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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濺玉錄

作者: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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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綠汀明月夜

第三十七章 綠汀明月夜

目光有那麼瞬間的獃滯,心裏翻起陣陣波濤。我很想學風雅人士嘴裏念著美人卷珠簾,走到他的身前挑起他的下巴,再用深情的雙眸將他溺死在我溫柔的眼神里。但簡荻此刻像狼一樣坐在美人的身邊,而我的雙腿也綿軟無力地支撐著身軀。
有一種美,叫千嬌百媚惹人愛憐。
說完,他閃身出了廂房,簡荻也毫不猶豫地跟著抬腳走人。瞬息間,偌大的軒廳內只剩下我一個人傻坐在椅子里,無人過問。
我舉起三指發誓,簡荻目不轉睛地瞪我半晌,轉身走到月門前。
「我沒傻笑也沒尖叫,更沒流口水啊。」粉冤枉地望過去,順便眨巴眨巴眼睛。
我捏了下他的手背,唇邊滿是笑意:「有阿荻在身邊,還有誰能欺負了為兄去?在你面前我可曾有過矜持的一面,還廢話些什麼?」
坐下了,腦子裡還是不清醒。直到手臂上傳來痛感,下意識轉頭去看,正對上簡荻惡狠狠要吃人的目光。
幾聲嬌笑從耳畔流過,一陣濃烈的熏香雜在綿軟的綉帕里蹭過臉頰,我的視線被走過身邊的妖嬈少年們吸引了過去,他們看到簡荻時明顯一怔,含情的眉目再轉到我身上時,立刻換成了厭惡。
碧華的唇揚了又揚,綠眸在暗夜下閃著灼灼的光彩。
他說的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讓我認為不知道他的名字果然是件很不對的事情。
厄……表面謙恭話里藏話,這個鴇兒不是一般人啊,居然敢尋簡小屁孩的不是,而且還精通綿里藏針的語言技巧。
他座下的白馬不耐地刨了幾下蹄子,打個響鼻。夜色逐漸濃重,荷塘里的白蓮已經模糊得只剩下淡淡的輪廓。
腳丫子剛跨進門檻,不知是哪裡鑽出股媚人的香氣先襲面而來,一個低沉恭和的聲音隨香而至:「多日不見,二公子更顯清健了。想是身邊有佳人想伴,愜意舒心得很呢。」
水月閣外傳來喧鬧聲,碧華將簡荻輕輕推開,走到月門前。
「怎麼敢呢?別叫我殿下。」
一邊和簡荻小聲嘀咕著,我觀察著美人的神色。他一定是聽到了我們之間的對話,那張薄抿的唇角微微挑起完美的弧度,細長的眼梢也揚了起來。
玉笙吹醒碧華夢。
「碧華,姑娘叫我碧華就好。」
突然有和圖書些想笑,笑自己沒來由的愁緒,沒來由的在意。打起精神,我站起來準備出門,窗下傳來熟悉的聲音。
痛快地伸手過去,他握住我的手腕,卻遲遲沒有拽我上馬。我抬頭望著他的臉,他淡染的眉峰正慢慢攏起。
紗帳在風中不停翻飛,忽地被風徹底掀起,露出了窗前那人的容貌。簡荻緩緩走過去坐到他的身前,我卻再也挪不動腳步。
碧華起身走到簡荻面前,執起桌上的玉壺為他斟了滿杯酒。簡荻端起酒杯,曖昧不明地和碧華對望著,慢條斯理將整杯酒喝了乾淨。
「一個……和他一樣來尋歡作樂的公子爺嗎?」
到水月閣前下了馬,早有守侯一旁的童兒接過韁繩把馬牽走。我留神看那幾個孩子的穿著打扮,都是顏色艷麗到扎眼的衣料和濃重的妝面,尚顯稚嫩的臉上卻滿是硬裝出來的風韻。
我看了他半晌,在他又要開口前說道:「好,公子等我這就下樓去。」
「是他來了,公子您最好避一避。」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碧華的臉上閃過幸災樂禍的神色,「我去拖住他,您最好趁現在就走。」
他凝神看著我,身上的白衣與白馬幾乎融成一體,擦過他唇畔的是我曾悉心梳理的青絲,他的眼中只有佇立在窗邊的我。
這可真是處俊俏風流的好地方,站在樓外能看到裏面明亮得一如白晝,卻又被層疊的紗帳遮去了視線,瞧不清那些隨處晃動的人影究竟在做些什麼。
我趕緊抬頭看過去,如此有膽色的人物從我踏上東皋國土就再沒看到過,當然除了那次意外的採花男主。
說話的是個身量高瘦的男子,身上穿著樸素的青衣,一張修正清爽的面孔。腦海里自動把他與剛才門外所見的那幾隻群魔亂舞一對比,我立刻對這個毒舌男產生視覺好感。
他的臉被身後的冷月照得蒼白,卻掩不去眉宇間渾然的瀲灧。每一次眉尖的輕顫,唇角的微動,都牽引著我的目光,喉嚨里有些發緊,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化做了幾聲清淺的嘆息。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們一定沒你好看。」對於美人,我一向不吝嗇讚美之詞。
「碧華,你的眼睛像綠寶石,很美。」我由衷讚歎。
鏡花水月總是空,
和圖書到再也無路可拐時,簡荻停住腳步,忽然轉身雙手握住我的肩膀。
「方才在樓下區區一個鴇兒就讓你魂不守舍,你這丫頭半分定力也無。」
荷花悠遠的清香在夜色下浮動,樓下流鶯飛舞,笙歌散漫,一丈外是紅塵,月門上高懸的飛紗繚亂,紅塵后又是什麼?
