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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抄

作者:柳具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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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夏之篇·鯨波 第七節 獵鯨第七步:彩虹的祭司

第二集 夏之篇·鯨波

第七節 獵鯨第七步:彩虹的祭司

太陽偏西,在湖面上撩起雲霞,遠處響起嘹亮歌聲,一個男人唱起情歌。不管磨難如何碾壓,都無法抹去人類的情感,仲雪深深沉浸入如夢似幻的黃昏時刻。大石斑放聲回應,跳過一堆一堆破船,朝歌聲跑去。
「你們對我寄託最終裁決的希望,但我難以承擔正義使者之職。」仲雪說,阿堪失望地大嘆一聲!誰能承擔呢?只能祈求神靈。仲雪示意人們跪下來,各懷心事地祈禱,並不知道向誰祈禱。
「海嘯之後,海島一定缺水,伐木工也要上陸地找水。」阿堪有點兒憂慮。
「她吃的是什麼?」仲雪問。
為尋求避風港,「海上鹿苑」一度躲進淡水湖,海嘯后留下一批破船和傷員(元緒幫助智障工人趁機逃脫),臭烘烘的黑殼角斗船和賭船快速撤離到外海去了,少主人發狂地追上黑船,不為別的,只為出海豪賭。難民們先是跟著元緒自救,現在又站到仲雪身後,他們選擇了新的立場。
夕陽餘暉投射到山背,恰是彩虹的落腳點,泥沙朽木下邊,傳來一聲聲奇異空響,就像牙疼時聽到的幻音。「這是你的寶藏在呼喊。」元緒笑著用竹枝一敲仲雪的指節。仲雪搬開檁條,找到了被海嘯衝散,又被泥石流掩蓋的蒲牢!
其實少主只為搜刮財物才回家吧,颶風還未過境,他就直奔「鹿苑」,雙手在骰子上抽動,連老父親的傢具都輸光了;現在又來敲打他的屬民,榨乾他們僅剩的骨髓……仲雪上前一腳踢中他英俊的臉,急於表現的陪臣們揮拳上前,仲雪就像敲打兔子一樣用劍柄在他們頭上敲出一個個血包。還沒等阿堪加入群毆,「忠誠www.hetubook.com.com的隨從」全體倒地呻|吟,只剩下臉帶腳印的少主畏懼地看著仲雪,仲雪一抬手,他就主動抱頭再次摔倒。裝疼而不願再起身反擊的人,有幾成呢?臣下的忠誠很難靠得住啊。
從天而降的鸚鵡螺幻覺,被眾人的清醒所稀釋,消失了。「了不起的幻術師……」阿堪掃視人群,誰才是那個幻術師呢?雖然阿堪是弔兒郎當的巫師學徒,也被激起了競爭心。
人們划著小船,穿梭到層層疊疊如同小島的房屋廢墟中去,搜尋還能使用的物件和記憶被擊碎前的紀念品。用布帶紮起袖口的女性和孩子們,尤顯清瘦堅強。然而,一道彩虹跨過入海口,架設到廢墟之上,人們輕嘆,握緊十指開始祈禱……當人們還未從驚愕和麻木中全然清醒過來,信仰送來了安慰。
一場混戰!
英俊的少主大嚷「山林、湖灘、野豬、鱔魚、麻雀……全是我看守的財產,你們不準動!」密密麻麻的隨從跳下筏子,叉開水障、驕橫地驅趕民眾。「暴七」首先還擊,他的外號正來源於火暴的脾氣,又在家排行第七。
「是伐木工的筏子。」元緒眯起眼,「從淡水湖朝東航行一天,有座大島,島上有許多伐木工,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仲雪看見揮舞竹枝、祭祀彩虹的女巫,「真是美麗的小女巫,我在會稽海邊見過她,在母親的葬禮上,她站在海里,手捧一套盔甲沉入水中凈化……」
「不要相信連性別都撒謊的騙子!」在污水裡撲騰的阿堪大嚷。
「你的訪客並不戀戰,看來他向你傳達了必要的警告。」元緒還禮,歪hetubook.com.com頭細看仲雪,元緒的嘴唇非常美,潮濕鮮嫩……「挖開彩虹盡頭的角落,就有寶藏,你相信嗎?」他突然說,仲雪很喜歡元緒,他動作輕盈就像一頭小兔子。
仲雪卻讓阿堪耳目一新,他們在山林深處遭遇鹿苑第一角鬥士——白瀝。白瀝當時和他的幫凶圍捕一群叫「山都」的小野人,綁架到流淌血與膿的角斗船上去,混入豹子、野豬一起表演宰殺……殘忍的往事!
