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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嘆道：「我也不是你正經老師，過了年，你有了太傅，就不用被打攪了。再有這樣的事，大臣們也會不依的。」

兩人靠得很近，蕭復禮感受到鄭琰身上的溫度，鼻腔里充斥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宮中香料偏濃，鄭琰的熏香不是池之親自做的，也是他把關的，味道比宮裡的好聞得多。在這樣安靜溫馨的環境里，六歲的小皇帝心情很放鬆，更兼錢氏常言鄭琰對他們的善意援手，不由再報怨一句：「早上吵就算了，下午再有夫人入宮，還要叫我過去，我我我，我是皇帝又不是皇后。」見那麼多女人幹嘛？

鄭琰心說，來了，摩挲著蕭復禮的脖頸：「是因為二娘還小啊。父母疼子女，都是一樣的。我在家裡是頂小的，哥哥們都讓著我呢。」心裏也可憐蕭復禮，小小孩子因為過繼，生活是好了很多，心理上得多遭罪啊。

鄭琰索性把小故事整理了出來，揀起了好久沒用的鉛筆，畫起了連環畫。等畫完了一冊寫了註解，才發現：我去！自家兩個亂神都還沒享用到呢。

「呃，能讀書明理，當然開心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談話起了作用，又或者聽說再過一陣兒就能真正徹底安靜地學習了，蕭復禮接下來的表現都很乖巧。徐瑩對他越來越滿意，多次對鄭琰道：「選阿元是選對了，我後半輩子就靠他了。」

「每天論政，先生不是也在么？您說的道理連相公們都佩服的，娘子聽不懂的，您聽得懂，我聽不懂的，您一解釋我就明白了。還有人比先生和*圖*書更好嗎？」

年前事多，對蕭復禮的功課有著不小的影響，朝上的事情卻不是主要的——蕭復禮年幼，除了新舊年交替的時候做做樣子，政府年終總結也不用他去做——影響他學習的是後宮的交際。

開始只是這樣的小報怨，後面就是：「也沒有正事，就是讓人來看我，娘子這樣，我不太喜歡啦。」

接了錢氏的請託，鄭琰便尋機會向徐瑩提出：「聖人一年大似一年，不出一、二年就要出閣讀書，到時候有正經太傅教著，必不是在昭仁殿里學。若是他習慣了在這裏，到時候搬遷不易，不如從現在開始試著移到前頭去，到時候只是換個老師，他適應起來也快。」

鄭琰鼻頭一酸，她對懂事的小孩子最沒抵抗力了。抱著蕭復禮差點淚流，蕭復禮小大人似地拍拍鄭琰後背：「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完全模仿錢氏哄他的時候的樣子。鄭琰感動之餘也是滿頭黑線。

鄭琰笑道：「我每天還過來呀，但是太傅得有人做。這樣阿元才能算長大了，讀書的時候才能不被打攪。對了，太傅的事兒先不要到處說，還沒定下來呢。」

我去！忘了徐瑩還有個庶長女了，話說，她人呢？果然很可憐。

不得不說，蕭復禮是個讓人心疼的好孩子。這樣一個好孩子，也未免過得太孤單了一點兒，小小年紀就要嘗到孤家寡人的滋味了嗎？

辦個小學怎麼樣呢？

由些，鄭琰又覺得，自家孩子也是，池家血脈不豐，這兩位在自家就是王，會不會孤單？會不會養成一股臭脾氣？ｈe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oｍ最近的親戚就是自己娘家的人了，她與池之本來商議的是在自家養幾個家庭教師，現在看來，不是養老師的問題，而是找同學的問題了。

鄭琰比她們都漂亮，都和氣，這個半調子的兒童心理學家還常常借撫摸、牽手這樣的機會，給小朋友以溫暖之感。又博學，好像沒有她不懂不會的，脾氣還很好，說話總有道理。總之，鄭琰符合了一個小男孩兒對於美的全部想象，蕭復禮不想離開她。

蕭復禮到底是孩子，在徐瑩面前很乖，每次學習被打斷，還是不樂意，在鄭琰面前就流露了出來。如果是上午，昭仁殿來了人，鄭琰也要跟徐瑩一起接見，沒了老師，還上個什麼學？自習課也不能天天上吶。鄭琰曾聽懷恩提起過徐瑩展示蕭復禮的事情，輕聲道：「娘子這是喜歡你呢。」

蕭復禮能接觸到的人有限，女人更不多。生母關愛他，他也母子連心，錢氏比起鄭琰各方面條件確實不如；徐瑩漂亮又貴氣，做事卻讓他崩潰；曾經的嫡母妃氏也漂亮有范兒，待人和氣卻有疏離之感。這三個女人在他面前展現的出來的文體程度並不怎麼高。其實宮女侍婢更不用說。

「阿元很開心？」

這件事情首先得跟池之商議：「看著聖人讀書，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來了，好的先生咱們也請得起，咱們家孩子還是少，獨個兒養著容易養得不顧人兒，不會與人相處。」

懂事的孩子招人疼，鄭琰回到家裡給自家孩子講睡前故事的時候難免會想到蕭復禮，估計這會兒沒人給他和圖書講故事。據懷恩的線報，這孩子也是個安靜懂事的人。連懷恩這樣經過多少風雨的人都覺得他可人疼。

