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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的嗤笑變成輕笑：「但你遲遲不肯過河，二哥猜到你大概也有所察覺。突厥人很好打，但不好追。在你有防備的情況下，就算讓你全軍覆沒，你一個人也能逃回去。這場仗打贏了也沒意思。」

二哥能突襲突厥牙帳，一戰擒獲兩個可汗，能力和作戰的時機缺一不可。

頡利可汗帶著兩萬多騎兵前來支援梁師都，對外都是號稱十萬。

秦瓊對突厥人居然齊刷刷下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頡利可汗沉默不語，用驚疑不定的視線打量李玄霸。

隨著李玄霸話音剛落，不知道是何方向，好像是任何方向，都出現了震耳欲聾的雷鳴。

頡利可汗話說到一半，自言自語：「你們和西突厥也不是盟友。你們和突厥都不是盟友。」

李玄霸終於進入正題：「其實可汗此次前來，我和二哥早就知曉。你的弟弟們好像並不想讓你回去，所以對你隱瞞了很多事。」

頡利可汗冷靜許久，才道：「沒想到你會出賣盟友。」

「退、兵！」

李玄霸遠遠看到整齊的突厥騎兵方陣，就讓烏鏑和寒鉤在空中看騎兵方陣的長寬差距和方陣數量。

「小可汗？」

只要突厥將領對可汗足夠忠心，拼著陷入包圍的危險與自己同歸於盡，那也是突厥人賺了。

李玄霸沒在意頡利可汗的神情，繼續微笑道：「如果頡利可汗想要一統突厥，我這裡有西突厥的情報。無論是他們內鬥的貴族派系，還是他們各個小可汗部落的兵力與大致遊牧範圍，我都知道。」

李玄霸從頡利可汗不敢南下，又不肯退兵中，分析出很多事。

它們畢竟是雕，數數有點困難。

顛得渾身都疼， 差點被顛吐的李玄霸強忍著不適，聲音沙啞道：「頡利可汗為何不下馬？」

李玄霸又抬起手臂，寒鉤再次飛入了空中。

大隋衰退，始畢可汗擁兵數十萬，自以為天下無敵，沒料到大隋居然有人能不在朝廷支持下，千里奔襲抄他後路，所以突厥牙帳大意了，沒有閃。

朱棣就吃過這樣的虧，某次征討草原變成了武裝遊行，耗費很大，效果很差，氣得他管後勤的大胖兒子在京城直跳腳。

他要送給頡利可汗的情報，就在輪椅下的箱子里和*圖*書。

頡利可汗也很愁。他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但要怎麼讓李玄霸別繞彎子？

李玄霸面色蒼白， 神情疲憊，髮絲凌亂，還算明亮的雙眼中滿是痛苦。

頡利可汗不知道李玄霸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氣氛更加凝重，渾身好像有針在扎似的，更加警惕。

頡利可汗仍舊怒視著李玄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李世民在自己退兵的時候追擊，自己的那兩個野心勃勃的弟弟在前面埋伏，那自己別說可汗之位，連性命都難保了。

頡利可汗咬牙怒視李玄霸。

頡利可汗：「……哈哈哈哈，你就是李玄霸？英雄見英雄， 本可汗當然該下馬！」

李玄霸點頭：「對。」

他被嚇得亡魂大冒，耳中嗡嗡直響，腦海里一片空白。

眾突厥人：「？？？」

這種「大意」只會有一次。

金雕的眼神很好，兩隻雕又懂得最基本的小學數學，這種簡單的數學題難不住他們。

頡利可汗沒有吩咐，他的一個懂事的親衛也立刻從後面扛著帳篷等物的馬匹上，拿來一個有點像馬扎，但比尋常馬扎更高一點的摺疊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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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兄長始畢可汗號稱擁有幾十萬雄兵，能打得楊廣抱頭痛哭。現在不知道他是否還在江都，宇文化及他們如何對待他。」李玄霸又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希望他人沒事。」

頡利可汗高壯黝黑，是個很適合跳舞的草原漢子。

李玄霸和頡利可汗拉了一會兒家常。

他打量李玄霸的時候，李玄霸也在打量頡利可汗。

李玄霸輕笑，腦袋微微一歪：「再重能重到哪去？我就是想給你找點事做，讓東西突厥都忙起來。反正將來二哥統一天下后，東西突厥都是會征討的。所以你們分開或融合，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區別？」

