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三年前，喬家開設的『大德通』總號內庫里，還有十五萬兩白銀，四千兩黃金的金儲備。到去年年底的時候，就只剩下七萬兩白銀和兩千兩黃金。因為四哥要建工廠，無論是從外國人那裡購買機器和技術，還是在本地招募工人，都需要大量的現金投入。」

「……那個時候錢莊里有二十萬兩的白銀，就只能發二十萬兩的銀票，多一分都不行。但是到後來嘛，大家就發現，銀票這麼方便好用，顧客更願意把錢存在錢莊，在外經商的時候攜帶和使用銀票，那就算多發一點，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好酸！」

就像是一個精通武藝的壯漢，就算被人打了一拳，那又能怎麼樣呢？疼是會疼一點，可也就僅此而已。他有充分的自信，可以讓別人一拳，甚至三拳，然後再一巴掌扇過去結束戰鬥。

錢莊票號發出去的銀票，如果不能兌換現銀，那就是一張毫無價值的廢紙。

「五萬兩現銀。」

現在看起來雖然也很壯，m.hetubook.com.com但實際上都是虛胖。

「票號每年的開支和收入都有嚴謹的計劃準備，什麼時候借據到期，什麼時候收購糧食，什麼時候借貸放款，都要按部就班——以神武軍的軍餉來說，按照正常的計劃，各省在秋後上繳稅收，直接划入到票號的賬面上，然後再由山西總號籌集銀兩，統一兌現給神武軍，這個過程前後要持續三個月。」

看著遠處街頭那家錢莊門口圍攏起來的人群，喬玉琪拽了拽徐世傑的衣袖，小聲說道：「相公，如果你想留下來的話，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開一家新錢莊……也就是你說的銀行。」

當然也確實會存在庫存銀不足，一時間無法兌現的情況。這個時候就要依靠錢莊票號這些年來積累的名望聲譽，以及掌柜管事為人處世的手段，與客人進行溝通，拖延一些時間，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你瘋了吧！賬上的錢呢？怎麼連五萬兩都沒有？」

她發現了票和*圖*書號背後存在的隱患，但卻不明白，為何其他人會對這種隱患視而不見。

「因為大家都喜歡把錢存到錢莊，一是可以吃利息，二是比放在自己家裡安全。所以逐漸地，錢莊就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準備那麼多的現銀。不如借出去賺利息，或者購買其他資產盈利。所以庫存的銀子就越來越少。」

「您前些日子剛提了三萬兩去晉中兌換黃金……」

所以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儲備金的重要性，在市場大環境的驅使下，還是不得不逐漸減少儲備金的上限，而這一減少，就再也沒有任何借口理由能填補回來了。

即使這條路走不通，也可以從其他分號，或者家裡抽調現銀，又或者以自家資產向其他商家抵押借貸……總而言之，錢莊里的錢是絕對夠用的。

然而誰都不曾料到，神武軍大張旗鼓提取百萬軍餉的行為，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影響。

晉商真的有錢，這是事實。

喬玉琪對此不敢認同。

徐世傑不懂https://www.hetubook.com.com財務，但卻理解這背後的道理——資本的逐利性，並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錢莊掌柜也是一臉的委屈——誰料到神武軍會突然來提款呢？

小商販沿街叫賣的酸湯子，是夏日消暑的不二之選。過去藥店里以烏梅、甘草、陳皮、冰糖及各種藥材熬煮，稱之為酸梅，湯消暑解渴。

如果連神武軍都兌換不出現銀，那其他人手裡的銀票呢？

喬玉琪眯起眼睛，臉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那加起來也不過八萬兩啊！剩下的錢呢？」

你說黃金儲備不夠也就算了，說銀子不夠是什麼話？

晉商票號，如今已經成為支撐整個晉商團體商業經營模式的基礎。出身於商賈之家的子女，從小就要接受相關的教育，教他們怎麼花錢，怎麼以錢生錢……喬玉琪作為家中不受寵的幼|女，並沒有支配財務的權力，隔岸觀火，反而看得更清醒一些。

錢莊票號互相之間也會進行拆兌，自己家裡缺金少銀，去別人家拆借一筆銀hｔtｐs://wｗw•ｈeｔubook.coｍ.ｃom兩，也屬於正常的業務往來。

徐世傑搖頭道：「沒時間跟他們乾耗，你要是有這個本事，等到國外我給你弄個銀行玩，何必跟這些朽木浪費感情。」

「過去想要成立一家錢莊銀號，至少需要二十萬到五十萬兩白銀的註冊成本。」

大家都賺你不賺，你就是廢物大蠢蛋。

怎麼可能沒有銀子？那你們這賬面上每天幾十萬兩銀子來來去去的都上哪兒去了？

但這個道理神武軍是不懂的，他們手裡有銀票，到你這裏兌不出銀子，那肯定是你的問題。延誤軍機的罪名砸下來，別說砍你腦袋，就算燒了你的店鋪殺你全家，鬧到州府衙門也是人家有理。

……

當從錢莊掌柜嘴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曹家家主整個人都懵了。

問題的關鍵，在於「失信」！

喬玉琪小口啜飲著冰涼的酸湯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徐世傑身後，小聲講解著自己這些年在家裡的所見所聞。

普通人喝不起那麼高級的東西，到了夏天頂多也就是熬點綠豆湯，又或者和*圖*書把諸如海棠果、山楂、酸棗之類的野果子乾熬煮成水，盛在大桶裏面，也別有一番風味。

風險越大，回報也就越大。在正常良好的商業環境當中，那些喜歡鋌而走險的資本必然會賺取更多的利潤，搶走更多的蛋糕，反過來將那些循規蹈矩的老實人淘汰出局。放在現實當中，就是那些濫發銀票的錢莊票號規模越做越大，而那些堅持有一兩銀子發一兩銀票的錢莊票號到頭來可能入不敷出，還要面臨虧損。

「換句話說，只要提前預約，讓票號有足夠的時間調配銀兩，那別說一百萬，就算是兩百萬對於票號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過去的晉商票號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強壯有力，現在就不好說了。」

從徐世傑手裡接過冰鎮的酸湯子喝了一口，喬玉琪身體一顫，眉目口鼻都皺成了一團。

「提了多少？」

「什麼叫做沒銀子了？」

要說只有喬玉琪發現了這個隱患，那也未免太過於小看了晉商這個群體。而他們之所以敢於無視這種危險隱患，不是愚蠢，而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