛，震驚道：「燒都沒燒，就直接埋河邊了？這幫人怕不是傻子吧！和-圖-書」

徐世傑問喬惠年：「你聽懂了嗎？」

小霍哈哈笑道：「同去，同去，你們放心吧，我跟你們賭五塊錢打不起來的！」

雖然小霍拿回來的是中文版本，上面的字兒他也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不太能理解了。別說是他，就連晉商世家出身的喬惠年都未必能看懂。裏面各種連篇累牘的條文約定，對於不懂行的人來說比八股文還要恐怖。

徐世傑撇撇嘴，從旁邊拿過一個乾淨酒杯倒上酒推到小霍面前。

這時候外面街上又有人跑回來，嘴裏大聲喊著：「二鬼子打人了啊！二鬼子動手打人了啊！」

小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點頭說道：「好吧，我原諒你了。如果你喜歡讀書的話，我給你推薦一本書，叫做霧都孤兒，描述的是我老家倫敦那邊的福利院。看完前三章你就會知道福利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無論哪兒都一樣的爛。如果你不愛讀書就當我沒說，我也不愛看書。話說咱們為什麼不出去看看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