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強硬的後台
鄭琰跟小娘子們拉拉雜雜地閑話,等的就是這個,當下不客氣地道:「莞娘就是太小心了。這事本就不怨你,穿著郡主的衣服、戴著公主的花鈿,我也認不出這是哪裡的人來呢。好好說出來,你不道歉,你阿娘也要代為賠罪的。她們必要置人于刑,存的什麼心吶。老鼠急了還咬人呢,非得逼得人說難聽的。公主待人尚不至此,今天反要被治罪,這日子沒法過了!」明裡暗裡說東宮驕橫又小心眼兒,一不留神就要被抽。
鄭琰假哭了兩聲,又扮了個鬼臉,回房溫習功課去了。
苗妃一跪,什麼話也不說。
第二天,吳御史火速上了彈章,聲稱「立國以來奢侈之風漸行,軍民人等逾制愈演愈烈。乃至於咸宜郡主著公主之飾。」為正風紀,要求皇帝下令嚴打。一句也沒提太子,彷彿咸宜郡主不是東宮生的。也完全沒有上綱上線,還把著重點放到了社會風氣上面,真是對不起御史的傳統技能——誇大。
鄭靖業跟老婆斗完嘴,慢悠悠踱回書房,然後火速布置下去。朝廷上的爭端,幾乎都是從彈劾開始的。自從御史這一群體日趨成熟之後,先鋒多半由他們來打。咸宜郡主逾制,是個整頓逾制風氣的好線索。
在這裏還要隆重介紹一位重量級的配角,朝廷的核心,偉大的皇帝陛下——這是一個坑兒子的爹。他最坑兒子的地方在於,為了支持在兒子堆里掙出頭來的太子,為了完全確立太子僅次於他的地位,讓其他兒子背後的勢力都老實一點,免得兒子們骨肉相殘,他親自把衣https://m.hetubook.com.com服解下來披在了兒子身上!
「解衣覆之」。
「東宮在昭仁殿里被掃了面子,我、我就沒法做人了。」又為鄭琰求情,說她一向「憨直」:「是個有口無心的丫頭。」別讓咸宜郡主打擊報復了,請皇帝代為回護。
這種現象在郡主們都長大了之後就愈演愈烈,郡主們的爹與他的弟弟爭,郡主們之間也互別著苗頭。她們一長大,可以命令的人就多,可以辦的出格的事情也多,終於坑了自己的爹。
皇帝帶著八卦的心情而來,詢問苗妃有無適合的女子。苗妃一臉的為難,欲言又止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這是怎麼了?」
皇帝皺眉:「究竟出了什麼事?」
鄭琰只當沒看見,兀自與鄭黨小娘子們道別:「過兩天咱們再一塊兒玩啊,都是自家認識的人,方便的。我還有好吃的糕點要請你們嘗嘗呢。」
苗妃也一定會把今天的事情傳到皇帝耳朵里去的。這可不是她在皇帝面前告刁狀啊,那是明擺的事實。
鄭靖業驚愕:「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阿琰性情模樣像極夫人,必有像我一樣慧眼識英的人求娶的。」
苗妃看著陳氏的臉色,心中只覺快意,你不是守規矩禮法么?當初苗妃入宮,未及封妃,陳氏可是因著禮法,讓苗妃吃了不少鱉。什麼見面不大搭理啦,什麼不坐在一處說話啦,什麼跟苗妃的情敵們走得近啦……等等等等,苗妃可是憋著一肚子的氣。
貴妃不能說,那就是有人能說了。涼秋與清夏就你一言我一hetubook•com.com語地轉述了事情經過,在她們的口中,錯自然是在東宮的。捧出證據,又稱在場的命婦都看到了,皇帝就連小姑娘之間的紛爭都拋到了一邊了。
猜錯了,鄭德興到哪裡預先知道昭仁殿的事情呢?
