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徐先生，今天晚上兄弟幾個擺酒局，你可一定得來呀！」

徐世英笑著搖了搖頭，拆開信封掃過兩眼，臉上笑容漸去，眉頭下意識地緊皺起來。

……

「徐先生！」

徐世英走上前去，躬身一拜，口中說道：「桑托斯先生，學生前來請教西學！」

徐老爺搖頭不語，徐世英卻笑了笑，拿起書信仔細收好，站起身來正色說道：「二弟能走上正道，父親該高興才是。我這就出去置辦一些酒食，晚上陪您小酌兩杯。」

她一路闖到書房門口，一腳踢開房門，將手裡的信封咣當一下拍到正在伏案寫作的徐世英，氣呼呼地說道：「二哥居然只給你寫信，不給我寫信，也不給我帶禮物！等他回來我跟他沒完！」

徐老爺閉上眼睛，微微點頭。

正好看到桑托斯神父身上穿著血水浸透的白布圍裙，一手拎著鋸子，一手拿著旱煙袋，坐在教堂門口石墩子上懶洋洋地抽煙，看這扮相也不知道剛剛是宰了豬還是宰了人。

一大早上ｈeｔｕboｏk•coｍ•cｏｍ就有快馬穿城而過，徑直來到徐府門前。

徐紫薇趴在旁邊問道：「信上寫的什麼？二哥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想看小嫂子呢！」

桑托斯臉上寫滿了震驚：「我哪兒雅……不是，徐先生，你是十里八鄉聞名的大學者，我不過是個勉強拿到畢業證的小神父，我能教你什麼啊？」

徐紫薇風風火火地橫衝直撞進來，扯著脖子嚷道：「大哥大哥！有人來送信啊！是二哥寄來的信！」

看著自己剛剛寫下的文字，徐世英自言自語道：「無病呻|吟，矯揉造作，如今連自家混賬兄弟都不如了，還做的什麼狗屁學問？」

徐世英一路點頭問好，推脫婉拒，好不容易擺脫了糾纏來到小教堂門前。

徐世英皺眉道：「小弟在信中只說是要去海外見見世面，跟其他學生一起同行，也不見得就有多大的風險……」

徐老爺忍不住笑道：「老二還能寫信回來？我以為他在外面玩瘋了，早就和*圖*書忘了家裡人呢！」

回到自己書房裡，他將徐世傑的書信仔細收藏在書匣當中，轉過頭將目光投向桌上。此時在他桌上還有整齊碼放成一摞的二十幾封書信，看上面的地址幾乎遍布天南地北，其中更有幾封是同一人姓名，顯然已經書信來往多次。

徐世英掏出錢袋笑道：「我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裡知道這些東西，你去幫我置辦就好，剩下的錢自己留著零花。世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你大哥我又是個廢物，以後你要幫著大嫂一起當家才是。」

徐世英躬身三拜，遞上禮物，抬起頭來直視著桑托斯的眼睛說道：「您這些年來在鄆城興辦義學，教導幼童，妙手回春，活人無數，切莫妄自菲薄。過去的徐世英十年寒窗苦讀，最終不過一副冢中枯骨。今天學生想要從頭學起，無論天文地理，政治經濟，人文律法，甚至包括您傳播的宗教信仰，只求您不吝賜教，學生照單全收！」

俗話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和_圖_書名天下知。他過去這些年來基本上沒怎麼出過家門，可出來之後就感覺滿大街的人都認識自己。

徐世英皺眉不語，沉思半晌，站起身來說道：「不要聲張，隨我去見父親。」

徐世英笑道：「我也是開玩笑的，若我堂堂舉人都是廢物，那些連舉人都考不上的傢伙算什麼，蟲豸〔chóng zhì〕嗎？」

徐世英再拜道：「不是開玩笑，徐世英想要向先生請教西方學問。我二弟一向眼高於頂，目無餘子，唯獨對先生另眼相看，我當初天真幼稚還不曾理解，現在回想起來才恍然驚覺，原來先生才是高人雅士。」

嘴裏說著接過信來，看了兩行，表情也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

他隨手將信紙揉成一團，眼中閃過一絲剛毅之色。

徐紫薇拿過錢袋，看著徐世英認真地說道：「雖然我一直覺得大哥你有點傻，有點憨，但你真的不是廢物，你要自信一點啊！」

沉默良久，徐老爺轉身慢慢坐下，將書信放在桌上，長嘆一口氣和-圖-書道：「老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那是個天不收地不管的混世魔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凶神惡煞。他若是自己不去作死，誰能奈何得了他？我不怕他出去鬼混，就怕他突然這麼一本正經地寫信回來，這是要託付後事啊，這個不孝子！」

在那一摞拆開的信封旁邊，還放著一張墨跡未乾的信紙，上面剛剛留下幾行文字——

二人來到後堂，找到正在養魚喂鳥的徐老爺，徐世英將書信送上，低聲說道：「小弟突然寫信回來，我讀著味道似乎不對，不敢擅專，特來請教父親。」

「阜成兄，余以為今時不同往日，科舉之八股必須取消，另擇新學以代之。不能以十年寒窗苦讀為借口，十年寒窗苦讀聖人經義，到頭來卻學而不知，知而不行，只求榮華富貴，與禽獸畜生何異？而今當務之急需立新學，需修新法，余以為西人之強大必有其可取之處，然吾輩皆不通洋務，無可求學之處，甚為遺憾……」

走出門外，徐紫薇趕緊ｈetubｏｏｋ•ｃｏｍ•cｏm跟上來，小聲問道：「大哥你要去買什麼好吃的呀！你知道哪家的醬鹵熟食好吃嗎？用不用我給你介紹介紹？」

徐紫薇看他面色凝重，頓時不敢再胡鬧，老老實實跟在大哥身後。

山西鄆城縣徐府。

他這舉動倒把桑托斯給嚇了一跳，連鋸子帶煙桿都扔了出去，連忙跳起身來手足無措道：「徐大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呀！您這是唱的哪一齣兒啊？」

「徐先生您要去哪兒？我這兒有車！」

徐老爺眼圈一紅，拿手指點著信紙啞聲說道：「我是他親爹啊，我還不知道他？他從小就一直想做大英雄，只是沒有找到正路……這事兒不要和你娘講，對家裡人也不要說，你們兄妹記在心裏就好。然後，做好老二回不來的準備吧，如果過兩年都沒有消息，就去喬家退親。」

徐紫薇看看大哥，又看看老爹，眨著眼睛小聲問道：「那二哥他如果回來，就能變成大英雄了嗎？」

走到家裡后廚房，吩咐下人拿來兩條五花肥豬肉包好了，徐世英拎在手裡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