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祭祀
「不,不!」離洛搖了搖頭,「我們有窮國是信奉天神的國家,我是信奉天神的巫師,我怎麼能去求邪魔呢?」
后羿頓了一下,因為他看不見武伯的腳,他的腰下是一條尾巴,長長地向後延伸,龍的尾巴?!
精衛,你這麼快就和小邪魔在一起了,你怎麼就不為你的父親報仇,殺掉他呢?
老人見后羿醒了,站了起來,欣慰地說:「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過來。」
「迷霧鬼林?」
農婦向前爬了幾步,抱住白靈法師的雙腿,懇求道:「法師,求求您,求求您放過蓬子,這真的是我家的孩子,他不是山中的野孩子。」
倒在地上的蒙大爺陡然跳起身,一推后羿:「后羿,你快跑,快跑!」
「這麼說你有驅逐瘟魔的方法?」離洛驚喜地抬起頭,像是大海里抓住一根浮木,激動地握住了銀靈子的手。
「不會的。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個巫師,而且是個巡遊四方的巫師。我見過很多邪魔,也知道很多對付他們的方法。」
「如果她只是耍耍小性子,說明她已經能夠自然而然地和那小邪魔相處了。」西王母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卻掩不住那眉頭間無盡的愁緒。
有窮國國王站在高台之上,神情凝重。
風中傳來陣陣鳴聲,后羿跌在地上,心裏徒然升起一股恐懼。
青鳥抖了抖翅膀,興奮地說道:「精衛已經接近了小邪魔。」
「可惜什麼?」后羿更加迷惑不解。猛然,河中捲起浪花,一股水嗆入他口中,他只覺眼前一黑,一下子沉入了水中。
后羿一怔,抬起手抓了抓腦袋:「這……這還用問嗎?我怎麼能看著你白白送死?」
后羿覺得一股怨恨從心底涌了上來,他哽咽著說出了聲:「我……我再也見不到……再也見不到武伯了。」
「離洛巫師!」他喊,眼裡又恢復了平靜,面上帶著清澈的笑容。
一股浪花激起,小船一下被漩渦吞噬,精衛和后羿也被捲入波浪中。
「啊,看不出來,你這小小笨蛋竟然還有這麼大的膽子。」骷髏頭在水面上一晃一盪的,接著,猛地沉入水中又浮起,一瞬間,水面上又出現了精衛那如人間少女的面容。
蒙大爺摔倒在地,急得眼淚直流:「這是我的孩子!是我惟一的命|根|子……怎麼會是野孩子啊?」
后羿依然大張著口,覺得喉中好像堵住了什麼,眼中忽地湧出了淚水。
「該死的地魔獸,上次竟衝破了天帝的九道封印。」
他在幻魔森林中碰到那麼多怪獸沒有怕過,他遇到天神的追殺也沒有怕過,那麼多人要他死的時候他也沒怕過!后羿怔住了。
搖曳的燈火照在老人慈祥的臉上,后羿眨了眨眼睛——這不是蒙大爺的家嗎?我怎麼來到了這裏?