於家小娘子們與她最熟,於家小大娘非常不客氣地道:「姑姑說了,可不能忘了。忘了也不打緊,別人不管,我是會登門討要的。」兩家關係密切,於家小大娘矮了鄭琰一輩兒,自然稱其為姑。
鄭琰抿嘴一笑:「不說這些了,總站這裏不像話兒,都回吧。」
鄭琰這貨做事,從來都是秉承乃父風範的,必然還有后招。
出了昭仁殿,眾多命婦的車馬聚在一處,依次離開。鄭黨自然是緊密團結在杜氏母女婆媳周圍,慶林長公主與宜和長公主與鄭家關係親密,臨行前過來互相道個別。非鄭黨的女眷們不免用一種敬畏又忌憚的目光打量著鄭黨女眷,大家平常都好小小逾制一把,今日被翻騰出來,好像你平日吃飯喝水,忽然有人說你吃了轉基因大米一樣,太恐怖了。
李家小娘子名莞,今天算是闖了個禍,她的母親正在向杜氏道歉,她也尷尬地對鄭琰道:「今天是我魯莽了。」
鄭靖業給御史布置的任務是:「你只要說逾制,勿語涉東宮!如今京中的風氣,也是該整頓整頓了。」他還要在皇帝面前當個好人。
人群漸漸散去,鄭琰也登車回家。
鄭琰把手放到背後一擺,李小娘子等人一看,齊刷刷踮著小碎步挪到邊上。她自己卻「好奇」地看向東宮眾和*圖*書人,嗨,早就把人得罪死了,這會兒裝乖,難道別人就不會把賬算到你頭上了?她是目送著東宮退場的。
吳御史聽話之餘還是試探地說:「父母有教養之責,郡主無禮,不究其父母么?」
皇家比這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長期處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開始還說一說,也是說一陣兒好一陣兒,不久又故態復萌。太子妃最後都不得不放棄了:過於與眾不同,絕不是一個好現象。
今日終於得了機會,苗妃也不讓陳氏有機會說話趁勢開脫:「郡主昏過去了,去宣御醫吧,太子妃多照看著點兒,小孩子雖犯了錯,終是天家骨肉,也不能怠慢了。」擠兌得太子妃不去照看庶女就是虐待天家骨肉,陳氏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起來,不少人已經不忍去看她的慘狀了。
鄭靖業微笑道:「太子怎麼能有過失呢?如果太子有過失,豈不是要深究到聖人了?」
「你們都起身,跪來跪去的,成何體統?」皇帝先把苗妃拉了起來,又細問經過。苗妃道:「是我的疏忽,二娘少在人前出現,沒什麼人認得她。」一力的認錯,反正錯都是她的,東宮一點錯也沒有,求皇帝千萬不要罰她。
吳御史滿腹疑慮領命而去,門口遇到了回家的鄭德興。吳御史恍然大悟:這位是在聖人身邊的啊!告狀很合適么。
吳御史得鄭靖業親自布置任務,也一力賣弄自己的水平:「一本彈章寫就,除非叩閽,也要到時日早朝方能遞進。東宮不會趁此機會向聖人請罪么?僅一郡主之事,不足叩閽。」
到了家裡,鄭靖業還沒回和*圖*書來,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完全流傳開來。杜氏看著鄭琰,搖頭嘆氣了一回:「這事不小。」心裏愁道,做下今天這樣的事情,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喲。
鄭琰道:「那行,你幫我記著了。」
東宮系的怎麼想不好說,諸王系的,哼哼,不八卦就對不起他們的立場。
這兩個人的話真是絕佳的註腳,容不得不思量。今日之事,不論真相如何,大家已經腦補出很多未來場景了。
「嗯。」
唉,父母吵架總是這樣,孩子優秀的地方都是因為像自己,缺點都是因為像了對方。
答案是苗妃。
坑死人了!
慶林長公主與杜氏簡單話別,宮前不好久站,兩人已經說完了話,鄭琰那邊正說到正題。慶林長公主對杜氏使了個眼色,杜氏無奈地道:「這副脾氣可使不得,竟是半點氣也不肯受的。」
等鄭靖業回來,鄭琰先彙報昭仁殿諸事。鄭靖業讚許地捋須:「知道了,」笑眯眯地道,「傳話出去,你今天行事魯莽,對東宮不恭敬,被我罰啦,除了去你老師那裡讀書,就不許再去旁的地方了,我讓你閉門思過來著。」摸摸閨女的小腦袋。
苗妃只是伏地搖頭不語,脊背輕微地顫抖著。涼秋與皇帝也夠熟了,代為發言:「聖人別再逼問貴妃了,今日之事,貴妃不能說的。」
東宮的大小老婆構成也比較坑爹,皇帝自己對世家印象不好,但是跟世家聯姻的時候是一點也不忌諱,不但自己後宮一堆世家女,對哪個兒女好,也要給人說一門世家親戚。太子妃是名門陳氏,太子良娣也是名門傅氏,傅氏現在論起www.hetubook.com.com實權來比陳氏也不多讓,幾個媵除了育子有功的,也是有名有號的人家出來的。大家還又是情敵關係,陳氏只能管得到面子上的事情,再管得多了,尤其是傅良娣的子女,傅良娣該吹枕頭風了。
苗妃不負所望,告狀亦是告得極富技巧。
涼秋、清夏跟著跪倒。
撕開一道口子就好,他不會看錯諸王,怎麼可能沒一個人跟進呢?
杜氏埋怨鄭靖業:「你慣的她!我生的嬌滴滴一個女兒,你慣成這個樣子!今日之事必會傳得滿城皆知,到時候哪個性情溫和的好兒郎敢娶她?鄭靖業,我女兒要是嫁不出去,我與你對命!」
目光再掃下來,年齡是她N倍的人都不自覺地避了開來。太兇殘了有木有?各人都在小心地盤算著自家有沒有什麼逾制的地方,生怕被人抓著了把柄,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有這麼強硬的後台,太子在被冊立之前認真學習堅守自律了,被冊立之後也要被寵壞。很多人本身並不傻,是環境把他們弄傻了的。太子如是,太子妃亦如是。
苗妃強笑道:「本想大家一道熱鬧熱鬧的,沒想到郡主身子弱。天也冷了,都是嬌貴人,不要再因為我這多事兒把你們累壞了。」找好了借口送客,她自己也要準備好了向皇帝告狀了。
「呸,你休要自誇,分明是像你!」
宜和長公主道:「誰生下來是為了受氣的?」
鄭靖業道:「這個你不必擔心。」神秘神秘再神秘。
苗妃這梨花帶雨、瑟瑟可憐的樣子,看得皇帝一陣心疼。「怎麼就怕成這樣了呢?」皇帝開始思考,「苗妃不是這麼個怯懦的性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