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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盧茜小姐一臉天真無辜的反問，傑克欲言又止。

而且在這個時代的美國社會觀念里，未婚先孕也算不上什麼道德問題。基督教會的教義明令禁止墮胎，一切有助於墮胎的藥物都是比毒品更危險的禁藥，對於懷孕者的歧視和傷害同樣要遭到懲戒。

「那也不一定……」

「說什麼呢，別胡思亂想！」

他拿起筆對徐世傑說道：「舉一個例子來說，我現在想要寫一本記錄這次旅行經歷的遊記小說，首先我是不是要有這個經歷，真的來過巴黎？或者退一步說，哪怕我只是在書上看到過別人對於巴黎的描述描，然後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力，才能寫出看起來像是那麼回事的東西。如果我對巴黎一無所知，甚至除了巴黎之外都不知道法國還有哪些城市，還有哪些歷史，我就只是坐在這裏瞎胡亂寫，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你說這種書會有人願意看嗎？」

看著眼前興高采烈完全沒有搞清楚問題重點的愛人，有些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徐世傑虛心求教道：「那如果m.hetubook.com.com我願意妥協，而別人不願意妥協呢？」

不過老教授對此並不領情，再見到徐世傑的時候，滿嘴都是對於法國人的質疑和批評。

換句話說，在以清教徒為主流的社會裡，這是屬於非常敏感的政治正確問題。你這孩子從哪兒來的我不管，生下來怎麼養我也不管，那都得聽上帝的旨意。但對於懷孕者的冷嘲熱諷閑言碎語，就會被視作為違逆上帝意志的異端邪說。

但這才過了幾天啊？豬都懷不了這麼快吧！

徐世傑笑道：「您的意思是說，這些被煽動參与革命的底層人，並不懂得真正的政治，他們只是相信了那些領頭人許諾的美好願景，但對於實際上面臨的困難卻一無所知。」

「不要被那些革命者輕易蠱惑，他們一貫善於煽動群眾充當炮灰，牛皮吹得天響，卻拿不出實際的東西。他們可以視死如歸，可最後的代價不還是要那些群眾來承擔。法國人鬧革命鬧了快一百年，你看看他們現在把自己玩成了什麼鬼樣子！」

從常https://www.hetubook.com.com理上來說當然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盧茜小姐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幼稚，而他也不過是一個適逢其會的老實人罷了。

「政治的藝術就在於妥協。」

傑克看著眼前從欣喜漸漸變得惶恐的少女，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他能做的只有緊緊抱住她，親吻她，然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也知道的，在企業號上可不都是好人，咱們得留個心眼。我去找朋友請教一些問題，你去照顧你母親，但一定要保密，就算她問你你也不能亂說，知道了嗎？」

……

「妥協？」

老教授攤手說道：「我要說巴黎人不懂政治那就有點虧心了，他們從一百年前折騰到現在，估計就算是一個路邊賣水果的老婆子，聊起政治話題恐怕都比我更專業……他們要是真的不懂政治，也不至於掀起這麼大的風波。我個人的看法更傾向於，他們這一次革命運動失敗的原因，主要在於領導者的盲目狂熱。他們想把一切舊制度和_圖_書都拋棄，重新建立一個完美的政體，但也就是太過於追求完美，容不得一點瑕疵，反而把一切都搞砸了。」

但幸好傑克並不是那種一熱血上頭就會被憤怒蒙蔽理智的傻子，作為在城市裡隱藏身份生活的狼人，控制情緒是從小就要養成的習慣。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腹部，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盧茜沒有這方面的常識這很正常，在這個時代的美國清教徒家庭，對於子女的嚴厲管束和過去的封建時代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所以盧茜小姐如果真有那種經歷，也完全不需要隱瞞。如果她直接告訴傑克，傑克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跟她一起慶祝這個小生命的到來。還有什麼能比一個沒有狼人血統的健康孩子，更讓狼人欣喜若狂的呢？

「難道不是做了那種事情就會有寶寶的嗎？」

徐世傑正在和老教授喝茶聊天。

老教授搖頭道：「任何事物都要建立在基礎之上，否則就是空中樓閣。有一才會有二，人得吃飯才能活著。從古至今，所有的創新和改變，都和_圖_書是建立在原有的基礎之上。還沒學會行走就想著跑，那能有好才怪。」

但現在她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是對此一無所知，這就很奇怪了。

如果她選擇隱瞞，那一定也是出於說不出口的理由，傑克同樣能夠理解。

醫生雖然沒有明說，但從小混跡在街頭的傑克對這方面的知識不能說了解，但也不像盧茜那麼無知。從出現妊娠反應到能清晰聽見胎音，這少說也是懷孕至少三個月的徵兆。

「沒什麼，我明白您的意思。」

因為年紀大，昨天晚上娜塔莉並沒有為難他，讓他和平民一起乘船離開了巴黎。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向徐世傑示意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一個完美的口味標準。有人喜歡苦澀，有人喜歡酸味，有人喜歡加糖加奶。堅持自己的標準沒什麼不對，但如果你想要讓更多的人喜歡上咖啡，就必須找到一個折中的平衡點。」

「什麼？」

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答案的不合理之處——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以盧茜小姐的資本，就算真想找接盤俠，也完全m.hetubook.com.com沒必要找自己，難道那位英國老巫師不合適嗎？

似乎是察覺到傑克的焦慮，盧茜也冷靜下來，小聲問道：「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你不高興……我知道你有負擔的……那……那我就不告訴媽媽了，等我們回紐約，我就去……」

老教授伸出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下，臉上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妥協是人的天性，他不跟你妥協，肯定是因為你沒有找對方法。有的人聽到妥協這個詞就會產生應激反應，以為是要讓他投降，這又何嘗不是極端思維呢？就像是我現在跟你聊天，你會思考，會跟我討論，這就是妥協的表現。但也有的人不用腦子思考，他只會說，住口，你這個老傻逼！然後掏出槍幹掉我，這就是偏執的表現。越偏執就越愛走極端，然後他就必然失敗。」

徐世傑笑道：「雖然我還沒有深入了解過他們的理論，但好像也沒有您說得這麼不堪吧？至少他們自己願意相信並且為之奮鬥，從這個角度來說，應該也不至於全無可取之處。」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

「這隻是一方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