「唉!」青鳥低嘆了聲,「這麼說來,我們竟是在利用地魔獸……」
后羿怒極反笑,不顧河水向口中灌著,大吼:「哼,你不要裝了。你……你就是鬼!」
往日繁榮的廟宇一片蕭條,太陽神像上矇著一層薄灰。
離洛不禁一愣:「銀靈子?」
除了最初一陣呼吸不暢外,一切都是那樣的輕鬆,那樣的舒適,彷彿他正在享受著盛夏里吹來的一陣涼風,或是寒夜裡燃燒的一堆篝火。
林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繩網,她來不及收步,一頭撞進了繩網中。兩個白衣男子從樹后跳出,握著繩網的兩端交叉跑動,迅速將精衛牢牢纏在了繩網中。繩網中的精衛似是嚇呆了,一動也不動。
白靈法師高高舉起手中的法杖,嚴厲地喝道:「你們竟敢違抗大王的旨意,私藏祭祀白帝的祭品,難道不怕死嗎?」
精衛口一張,吐出亂麻,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后羿:「我既不是你的親人,又長得這麼難看,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涼風捲起黃葉,紛紛揚揚地遮蔽了視線。
「雷澤離這裏不太遠,如果有天神發現后羿,我就想法驚動地魔獸,將四大天神都引到雷澤去。」西王母抬頭望向東方,神情肅然。
天帝看了一眼祝融,胸有成竹地說:「火神,你就放心吧。我早已安排好了對付冰弓玄箭的方法。再說,我將集中所有的天維之光,先煉成一隻金烏。」
精衛理直氣壯地說道:「看來你這小笨蛋還不服氣,是吧?我問你,既然你有這麼大的力氣,剛才為什麼不一拳就揍扁了那惡巫師,然後把我救走?」
小船漂向下游,漸漸遠離河岸。
「以龍王的靈力足能守住這剩下的三道封印。只是龍王是個糊塗蟲,對他我還真是有些不放心啊!你一定要多留意雷澤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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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罵我……」后羿一陣手忙腳亂,在搖晃的小船上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不覺氣憤地責問道。
精衛輕輕用腳一蹬小船,小船一陣晃動,濺起的水花射到后羿臉上。
「老鬼本是仙外精靈,但是他在神魔大戰之時投奔了天神,所以也稱得上是天神。」
陰沉中只聽得幾聲龍鳥的鳴叫,龍鳥體內充滿了太陽之靈,它們就要成為金烏,它們已急不可待地要奔出日光神鏡。
手拿法杖的白靈法師緩緩走上祭台,雙臂展開,向天大呼:「上天下地,白帝獨尊!天上地下,白帝至尊!」
青鳥又說:「她正在耍小性子,整治那小邪魔呢!」
銀靈子同樣諷刺地逼近他:「怎麼?你不敢嗎?」
河水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后羿一驚,將手伸向精衛,急叫道:「快,快拉著我的手,我們游到岸上去。」
天帝臉色陡變,冷冷地說道:「你還是快點回到炎谷去吧。這次幸虧精衛沒出什麼事。不然,可就壞了我的大事!在這最後的關頭,你一定要守護好炎谷,我不希望被任何意外打擾。」
武伯握著弓,沖他溫厚地笑著。
河水晃蕩著小船,無數細細的水柱從樹枝縫中噴出,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你還記得我?」銀靈子一笑,「我聽說你們國家來了瘟魔,特意從北方趕來。巫師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可是遇到什麼麻煩?」
離洛心一熱,堅定地說:「森林在哪裡?」
精衛緩緩地走在林中小道上,順手從路邊的小樹上折下一根樹枝,隨手纏繞著,立刻一隻精緻的竹籃出現在她的手中。
遠方的天空升起一道炊煙,后羿愣了愣,突然拚命地往那方向奔去,那煙就在眼前,可是跑了很久,卻沒有半點接近。
「精衛本來應該救起后羿就走的,可是,她卻和后羿一起沉入到了水中,我想她定是藉著這個機會,去找白帝的麻煩。可這樣做太危險了!」青鳥擔憂地說,「王母,我們是不是該想法阻止她?」
