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他們的兵營就在山腳下，為了清掃戰場一直沒有離去，離山麓不遠，但李玄霸回來時這場仗已經結束多時，他還沒有去過山麓。
他很艱難地在張亮的攙扶下朝著李玄霸走了兩步，枯槁的手落在了弟子已經戴冠的發頂。
李玄霸陪伴在兩人身邊，時不時地被宇文弼拖出來罵一頓。
他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或許吧。是挺善良的。」
宇文弼道：「這就是你的弱點啊。」
不能回頭。
羅士通道：「長孫無忌將軍是陛下的妻兄和發小，趙國公長孫晟老將軍是陛下的丈人。大隋的『一箭雙鵰』長孫晟沒聽說過？」
師徒二人笑著走下山。
薛道衡拍著兒子的肩膀道：「你也去高麗。你既可以帶水軍，也能安撫高麗貴族和百姓，震懾大唐將士不要過分擾民。」
宇文弼道：「三郎，我真不知道你宿慧的那一世生活在怎樣的盛世。你似乎過得並不好，卻仍舊能學富五車，還擁有如此高的道德感。你一定吃過很多苦，所以那時的你一定沒有受過名師的教育。可這樣的你也能將如此高的道德感當作常識來遵守，那樣的盛世，那樣的朝代，一定整個國家都擁有很高的道德感吧。」
宇文珠點了點頭，靠在李玄霸身上，被李玄霸攙扶著去梳洗。
李玄霸思索，自己的人設難道不是陰險嗎？所有人提起晉王李玄霸，都說他是個精於算計城府極深陰險狡詐的人！
他再次問道：「三郎啊，看到這些堡壘，你再回答我一次，你真的要錯過這次高麗內亂的機會嗎？」
他的部落太小，還未被長孫晟和長孫無忌造訪過。
所謂貞觀之治，百姓家中的餘糧能支撐半年就已經是風調雨順的豐年才有的好日子。不說接下來是不是豐年，哪怕是，要湊齊出征高麗而額外徵發的徭役和賦稅，也足以讓剛喘口氣的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熱。
李玄霸背著宇文珠跑進宇文弼的房間時， 宇文弼正在喝葯，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李玄霸道：「我知道。」
陳鐵牛站在薛道衡身側，表情堅毅中混合著委屈，
她幫著其他太醫熬藥，只像個普通病人家的晚輩。
長孫無忌道：「父親往更西方去了。我對西突厥的情況較為熟悉，他讓我來助你。西突厥投降后，安撫西突厥各部族需要我。等助完你，我再去羅馬國尋他。」
宇文弼笑道：「是啊，你的道德底線太高了，做事總想堂堂正正，在道德上盡善盡美。」
不用把脈， 她也能看出祖父現在的身體狀況。
李世民抿嘴，許多話都堵在喉嚨里，梗得他心裏煩躁，連騎乘的馬都用蹄子焦躁地刨地。
長孫晟微微躬身，持節上馬，往太陽會落下的方向行去。
宇文珠又抬起手背，使勁揉了揉眼睛：「比起被家人環繞著離世，在兵營中辭世，祖父更開心，所以我不難過。」
宇文弼轉頭對站在他身側的李玄霸道：「這還是一座山，這裏可有很多座山。他們撤退後，我軍只拿下這一面山的堡壘，剩餘的山頭仍舊有他們的人。即使高麗內亂，高麗原本的守軍也沒有撤退。」
他扶起宇文珠。宇文珠深深看了宇文弼一眼，伸手想
和-圖-書握住宇文弼的手腕， 但雙手顫抖著停在了半空中，怎麼也伸不過去。都是耄耋老頭，他們很快就會重逢，不差這一時半刻。
李玄霸也清淺笑著，一如幼時被宇文弼抱在膝頭聽課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趁著大唐皇帝和晉王的老師，晉王妃的祖父，大唐的魯國公因高麗傷重不治而逝，大唐有充足的理由，徵發徭役，撕毀合約，發兵高麗。三郎，朝堂諸公會同意，百姓也會體恤。」
他長嘆一聲，再次抬頭看向山間的堡壘：「三郎啊，這裡是大唐，你是大唐的晉王。」
與他相熟的羅士信等人也不敢言語。