窩勒個去，笑靨如花啊！鄭琰神情恍惚了一下，才聽池之道：「娘子要怎麼樣才能說服人家跟咱們家的孩子一起讀書？都是家裡的寶貝兒，能放心么？咱們閨女跟宮裡兩個長公主可是差不多大，你肯把女兒跟她們放一塊兒？」

鄭琰的手輕輕落在他的頭頂，又滑下來攬著他尚稚嫩的小肩膀：「那這樣就開心啦？」聲音輕輕柔柔的。

鄭琰張口結舌，然後道：「那也要放！到了外面，誰肯讓她！到了咱們這一步，她就活在這京城，就該從小磨鍊。她總是要面對的，她三歲，蕭二過了年也才三歲呢。現在就怕了人家，長大了難道能一輩子不見蕭二？要是連這道坎兒都過不去，她趁早歇菜！」

「長大了他們自然要外出求學，或入國子監，或投入名師門下，有的是機會學做人。」

「你這樣兒跟二娘真是親母女！前天她打了個噴嚏，讓她喝葯，從早上拖到晚上。」

「過了年再移嘛。」

「二娘長大了就會好了，二娘如今只有娘子一個人啦，阿元做第二個好不好？」

「去！我是說，不跟外人接觸，在家裡他們最大，到時候……」

答應了人家的事，跟欠了人家的一樣重要。

「嗯！阿娘……榮安郡太夫人常讓人記事兒，我懂。」

「我知道，可……娘子更喜歡二娘。是不是……因為二娘才是娘子親生的女兒？」

蕭復禮仰起頭有些惶恐：「先生不教我了？」拉起和圖書鄭琰的手，「為什麼？我喜歡先生。」

徐瑩萬分不舍。年末了，大家都藉著由頭往徐瑩身邊湊，徐瑩心情大好，這是結婚以後過得最舒服的一個年了。通過小半年的觀察，蕭復禮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徐瑩頗為自得地想：後半生有靠了。有什麼人來，她很願意把蕭復禮叫來秀一下母子情深。

池之支頤一笑：「娘子言之有理。」

「真的明白了？」

蕭復禮轉過頭，認真地說：「先生跟二娘不一樣。先生和氣，二娘淘氣。」才讀幾天書，詞彙有限，說不出更多的形容詞來。

鄭琰領著蕭復禮往前面去，一跳上就覺得手心裏的小手不停地微顫，這興奮勁兒！

蕭復禮帶著點兒狡猾地看著鄭琰，小小聲地道：「我想安靜讀書，」又急切地，「我懂的，我要孝敬娘子、關愛二娘和大娘，我就安靜讀一會兒書，功課寫完了就看她們……」

池之挑挑眉：「娘子這是抱怨為夫？」其時只要是有條件的家庭，孩子都是放到自己家裡養的。

這樣大大影響了蕭復禮的學習。

「阿元，你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男子漢要保護家人的。這是責任，」鄭琰很認真地道，「不管喜不喜歡。你心疼大娘，就多問她兩句。不過……嫡庶有別，也不要越過了二娘去，讓娘子不開心，好不好？」

「嗯。」

蕭復禮內心雀躍不已，怕臉上帶出來，低著頭答應了。徐瑩還以為他不願意，好生安慰了一番，倒讓蕭復禮又生出一絲愧疚之心。

蕭復禮哼唧著嘀咕道：「大娘也很可憐啊。」

到大殿坐下，清清靜靜的環境真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蕭復禮的愧疚感退了下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冷不防看到鄭琰在向他笑，臉上一紅，把腰桿兒挺挺直，低聲道：「先生，咱們開始么？」

鄭琰臉上似笑非笑，蕭復禮的臉漲紅了，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長得好就是佔便宜，像這樣戲謔或曰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長得差一點的人做出來就猥瑣了，讓鄭琰做出來，就招人喜歡了。眼波盈盈的，蕭復禮尚年幼，也覺得這樣好看極了。被這雙眼睛一瞧，純潔得了不得的小男孩兒忍不住嘀咕一聲：「昭仁殿確實很吵嘛，都沒辦法安靜下來。」

鄭琰道：「我不是朝廷大臣啊。太傅會教給你很多東西的。」

「哈？」她還想集中親朋好友，辦個幼兒園學前班小學神馬的呢，「那也不一樣，生出來就知道自己萬事不愁，到外頭還不被人活吃了？就說朝廷上，哪一個又好相與了？咱們的兒女，未必就要走他們那些個路，德興他們十歲出頭沒入糰子監就做親衛，到時候誰管你年紀大小！還是從小學著些好。」

徐瑩無奈地道：「那就搬吧，我這裏事情也多，早上你多照顧著他一點兒。後半晌叫懷恩用心。」把蕭復禮叫過來，很不舍地宣布，以後蕭復禮要在大正宮裡自己學習了。

如果是個清穿，鄭琰也就不興這個念頭了，然而這是一個開放的時代。是一個姓氏傲王侯的時候，鄭琰不由意動：為什麼不給蕭復禮找幾個同學？只是同學！讓他從小與各方勢力家的小孩子接觸。

鄭琰心裏抹一把汗，暗道，你別把人好好一個孩子弄得心理不健康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