猛然,一滴大大的淚珠出現在天帝羲和的眼眶中,淚珠久久地停留著,不肯掉下來。
「大地上那些邪魔不過是些腐草螢火,怎能與我的一隻充滿了太陽之靈的金烏爭輝。」天帝傲然地說,「當千年之劫完滿之時,我將和剩餘的九隻金烏一起從不周仙山的神殿中升起,我將親自掃蕩所有的邪魔。哈哈哈哈,到那時,西王母,我的風神妹妹,到那時你會後悔嗎?你會還想著炎帝嗎?」
「離洛,你身為巫師,難道沒有聽說過迷霧鬼林嗎?」銀靈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動聲色地將手從離洛手中抽出。
「小笨蛋,誰說我要殺你?哼,我只是想讓你這個小笨蛋變得聰明一些。」
精衛冷冷地一把提起后羿,恨恨地說道:「可惜你這小笨蛋剛剛變聰明了一點,就要死了。」說著,她又一鬆手,渾黃的河水立刻漫過了后羿的嘴唇,漫過了后羿的鼻孔,漫過了后羿的雙眼……
「更多的太陽之靈?」祝融愣了愣,猶疑地說道,「天帝,千年之期只剩下一十三天了。現在,小邪魔體內的聖靈石蘇醒了,誇魔的冰弓玄箭也一定練成了。」
精衛一動不動地盯著對面的后羿,恨恨地在心中暗自默念著,緊咬著牙,任激流將小船漂向河水中。
天帝一揮手,日光神鏡中的龍鳥消失,鏡中突然顯出一片滾滾的河水,后羿和精衛漂流在河水中,沉入到河底。
精衛睜開眼睛,怔怔地望著后羿,似是驚呆了。
離洛嘲諷地一笑:「這麼說,老鬼也是要以活人為祭品?」
精衛聞言,冷冷地盯了后羿一眼,面容忽然發生了變化,轉瞬間,變成了一個猙獰的骷髏頭。
西王母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銀靈子說著,回首看了一眼神廟。
白靈法師揮舞著法杖,仰天大笑:「哈哈!白帝至尊算得可真是准。卜瑞、卜祥,你們快把她給我捆起來。午時快要到了,可不能誤了祭祀的時辰。」
小蓬子笑了,后羿的心裏升起一股暖流,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蒙大爺連忙在後羿背上拍了幾下:「別急,別急。這人餓久了,只能慢慢地吃。對了,怎麼這次只你一個人呢?武伯呢?他就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山嗎?」
「可是,一隻金烏能對付這麼多的邪魔嗎?」
白靈法師看了看后羿,又看了看躲在農婦身後驚恐至極的小蓬子,一下明白了:「啊,原來你才是……才是白帝要的野孩子,好!好,和圖書你這野小子,來的,來的可真是時候。」
精衛惱怒地抬起手,屈起了手指,立刻有細微的風聲在她指間響起。一隻青色小鳥忽地從精衛的頭上飛過,發出清脆的鳴叫聲,飛向樹林中。精衛垂下了手,露出驚恐的樣子,扔掉手中的提籃,轉身就逃。
后羿看著他,心裏一嘆,牽強地一笑:「小蓬子,你別擔心,我沒事的。」
「對,你說得也對,我是怕!」后羿清醒過來,辯解道,「我是怕那巫師見我們逃走了,又會把蒙大爺家的小蓬子捉來做祭品。」
「這會兒你已看不見那巫師了,當然不怕。」精衛誇張地捂住耳朵,輕蔑地說道。
「我們真的不能將真相告訴龍王他們嗎?如果四大天神能聯手對付天帝,是不是好一些。」
青鳥點了點頭。
大河滾滾向東流去,渾黃的河水不時旋出一個個巨大的漩渦,紅彤彤的天空陰風呼嘯。
水流穿透小船的樹葉,野草,精衛和后羿的全身都浸濕了。
「只要任何一個人間巫師願意遵守老鬼的規矩,答應他的條件,老鬼就會幫這個巫師做一件為難之事。」
后羿掙扎著向上一衝,將嘴唇露出了水面,氣憤地大叫:「有鬼!」
小蓬子看著那大哥哥被人捉走,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老鬼並不是邪魔,他也是天神。」
第一天學習巫術的時候,師父曾跟他說:巫師的職責,是引導天神與人類的溝通,學習巫術是為了需要它的人,也是為了能夠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
精衛浮出水面生氣地衝著后羿大叫:「你才是鬼呢。」
精衛和后羿相對半躺在小船上,雙手雙足都被繩索牢牢捆住,口中也被塞著亂麻。
精衛愣住了,看著后羿的臉,有些迷惘。