羅士信趕緊捂住契苾何力的嘴：「小聲點。陛下和長孫將軍心情很不好呢。」
李玄霸道：「你先休息……」
雖然李玄霸常生病，沒生病的時候力氣也是正常男子，背得動宇文珠。
宇文弼笑得很肆意，一如那個突然拎著大刀，說要去當先鋒立先登之功的北周年輕狂儒模樣。
這條路，是唐軍踏出來的。
西北方。
夫妻倆先逛了一圈廚房，再親自端著膳食去宇文弼房中。
宇文珠是騎馬趕到， 李玄霸差點沒認出來。
和老師說好了，不可回頭。
宇文弼笑道：「我相信你。來，背得動我嗎？我們該回去了，珠娘還等著我們呢。」
她驚惶失措地從床上爬起來，看見旁邊守著的李玄霸才安靜下來。
李玄霸幫宇文弼在身後躲墊了幾個枕頭，讓宇文弼的背坐得筆直。
中原大小豪強紛紛慷慨解囊，甚至親自出家丁押送糧草送往戰場。
戰機絕不能錯過。
宇文珠等著宇文弼睡著后，與李玄霸退出門外。
宇文弼道：「你擔心百姓徭役賦稅過重，但又不想錯過戰機，總想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寧願自己苦惱，加重自己的負擔，也不想別人多吃苦。」
再往前，就是波斯國與羅馬國持續百年的戰場了。
一定會死人，餓死很多人。
李玄霸乖巧地被宇文老師把頭髮揉亂：「好。」
他本想送一送老友，但細思后，他還是決定再等等，嶺南還離不開他。
「嗯。」李玄霸輕輕攬住妻子，「我也不難過，都不難過。我們難過，老師走得也不安穩。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讓他笑著離去吧。」
波斯國王道：「我敬佩你，敬佩唐使。我會派使臣前往長安，與大唐修好。」
宇文弼正好醒來，很開心地與孫女和孫女婿一同吃飯，聽孫女講述在嶺南研究瘴氣的成果，誇讚孫女不愧是神醫。
宇文珠點頭，抬起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把眼淚揉掉，擠出一個讓李玄霸安心的笑容。
李玄霸離開前對宇文珠道：「放心。」
他心頭有悵然，但更多的是憤怒。
待宇文珠的哭聲停歇了，李玄霸才道：「珠娘，先去休息。你不好好休息，怎麼看顧祖父？」
宇文珠笑著離去。
他想勸幾句， 但話到嘴邊， 又咬緊了牙關， 說不出來。
徭役和征糧的範圍朝著南方擴散，嶺南和江都的水軍南上時也帶來了新征的糧草。
宇文珠轉身，將臉貼著李玄霸的衣襟：「真的不難過。」
她與李玄霸一同幫宇文弼推著輪椅，看李玄霸讓人把輪椅https://www.hetubook.com.com抬上了馬車。
他還有精力嫌棄宇文珠：「珠娘， 你臟成什麼樣子了？三郎一身衣服都被你蹭出個印子。不是你說探病時要注意衛生， 否則會讓病人病情加重？去洗了澡再過來。」
黑海邊，長孫晟持節佇立，節杖頂端的白氂牛尾巴隨著海風輕輕晃動。
和樂融融過了幾日，宇文弼讓宇文珠在門口候著，他有事單獨和李玄霸說。
李玄霸道：「或許水軍能攻破高麗都城，但國庫只能支撐一面作戰。若要對高麗開戰，就會加重百姓徭役賦稅。」
宇文珠只小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從夢中驚醒。
那么大唐要耗費多少條命，才能一個一個堡壘，一座一座堅城，推到高麗的都城下？
那時二哥總會和他擠在一起，沉沉地壓在宇文老師的膝頭。
宇文弼又道：「你不願出兵，還有一個理由，你剛與高麗、百濟議和，不想率先撕破合約。哈，前一件事，二郎倒是能與你互補；這一件事，二郎和你也一樣。你們都太重名聲。」
李玄霸搖頭：「現在二哥正在御駕親征西突厥……」
長孫晟用熟練的波斯語，對波斯國王道：「去。出使未知的國家，向他們帶去大唐友好的問候，就是唐使的責任。」
李玄霸點頭：「能背動。」