頡利可汗疑惑：「你和西突厥不是……」

李玄霸的眼中出現一絲笑意。頡利可汗的腦子倒是很靈活， 這樣才容易中計。

草原部落互相攻伐時， 有時會讓巫先詛咒對方。無論巫是否詛咒成功，肯定都會大病一場，以表示自己耗費了全力。

烏wｗw.hｅｔｕbｏｏk•ｃｏm.com鏑「啾啾」叫著，翅膀一收，就像是叉腰的小人兒，跟在李玄霸身後，搖搖晃晃邁著外八字小跑。

但看著李玄霸面無懼色的模樣，頡利可汗覺得自己越放狠話越可笑。

頡利可汗坐在比輪椅矮三分之一的凳子上，和李玄霸差不多高。

「如果中原的皇帝領了可汗之位，這個可汗只會有一個稱號。」

頡利可汗道：「沒關係， 你坐著。」

如果現在帶兵的是隨意一個突厥將領，李玄霸絕對不敢託大，獨自前來赴會。

頡利可汗不可能有「殺掉李玄霸對突厥好，犧牲我一個，造福後來的可汗」的念頭。

李玄霸道：「有這份情報，頡利可汗即使不能統一突厥，也能給西突厥製造麻煩，擴大你的影響。」

比如頡利可汗不願退兵，李玄霸就知道從何入手去遊說頡利可汗做更多事，讓突厥人內鬥。

秦瓊上前擋在李玄霸身旁，將長|槍立在了身前。

他雙手放在懷中金雕的翅膀下，就好像取暖似的，又像是托著一隻靈物， 進行著讓人看不懂的儀式。

他恢復了溫和的表情，道：「頡利可汗無功而返，大概威信也會受損。為何頡利可汗不向西行試試？你不知道西突厥也因為繼承人爭奪內亂？」

現在頡利可汗駐紮在河邊的兵陣是最簡單的方陣。為了最大限度地震懾李玄霸，他提前讓騎兵排好隊，方陣排得十分規整。

李玄霸在輪椅上拱手：「我就是李玄霸。我身體不好， 恕我難以起身。」

報出頡利可汗帶來的騎兵大致數量，不需要李玄霸再拿出什麼證據，頡利可汗就會立刻相信軍中確實有姦細。

李玄霸雙手撐在輪椅把手上，緩慢地從輪椅上站起來。

李玄霸懶洋洋拱手。

頡利可汗和他身邊、身後的突厥人呆立著，不敢置信地瞪著李玄霸。現在已入仲春，他們卻感覺彷彿有一股隆冬般的寒意爬上脊樑。

李玄霸嗤笑：「你帶的騎兵不足三萬。我二哥之前以逸待勞能一打五，現在二哥帶著四萬精兵，屯兵黃河南岸恭候多時，你如果渡過黃河，還能回去？」

李玄霸緩步繞開烏鏑和秦瓊，站在了頡利可汗面前。

二哥打出了這樣的戰hｔtps://ｍ•heｔｕbｏok•com.ｃoｍ績，無論哪個蠻夷都會盯死了二哥。二哥再帶兵去找突厥牙帳，突厥牙帳就要和二哥玩躲貓貓了。

他退後了一步，手從腰間放下。

事實上巫根本不會詛咒人， 那些「病」和「反噬」懂的都懂。但大部分突厥人都不讀書，很迷信。再說了， 連中原王朝的皇帝都信巫蠱。

李玄霸到達河對岸的時候， 他的容貌神情姿態，完美符合頡利可汗等人對「妖人李玄霸」的想象。

但這次是頡利可汗親征。

「你看不起突厥。」頡利可汗篤定道。

秦瓊：「……」

頡利可汗雖然親歷雁門之戰，但沒見到李玄霸， 只是從始畢可汗口中聽到李玄霸是一個坐輪椅的病秧子。

他做出站起來這個動作時，烏鏑就自己跳到了地上，站在了李玄霸身前，展開翅膀做保護狀。

烏鏑和寒鉤都分別給出自己的答案，方陣很方正，看不出長寬差距。至於有多少個方陣，兩隻雕給出的數不同。

頡利可汗橫眉冷豎：「你在挑撥離間！」

頡利可汗震驚不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二人一雕走上浮橋，走到河中央，回到河對岸。

李玄霸在雷聲中轉身，背著手離開，將輪椅留在了原地。

還能怎麼……當然是李玄霸數學好。

李玄霸微笑：「你為何會認為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呢？」

李玄霸拍了拍秦瓊的背，讓秦瓊讓開一個身位。

李玄霸道：「突厥的狗，我懂。」

他對外可是號稱帶了十萬人來！李玄霸怎麼會知道他的真實人數？

兩人一臉唏噓地回憶過往，好像都是楊廣的忠臣似的，聽得秦瓊和頡利可汗身後的人神情都很迷糊。

李玄霸的故事頡利可汗只是聽說，但李世民的厲害他可是親身經歷過的。始畢可汗落馬時那句聲嘶力竭的「快逃」，現在仍舊迴響在他的夢中，成為他難以抹消的夢魘。

然後他在過河的時候，一邊顛著一邊數對面第一排的人數，數得暈輪椅。

李玄霸微笑頷首，一副「孺子可教」的讚許表情，看得頡利可汗很想把凳子舉起來砸李玄霸的臉上。

頡利可汗狠狠剜了身邊人一眼。廢話！我當然知道不可以！我只是放狠話！

自己越是有恃無恐，他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越束手束腳，比任何人都擔心自己出事，引得「戰無不勝」的冠軍侯狂性大發。

