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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夫子對徐世傑吩咐道：「把這人扔到後院倉庫里去，我給張靖安寫一封書信，讓他親自來領人。什麼亂七八糟的幕僚都敢收，自作主張，妄議朝政，拿家國大事當作兒戲，視君威國法為無物！如此厚顏無恥之敗類，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給我一個交代……不過未免夜長夢多，咱們提前兩個時辰出發！」

徐世傑失笑道：「那人一定是瘋了，就你這腦袋剪得跟和尚似的，哪有什麼美色？」

當然，也不能排除嚴夫子才是獨特的個例。

嚴夫子不動聲色聽完講述，抬起頭對徐世傑笑道：「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就算咱們不招惹別人，身懷巨資也會被別人惦記。也幸虧總督張大人還算是個知曉輕重的實幹之臣，要不然這留學經費不給他一半的孝敬，咱們就甭想拿到自己手裡。至於這孫九熙……我對此人毫無印象，也不知道怎麼招惹上的這條瘋狗。」

嚴夫子也不跟他廢話，喊來徐世傑將他捆在堂下，先和-圖-書用門閂揍了三十大板，然後拿出自己的符牌印信放在那差人面前說道：「老夫乃是朝廷欽封正四品駐外公使，你家大老爺就是這樣教你與上官說話的？回頭我得找張大人問問，他的家教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徐世傑與林滄瀾走在最後，眼看著要到船前，徐世傑抬手擋住林滄瀾，小聲說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有我陪他們走這一趟，其實用不著你的。留下來吧，這裏還有幾十個學生呢，也需要有人照顧。等我先過去趟趟道，你帶第二批學生過來也是一樣的。」

正經的官老爺誰願意出洋啊，在家摟著姨太太躺被窩裡數銀票不快樂嗎？

原本定在明日早晨九點鐘出發，被嚴夫子提前了兩個時辰，變成了早上五點鐘，從肄業局到碼頭還有很長一段路程，換言之，學生們三點半就要起床洗漱做好準備。不過好在之前就已經被告知過時間有可能提前，倒也不至於慌亂。

ｈeｔuｂoｏｋ.ｃom.ｃｏm那差人原本沒想要說這麼多，可徐世傑下手太黑，揍得他生不如死，只好如實交代。

林滄瀾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把自己憋死，揪住耳邊一縷靑絲氣急敗壞道：「你見哪個和尚留這麼長的頭髮？」

徐世傑在心裏暗自咋舌，他以前倒是沒接觸過什麼正經的官面人物，自家老爹那不能算數，最大的一個官兒好像也就是在天津見過的那位招商局的官員，姓什麼都忘了。他因為自身所見所聞，對於朝廷官府總是抱有一種輕蔑態度，如今見了嚴夫子，才知道真正的朝廷命官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

不料那位孫先生仍舊不肯罷休，沒過幾日又向總督大人進言，說擔心翰林院出身的嚴老夫子對於西方事務不夠了解，督辦留學事宜或有疏漏之處，況且還掌管著巨額的留學經費……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信不太過，應該過來看看，最好是能派他過來查缺補漏。

此時天色已經泛白，碼頭上和圖書十分寂靜，還沒有忙碌起來。嚴夫子與家中老僕，一名通譯，帶著三十名年幼學童，與林徐二人，在這寂靜冷清的碼頭上顯得分外蕭索。

你跟他無冤無仇，甚至素不相識，他卻非要來招惹你，至於理由就是看你不順眼。

老盧笑道：「桃子自然是要等熟了才好吃的。」

林滄瀾笑道：「都已經走到這兒了，大哥你還說什麼傻話呢？咱們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斷金。你不放心我，我還不放心你呢。話說你該不會是怕別人在背後笑話你，說你不是為了留洋求學，而是貪圖……咳咳，那什麼鬼迷心竅吧？」

這世界上總少不了那種自己不好，也看不得別人好過的賤人。

半夜裡夜就有差人來敲門，說總督大人聽聞學子即將啟程遠行，準備過來巡視一番。嚴夫子皺眉問到兩江總督現在何處？何時到來？那差人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說你們候著便是。再問兩句，便開始不耐煩起來，滿口都是我為大老爺辦ｈeｔuｂooｋ•coｍ.cｏm事如何如何，讓你們候著便候著，哪裡來那許多廢話。

嚴夫子卻十分滿意，據說前兩天縣太爺還要組織人手過來送行，也都被他婉拒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行意義重大，且福禍難料。一切繁文縟節都沒有意義，最好無事發生，一帆風順才能皆大歡喜。

嚴夫子冷哼道：「商賈之徒，見利忘義！想做公使？大鴻臚寺又不是沒開門，早幾十年不做，現在來摘桃子？」

那差人心說：這洋私塾里明明就只有幾個冬烘先生，怎麼突然冒出官差來了？他要是沒被捆上自然是不怕的，可如今都已經被人打得半死了，哪裡還敢裝傻充愣，連忙討饒，吐露實情。

嚴夫子和周先生的擔心不能說沒有道理，畢竟他們倆一個是翰林院出身的大學士，一個是報國無門蹉跎半生的留學生，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於官府衙門裡的這些爛事兒心裏都明鏡一樣。

帶領一眾學生朝著北方三拜九叩之後，他站起身來只說了兩ｈetｕbｏoｋ•cｏm•ｃom個字：「登船！」

總督大人剛一點頭，他就迫不及待地派親信過來，硬要攔下學生，說什麼也得等總督大人抽出時間親自過來檢閱一番。至於肄業局這邊無非就是幾個教書先生，連跑腿的差人都沒有，諒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徐世傑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武松。」

早上起來，梳洗完畢，背上行囊，眾人步行抵達碼頭。

只說在兩江總督府內有一位幕僚叫做孫九熙的先生，月初時聽聞得朝廷下了批文，給留洋肄業局撥下資金，允許選派留學生出國，立刻就向總督大人自薦，要求擔任留學正使。不過他只是一個舉人，身上又無其他功名，哪裡比得上翰林院大學士出身的嚴馥昌？總督大人就算對他信任有加，也沒有貿然答應。

站在他身後的老僕盧伯小聲說道：「姓孫，怕不是上海搞船運的那個孫家的子弟？人家看上的未必是少爺你手裡這點銀錢，還有可能是駐美公使官面身份。有這層身份，做買賣想必會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