宇文珠從李玄霸背上滑落，跌跌撞撞跑到宇文弼的床邊， 趴在床沿上號啕大哭。
她輕輕道：「祖父已是耄耋老人，我早就做好了隨時失去祖父的心理準備，不難過。」
聽到門裡的動靜，宇文珠從地上站起來，晃了晃蹲麻的身體，努力擠出笑容：「怎麼了？祖父想出門逛逛？」
她一直沒有給祖父把脈。
征討高麗啊……大隋和他、和許多百姓命運的轉折。
「哈哈，皆可，皆可。公羊儒也極好啊。」
長孫晟說動了波斯王出兵幫助大唐剿滅與波斯有仇的西突厥。
「老師，你治儒經是治公羊的儒嗎？」
宇文弼溫和慈祥道：「快去休息。我在這裏。」
「二哥，我猜你也不能見到高老師最後一面。」
長孫晟笑道：「歡迎國王來長安。若我的兒子那時回到了大唐，他會帶貴國的使臣在長安好好遊玩。」
現在高麗主動入侵大唐，本就勾起了百姓的新仇舊恨。宇文弼在涿州和遼東多年的經營，又讓他深受百姓愛戴，百姓聽聞他因高麗罹難，一定會悲憤無比。此刻百姓對高麗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宇文公說得很對，現在確實是他們最憤怒的時刻。
李玄霸讓宇文珠裹著薄被躺在自己膝蓋上，為在夢中哽咽的宇文珠擦拭眼淚。
宇文珠只哭泣不回答。
宇文珠雖然很想繼續撐著，但她在浴桶里就睡著了。
不起義，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嗎？
歷史中的唐太宗停戰許多年才征討高麗也激起了民亂。
可李玄霸知道，大唐的百姓是沒有揭竿起義，但不代表他們死的人會變少。
宇文弼道：「所以現在的時機剛好。這是高麗主動進攻，不是我們攻打高麗。百姓對高麗的仇恨已經達到了頂峰。若現在不出兵，你要等百姓再休養生息幾年？那時高麗可能緩過氣，再
和*圖*書打就不容易了。扶我起來。」她眉頭緊皺，眼角不時地溢出淚珠，在夢中也擔心難過。
反正李玄霸有錯，李世民這個兄長就算之前沒錯，得知后都會笑著一同胡來，完全不懂什麼是兄長的正面引導作用，罵李世民是理所當然的。
「但我會發兵。」李玄霸的雙拳展開，垂手也垂首，表情矇著一層薄薄的陰影，「老師，我今日就回長安。」
她關上門，捂住臉，像一個年幼小女孩似的無助地蹲在地上，身體無聲地輕輕顫抖。
宇文弼每日沉睡的時間很長，醒來的時候總是精神矍鑠，能與宇文珠一直聊天。
宇文弼拍了拍嚇得直哆嗦的張亮的肩膀，讓張亮把他放在地上。
他們要在入冬之前結束這場滅國之戰。
北方百姓哭聲震天，哭魯國公宇文弼捐軀戰場，忠魂歸鄉；涿郡百姓戶戶掛孝，向堯君素請戰。
這時，大唐加重了徭役和賦稅的攤派，百姓也會咬牙忍受，因為這是他們在報自己的仇。
「是。」
已經同過房，夫妻之間沒什麼需要避諱的地方。李玄霸幫熟睡的宇文珠洗完澡，又為宇文珠擦頭髮。
他仰望著山麓中如魚鱗般重疊的堡壘，呼吸一致。
李玄霸坐鎮長安，徵發百姓運糧運兵器，調配全國物資和府兵，居中指揮調度。
當晚，李玄霸便連夜回長安，準備發兵事宜。
即使在現代社會，老年人摔一跤可能都會沒命。古代一個耄耋老人在戰場上受傷流血，還能撐多久？
雖然宇文弼的體格原本很健壯，但他卧病多日，已經瘦弱得能被李玄霸輕鬆背起。
「那就回去吧。」
李玄霸背起他的老師，艱難地從崎嶇的山路下山。
封建時代的農人就是如此脆弱。
「公輔，你先行一步，別急著走，在路邊暫且喝茶等著我，我有好多新奇的事要與你說。嶺南風光可真不錯，你一定也喜歡。」
撐到見到最疼愛的孫女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宇文老師那時真的很健壯啊，明明頭髮早就白了，還能一手一個他和二哥，抱著兩個孩子健步如飛。
李玄霸也沒有說話，只宇文弼一人絮絮叨叨。
雖然現在兩國暫時停戰，前方也很危險。
李玄霸被宇文弼帶到了山上，正好可以看到高麗所建造的堡壘的地方。
