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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濺玉錄

作者: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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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紅杏枝頭鬧

第三十六章 紅杏枝頭鬧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昂首闊步走進大門,鼻孔幾乎翹到天上,我跟在他的身後,低眉順目彷彿個新嫁小媳婦,瞬間被無數熱辣辣的視線當場盯穿。
十里流光波相照,笙歌飛上玉樓腰。
「清瓷,今日公子又去哪裡了?」院子里的芍藥開得正是爛漫時,我收回視線,轉頭望向扇著茶爐子的小丫頭。
「本公子剛從太傅那裡回來,想起多日未見花丫頭的面,心中甚是想念,就順路過來瞧瞧。」他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半圈,唇角一挑,「想不到本公子不在身邊,花丫頭倒也吃得香睡得著,半點思念之情全無啊。」
一道煙火划亮夜空,照亮了簡荻的側靨,和他手中的白色荷燈。我望著他,他出神地凝視著水面。
「我是怕公子太過勞累,累壞了身子,後院可要鬧開鍋了。」別過臉去不看他,怕看多了又要腦淤血。
白蓮輕輕搖曳,樹梢上的花燈婆娑著光影,天上此起彼伏盛開絢麗的煙火,將江岸邊女子們的臉紛紛閃亮。
「小姐是隨公子從醒月國回來的貴人吧?」
兩個月下來,我也算是多少有點摸透了紫宸府的情況。這整座公子府里最多的就是閑人,而且還都是擅長風花雪月的閑人。
「公子整日在外面左右逢源,丫頭空閨寂寞只好渾噩度日,哪裡還敢勾起半分思念之情?怕不是要被相思苦水淹死了呢。」做個西子捧心狀,我瞪回去。
「公、公子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用過晚膳了嗎?」我坐起身子勉強沖他笑了下。
一路上,小丫頭嘴裏不停地說著東皋的風俗趣聞,彷彿是生怕我無聊,還時不時指著車窗外的風景讓我看。
誒~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問話的人耳旁梳著兩個圓髻,一雙眼烏黑明亮,笑起來唇角邊顯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是個伶俐可人的小丫頭。
美人多了,事也多了,管事曾經語重心長地奉勸過簡荻不要再給公子府添置人丁了,倒也不是供養不起,而是總有不大不小的亂子隨時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發生。
那日棄舟登岸,早有華蓋翠羽的宮車侯在路邊。簡荻收了臉上的笑意,斂正眉宇間的神色,端正儼然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登上車去。
「呵呵,這種顏色,旁人是不會理睬的。」
「丫頭,你說今兒個咱們能搶到幾盞荷燈?」
我舉著花燈興高采烈跑去給簡荻看,可惜他淡淡掃了眼那花燈的顏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回頭望了眼簡荻,他的唇角盈著笑,看著眼前流芳的夜景。他的臉上帶著傲然的神色,彷彿在欣賞一出美妙的戲,我聽到他用極輕的聲音自語,這就是風蓮最美的時刻啊。
雖然搶花燈是男子的樂事,但我還是抑制不住雀躍的心情,也想試試身手撈它一兩盞上來。
當日隨他入府時的壯觀景象至今還歷歷在目,尤其是幾百號人一起匍匐跪倒在地,口裡高喊著恭迎主人回府,硬是嚇得我把手裡的梅子灑了一地。
我雙眼炯炯閃爍光芒,用極其懇切地口吻說道。話音剛落,惹來那丫頭白眼無數。
我將燈拿在手裡把玩,其實這荷燈做得還怪精巧的,荷花花瓣一朵覆著一朵,連脈絡都刻畫得極精細。透明的琉璃風罩蓋在花蕊上,裏面立著只白色的蠟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簡荻一臉躍躍欲試,他翻身下馬,將我從馬上抱了下來。
我無意和他們去爭,只想著岸邊是否會有漏網沒有被撈起的荷燈,我就順手揀了去。
簡荻似乎對如何享樂別有研究,在府里眷養了不少歌姬舞伎,花園游廊橋畔殿前隨時可見到美人的身影。
「原來我竟不知花丫頭早就對本公子情根深種了,如此甚好,即日起你就搬去本公子的行軒,讓你天天都能看到本公子,丫頭可否滿意了?」
她抬頭沖我笑道:「姑娘這幾日想是悶了吧?」
絲竹管弦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越過白皙的漢玉橋,忽然被數不勝數的彩綾迷住了眼帘。水雲澤的岸邊,少女們穿著綵衣,將手裡的荷燈緩緩推入水中。精巧的紗燈,鑲嵌著晶瑩的琉璃風罩,承載著少女心中美麗的夢飄向遠處。
「丫頭這是在趕人嗎?」他止了笑,從椅中站起身,踩著貓步輕飄飄挪到我面前。
「可是會有人取走男人做的荷燈嗎?難道女人也會來搶荷燈?」疑惑地hetubook.com•com問了句,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是來搶荷燈的。
好恐怖的陣勢啊,若不是簡荻拉著我的手,一路拽著我向前行進,我恐怕早就被無數嫉妒到內傷的美女們撕爛踩扁了。轉念想一想,如果不是因為他[剛好]拉著我的手,恐怕我也沒這麼倒霉被一眾女子們視作眼中釘吧?