河上,漂浮著一隻用樹枝、青草和鮮花紮成的小船。一條長繩一頭系著小船,一頭系著祭台上的青銅鼎。
銀靈子笑道:「會的,迷霧鬼林只有人間巫師才能進去。」
離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一個孩子走了過來,不解地拉著他的衣角。
「哼!這會兒我要對付白帝,沒功夫教訓你。」
銀靈子淡淡地說:「老鬼的要求有時很容易,有時也很艱難。這一次,老鬼是要你付出生命!」
后羿突然從茅屋中衝出,一把抓住白靈法師的手,喝道:「住手!」
「我也想揍扁那巫師。」后羿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精衛,「可是……」
后羿藉機奮力將腦袋露出水面,隨著漩流不停地在水中旋轉著身體。
看著白靈法師一行人拉著后羿向遠處走去,蒙大爺身子一軟,癱坐在地,淚流滿面。
離洛望了望小河,問:「我能進籠罩著精靈之術的迷霧鬼林嗎?」
「什麼條件?」離洛驚奇地問。
后羿好像還真是被噎著了,他一碗熱粥下肚,好像咽不下去,一時大張著口,無法合上。
「武伯?!」后羿興奮地叫道,往那邊奔去。
后羿若有所思地仰起頭,看向陽光明媚的天空,說道:「哼!你若不是鬼,就一定是天神龍王的同夥。可難道……難道你這麼一個小女孩,也會是天神嗎?」
后羿又是一怔,只見這眼前的小姑娘眼中充滿了不屑的嘲諷,絲毫沒有剛才的恐懼之態。
「當年我將地魔獸的元魂打入無極洞中,只來得及給他加上十二道封印,就和刑天展開了決戰,以至留下了這個後患。」
「別怕。」后羿回過神,對著精衛笑了笑,「我會游水,我帶你游到岸上去。」
她邊走邊摘下道旁的樹葉,每摘下一片樹葉,就在上面輕輕吹一口氣,然後放進籃中。
他愣了一下,雖然對這女子的面相陌生得很,但不知為何,卻覺得這目光有些熟悉。
后羿望著那雲,像見到瘴怪一般惶恐地張大眼睛,本能地將手往後一伸,一隻硬弓握入手中,待瘴怪飛撲而來時,他張開弓,搭上羽箭,啪的一聲,弓又斷了。后羿的心頓時涼了,用右臂捂住臉,什麼東西在風中發出呼嘯,一滴水落到后羿的臉上,他放下手,才發現那是血,瘴怪已經不見了。十幾米外的山坡上,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蒙大爺的眼中也潮濕起來,感慨地說:「唉!這幾年,我一直擔心武伯會出事。你們住的地方太荒僻,猛獸太多。雖然你和武伯都是好獵手,可也……可也太孤單了啊。我勸了武伯好幾次,讓他搬到我們有窮國來。憑他的本領,一定會得到大王的重用,可他……他就是不肯答應我。」
「好,熱粥來了。」隨著一聲答應,一個胖胖的農婦端著熱氣騰騰的陶碗走了進和*圖*書來。聞著撲面而來的熱粥,后羿覺得餓極了,他急急地接過陶碗大口大口地吞咽。
離洛愣了愣:「他既是天神,為什麼住在迷霧鬼林里?」
「好!從今天起,日光神鏡將不再照向大地,不周仙山的天耳也將關閉掉,不再去留意任何邪魔。我要閉關修鍊金烏!」天帝說著,站起了身。
后羿突然笑了。
后羿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荒原。
河底的水流平緩而又透明,青色的魚兒搖著靈巧的尾巴,從后羿的眼前游過。暗紅色的水草晃著輕柔的枝條,從他的身前飄過。
河岸邊的青草地上,站滿了有窮國的百姓。
奔騰的河水永不停息地沖刷著突向河中的巨岩,巨岩之後是連綿的群山,群山的一座高峰上站立著風神西王母,她定定地遙望著從長河上空飛起的青鳥。
西王母盯著青鳥,急切地問道:「精衛現在怎麼樣?」
祝融退後一步,轉身化為一道紅色煙霧,從耀眼的金光中消失。
后羿已經看不到其他人了,他用力一掙,將全身的繩索都掙斷,伸出手掏出口中的亂麻,然後轉過頭,望向精衛。
銀靈子望著他的背影,笑著拉了拉自己的頭髮,淡淡說道:「傻瓜。」
渾厚的頌樂聲中,韶歌聲起,兩位年邁的祭司,一個朝南,一個朝北,巫師贊儀依次羅列在下,每一個都是面色深沉。
后羿愣住了,他想起不久前,武伯也是這樣推著要他跑,他看了一眼小蓬子,一動也不動。心沉了下來。后羿知道自己不能跑,他一跑,這些人就會抓走蒙大爺家的小蓬子。
他認識這個人,去年銀杏花開的時候,離洛作為有窮國新的大巫師在神廟中接受了國王的冊封。就在那時,他見到了來自周圍國家的眾多巫師,認識了北方有辛國的巫師銀靈子。