一個瘋女孩是他們俏麗的跟屁蟲,她是驛站長的外孫女,元緒叫她「大石斑」,說她像石斑魚那樣可口?她除了表情狂亂,確實可愛……啃著發臭的魚乾,不管元緒怎麼誘騙、說服,她也不放棄糟糕的「美味」。在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中間,元緒像一個良善精靈加一個壞脾氣惡童,他發號施令,惡狠狠地驅趕他們幹活,他們則信賴他、也作弄他,揪起泥漿中的紫雲英,撒到他頭上,他們茫然的愛把元緒弄得烏糟糟的,仲雪真喜歡這樣子的元緒!
「你能參加我的捕鯨隊嗎?在岸上向『海神』祈禱?」仲雪問。
「元緒?那不是大海龜的意思嗎?」阿堪大笑,又哇哇大叫,手腳像狗刨一樣舞動。彩虹竟然幻化作蛟龍咬住他的后腰,把他拋進湖裡,阿堪被黑乎乎的漩渦嚇壞了,一點也不明白小巫師是怎麼做到的——
英俊而好賭的少主幽憤地盯住仲雪,而仲雪自覺面對一團亂麻,他只是來借蒲牢的,人們卻對他抱有過高的企望——趕走一名酋長、廢黜一個頭領,他能做到嗎?
「你挑選哪一頭呢?」元緒像一頭靈敏的兔子,雙眼卻射出鷹隼的光芒。
https://m.hetubook.com.com「賭鬼回來啦!」一個嗓音如純銀敲擊水晶杯的青年大喊,他是剛才的歌者,正穩穩站在入海口的漂浮物上。
「吼五。」元緒喊他的名字,他立刻心領神會,用完美嗓音呼喚:「暴七!」另一堆漂浮物上的青年招手回應,入海口的兩邊山丘上奔出二三十名年輕人,輕快地跋涉入水,用長竹竿和繩索拖拽浮島——雜亂無章的漂浮物,原來是事先設置的水中障礙。
那個假扮女人的小孩叫元緒。
他們微笑,他們不理阿堪,他們真去挖開彩虹的盡頭——廢墟蒸騰起臭水溝的可怕氣味,仲雪和一群溫順的男人跟著元緒,用布條包住鼻子和嘴巴。扒開房頂尋找死難者,那些男人是智力或肢體有殘缺的可憐蟲,他們無法保護自身,更別提反抗壞人了,之前被淡水湖的田獵官賣給「海上鹿苑」做苦工,眼下為救護自己與他人卻表現出毫不遜色的條理性。
驚醒的烏鴉冷叫一聲,無數拳頭沒頭沒臉地打來,威嚴的虎鯨王和輕浮的仲雪都懵住了,危急的一瞬!彎刀剃過仲雪的喉頭,割出一道傷痕,不是致命傷勢。他冷靜地從枕下抽出劍,與虎鯨王的彎刀一對擊,火星四射。仲雪看到對方滿臉的刺青,鬚髮如海帶蓬勃,門牙鑿空、填補一顆夜明珠,一剎那光芒,怒發衝天的海神形象深深刻進仲雪心中。
驛站中亮起火把,阿堪趕來,連同老驛站長、驛站長的外孫女和寄住的女巫都湧來了,每個人都被鸚鵡螺幻象砸得團團跳!夜半訪客被擊退——他衝破窗欞,在牆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圓弧刀口,非凡的神力!