他低下頭,朝我粲然一笑:「不,本公子帶你去搶荷燈!」
燭光晃了下,將簡荻的臉籠入半明半暗的夜色中。
水雲澤的蓮花妖冶在河面上,已經是盛夏時節,卻沒有暑燥的熱氣,到處綠柳如絲,繁花似錦。
他伏在椅上低頭悶笑起來,越笑越誇張,最後竟然不顧形象地跳腳狂笑。我哀怨地看著他那副嘴臉,就知道此人無事也要來尋我的開心,今天又給他提供了生活樂趣。
簡荻回過頭,輕柔地說道:「丫頭,以後每年的女兒節,你也來放荷燈吧,然後我去搶,搶到了手永遠也不給別人。」
河裡隨處可見彩色的花燈,順著水流蕩漾在白蓮之間。每個人手裡都握著竹竿,竿頭上纏著鉤子。有的人運氣好,一竿下去竟能撈起兩隻荷燈,引得身邊有人來爭搶。
此刻他正翹著腳尖一顛一顛望著我,臉上那笑容說不出是個什麼意味,總之是讓我寒毛倒聳了下,立刻聞到了詭異的氣息。
[鏡花水月總是空,玉笙吹醒碧華夢。]
「清瓷,你陪我出府去逛逛如何?」
冰涼的指尖搭到我的下巴上,卻含著不可抗拒的力道將我的臉扭回去。
吞口口水,耳中逐漸響起胸腔里不規律的心跳聲。砰,砰砰……簡小屁孩這招殺人于無形果然不是我能抵擋的……
白馬在樹下低沉地嘶鳴了幾聲,甩著頭打了幾個響涕。
「今兒個是東皋的女兒節,家家戶戶未出閣的女子們都要去水雲澤放花燈,本想著帶你去湊個熱鬧。誒……看來本公子還是走吧,省得留下來惹丫頭不痛快。」
年歲輕些的女孩子們相互熙熙攘攘,彼此推搡著手腳,爭著要把對方手裡的花燈放進水中。風華正茂的女子獨立在水畔,雙掌合什默默禱告著什麼,偶爾抬頭望向天上的彎月,露出羞澀的笑靨。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子天天跑出去花天酒地,把老娘一個人扔在美人堆里等著發霉,他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這傢伙是故意擺出副魅惑模樣來引誘我的?
一邊說著,他硬是擠出個傷心欲絕的表情,我冷冷地盯著他的臉,就差撲過去再狠咬他一口。
閑時空賦壯志酬。
「花丫頭,你可真是塊寶,」他抬手擦去笑出來的眼淚,邊笑邊說,「本公子現在倒真的要認真考慮把你挪去一起住了,看著你就……就忍不住想笑。」
「這種白色的荷燈,是男子放的。」簡荻說著,從我手裡將荷燈取了過去。
「公子出手,哪還有旁人的份,我說咱們今兒個准能橫掃千軍。」
朱唇一張一合,我盯著那形狀柔美的雙唇,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我趕緊搖頭晃腦拒絕:「多謝公子費心,公子整日公事繁忙,我怎麼好去打擾公子坐卧起居。」
「公子,我們也去放荷燈嗎?」打破了這一刻的無聲,我問道。
「公子你真的是來搶荷燈的嗎?那位置怎麼可能有燈飄過來。」我不滿地叫道,簡荻挑的位置剛好是一處死角,水流幾乎不會經過,更何況是順水而動的花燈。
話還來不及說完,他已經催馬向水雲澤的下游跑去。女兒們的鶯歌燕語被拋到腦後,穿過林立的軒館,裏面觥籌交錯的人影瞬息間晃過眼角。
少年無端愛風流,
「既然如此,還請公子帶我去湊熱鬧吧。」
探出身子伸手去夠,險險地將它從水裡提了起來。整隻燈的燈托不大,剛好夠我一隻手掌。十余片花瓣組成的荷燈里沒有燈芯,倒是斜放著一張捲起的絹紙。
江岸的這邊冷寂寥落,那一邊卻是火樹銀花,歌舞生平。偶爾會從幽深不明的地方竄出絢麗的煙花,在長空中劃開一道明亮的軌跡,爆開瞬間的爛漫菲糜。
「傻丫頭,這些男子啊,做了白色的荷燈,是專等情人來取走的。旁人見了這種顏色的荷燈通常都是不予理睬,只有心上的那個人,一見了這個顏色就知道,是專等著自己來取的。」
樂得閑哉,我就乾脆整日圍著公子府的後院轉悠,指不定哪日就能看到出好戲,這眾美爭男的戲碼當和-圖-書年含章宮裡我是見識了,只是比起紫宸府少了些風流韻味,總歸沒有情趣。
開玩笑,這要是搬去和他同住,我還能有命活著出來嗎?早晚得被他這男色憋出腦淤血陣亡。
我被她聒噪得不行,乾脆抱著盤子坐到窗邊,目光隨著她的指點流連。
日子太無聊,我總得給自己找點事不是~
「男人也放荷燈嗎?」
又一道煙火騰空而起,煙花四散而落,風中傳來一聲嘆息。
我被安排在隊伍後面的車裡,剛挑開帘子,從車廂里探出張極水靈的臉龐。
「啊!?公子……」
粉哀怨地盯著他的背影,死小孩,到了你的地盤還這麼惡整我,生怕我死得不夠早是不?