他忽然又換了副不高興的神情,鬱郁開口:「你這丫頭從來就是不知羞,連表面上那點矜持也不會做做樣子。」
……小屁孩你又發什麼瘋,居然要我從這麼高的水月閣上跳下去?
「公子就這麼小看我嗎?」
他一怔,隨即呵呵淺笑出聲。碩大的煙花適時在高空炸開光束,一絲嫵媚,一點妖嬈,流淌過面前這張艷若桃李的臉孔,讓我不由地看得痴了。
「那我可不可以……」小鹿在心裏抨抨亂跳。
簡荻點點頭,一手捏住碧華的下頜。
「哦。」
「你,你這樣子還不如……」無數眼刀飛來,我被扎得體無完膚。
他斷斷續續的淺笑出聲,雙手搭在碧華的肩上,笑得像只難以饜足的貓兒。
小手帕們,今世無緣再見了~
默哀完,簡荻開始九曲十八繞地帶我穿梭在二樓的廂房間。看他左拐三間右轉五間,腳下步伐未曾有半點停頓就知道此人相當熟悉這裏的地形。
腕上吃力,等我回過神時已經坐到他的胸前。他的身量只比我略高些,胸膛還顯得單薄,卻彷彿凝練著無窮的力道。我倚靠在他的胸口,馬兒揚蹄,將天邊絢麗的煙花遺落身後。
「那叫什麼?請二殿下指點。」
他突然笑了,搖了搖頭:「不,你現在就跳下來,本公子接著你。」
「不可以!」說完,拽著我的手繼續爬樓。
冷汗,也不用轉得這麼直接吧?我脆弱的超齡花季少女心啊~碎成一片片飄在香風中。
乾淨利落的裝扮,氣質不俗,堪當東皋第一大男窯子的當家人!
「爺您說笑了。」碧華的眼眯成兩道縫,將那雙綠寶石掩藏住。
「你不相信我嗎?」他的臉上依舊盈著笑,只是那笑中彷彿多了些堅持,多了份篤信,「小野貓當初咬人的膽色哪去了?不敢跳還是信不過本公子呢?」
見識過公子蘭和公子容那種奪人心魄的美,又整日和簡荻這種絕色廝混和-圖-書,即便等下看到嫦娥下凡,我也不會有半分驚艷。
簡小屁孩用鼻孔鄙視了我,他哪知道我這絕對不是驚艷而是艷羡,這種美人環繞的地方是多麼有益身心健康的成長環境啊。
過了不知幾盞茶的工夫,還是沒有人回來,連我坐在椅子里的姿勢都沒有改變。略動了動身子,感覺腳有些麻,我彎下腰揉了揉腳踝,衣袖不經意間擦過桌面,桄榔一聲砸掉了那隻翠玉杯。
心裏想著,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艷羡的神色,簡荻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回頭看我時,臉上閃過錯綜複雜的表情。
一層又一層的月紗被撥開,風捲簾櫳,月華透窗而入,隱約在長窗前斜倚著一個身影。淡薄的月光傾灑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
「我保證我不傻笑不尖叫也不留口水。」
「怎麼一說到男色,你這丫頭就興緻勃勃的樣子,果然是個好色的……」
「叫公子,在這裏我只是公子而已。」
也許是眼前的景色太過詭魅,也許是他二人太過美麗,我無聲地看著他們,只覺得這暗香浮動的夜色越發曖昧起來。
「殿下早就明悉於心,卻還要來故意氣人嗎?」
眼前浮現簡荻和碧華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說今夜帶我來欣賞男色,而我也確實欣賞了一出絕無僅有的男色。可是不對,心裏的某個地方告訴我不對,什麼東西失去了,什麼東西留下了。
他怔了下,依舊笑著答:「來這裏卻不知伶人的名字,姑娘是第一個呢。」
「謝謝。」
和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感覺倒像幾個跳樑小丑在面前晃動。我忍不住嗤笑了聲,簡荻回過頭望我一眼,那神色間彷彿是說就知道我會如此。
我狐疑地看看他,再目測下二樓的高度,扯扯嘴角嚅囁道:「公子你確定不是要摔死我嗎?」
第三杯喝完,簡荻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滴酒從翠玉杯口滑落,拖下一道綿延的痕迹。
「丫頭,等下進去后,不許尖叫不許傻笑,更不許流口水。」
東皋不禁男風,甚至在坊間還以性好男色引為追崇的風尚。回想起含章宮中曾經看到簡荻和華容公子之間曖昧纏綿的一幕。我又突然有了新的頓悟,這小屁孩似乎還是個專吃美男的主兒。
我淡淡地瞥了簡荻一眼,和_圖_書跟著他走進水月閣去。
「他最近沒有來過嗎?」
他瞪我一眼,決斷答道:「不要!」
玉盞杯傾,原來碎玉也能傷人。
[啪]的一聲,他手中把玩的珍珠串子斷了線,散落的珍珠噼里啪啦跳蕩在我的視線里,一顆,又一顆,在那雙綠色的眼眸前此起彼伏。
