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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我們這麼多人面說的，那還能有假？」

花轎已經抬出了喬家堡，可送親的隊伍還沒有走完，看情形還得有小半個時辰才能全部離開。

「你應該慶幸，這一次動刀的人是我，看在鄉親父老的面子上，還給他們留了幾分情面。等洋人的資本進入國內之後，你猜洋人會不會跟他們講情面？」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連忙走過去質問道：「你們來幹什麼？」

不過倒也折騰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玩意。

「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我們憑什麼不信啊？就算我們不信，這金子不也留在這兒了嗎？」

穿好衣服走出門外，下人已經準備好了頭戴紅花的高頭大馬。明明是大喜之日，喬家堡里卻沒有什麼喜慶氣氛，甚至有些瘮人的壓抑。

喬惠年本來還想說點什麼，可是看著二奶奶已經挽起袖子，指揮著手下的丫鬟婆子開始搬磚，就失去了繼續跟她們解釋的慾望。

而在另一方面，看到這頂花轎，他就忍不住想到，徐世傑將黃金ｈeｔuｂｏｏk•com.ｃｏm留下來，真有那麼好心嗎？其他各家豪商會不會誤以為他是心慈手軟，就像自己家的大哥一樣……

聞聽到耳邊傳來的喧鬧，喬惠年轉過頭去，就看到二奶奶正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圍在那座黃金屋前，嘰嘰喳喳地指手畫腳。

天色微明，送親的隊伍就已經出了喬家堡的大門，身穿著紅色喜服的樂師走在隊伍最前列，吹著嗩吶迎上了拂曉的第一縷陽光。

南方的萬工轎是層層嵌套，雕刻無數龍鳳、孩童，各種戲曲畫面，雕欄畫柱。然後再塗抹金粉，鑲嵌金箔，垂吊流蘇……工藝無比複雜。別說一比一地原樣複原，就算是讓你對著實物研究一天，你也未必能研究明白其中蘊含的各種機巧構思。

整整十萬兩黃金……不，應該說是十五萬兩黃金，聽起來像是個天文數字，但堆放到一起，看起來其實也沒有多少，別說什麼黃金屋，能搭建起來一個廁所都算勉強。

「這一刀捅得有點狠，要是再釜和-圖-書底抽薪的話，恐怕太原府就要變成人間地獄了吧？」

二奶奶抬起手，用那水蘿蔔一般粗的手指頭抵在喬惠年胸口，大聲呵斥道：「這裡是我家，我哪裡去不得？老爺把鑰匙交給你，你就好好地當家，這後院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喬廣年最終還是沒能做出那個傳說中的萬工轎。

「過了門就是徐家的人，當然是我說話算數。」

徐世傑一邊系著衣扣，一邊微笑道：「等我和琪琪走了之後，你再去跟他們談，告訴他們，這一次是徐某人送給他們的見面禮。有這批黃金作為保障，雖然也救不了錢莊，至少還可以保持太原府的民生穩定。這件事交給他們去做，至於做得好不好，等我下次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要帶著這些黃金上路嗎？」

而真正要準備的還不止這一餐，接下來從喬家堡到鄆城縣，要走將近一個星期的路程，這一路的花銷開支，也全都是喬家負責。

喬惠年怒道：「后宅的事我才懶得管，我是和_圖_書問你們來這裏做什麼？這黃金是各家家主送給琪琪的嫁妝，方圓八百里的綠林盜匪都不敢染指，你們也敢亂動？」

最後做出來的這頂花轎該怎麼說呢……弄了一個房屋式的拱頂結構，用金粉里裡外外塗了一遍。不管怎麼說，金紅配色也不會難看到哪裡去。

「不帶了，太沉，還是留在山西吧。」

走在最前頭的樂班已經浩浩蕩蕩地上了大路，而在通往太原府方向的道路上，還能看到路邊剛剛搭建起來的靈棚，同樣請了樂班來吹拉彈奏。

徐世傑笑道：「喬家裝備的嫁妝已經夠多了，徐家小門小戶，裝不下那麼多東西。」

黑著眼圈的喬惠年在旁邊低聲問道。

喬家的女兒風光大嫁，引得整個山西都為之側目。而在另一邊，家裡人還在為了那不屬於他們的黃金自欺欺人，貪慾徹底蒙蔽了理智。

若非過去就有組織大商隊北上的經驗，光是指揮和約束這些人手就讓人愁掉頭髮。

喬惠年先是愣住，沉默了片刻，方才搖頭苦笑道：「她真m.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是這麼說的？」

太原府的錢莊票號紛紛倒閉，往日里堪比真金白銀的票據淪為廢紙。票號背後的豪商們雖然損失慘重，可手裡還有無數的資產可以捲土重來。真正遭受滅頂之災的，卻是那些對他們報以信任的普通商戶，一夜之間就身無分文，家破人亡。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從此淪落風塵，受盡他人凌|辱。

身在亂世，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這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更何況現如今喬家也不比從前。正如喬惠年所擔憂的那樣，在確認喬玉琪會如期趕回來結婚之後，喬廣年立刻就心生懈怠，哪怕只是一頂花轎，都不想辦法去弄好，發現無能為力之後就開始糊弄擺爛。

徐世傑搭好最後一塊金磚，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小屋不由得挑起嘴角。

為了做到徐世傑要求的十里紅妝，喬家這一次下了血本，雇傭了一千餘人的隊伍，人人披紅挂彩。早上起來光是為這些人準備的流水席就從門內一直擺到了門外。

目送著身穿和_圖_書大紅嫁衣，頭頂著紅蓋頭的喬玉琪坐上轎子，喬惠年心中一時間感慨頗多。自己家這個妹妹終於嫁出去了，也算是了卻了喬家的一樁心事。

「那你們就信了？」

喬惠年冷哼道：「敢情您也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啊！」

喬惠年驚訝道：「十五萬兩都留下？琪琪不是說……」

畢竟，在這場狂風巨浪的席捲之下，喬家的錢莊票號也不免受到了波及。再加上喬玉琪和徐世傑的人緣本來就不好，能有人開心才怪。

初六，黃道吉日，宜嫁。

二奶奶大笑道：「你知道什麼，剛才琪琪上轎子的時候都說了，她身為喬家的女兒，感念喬家這些年來的養育恩德，要把這些黃金都留在喬家！就連這小丫頭都知道喬家的難處，你還在這裏裝模作樣地聒噪什麼？」

徐世傑拿起桌上專門為新郎官準備的錦繡華服，不緊不慢地套到身上。

徐世傑也不以為意，自己騎上高頭大馬，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花轎。

紅嗩吶，白嗩吶，一邊天堂，一邊地獄。

喬惠年登上哨塔，極目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