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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洋人的條約裏面，就沒有官派留學生這一條，你想要加進去，那就得用別的條件來換。只有當初和美國人簽訂的最惠國通商條約裏面，才有「允許互相派遣留學生」的條文。

徐世傑笑道：「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吧？」

事要辦到最好，錢要花到最少，這是當朝諸公的美好幻想。

這些生員多半家境貧困，因為有錢人家的孩子幾乎都在準備科舉，更有錢的願意出國的自己就能找到門路，用不著參加這個要簽生死狀的官派留學。至於剩下的一小部分，要麼是家中庶子沒有出路，要麼是家長思想比較開明，要麼就是很單純地被周先生用花言巧語給哄騙上了賊船，比方說他自己家的親侄兒。

留洋肄業局機構本身並不大，準確來說甚至都不能算是完全的衙門官署。局內設有一位校長，留洋正副使，四名中外教師，一名通譯，全都是帶品階的官員，一個差吏都沒有，做hｔtps://m•hｅｔｕｂooｋ.ｃoｍ•ｃoｍ雜活的僕役都是花錢雇傭，不算編製。除此之外，就是從廣東福建一帶選拔|出|來的一百名年紀在十歲到十二歲之間的預備留學生。

為了避免把這老夫子給當場氣死，這事兒得爛在肚子里。

嚴夫子捋著鬍子微微一笑，擺手說道：「不可輕易下此定論，這話我也就對你們兩人私下裡說，你們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周靖公。否則一旦讓那些學生們知道了，滋生出攀比之心或者驕傲自大反而不美。這十個孩子的名單我稍後會交給你們，你們要牢牢記住，無論如何必須把這十個人帶回來！當然了，現在是十二個人。你們倆年紀大一些也沒關係，到時候跟他們一起去求學。學成什麼樣都沒有關係，哪怕只是見見世面也好，最後一定要回來，切記切記！」

嚴夫子搖頭笑道：「年少輕狂！」

林滄瀾咳嗽一聲，輕聲說htｔｐs://ｍ.ｈｅｔuｂoｏk.com•cｏｍ道：「我覺得嚴大人您還是有些過於悲觀了，之前我在門外觀察過那些學生，我覺得精氣神都不錯，比我見過的一些世家子弟都強得多了。」

「這一百名學生雖然都是好孩子，但老夫對於他們能否學有所成不抱任何希望。」

坐在辦公室里，嚴夫子對林徐二人道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洋人不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而是吃人的惡鬼！觀音菩薩還要香火，洋人真就別無所圖？不可能的！如今我大明羸弱，積重難返。不管是哪一國的洋人，都是狼子野心，但凡能咬你一口就絕對不會跟你有半分客氣。」

徐世傑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驚訝道：「嚴大人你的意思是，這一批學生裏面，竟然有足足十個人能入你法眼，日後可堪大用？」

出於當朝諸公無法理解的某些原因，美國方面對於這個留學生計劃表現出了hｔtｐs://www•ｈｅtubｏoｋ.coｍ.ｃｏｍ極大的善意和熱情。

之所以要學拉丁文，是因為朝廷最開始並沒有確定要將留學生派往哪一個國家。雖然周先生一再建議將留學地點定為美國，但也有人認為應該直接去英法兩國。既然要學洋人的東西，那就學最好的，跟那幫賣人蔘的美國佬能學到啥？

嚴夫子點頭道：「我沒說這些孩子不好，但僅僅是好還遠遠不夠。在這一百人里，最後能有十人成才為國所用就是萬幸，這還是建立在我們不放棄任何一人的前提下。至於剩下的孩子嘛，能把他們的人帶回來就不錯了，心可未必能拽得回來。到時候身在曹營心在漢，反而是麻煩。」

要嚴格來說的話，我們倆一個是南少林的俗家和尚，一個是玉崑崙的下山道士……

嚴夫子苦笑道：「豈止是不好找，皇上對我說，你若認識這樣的人才，先舉薦給我吧。其實別說英國人不願意，那些王公貴族，官宦世家也不會答和*圖*書應的，能躺著吃飯，誰願意出國受罪？這倒是讓我想起兩百年前那個笑話，當年女真寇邊，國庫空虛發不出餉銀，先皇居然落魄到向臣子借債的地步，那當朝諸公各個家財萬貫卻連一兩銀子都不願拿出來。再後來……這轉眼兩百多年過去，憶往昔彷彿昨日啊。不過萬幸，讓老夫在沒被他們氣死之前還能看到你們兩個。」

而這種善意和熱情在嚴夫子看來就是典型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徐世傑沉默片刻，微笑道：「這是您和周先生做的最壞打算吧，可十個人哪夠？有我兄弟二人在此，保管能把所有人一個不少地帶回來！」

後來才發現根本沒得選。

作為大明朝第一批官派留洋學生，這些孩子的形象就代表了國家的形象，因此朝廷在選拔學童時制定的標準十分苛刻，包括身體健康，相貌特徵都有標準。就連名字不好聽的也要重新取名，不管外國人聽不聽得懂，反正中文名字一定要大方響亮ｈetubook•cｏm•coｍ。

和積極樂觀的周先生不同，出身於翰林院的嚴夫子雖然同樣支持留洋計劃，但對於最終結果卻抱以悲觀的態度。

「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這些孩子出身貧賤，從小就沒有接受過正經教育，這不是他們的錯，但你不能指望他們意志堅定，不受洋人洋教的蠱惑。當初我也曾向皇上進言，留洋求學一事雖刻不容緩，但也要寧缺毋濫。應當從世家子弟與儒家門生中選拔抽調忠純聰慧，心志堅毅之人……」

他們已經在這裏接受了三個月的集中培訓，每天上午在中國教師的指導下學習漢字，誦讀四書五經。下午則在外國教師的指導下學習西方禮儀與拉丁文課程。

徐世傑與林滄瀾對視一眼，表情都十分尷尬，心想：我們是聽說你這老夫子不好相處，才搬出家世來套近乎，你可別真把我們倆當成是什麼世家子弟，儒家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