薛道衡沒有離開嶺南。
宇文珠笑道：「好。」
「昭玄，季晟，你二人肯定也會走在我前面。都等等我，總要有個人遲些離開，看到征討西突厥和高麗的結果，好讓你們安心。」
張亮聽到他們的笑聲，心中的惶恐不安都散去了。
三郎不說珠娘會來，宇文弼心裏沒什麼遺憾；三郎說珠娘就在路上，宇文弼便有了念想。
波斯國王親自將長孫晟送到了邊界。
李玄霸抿嘴。
別提多彆扭。
宇文弼用了命令的口吻，李玄霸無奈，只能扶宇文弼起身。
薛收對父親作揖，登上了北上的船。
李玄霸皺緊的眉頭高高挑起：「啊？我？仁善？」
宇文弼嫌棄道：「哭什麼？我這不好好的？」
周達為主帥；陳棱為水軍主將，率領水軍主力攻打高麗；堯君素為陸軍主將，率領另一支軍隊，仍舊從北方山巒行軍，攻打高麗邊軍。
李玄霸：「……我怎麼https://m.hetubook.com.com不認為？」
高老師總是一副嚴父的模樣，宇文老師是最溺愛他們的長輩。
但他揚起了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馬，那皮鞭位置不對，也抽在了他的腿上，抽得他的腿鑽心的疼。
宇文弼道：「大隋給了高麗太多時間，亂世給了高麗太多機會。看看這些堡壘，隋煬帝征討一次高麗，這裏的堡壘就會多幾座。這一年一年的，整座山都疊滿了。你說，將士們攻打這樣的堡壘，傷亡會多慘重？」
李玄霸這才應道：「嗯。」
背著宇文弼的張亮雙眼眨了一下，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說什麼官吏急躁，罵什麼刁民懶惰，但凡百姓有一點活路，誰會冒著滅滿門的風險揭竿而起？！還有那自殘卻稱「福手福足」，根源不還是過重的賦稅和徭役。
張亮終於可以充當勞力，負責背著宇文弼上山。
李玄霸嘆了口氣， 蹲下了身體：「你站都站不穩了。上來。」
戰爭來得很急切，新加的徭役和征糧都很沉重。
宇文珠搖頭，目送祖父和李玄霸離去。
「祖父呢？」宇文珠用袖子擦了一下布滿塵土的臉，撩起額前髮絲，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
此後，嶺南重歸寧靜，無人敢趁著大唐兩面作戰興風作浪。
「哈哈，他確實有些沉。」
李玄霸看出宇文珠逃避的心情，撫摸了一下妻子的鬢髮。
翌日，嶺南有酋帥作亂，迅速被潞國公陳鐵牛平定。從起兵到戰敗，包括潞國公帶兵趕路的時間，不足三日。
途中，李玄霸想回頭。
波斯國王頷首：「好。保重。」
李玄霸不語，只是雙拳攥緊。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契苾何力疑惑，為何陛下和長孫將軍心情不好，但他聰明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僅一旬，大唐便決定出兵。
待孫女離開后，宇文弼才重新躺回床上：「終於等到了。」
宇文弼還活著，還面帶笑容地送別李玄霸，但李玄霸此次回京，卻是以魯國公已經傷重不治而逝來安排諸事。
李玄霸不斷地眨著眼睛，才能看清前路。
宇文弼道：「我有事要出門，珠娘，你在家中好好等著，我和三郎很快就會回來。」
宇文弼冷聲命令道：「扶我起來，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知道了。」李世民道，「跟上我。」
契苾何力渾身一顫：「分裂突厥的長孫晟？！」
宇文珠一直沉沉睡著，任李玄霸把她搬來搬去也沒醒來。
吃完飯後，宇文弼又疲憊了。宇文珠伺候宇文弼睡下。
波斯國王問道：「長孫將軍，你真的要去嗎？羅馬都是一群野蠻人，很危險。」
「收起你的仁善，才能當好大唐的晉王。這是我教授你最後一課，也是我們這幫老頭子一直想告訴你，但不忍告訴你的話。」宇文弼揉亂了最心疼也最喜愛的孩子的頭髮，「三郎，以後且心硬些。」