「不要再追了。」仲雪按住阿hetubook.com.com堪,一手緊按脖頸,血從指縫間湧出。坦白地說,仲雪被對方富有尊嚴的容貌所打動。
大石斑站在廢墟最高處,破爛的衣衫被風吹動,宛如水波女神,她發出歡呼,朝入海口招手——
「啊?」仲雪大吃一驚,大大張著嘴,就像一頭脫水的魚。
「鯨脂。」元緒撓著亂糟糟的頭髮,鯨魚是近海民眾的食物,是信仰,誇耀勇氣,激發女孩的愛慕。鯨魚死後,屍體隨波飄蕩一百年,成為食腐者的餐桌,也有鯨魚集體擱淺,成為狐狸和熊的美食。仲雪說:「為什麼我沒碰上擱淺的好日子呢?只要留下一頭,其餘的送回海里就行了。」
但更嚴酷的是眼前——撬起落石、舀開泥湯,找到落難者的遺體,元緒讓親友上前辨認,「是他嗎?」、「是母親嗎?」有人鎮定,有人怨憤,元緒輕聲詢問。怕驚醒長眠者的永恆之夢,有人突然狂怒起來,用力搖撼元緒(似乎元緒該為所有災難負責)……仲雪與阿堪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下,思緒清空了,從單調的搬運中獲得充實的力量。
晴空湛藍,如同巨碩無朋的寶石,大自然的嚴酷就在於毫不在乎人類的情感,肆無忌憚地展示它的壯美。
接受饋贈的難民們,白天沉默而堅韌;現在舉火把圍攏來,注視仲雪的目光並沒有過多的關切,但體現出有分寸的知恩圖報,這種自尊始終震撼著仲雪。
「……最弱的那頭吧。」仲雪忐忑地想起夜半訪客,救人的虎鯨、彩虹的祭司,這個世界仍存在迷人的暗語,只向中選者透露天機。每頭鯨魚都是一個獨特的生命,如同你我,哪個人又是可以被隨便殺死的呢?
彩虹是上天奪走的,又hetubook•com•com賜予的片刻希望。
伐木工同淡水湖居民時而做交易,時而也做壞事,很難解釋的共存關係……三隻筏子漸漸近了:密密麻麻的乘客簇擁一名貴公子,人員之多,超過木筏的承載限度。
烏鴉撲簌簌落進廢墟,又是全新的一天。
「這裏沒有敵人。」仲雪說,即便是鯨魚也不是我們的敵人。
「你是昨晚的幻術師?」仲雪朝他行禮,「感謝你昨晚救了我。」
「是田獵官的兒子,」元緒大感驚訝,「那個無可救藥的賭鬼!」
害怕鯨魚而嗚嗚叫的蒲牢,竟然不是小龍崽,而是一隻銅缶。下端連接長長銅管,只要把銅管伸進水下,敲擊飾有龍紋的缶面,就產生獨特的水中回聲——仲雪失聲大笑,這就是他想借的蒲牢,讓海豚和鯨魚發狂的銅缶。
「鹿苑」是亡命徒的樂園,無法容身的流氓、海盜、勾結內陸不明勢力,組建一支支船隊,約定在隱秘的海域拋錨,纜繩與纜繩相連,桅杆與桅杆比鄰:賭博、角斗、濫飲……提供免費鹿肉和墮落的狂歡!吸引周邊國家的尋歡作樂者。起初,阿堪還以為仲雪是楚國來的庸俗財主,像蒼蠅追逐惡臭,打算到鹿苑一擲千金呢。
電光火石的一擊,無數鸚鵡螺憑空而降,敲擊床板,又消融得無影無蹤,這些打暈他們的圓滾滾「拳頭」,敲得仲雪頭好痛!
「是您先拋棄了我們,殿下。」吼五對少主人說。一個族內通婚的部落,青年能左右自己的戀情和家庭,從而比老年人更為強勢,顯然淡水湖就是一個由年輕人說了算的部族。
「噢,那個假扮女人的小孩?」阿堪冷淡地說。
「你是我們的將領,怎麼能被敵人劫持?」阿堪焦躁地揮舞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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