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這下熱鬧了
「我與你說一聲,過兩天你阿爹就要使人與袁曼道說去了。」
初戀總是最難割捨的,新昌郡主在清輝閣里坐卧難安。
宮婢宦官也不敢叫她,互相使著眼色,輕手輕腳地出去準備溫水等她哭完了好洗臉。
一路琢磨著,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陳氏門前。新昌郡主立定,聽了通報,才緩步進去。陳氏極重禮法規矩,新昌郡主在她面前並不敢造次,行走間環佩不響,邁著小碎步,行至陳氏面前盈盈下拜:「兒請阿娘安。」
也不知道是哪一世修下的孽緣,即使知道了他是池之,新昌郡主心裏還是放不下。
陳氏握著新昌郡主的手,只覺得她掌心裏滑膩膩的全是冷汗,也是微驚:「你怎麼了?」
這小子的外表太有欺騙性了,一臉的正義凜然。弄得皇帝也覺得自己冤枉了他,訕訕地不好答他的話,改而發怒:「朕之天下,竟有此等事!這個周禧又是什麼人?」
池之鎮定地回道:「非臣包庇,只是若張某當誅,臣不知此人該如何處置了。」袖子里抽出一本奏章來。
池之她不忍心去為難,父母她不敢硬碰硬,袁守誠行蹤詭秘需要袁曼道親自逮人。別人就遭了殃了。
這下熱鬧了。
周禧,太子他二舅。
阿蓉湊一句趣兒:「郡主害羞了呢。」轉過臉來,一對主僕的笑容就都不見了。
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坐以待斃。想著自己已經十七了,婚事尚無著落,新昌郡主就一陣心煩。得想個辦法,想個辦法。
阿蓉臉上那得體的微笑略略有些陳氏的影子:「婢子又是什麼大人物了,出行和圖書就帶著大事兒。娘子有事吩咐,婢子也就跑跑腿。」
仗著自己輩份兒高,顧益純往榻上一躲:「我乏了,你只管隨意。」眼睛一合,他「假寐」了。
新昌郡主不喜歡袁守誠,一點也不喜歡。袁守誠長得是帥,但是性格十分不好,他愛去調戲歌伎!年紀還不小了。坦白說,當個情人是不錯的,當丈夫,新昌郡主總覺得他不合格。
張丞覺得,池之這小子真是可愛。唐文淵也表揚池之真是一個愛護同事的好少年。上門兒看望姑父的齊王對顧老師說,他家弟子真是個有風骨的好孩子:「不畏強權,難能可貴。」
顧益純就這麼躺著,懶洋洋地開口:「你怎麼那麼巧就翻出周二的事情來的?」
池之給張丞看的就是當年的案卷,當然,案卷上寫的是刁民無狀,然而觀案卷中所附胡飛的訴狀,與張丞之事是一模一樣,周禧也是侵奪田產來的。池之對比了兩下侵佔的數目,把周禧罵得體無完膚,最出彩的一句話便是:「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池之趴在顧益純身邊,樹起雙肘撐著腮,孩子氣地眨眼:「沒有周二還有周三,沒有周三還有陳五。」反正他總會找出一個來就是了。
池之兩戰全勝,初步奠定了「不好惹」的地位。另一收穫就是同事們與他的關係親近了不少,不管熟的不熟的,都想結幾分香火情。自從他幫張同事脫困,同事們看他的眼神都是慈祥的。
陳氏握著塊絹帕,細細給新昌郡主擦著手心,柔聲道:「怕什麼,女兒家總是要出嫁的。這事正是和-圖-書你阿爹定的呢,他相中了袁曼道的兒子袁守誠。」
顧益純跟齊王打著哈哈:「食君之祿,擔君之事耳。」就是不接齊王的話,誰不知道齊王近來在皇帝耳邊說了太子無數的壞話?顧益純就是有什麼想法,也不想跟齊王合流。
「嗯?啊?哦。阿娘特使蓉娘來這一趟,可是有什麼大事不成?」新昌郡主認得過來會話的是陳氏身邊挺得力的一個心腹阿蓉,阿蓉也有三十歲了,一直跟著太子妃伺候。沒如果事情不重要,也用不著她跑這一趟。
新昌郡主心頭一喜,故意嘟著嘴道:「袁氏並非著姓。」
好一派自由洒脫的名士風範!
越想越氣,就想拿人出氣。
「我看著是她要不好!」陳氏斬釘截鐵地道,「不喜可以說出來,再沒有怕成這個樣子的,可別她自己有心事。早嫁早好。去把伺候郡主的人悄悄叫一兩個來問問,是必有痕迹的!」
原來這胡飛不止有二十畝田,他本有數百畝地的,但是十年前被一個叫周禧的人侵佔了三百畝田,弄得只剩這二十畝保全田。胡飛上次告狀,卻被人壓了下來,還吃了不少苦頭,耗了不少錢財。這回田被佔了,再不敢告狀了,只好去死,但是被袁曼道這個好人給救了。
新昌郡主被她逗得一笑:「好看又有什麼用呢?」想起傷心事兒,不由愁腸百結,一怨父母給她結了門不喜歡的親事,二惱池之不解其風情,三恨袁守誠這貨居然還沒結婚!你要已經結婚了,我不就不用嫁了么?