頡利可汗身邊的人忍不住道：「可汗，不可以！」

李玄霸伸出手臂，寒鉤落在了李玄霸的手臂上。

秦瓊瞥了頡利可汗一眼，也收槍轉身離開，將背後空隙大開著給突厥人看。

頡利可汗曾經跟隨父親和兄長面見過楊廣，李玄霸便和他聊楊廣。

李玄霸放聲大笑，笑得頡利可汗鬼火亂冒：「好，好，你可以試試。為了突厥的未來，你確實應該擒獲我。只是你的可汗位置就沒了，這樣真的可以嗎？如果你願意這樣做，我也樂意看著一個捨己為人的英雄可汗誕生。」

李玄霸不顧頡利可汗和突厥貴族的憤怒的神情，將手從金雕翅膀下抽出來，豎起一根手指：「吐谷渾可汗慕容伏允當時多不可一世啊，二哥就帶著家丁襲殺了他，他現在大概早就成為森森白骨了。」

頡利可汗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道：「你不怕養寇自重？！」

當然有。

頡利可汗猛地站起來，手按在腰間刀上。

現在自己後方生亂，且帶兵人數還比李世民少，絕對不能得罪李世民。

似人非人，還有比這個更讓人汗毛倒豎的事物嗎？

「妖、妖人！」頡利可汗心神大駭。

李玄霸也有點意外，但對於他們對自己完全沒有敵意一點都不驚訝。

比如頡利可汗不敢冒險，自己就要盡全力去滿足頡利可汗「李玄霸有恃無恐」的猜測。

頡利可汗咬牙切齒：「你們中原的反王可是都跪在我腳下，自稱小可汗。」

頡利可汗雙手顫抖，眼睛睜得更大了。

「可汗，我們……」

頡利可汗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目眥欲裂。

還能怎麼？當然是有內應！

他一下馬，其他突厥人也慌慌張張下馬。

突厥人與中原王朝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自然也會用軍陣。

頡利可汗咬牙道：「我如果現在不退兵呢？如果我生擒你……」

二哥再厲害，突厥人跑得快，就算他們打不過二哥，但只要中原王朝的勢力達不到「犁地」的地步，他們就可以扛著牙帳遛著二哥跑路。

李玄霸溫和道：「原本草原上只有一個突厥。現在邊疆有我二哥守著，你進不來，何不去重新和-圖-書統一突厥？至於中原，你大概讓那些不想當中原人，跪在你腳下的反王們自己攻伐，你給他們馬匹兵器就行。你打不過我二哥，可以讓那群突厥人的狗來給我二哥製造麻煩。無論輸贏，好歹噁心到我們了不是？」

頡利可汗看著秦瓊，估量著秦瓊的武力，想起了這人就是當初突入中軍，襲殺自己兄長的兩位猛將之一。

頡利可汗條件反射下馬。

正因為李玄霸所說的精兵人數太少，頡利可汗才明白李玄霸十分輕視自己，都不屑於報虛數。

李玄霸垂眸，淡漠道：「情報給你，滾吧。」

而李玄霸所說他只有不到三萬騎兵，可是讓他心驚膽戰。

李玄霸不需要一個準確的數據，就按照最大的數來算，再往上取整就行了。

他了解中原人的性格，如果李世民沒有四萬精兵，李玄霸肯定會用嚴肅的語氣說大隋已經陳兵十萬等著他自投羅網。

他嘆了口氣，無奈道：「二哥很尊重你，雖然他離開了，但還是留下我這個兄弟通知你一聲，他不準備埋伏你了，頡利可汗請回。」

是了，李玄霸慢悠悠地坐著輪椅都能來黃河邊上，能夠從張掖千里突襲牙帳的李世民，哪可能更慢？！

雖然他們現在所信的原始薩滿教已經被其他宗教侵蝕， 但「巫」的事迹口口相傳，即使東|突厥牙帳里已經沒有了「巫」的位置，他們也十分熟悉「巫」的故事——畢竟這是每個突厥人用來嚇唬小孩的童年故事。

「那就是天可汗。」

他看著李玄霸一會兒揉一下懷裡的大金雕，大金雕像個小孩一樣對著李玄霸撒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李玄霸道：「叔寶，回來吧。頡利可汗是個很和善的人，他只是太過驚訝而已。」

李玄霸笑完之後，沒有繼續嘲諷頡利可汗。

李玄霸的容貌傳著傳著， 就增加了許多草原特有的「巫」文化特色。

頡利可汗和他身後兩萬余突厥騎兵竟佇立不動，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李玄霸失笑，聲音略微提高：「頡利可汗說什麼笑話？盟友？突厥人中誰有資格成為我二哥的盟友？是你的弟弟們求我二哥出手，明白嗎？」

頡利可汗握緊了韁繩，腦門上都緊張得冒出了汗。

至於李玄霸所說四萬精兵，頡利可汗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