白靈法師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獰笑,法杖猛地一揮——長繩陡地斷開,小船立刻順水向下游漂去。
農婦也跪了下來:「大王……大王不是說過嗎,就算是……就算是祭祀白帝,也決不用國中的孩子。怎麼,怎麼又找上了我們家蓬子?」
大王拋棄了他,天神也拋棄了他,一瞬間,他像是回到了孩提時代,那個孤零零的漂泊在大街上的小孩子,沒有任何人需要他,就這樣被遺忘,伸出手,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保護不了。
「我沒有死?」后羿驚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疑問。
「你是天神,為什麼不殺我?」
「天帝對王母可謂一往情深啊。」祝融酸溜溜地說道。
白靈法師一愣,只見法杖上的靈光閃爍得更急了,白色的光點如蟲一樣飛向後羿。
精衛眼一閉,也消失在河面上,渾黃的河面上頓時一片平靜。
「這都是因為地魔獸,想不到過了一千年,他的元魂還有這麼大的魔力。」
后羿卻毫不在意,他伸出手抓住精衛手腕上的繩索一扯,竟輕易地將那繩索扯成了數截,接著又迅速扯斷了精衛雙足上的繩索。
后羿怔怔地望向河岸。那些平時對他那麼友愛的人現在卻這樣冷酷無情,眼睜睜看著他被當成了祭品,不僅不出手相救,還高興得又唱又跳。
蒙大爺趕緊將小蓬子攔在身後,擋住法師的視線。
「好,你不愧是一個真正的巫師!」銀靈子贊道,「你出王城,順著小河一直向上遊走,在河之盡頭,有一片沒有生機的樹林,那就是被精靈之術籠罩的迷霧鬼林。」
蒙大爺笑了笑,說:「慢點,慢點,別噎著了。」說著,擺了擺手,農婦轉身走了出去。
幾個白衣男子蜂擁而上,飛快地將后羿五花大綁起來。
「白帝並不可怕,精衛想趁此機會除掉這個邪魔也是好事。」西王母撫摸著青鳥的羽毛,安慰地說道,「何況,她是和小邪魔后羿在一起,一旦后羿的力量爆發出來,白帝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
白靈法師如幽靈般擋住了她的去路。
「不知后羿會不會帶精衛去找夸父。」青鳥性急地扇著翅膀。
神鏡中西王母漸漸放大,她那無限悲傷的神情也漸漸布滿神鏡。
「原來是這樣……」他想了想,「可是,老鬼會答應我的請求嗎?」
精衛心中一動,腳下猛一用力,小船疾馳著漂進漩渦中。她暗笑道:小笨蛋,小小笨蛋!你還想救我?你救得了嗎?
后羿感激地說:「謝謝大爺,我,我只是太累了……」
枯枝與亂草交錯在荒土之上,四周一片死寂。
一片片樹葉落進籃中,變成了一朵朵鮮嫩的蘑菇,蘑菇很快堆滿了竹籃。精衛輕盈地在小道上一旋和*圖*書身,已穿上了一套平常的素色衣裙,看上去就似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
后羿心裏一緊,像一塊石頭壓在胸間,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拚命地忍住熱淚的泛濫。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張開口,想要喊些什麼,四周無人,天地間,彷彿只有他一人形單影隻地立在這裏。
「可是你卻不揍,偏偏要害得我被人捆在這破船上,要讓我淹死。你是個膽小鬼,你怕那惡巫師。」精衛不依不饒地說。
白靈法師手持法杖站在慘白的月光下,就似一個幽靈一樣盯著他身後的小蓬子。
后羿心中一熱,大聲吼道:「我誰都不怕,不怕!」
「啊!」后羿大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炊煙消散了,空曠的天際舞過一道黑色的剪影,漸漸地擴大,結成一片不祥的黑雲。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只見前面山道上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手持白色的法杖,法杖上飄出縷縷的白色煙霧。