貞觀五年八月，晉王李玄霸回京召開朝議。
張亮的手無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我就罷了，那時還很瘦小。二哥從小就比普通孩童壯一圈，老師居然都能單手抱起來。」
李世民皺眉：「怎麼是你領兵？老師呢？你居然不陪在老師身邊！」
這是他ｈｅtubook•ｃｏm.ｃoｍ們最初的兩位老師，也是他們最初的沒有血緣的血親長輩。
「我……啊， 不是，我去找個僕婦！」張亮慌慌張張的時候，李玄霸已經把宇文珠背起來。
宇文珠打斷道：「我祖父呢？在哪裡？」
李玄霸道：「我們與祖父一同用膳？」
李世民經過了吐火羅，見到長孫無忌帶的三千波斯騎兵。
長孫無忌跟在李世民身側，一言不發。
但如宇文弼所預料的，因對高麗的憤怒，因對他的敬佩，百姓咬牙撐住了，沒有生亂。
只有契苾何力不懂，安營紮寨的時候悄悄問羅士信來者是誰。
而李玄霸所製造的火炮，說難聽點，在堅固的城牆面前，就只是聽個響。他們軍隊的戰鬥力與隋軍相比，並沒有質變。
宇文弼帶李玄霸去的地方，居然是曾經與高麗作戰的山麓。
現在貞觀才休養生息四年，大唐還是兩面作戰，百姓的負擔更重。
薛道衡對陳鐵牛笑道：「大德信任你，你要和我一同守好嶺南。」
隋煬帝一征高麗的時候大隋正處於最強盛的時候，也激起了多起民亂。雖然那時隋煬帝如果停手，隋朝能夠平息民亂，鞏固統治，但已經死掉的人不會復生，百姓在絕望中揭竿而起的哀嚎也不會消失。
宇文珠抓了一下李玄霸的衣襟，在李玄霸懷裡輕輕點頭：「嗯，我會努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李玄霸往宇文弼房中跑的時候，聽到背後傳來十分輕微的抽泣聲。
既然宇文公和殿下都不在意，他在意什麼？給殿下當親衛，知道些秘密是應該的。陳鐵牛肯定也知道。
宇文弼道：「所以，拋掉你過高的道德感吧。趁著高麗內亂，趁著百姓對高麗的怨恨達到頂峰，趁著……」
「雖然我們的弟子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你們也會擔心啊。」
宇文弼看見這樣的弟子，臉上冷意融化，露出無奈的笑容：「三郎，我和高公他們啊一直都很擔心你。你這孩子啊，實在是太仁善了。」
宇文珠說到做到，第二日便神色自若了，只是仍舊無法為宇文弼把脈。
現在，他是要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這才是大唐的晉王，一位封建時代的輔政親王應該有的素養。
一老一少登上馬車，離開港口。
李玄霸道：「因過度徵發徭役而累死餓死的百姓發不出不體恤的聲音。」
李玄霸忙道：「老師，這事我們慢慢商量，你的身體……」
李玄霸挨罵的時候，幾千里之外的李世民也會順便被宇文弼罵幾句。
陳鐵牛一個大男人，像孩童似的癟嘴：「薛公，我知道。」
宇文弼打斷道：「這些年你大力發展水軍。水軍可去不了西突厥。趁著高麗內亂，僅憑水軍便可破敵。」
李玄霸吩咐人打來溫水，為宇文珠擦臉。
……
如果不趁著現在高麗內亂用水軍從海上進攻高麗，當高麗緩過氣，僅憑水軍的兵力不可能拿下城池，仍舊需要陸軍從北邊進攻，且陸軍才是主力。
當年的大隋也是水陸並進，其水軍人數不比李玄霸新建立的水軍少。
李玄霸再次皺眉。
宇文珠捂著嘴笑著。李玄霸也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笑著，看得宇文弼在床頭上到處找戒尺。
宇文弼道：「我死後，發兵高麗。」
他心安后，又生出新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