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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第一次喝得爛醉。

如果說天津衛的煙館還顧及官府顏面而遮遮掩掩的話，那廣州城裡的煙館可就是堂而皇之地擺在明面上做生意，甚至還有比寶芝林歷史更久遠的百年老字號。名號一個比一個響亮，一個比一個雅緻，外地人初來乍到，都未必能看得出來這是煙館。

徐世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徐世傑大笑道：「你看這不就能下酒了嗎？來來來，走一個走一個！咱倆邊喝邊聊！」

真正的老廣州人都不吃那些帶印戳的煙，據說楊家從東印度公司進購的那些煙土都是便宜的劣質品，吃得口乾舌燥還容易上癮。而真正的好煙土都是印度水手從家鄉帶過來的土特產，純手工古法釀造，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滋陰壯陽，越吃越靚，最重要是絕對不會上癮。

那大漢抱起手笑道：「只有一個錦衣千戶就是老子我了！小子你沒想到吧？居然撒酒瘋撒到老子頭上來？要不是看你還算有那麼一點順眼，老子辦你就如同殺雞……哎喲你幹什麼！」

徐世m•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ｃｏm傑看了看左右，這大晚上的，酒館門口幾張桌子就剩下這大漢一人，便笑道：「你看你這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咱倆一起喝唄？算我請你的！」

徐世傑嗤之以鼻，豎起大拇指向後一甩，撇嘴道：「不是跟你吹噓，我那未過門的小娘子是個富家千金，生得花容月貌又溫柔乖巧，而且跟我是門當戶對情投意合，別人看了都誇是金玉良緣！」

兩人碰杯，又是一飲而盡，大漢吸了吸鼻子笑道：「不是我跟你吹噓啊，老子可是正經的世襲錦衣千戶，只不過以前奉命在江湖上廝混，這才弄了一身的刺青。我跟你說，做人呢，最重要就是開心。所謂的榮華富貴也就是那麼回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你看我現在過得多快活？朝廷要提拔我我都不幹啊……」

廣州城晚上的路邊大排檔與路邊大煙鬼同樣出名。

那大漢定了定神，仔細打量了一番徐世傑，最後還是搖頭道：「要放在往常，別人請我喝酒我和圖書是從來不推的，但今天心情不好，就想一個人喝。」

徐世傑也不跟他計較，扔了銀子過去，拎起一壺新酒轉身就走。

徐世傑也不放手，只嬉皮笑臉道：「你又不是店家，我要買酒關你甚事？」

大漢嘆氣道：「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

大漢抹了一把鬍子，嘿嘿笑道：「像你這樣的富家公子能有什麼難處？不會是自家婆娘跟別人搞上了吧？」

出門隨便找了家大排檔，要了三斤青蟹，一壇燒酒，也不拿杯子，對著嘴就直接開灌，看得老闆目瞪口呆。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一路斷斷續續地喝，等酒瓶見底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徐世傑冷哼道：「你愛信不信，我是什麼人物你不知道，那楊家人現在都求著跟我們家做生意。只要我一點頭，那日後就有一輩子都花銷不完的錢財！到時候我回老家開工廠，辦企業，造福一方百姓。等到幾十年後，說不定也能混得一個千家祭拜萬家生佛的慈悲美名！」

廣州的煙土便宜，甚至可以說hetubook.com.com是物美價廉，就連碼頭上背包的苦力，海上打漁的船家，辛苦一天賺得的微薄酬勞都能美美地吃上一泡。

徐世傑一腳踢翻板凳，衝過去揪住他衣襟掄拳頭就打，口裡喊道：「就你姓陳是不是？就你是錦衣千戶是不是？老子打的就是你！」

你若是吃成撲街瘦骨仙，人家都要笑話你茂里痴線。

踉踉蹌蹌又走出半條街，眼看著前面有個鋪子，徐世傑走上前去，看見門口放的酒罈子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抓，沒想到卻與另外一隻手撞在了一起。

徐世傑大笑道：「我沒喝多，我清醒著呢，你說就我這條件，還出去混什麼勁兒啊？別人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榮華富貴，我只需要點個頭服個軟就能唾手可得。那你說我要不答應，是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

腳下似乎踩到了一隻人手，那人卻沒反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發不出聲來，一看就是吃多了煙泡還沒清醒過來。徐世傑學著本地方言罵了一句死撲街，一腳將他踢開。

徐世傑沉默良久，抬手倒酒，端起酒碗低聲說道：「爺素來愛乾淨，嫌那銀子臟，忍不得那名聲臭。只要一想到再過個幾十年我就會變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種狗屎，老子現在就恨不得把身上的肉都一塊一塊挖下來！」

那大漢翻了個白眼，扯過酒罈子拍開泥封，兩人拿大碗斟滿，抬手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徐世傑笑罵道：「你這般不爽利，是不是看我外地人就欺生啊？」

吃光了螃蟹喝光了酒，他還是覺得有些不過癮，再要酒的時候老闆卻不肯賣了，生怕他耍酒瘋砸了鋪子。

徐世傑看了一眼他這雙花臂膀，忍不住樂道：「就您這模樣還當錦衣衛呢？是不是出門辦案連衣服都不用穿啊？我跟你說我是楊家人，你怕不怕？」

那大漢哈哈大笑道：「就你這口音，你也配姓楊？別鬧了，小https://ｗww.ｈｅtｕｂooｋ•cｏｍ.cｏｍ兄弟，你看你喝成這衰樣還不罷休，趕緊回家吧！」

大漢點頭道：「確實，那你為什麼不答應呢？」

徐世傑拍手笑道：「你看這不是巧了嗎？我今天也心情不好！你有什麼難處，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大漢笑道：「我看出來了，你這喝的是有點多。」

徐世傑定定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問道：「你說你是千戶？廣州一共才有幾個錦衣千戶？」

大漢怒道：「那你他媽怎麼不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那是個雄壯的中年大漢，兩條臂膀上紋著青龍白虎，胸前背後滿滿都是肌肉，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人物，而且看臉色也沒少喝。見徐世傑與自己搶酒，頓時圓睜虎目，大喝一聲：「奶奶滴！小屁孩子滾一邊玩去！」

那大漢冷笑道：「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連錦衣衛的酒都敢搶？」

那老闆頓時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放，嘴裏罵出一串串他根本聽不懂的土話，什麼「衰仔」「全家富貴」……

大漢愣了一下，端起酒杯笑道：「這酒喝得才有味道啊！」

救什麼救？你看我踢他他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