「我……」離洛張了張口,一抹苦笑凝在唇邊,「沒什麼,你還是快回去吧!萬一染上了瘟病,會傳染到你的國家的。」
白靈法師看了看手中的法杖,法杖上閃爍著點點光芒,他擰緊眉頭,猛地揮起手中的法杖砸向農婦。
「啊,看來你這小小笨蛋也有不笨的時候。嗯,看在你聰明了一次的份上,我就減了你一個小,叫你小笨蛋好了。」
彷彿是無盡的黑暗走來。
漩渦似是轉不動后羿,后羿浮在水中,他望著精衛的骷髏頭造型,並不恐懼,只冷笑道:「你果然是一個鬼。」
太陽神殿後的承陽閣中一片輝煌,一隻只三足龍鳥不停地在日光神鏡中旋舞著,發出道道金光。
精衛也漂浮在水面上,她隨著后羿的旋轉,飄動著,看著后羿在水中一沉一浮,嘲弄地說道:「你在說什麼,為何咕嚕咕嚕個不停?」
后羿在水中掙扎著,不顧一切地怒吼:「你既然是天神,要殺我,痛痛快快地動手就是,為何要這樣折騰我?」
「啊!」后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天神,故意裝成這個樣子接近白帝,然後藉機殺死他……」
為什麼天神要殺我?為什麼人們都要這樣對待我?他心頭一酸,目光露出悲涼。
「啊!」后羿的一聲驚叫沒有發出,河水就漫過了他的嘴唇,咕嚕咕嚕直往肚中灌去。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撕扯著要陷入水中,但水中又似是有什麼托著他,讓他一時沉不下去。
西王母語氣堅定地說:「青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出炎帝。」
「迷霧鬼林中住著一個叫老鬼的精靈,神人魔三界只有他能驅走瘟魔。」
后羿驚奇地看著周圍,難以相信——他已沉在了清碧的河水中。
草地上的眾百姓見此情景,紛紛歡呼起來。
蒙大爺一驚:「啊,莫非武伯他……?」
「這樣,我們就能趕在後羿小邪魔拿到冰弓玄箭之前,消滅這些違抗天命的叛逆。」
「是我這個大大姐姐不想讓你這個小笨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精衛得意地掃了一眼后羿,四下張望著,似是在搜尋著什麼。
「謝謝你。」離洛看著他,目光一片清澄。轉過身,便義無反顧地朝著他所說的方向去了。
銀靈子慢慢地走近他,百種情緒浮上眼底,化作一抹譏諷的憎恨。
「讓我變得聰明一些?」
「王母,我還是擔心,剛才,我不停地提醒她,她就是不理我。萬一……」
這不是精衛真正的樣子,此時的她肌膚粗糙,嘴唇烏黑,十分難看。
西王母鬆了一口氣。
「你只怕也是太餓了。」蒙大爺說著,轉過頭,「老婆子,快把熱粥端來,后羿醒了。」
精衛左右看看,故作驚恐地問:「啊!鬼在哪裡,我怎麼看不見。」
這時,一個農婦驚慌地奔了進來:「不好,不好了!」她急急嚷道,「大王……大王要抓我們家小蓬子。」
不遠的人群中,一個紅衣少女看著這一幕,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眾百姓也不覺紛紛跪了下來,跟著高叫:「上天下地,白帝獨尊!天上地下,白帝至尊!」
是啊,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感到過害怕?
精衛垂下了眼帘,但那長長的睫毛卻在微微顫動。
離洛愣了一下,反而覺得心中一片平靜,他重複地說:「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如果他的生命能夠救湘瑤公主,能夠救有窮國的百姓,為何不能好好利用呢?
后羿睜開眼睛,隔著牢籠往後看去,他看見蒙大爺一把抱住那孩子,想起自己和武伯。
韶歌停下了,短暫沉寂之下,忽然間鼓聲大作,和*圖*書數十個披頭散髮、戴著鬼怪面具,赤|裸的上身,塗滿各色花紋的男子奔到了祭台前。他們一邊敲擊著手中的小鼓,一邊模仿著野獸做出各種兇惡的舞蹈。
他正要說著,只見水底的岩壁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一股激流涌動,精衛和后羿被水流衝進了那黑洞中。
其實我並不想呆在這冷清的太陽神殿,我每天都想看到人間大地,想看到大地上的人類跪伏在我的神像下發抖。可是,我是天帝,我是神界的主宰,我要消滅所有的邪魔啊!