他的臉上是從所未有的認真,我越過他的肩膀望了眼在他背後廂房的月門,雕花長窗將那房間隔斷出絕佳的幽僻,漫漫揚揚的月白紗帳更是將房間籠在模糊不清的曖昧中,顯出過分的清冷。
心頭劃過異樣的感覺,我順從地點點頭。
又是一杯酒斟滿,又是默默對望中一口喝乾,他們兩人的視線一直未離開彼此。
有一種美,叫雍容華貴受人仰望。
贊過他美的人一定不在少數,我這幾句話恐怕還是他所聽過最不動人的言辭。聳聳肩,我靠向椅背,繼續欣賞美人容貌。
他略偏過頭看向我,一雙翠綠的眸子閃爍在月光下。
水月閣毗鄰綠汀明月溪,是風蓮城中花名最勝的男娼館。簡荻一路告訴了我許多關於這座流鶯館的奇聞趣事,內容無非是賣油郎獨佔花魁,或者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等等的傳奇花邊。
我不知道他是屬於哪一種,只是覺得這麼看著他,就是件很幸福的事。原來絕色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只是我從前一直沒有見過。
「公子,那些手帕……」我指了指台階上的[芳心],「你不要嗎?」
簡荻探頭過去,伏到碧華的側靨。風托起美人的絲絲黑髮,擦過簡荻的臉。
我理所當然地笑道:「不是公子要我見識嗎?怎麼反倒怪起丫頭好色了?」
哦哦哦哦~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私遺信物?暗許芳心?
「之前你答應本公子什麼來著?這會兒子全當了耳旁風嗎?」他的口氣不善,我紊亂的心跳終於歸了正軌。
破碎的翠玉在月光下散落一地,伸手過去撿起一片,指尖驀地痛了下。
「小野貓,到窗邊來。」這一聽就是簡小屁孩在叫我,我走到窗前看向樓下,簡荻正騎在白馬上仰頭望著我,「快下來,咱們該回家了。」
如果不是他冷哼了聲拽著我直奔二樓,恐怕我的口水當場就會沖刷了水月閣的地板。我邊扼腕惋惜邊回頭無限凝望著立在燈影www.hetubook.com.com下的青衣男子,心裏大聲呼號兄台你們這裏接納後勤志願者不……
「抱歉。」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也大略能猜出來。
這是個極美的男人,即便是公子蘭或華容,亦或簡荻,也與他差得遠了。
嗚嗚嗚嗚~小屁孩欺負人!自己不要的也不許別人撿……
「姑娘謬讚了。」他客氣回了句,語氣生疏淡然。
「姑娘請坐。」
奮力下躍的那個瞬間,那雙眼眸逐漸清晰起來,心中突然湧起個念頭,此刻即便是摔得粉身碎骨,也是甘願。
「怎麼?連你也留不住他的心了?碧華的魅力不夠了呢。」
他講得興高采烈,我也聽得極是認真。等他講完,我總算了解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簡小屁孩絕對是這間群芳花館的常客。
他有雙勾人的綠色眸子,碧華,果然是再適合不過的名字。
有一種美,叫奪魂攝魄渾然天成。
他坐在窗前,衣袂捲入夜色,隔了半晌才說道:「伶人本是蠻族的流民,族中多是異色眸發的人,姑娘倒不須見怪。」
「下次別再叫錯了,錯了是要受罰的。」
因是依託著山溪而建,水月閣比其他的軒館行轅更多了份氤氳的霧氣,也多了份引人遐思的神秘。在濃散不化的白霧裡,一層疊過一層的飛紗從樓閣中飄曳而出,悠揚在一片白蓮碧水間。
腦子裡轟得一聲爆發,從來沒發覺簡荻是如此善解人意……
「前日來了,今兒個說是要來,不知為何還沒出現。」
「啊?」
未曾來得及回答那句話,他已經翻身上了白馬,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對我笑道:「丫頭,既然出來了,乾脆陪本公子玩到底吧。走,帶你去見識男色。」
「珠子突然斷了。」
我滿眼放光芒地凝望著簡荻,他皺了皺眉,嘆口氣:「誒,帶你來真不知是對是錯。」
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彷彿男人的腰天生就是如此柔軟,他們一個個邁著極優雅的步伐走下樓去,待香風過後,木階上扔著幾方綉帕。
水月閣沒有磚砌的四壁,閣樓的四角飛檐上高懸著火紅的宮燈,被夜風一帶,滴溜溜亂響起鈴聲。燈下懸挂的流蘇從二樓直垂到了一樓的門廊外,拂過每一個路過人的肩頭。
美人淺顰輕笑,我銷魂地欣賞著,嘴裏不由地冒出問題:「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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