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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日本學生的屍體悄然消失之後不久，中國學生這邊也出現了問題。

日本人可以，但是我們不行。帶出去多少人，就要帶回來多少人，一個都不能少！

他不是捨不得那兩顆月華糖，但問題在於葯不對症，現在不知道他因為什麼發燒，你再給他亂吃藥，說不定還會加重病情。

退一步說，就算求到了葯，也未必會收穫到病人的感激，說不定還要忍受其他同伴的無端猜測與質疑。

徐世傑心裏清楚，嚴夫子的那壇鹹菜打上船之後就沒開過封。但如果要拿出來分的話，三十個學生均攤下來每人能分到幾口？實際上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這不是好人和壞人的問題，而是遊戲規則的問題。

徐世傑試探著給他吃下一劑退燒的藥物，絲毫沒有效果，只能以菩提心法護住他的心脈。林滄瀾給他燒了符水喂下去，終於安靜了不少，但體溫依舊降不下來。

現在得益於他，而不是齊通和*圖*書譯的言傳身教，這些準備留洋海外的學生們至少應當會有所領悟。

那個不幸病死的學生並沒有資格得到八岐御子賞賜的月華糖，他的犧牲本來就在留學計劃的預期之中。之前得救的那個日本姑娘在徐世傑門前踟躕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敲響房門。大概在她的思想觀念當中，自己並沒有資格求取這種救命的神葯。

這年月不是誰都有資格做好人，做好事也未必有好報。

據說從非洲販運奴隸到拉美的捕奴船上，五十名健康黑奴中，只有十個人能幸運地抵達目的地。現代航運的招待條件要好一些，但說實話也好不到哪裡去。

林滄瀾正色說道：「有我在這裏，十殿閻羅也別想帶他走！」

當初他與周靖公選拔學童之時，原定挑選一百人，最後挑選了一百二十人。嚴夫子認為這些孩子裏面最後能有十個人學有所成，為國所用就算成功，而周先和_圖_書生則做了更壞的打算——能將意外身亡的學生數量減少到十分之一就算成功。

離開廣州之前，黃師傅給徐世傑準備了不少藥物，都是治療頭疼腦熱常見病的方子。但有的時候不是說你吃藥病就會好，如果藥物有這麼神奇的話，那還要郎中做什麼？

或者更準確一點說，這就是千百年來華夏疆域之外四方蠻夷的共同特徵，一言以蔽之，可稱為畏威而不懷德。

「不能放棄他。」

這孩子平時就沒有什麼存在感，除了悶頭讀書以外幾乎不怎麼和別人交流，也不愛出去玩。現在突然病倒，眼看著氣息漸漸微弱下去，大家這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身邊的同學竟然也如此脆弱。

明顯葯不對症。

這就是洋人。

徐世傑非常無奈。

有那罐子鹹菜在桌上擺著，大家心裏還能有個念想。要是連最後的存貨都吃完了，到時候只會越發煎熬。

嚴夫子過來看了一眼，默然無語。

日本人和圖書不可能殺日本人，那結論就很顯而易見了。

這是他最基本的期盼。

年幼的孩子夭折率本來就高，而他們還要經受這種成年人都不敢嘗試的磨鍊。又不是什麼天命加身的氣運之子——非要說的話應該是被命運玩弄還差不多。

別人只當她是口不擇言亂說話，只有徐世傑知道她是認真的。

但問題在於，現在這個地界，還歸咱們地府管轄嗎？

這其實不用她說，沒有人想要放棄這個孩子。

任何想要對他們使用懷柔綏靖手段，或者單純用語言去講道理的嘗試，最終都只能自取其辱。

林滄瀾的語氣像是在對徐世傑祈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現在，得益於美國佬的丟人現眼，船上的乘客們也大多都知道了不能輕易去招惹那些黑頭髮黃皮膚的少年。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過故意挑釁和羞辱的事件發生。

普通乘客不知道徐世傑的厲害，但這艘船上的船長和船員們不可能不知道。畢www.hetubook.com.com竟廁所裏面那具腦袋爆炸的屍體還是他們動手清理出去的。當天晚上在船上來回閑逛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拿著武士刀斬船的日本人，一個就是這位看似人畜無害的中國少年。

船員們私底下都認為是感染了霍亂，但這種謠言立即被船長封鎖起來。人類本來就不是海洋生物，在大海上長期漂泊，很容易就患上各種各樣的疾病。能導致上吐下瀉的可不只是霍亂，主要還是看有沒有傳染跡象。如果日本使團中繼續出現患者的話，那就算是船長也不可能再忍耐下去。

年紀最小，學習成績卻名列前茅的劉鴻洲突然開始發燒，躺在床上全身滾燙，神志不清，嘴裏還在喊著阿娘。

航程進入第三個星期的時候，他和林滄瀾帶上來的那兩罈子鹹菜也被徹底吃光了。

這一次不是什麼邪教徒搞出來的意外事件，而是住在底艙的一名日本學生突然上吐下瀉，連續三天滴水未進，活活地餓死在了船上。

這和-圖-書年月本來就不是什麼病都有的治，更何況是在這缺醫少葯的汪洋大海上。

有眼尖的學生髮現，嚴夫子的房裡似乎還有吃剩的鹹菜，但是誰都不敢去偷，只能嬉皮笑臉地慫恿徐世傑去求一些出來。

所以從那以後，船長和他的船員們在見到徐世傑的時候，表情語氣都特別和善。除了廚子，雖然他也很想努力表現一下，但手藝不行就是不行。

船上不是沒有船醫，但那船醫的本事比廚子也強不到哪裡去。拿著一瓶鴉片酊就敢吹牛逼說這是包治百病的神葯，當年法國國王用了都說好。

到第十六天的時候，日本使團那邊又出現了減員。

這也在計劃之內。

看她已經打定主意不容更改，徐世傑嘆了口氣，點頭道：「那好，今晚我為你護法。」

徐二少爺自打小時候拿大耳刮子掄那個老神父的時候，對於洋人的這副嘴臉就有了切身的體會。

「今天晚上我留下來照顧他。」

徐世傑強忍著沒把他給扔到海裏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