沒有龍,他躺在炕席上,一個年約五十的老人坐在席邊,正焦慮地注視著他。
「什麼你們家的小蓬子,他分明是一個山中的野孩子。」白靈法師一掌推開蒙大爺,伸手抓向那驚恐的孩子。
蒙大爺嘆道:「是我那掏鳥蛋的小蓬子在村外的野樹林邊看見了你,當時你倒在地上,他怎麼也喊不醒你,就和幾個小夥伴把你抬回來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病了,可你身上不熱也不冷,好像沒什麼事?」
高大的祭台上放著一尊三足青銅鼎。午時陽光照在青銅鼎上,醒目地拖出黑黝黝的陰影,陰影里飄出道道詭異的白霧,白霧妖嬈地飄落向河水中。
從王宮通向神廟的大道上走來了一個人影。
蒙大爺想要阻止,卻被農婦死死拖住了手臂:「老頭子,你千萬別做傻事。蓬子可是我們惟一的命|根|子啊。」
武伯的臉突然變了,眼珠自眼眶內噴薄而出,森森的獠牙直向他逼來,龍爪剎那間穿過了他的身體。
離洛的眼睛痴痴地看著地上,腳步沉重而緩緩地走向神廟。
天帝喃喃地說著,又睜開了眼睛。
小邪魔,我們又見面了。
一隻青色的小鳥飛到河水上空,不停地盤旋著,發出清脆的叫聲。
他從那株銀杏樹下走過。銀靈子猛然轉過身,白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詭異的藍光。
蒙大爺臉色大變,一轉身衝出門外。
要是這樣,我就不用去煉什麼金烏了,我就能和你一樣常常去往人間。
「天帝!你放心吧!在這最後的十三天,我一定會替你看守三界的!」
「不!還沒有最後成功。」天帝神情肅然,「金烏還要斂集更多的太陽之靈,才能飛出日光神鏡。」
「會的,一定會的。后羿在人類中長大,並無什麼大的心計。只是,后羿在和白帝的戰鬥中一定會再次驚動其它的天神。」西王母看了看山下奔騰不息的河水,沉吟道,「嗯,青鳥,你就在河邊守著精衛,要告訴她,不要再為白帝這樣的邪魔耽誤時間,只要救出了炎帝,什麼樣的邪魔都跑不了。」
「對於我們來說,沒有什麼萬一,因為以後的事情都必須讓精衛自己去承擔。就讓她多經歷一些磨難吧。」西王母想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也許,只有經過一些磨難,精衛才能夠完成最後的重任。」
精衛突然笑道:「可惜,可惜。」
青鳥掠過巨岩,飛上高峰,轉眼間就落在西王母的手上。
白靈法師大喜,反手緊緊扣住后羿:「快,快把這個野小子捆起來。」
羲和看著日光神鏡中的景象,心中陡然一陣刺痛,不由閉上了雙眼——
精衛突然衝著后羿大喊了一聲:「笨蛋,你是個小笨蛋!」這一聲喊出,她覺得心中的怨氣似是隨著那呼喊而出,頓時輕鬆不少。
蒙大爺撲通跪下,急聲說道:「蓬子是我的兒子,我只有蓬子這一個命|根|子。求求您,求求您饒了我家蓬子吧。」
人們充滿敬畏地望向岸邊的一座剛剛搭建的祭祀白帝的祭台。
后羿遲疑了一下,掙扎著坐起身來:「蒙大爺,是……是您救了我?」
「沒錯,只要你肯犧牲自己的生命,老鬼就會替你們有窮國驅逐瘟魔!」
可是現在,他連自己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日光神鏡上現出西王母,手捧青鳥的西王母站在高山之上。
羲和舉起雙手罩向日光神鏡,日光神鏡中的景象消失。承陽閣中暗了下來,顯得陰沉沉的。
「啊!金烏在飛,啊!是金烏成功了!」祝融驚喜地大叫道。
歡呼聲聲震雲霄,驚起了林中的大群鳥雀,受驚的鳥雀呼啦啦飛上了天空。
「天帝是說,先煉成一隻金烏?」祝融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道,「只煉成一隻金烏?」
青鳥黯然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河水,縱身躍起,往雲端飛去。
那數十個男子陡地停止了舞蹈,一齊伏地大呼:「上天下地,白帝獨尊!天上地下,白帝至尊!」
天帝痴痴地看著鏡中的西王母,一樣流露出無限傷痛的神情。
朝霞中神廟又顯出它那巍峨莊嚴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