新昌郡主心如亂麻,胡亂答應了一聲:「恪!
https://www.hetubook•com•com池之點頭一笑:「受教了。」
「大娘已經長大了,」陳氏開了個頭兒,「也該談婚論嫁了,過了花信就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職了。」
「把手上正在辦的事兒另裝一箱,貼上標封,回去找的時候也好找。」李丞大方地傳授經驗。
能有什麼事呢?新昌郡主自以近來並無做出失禮之舉,就是畫肖像的事情兒,雖被皇帝說了,太子妃拿她正了正規矩,在她心裏也沒甚要緊——若是沒有苗妃下舌頭,這根本就不算什麼!她近來也沒把宮婢打死打殘,更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能有什麼與她相關的事呢?
再怎麼熱鬧,也不關池之的事了,他告完狀,沒事人似的又去啃律條去了。張丞被罰款、降職,卻沒有傷筋動骨。特意過來向上司、同事致謝。池之拒絕了他的宴請:「我非為張郎,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直到池之下班來問安。
當池之說:「張某不當誅。」的時候,皇帝怒了:「才說你善斷,你卻包庇罪人!」
「郡主,太子妃那裡叫你呢。」
陳氏成分頭疼女兒的教育問題,她重禮法,大家在她面前表現得乖一點,背過身去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呢。如果主母重禮法能夠讓女兒們老實,皇家公主就不會是這樣一個讓人頭疼的群體了——哪一代國母不是世家女?誰又不重禮法了呢?各種挑戰人類思想極限的公主還不是代代湧現?
太子看上袁曼道了,就要把女兒嫁給人家兒子。
池之批了一會兒大理寺的雜務,擱下了筆,剛剛站起身來,挺了兩下腰,李丞這和圖書搭話的時機擇的十分到位。「我的行李並不多,收拾起來也方便。」
「袁家風氣正,人品好就行了。這是你父親看好了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狡猾的老女人!」新昌郡主腹誹一句,起身對鏡,略略修整了一下儀容:「走吧。」阿蓉出現了,哪怕不透露什麼訊息,也代表了太子妃的潛台詞,快點給我過來!別找不自在。
工作認真、業務熟練、品貌端正、團結同事、友愛親朋……各種溢美之詞加諸其身,他還少年、他還未婚,怎麼能不讓少女喜歡呢?新昌郡主就是這樣一個少女。
「她還挑剔著呢,別人不挑剔她就不錯了,」對著心腹,陳氏忍不住發了幾句牢騷,「皇家女本就不好嫁,她這一個是難上加難!別看她現在是郡主……」
新昌郡主猛地抬頭,薄施粉黛的臉變得慘白:「阿娘這話從何說起?」
太子妃不是她親媽,新昌郡主生母早亡,卻是太子妃照看長大的。太子妃自的親生女兒,是新昌郡主的三妹,今年十歲,尚未得封號。有親生的有抱著的,面子上是均等對待,新昌郡主還是覺得太子妃看三娘的眼神更慈愛,今天陳氏用看三娘的眼神看她,新昌郡主本能地覺得有事兒。
於是池少年繼續當他的好少年,勤勤懇懇工作,認認真真學習,並且成為被鄭黨大老們看好的一顆政治新星。
顧益純右手往眼睛上一蓋:「看著你就頭疼,去見你師母,咱們吃飯了。」
新昌郡主哭了一會兒,心中怨氣出了不少,覺得臉上發緊,摸一摸,是淚水漸干。吸吸鼻子:「和_圖_書人呢?」
「沒、沒什麼,猛得聽阿娘這麼說,倒嚇我一跳。不知阿爹又是怎麼說的?」
阿蓉上前給陳氏捶著腿:「娘子,婢子看郡主好像心不在焉呢,是不是不喜、袁O?」
新昌郡主回到清輝閣,果然是覺得委屈了,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因地上有地毯,器具又有不少漆器、金銀器,才沒有造成重大損失。越想越委屈,一返身,伏在床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齊王干瞪了一會兒眼,只好無奈地下了榻,穿好鞋,對著耍賴的姑父深深一鞠躬。顧益純的眼睛打開一條縫兒,齊王的背影消失了,他翻了個身兒,放心大胆地真的睡了過去。
一宮婢捧盆而入,跪在她的面前,雙手舉著面盆,又有兩宮婢上來服侍新昌郡主凈面更衣。換了身兒新衣服,宮婢再伺候著新昌郡主上妝,口上還誇著:「郡主膚色本就白,穿什麼都好看。」
「後日將遷回京城,池郎可準備好了?」李丞笑容可掬,手裡捏著個香囊慢慢嗅著,一派閑適。
阿蓉心裏添了一句「以後可是公主」,現在照著郡主的標準擇婿呢,東宮也覺得委屈,照著公主的標準擇婿呢,世家連正牌公主都敢拒了,何況一郡主?還是庶出的。
聽陳氏一句:「過來坐。」新昌郡主抬起頭來,心中疑惑更重,陳氏這眼神兒,慈祥得有些過了呢。
她今天並不是一身騎馬的方便裝束,而是換了一身宮裝,長裙廣袖雲鬢鳳釵,新昌郡主也是個標緻的美人兒。美人微顰眉,居然在咬手指頭——這是真急了。咬了一會兒指甲又咬了一會兒嘴唇,新昌郡主還是沒想出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