簡荻伏在我的耳邊問,要不要過去。我點點頭,他揚鞭在空中虛擊了下,白馬撒開四蹄奔跑起來。
好奇心起,我將裏面的紙卷拿出來,藉著夜空中閃爍的煙火看去。上面寫著幾行字,意思不深,倒是字體很是娟秀,讓人無限遐想寫下這筆字的女子該有多麼的清麗動人。
香煙飄裊,浮華萬丈,這是紅塵中最繁華的一幕,讓人迷醉,沉淪不醒。
我點點頭,彎腰坐進車裡。車廂正中擺著張矮桌,碩大的鏤花銀盤裡盛的全是蜜餞。看到那些胭脂色的梅子肉,我忍不住揚起嘴角。
「笨丫頭,豈不知願者上鉤的道理?」他眨眨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這府里規矩,沒有管事的手諭,誰敢隨便出府?況且公子叮囑過要照看好姑娘的起居,若是隨便出府有個閃失,誰擔待得起呢?」
街上清清冷冷的,只有馬蹄啪嗒啪嗒地敲打在青磚路面上發出的脆響。坐在馬背上隔岸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喧囂繁華,高低錯落的樓閣里晃動著凌亂的人影。
他戲謔地笑了,將馬拴到樹下,拉著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
署名那裡,寫了個纖細的『笙』。
正想著,一盞白色的荷燈輕裊地飄了過來,奇怪的是竟無人去撈它。少年們忙著爭搶那些彩色的花燈,卻無人矚目這盞精巧潔白的荷燈。
進紫宸府兩月有餘,這期間簡荻突然變得忙碌起來,每日都是聽身邊服侍的丫鬟們說,今日公子去了劉大人府上做客,後日又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觀月樓宴請了王大人。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堅信眼前這男色早已屍橫就地了,撇撇嘴角,沉著嗓子問道:「公子來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嗎,沒什麼事的話,公子還是儘早回去休息吧。」
安靜地坐等花燈飄過,耳邊不斷傳來少年因為撈到花燈而爆發的歡呼聲,我等得不耐煩了,乾脆站起來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一句話把我打回原形,得,看來我也只能去簡荻的後院逛逛,順便在某個美人那裡放把火燒撥燒撥。
「從水裡撈的,我看沒人理它,便撈上來了。」
昏昏沉沉睡到傍晚時分,醒來時發現榻前坐著個人。揉揉眼,把嘴角的口水擦掉,三魂七魄都歸了腔子才看出竟是失蹤多日不見的簡荻。
小宇宙瞬間燃燒,我被自己的不爭氣鬱悶到五內俱焚。
我被關在這公子府里整日無聊到抓狂,小屁孩天天酒色犬馬,笙歌不斷,更有甚者傳說他跑去煙花之地宿醉到天明,還被王上傳進宮去訓斥了一頓。
水雲澤的下游沒有方才女兒鄉的妖嬈迷人,這裏聚集著很多等待荷燈飄過的少年郎。偶爾看到一兩盞順水而過的花燈,總能看到一群少年爭著去撈取。
他嘴裏雖說要走,手上卻沒放開我。目不轉睛地瞪他半晌,在心裏嘆口氣。
前幾日據說李美人被丁美人抓傷了臉,昨天趙美人又派人毆打了白美人的丫鬟。所幸的是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美人敢來觸我的霉頭,估計是盤算著本[貴人]現階段正受寵,他們吃罪不起。
「放啊,女兒節也會有男子做了荷燈放到水裡。只不過顏色做成白的,好區分女子的,恐旁人取錯了。」
「為什麼?」
「丫頭,這燈可是你從旁人手裡搶來的?」
「呵呵,花丫頭倒顯得比本公子還心急呢。」
廂房裡沒有掌燈,簡荻背對花窗坐在椅中,初升起的月華照在他的臉上,將一雙流曦鳳眼閃爍得彷彿貓眼寶石般攝人,他懶懶倚向坐椅一邊的扶手,姿態也像極了慵懶的貓兒。
我搖頭。
我點點頭,伸了個懶腰。簡荻把我帶進公子府,既沒交代管事給我安排個什麼活計,也沒說明我究竟是什麼身份。於是我就成了這公子府里最特殊的存在,閑人中的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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