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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讓酒館里那些無知閑人聽到了，都得怒髮衝冠——我大明神文聖武，國富民強，強怎被你說得如此不堪？一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模樣就是夾帶私貨，包藏禍心！

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詢問了一下：「我看你二人氣度不凡，不知是哪裡出身，又在何處治學？」

想到這裏，嚴馥昌才恍然驚覺，周靖公剛剛說的似乎不是學生，而是找來的幫手。

那天他在碼頭上被陳千戶攔住，除了反覆叮囑要小心錦衣衛暗樁之外，就是給他寫了這封薦書。裏面內容很簡單，就是證明徐世傑遵紀守法，忠厚良善，可堪重用，寥寥幾行文字。不過出自錦衣千戶之手，那意義自然不同，都可以稱得上是丹書鐵券了。

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嚴馥昌倒吸一口涼氣，猛然站起身來驚呼道：「原來是林公的後人？好孩子啊，從你一進門我就覺得面善，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好好好，原來都是忠良之後！我就說我和圖書儒家桃李滿天下，不至於連一個敢出國的年輕人都沒有。有你二人相助，勝過千軍萬馬呀！周靖公你之前怎麼不說，就是故意瞞著我是不是？」

俗話說人分三六九等，氣質各有不同。氣質這種東西一般做不得假，從這人相貌神情，衣衫打扮，談吐舉止各個方面都能明顯分辨出來。但凡是讀過一本書的，就跟不識字兒的不一樣。小時候穿金戴銀的，和那滿山放羊的就不一樣。見過世面和沒見過世面的，一張嘴就能分出差別。

嚴馥昌皺眉一想，試探著問道：「山西鄆城徐家，莫不是徐文卿的後人？這是你弟弟？」

林滄瀾搖頭道：「學生林滄瀾，與徐兄只是結義兄弟，家祖父也曾經與嚴大人同朝為官，二十年前還與您通過書信，在信中探討過西域各族的安撫工作，不知您是否還有印象？」

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上海也不行。

堂堂留洋肄業局再怎麼說也可以算是個衙門和_圖_書，不可能招不到人。

徐世傑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送過來，頷首微笑道：「我兄弟二人與周先生結識于海上，相談甚歡。後來聞知周先生這邊急需人手，陳千戶又意外負傷不能前來，所以特意修書一封邀我前來相助。」

前些年朝廷批文組建留洋肄業局之時，不是沒有調撥過人手，但很快就被機器局那邊給高價挖走了。兩江總督張靖安這些年籌辦上海機器製造局，可以說是不惜代價，不擇手段，收集一切可用資源，網羅一切可用人手，無數工廠拔地而起，炭灰黑煙籠罩黃浦江頭。

雖然人在廣州，但陳千戶對這位嚴夫子也有幾分了解，只說是個古板苛刻之人，你要是就這麼沒頭沒腦地闖進去，多半要惹他不喜。既然要同舟共濟遠赴海外，那就沒必要惹這老頭子猜忌，至少也得弄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或者理由。

有人要興辦實業，有人要海外留學，談不上誰對誰錯，都是在負https://m.hetubook.com.com重前行。更何況現如今肄業局的資金還是從兩江總督府調撥過來的，周先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還有廉恥之心的讀書人，哪裡爭得過人家？

他這時候才想起，自己跟這兩兄弟從船上到廣州一路聊了幾天幾夜，居然就沒想起來要詢問這兩人的家世。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問卻被他們給隨口遮掩過去了，現在想也想不起來。

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當然這種薦書也不是隨意亂寫的，一旦徐世傑作姦犯科，陳千戶就得承擔連帶責任，丟官都是小事，更嚴重一些說不定連腦袋都保不住。

這兩個年輕人看著年紀都不大，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但是身上自帶的這種沉穩自信，鎮定自若的氣質，可是局裡的學生想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的。

徐世傑定睛觀瞧，只見那位嚴夫子已經年過花甲，白髮蒼蒼，身形瘦小，不過依舊精神健朗，目光清明，從頭到腳妝容打理得一絲不苟，坐姿端正不偏和圖書不倚，一看就是那種古板嚴肅的老學究。當初周先生給他介紹過此人，據說是出身於翰林院的大學士，接受朝廷委派，督辦留學事宜。是個滿腦子忠孝節悌禮義廉恥，不太好打交道的老傢伙。

看著一改往日嚴肅形象，笑到合不攏嘴的嚴夫子，周先生摸了摸腦袋，心說：您可長點心吧，這就是兩條小狐狸啊！

徐世傑抱拳行禮道：「晚輩徐世傑，山西鄆城徐家後人，少年頑劣，未曾科舉，只看過幾本閑書，學得幾分拳腳功夫。」

但能不能招到人和招來的人能不能用得上，這是兩碼事。

自第一次中英戰爭以來三十年，大明至今仍未有一艘戰艦下海，精通洋務之人才鳳毛麟角。朝廷至今沒有開設電報局，從天津到廣州的電報線還是洋人拉過去的。

不像過去雇傭來的那些僕役，要麼木訥獃滯，眼神發直，不知道腦子裡在想啥。要麼唯唯諾諾，見了貴人頭都抬不起來。要麼就是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心眼兒都www.hetubook.com.com不知道歪哪兒去了。

嚴夫子面無表情，也在默默地打量著周先生帶來的這兩個年輕人。

周先生只有一臉的茫然：「啊？我……我知道什麼？你們倆……你們也沒跟我說過啊！」

嚴馥昌打開書信看了一眼，點點頭並沒多想。主要是他們這個清水衙門，平日里就存在感稀薄無人問津，可以說是鳥不拉屎雞不生蛋，一般人躲都來不及，騙也騙不到這裏。

這兩位可不一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有學識，有教養，乾乾淨淨，眉目周正，神光內斂。見了他這位上官也絲毫不懼，光這份氣度就少有能及。

這份人情，徐世傑算是結結實實地欠下了。

如今就在彷徨無措之際，聽聞林徐二人聯袂到訪，周先生不由得大喜過望，一手拉著一個人衝進辦公室里來，快活得像個孩子一般大叫道：「嚴夫子！我給你找到人了！」

怪不得周靖公兩眼放光，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淘換出來的這兩顆好苗子，就是年紀稍微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