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節會(三)
她並未對宣和帝的這種試探介懷,若是百里家都有墨寧淵的畫像,皇室又怎會不留!
宣和帝一愣,朝隔壁的船上看了一眼,突然大笑起來:「小姐果然爽快,南疆少帥倒是個有福的。」
無視聖旨公然出府,身著皇室之服,和天子平起平坐,任何一條都是死罪,可是她現在還能安如泰山的活得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證明,洛寧淵,她這個人才是宣和帝真正忌憚的原因。
宣和帝定定的看著寧淵,臉上不是震怒或冷厲,居然現出了隱隱的茫然和恍惚來。
一個是大寧天子,金口玉言;一個是洛家掌帥,一諾千金。以大寧江山為籌碼,就這麼胡亂的選了幾個青樓女子做賭注,簡直是荒唐。
「洛小姐難道也喜歡遊河?剛才聽小姐所言,似是和平王有些誤會?」宣和帝似是完全無視了寧淵身上的那一身刺眼明黃和純然不恭的神色,哈哈一笑朗聲問道。
「洛……寧淵?」宣和帝輕輕的問了一句,聲音在念到『寧淵』這兩個字時有些不自覺的加重,就好像在確認什麼一般。
席上坐下的幾位王爺看著相聚甚歡的兩個人,頭上的冷汗慢慢沁了出來。
看著那茶色眸子里的笑意,封辛神色一暗,悶不作聲的坐了下來。他就算再沒眼力,也知道洛寧淵不知為何入了宣和帝的眼,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尋她的晦氣。
安四站在宣和帝身後,看著他自面前的女子拿下面具后就微微僵硬的身影,心裏一突又退後的
和圖書幾步。
宣和帝眼眸一閃,朝寧淵看了一眼,笑道:「朕于宮中曾聞六月樓的纖鳳為小姐彈了一曲《鳳求凰》,不知技藝如何?」
『我們大寧』?未將我算入大寧百姓嗎?
洛寧淵,分明有皇者之威、帝王之相。可是,她明明只是洛家的孤女而已。
宴席上的人聽著這話一愣,他們怔怔的看著含笑而問的寧淵,冷汗沁過了後背。
「怎麼,洛小姐選中這個了?」宣和帝撫掌拍了兩下,朝寧淵望去。
封辛的話被寧淵陡然抬起頭滿是戾氣的眼色所止,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嚨里,他感覺到高處有另一道冷光撇來,打了個寒顫,雙手撐著面前的桌子朝宣和帝看去,聲音小心謹慎:「父皇,兒臣不是有意插話……」
宣和帝微微一愣,眼一眯疑惑的舉起了酒杯:「小姐的意思是?」
他入宮三十載,歷經了兩代帝王的興衰,若論眼力,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安四走著的步伐緩緩變慢,他回過頭朝宴席上望了一眼。
宣和帝冷冷的看著他,擺了擺手道:「平王,坐下。」封辛一愣,臉色漲得通紅,他朝旁邊的林王和南王看了一眼,憤憤的坐了下來。
「當然可以,若是我輸了,陛下儘管提就是。酒杯太小,恐怕合不了陛下的意,安公公,拿酒罈來!」寧淵突然朝立在宣和帝身後的安四喊了一聲,她手中的酒杯也被隨意的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你是……洛寧淵!你好大的膽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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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居然敢藐視我皇家之威!」封辛看到面具下的容顏,眼底的驚訝還來不及浮起便全是怒氣,他猛地站起身呵斥,完全失了平時的冷靜和隱忍。「剛才我誤上了綵船,聽得平王府大管家說有意將我買入府去,寧淵長到至今,還未聽說有人能對我出價,覺得新奇過來一看。陛下,不知可打擾到你了?」寧淵的雙眼微微翹起,神情格外不羈。
「好,酒罈就酒罈,安四,還不快去。」宣和帝對著突然被點名、明顯有些呆愣的安四笑罵道,威嚴拘謹的神色也變得舒朗快慰起來。
坐在對面的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低著頭擺弄著挽袖處的金邊,神色難辨。
「洛寧淵,父皇問話,你還不快答!還有,你……」
「父皇,六月樓的纖鳳善胡曲,是去年的花魁,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林王期期艾艾了半晌,覺得宣和帝選得實在不靠譜,對著宣和帝總算憋出了一句話來。
宣和帝見寧淵一副頗為凜然的神色,指著已經停在河中間的綵船道:「洛小姐,我們大寧淶河的閣會一年一次,天下同知,你……」
這般紆尊降貴的話語,對著區區一個臣子之女,簡直是太不尋常了。洛府被封,說明父皇並未因洛家的三十萬將士而放過洛寧淵藐視皇威的罪過,如今她堂而皇之的出現,等於是將大寧天子的威嚴完全不放在眼底,怎麼兩人都一副毫無芥蒂的模樣?
酒罈很快被和圖書端了上來,綵船上的表演也已經開始,淶河上的叫好聲更是不絕於耳。寧淵昂著頭,手裡的酒罈瞬間有一半就進了她口裡,她挽起袖口,在下巴上胡亂的抹了一下,笑著道:「陛下,我瞧著這個就很好,這是那家的頭牌啊?」
封顯看著宣和帝和暖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色,斂下了心神。
難怪百里正那個老頭子讓我見見洛家的小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王和南王顯然同樣有些不能接受,他們盯著寧淵,眼底的神色詫異大過震驚,早就聽聞洛家小姐行事狷狂,可是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副模樣。
「陛下,洛氏……寧淵。」寧淵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宣和帝舉起,神色依然凜冽倨傲,完全不是封顯熟知的那副懶散淡然的模樣。
宣和帝摸了摸鬍子,打斷了正欲介紹的封辛,指了指對面道:「這聲音朕喜歡,就選她們好了。」
「今日我們一人選一名頭牌,選中的人為花魁的話便為勝,彩頭嘛……大寧錦繡江山,誰贏了便盡掌乾坤,可好?」
「是嗎?有勞王爺了。」寧淵眯著眼,對著平王頷了頷首,一副頗為恍然的模樣。
宣和帝聲音一堵,朝綵船上眯著眼瞧了好一會才含含糊糊的朝平王擺了擺手:「平王,這地方你熟,說道說道吧!」
明黃長裙,血玉碎簪,深沉而尊貴,可這一切都敵不過那坐著的女子渾然天成的風采。
安四急忙行了個禮,未朝寧淵看便匆匆的退了下去,他在宣和帝身邊呆了三和圖書十年,除了宣和帝外,還沒有人膽敢對他呼來喝去。但現在他絲毫不惱,能坐到他這個地位,早就是一副玲瓏心思了,自從剛才宣和帝莫名的改變態度后,他便知道,這洛寧淵絕對不止是洛家小姐這麼簡單。
寧淵眨了眨眼,神情里劃過一絲讚賞,做了幾十年皇帝就是不一樣,比起這些皇子強多了。
寧淵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給了宣和帝一個讚賞的眼神,顯是誇他眼色好。
「恩,我瞧著挺好,就她了。」寧淵托著下顎朝對面的綵船望了望,神情很是滿意。
寧淵摸了摸下巴,饒有興緻的斜靠在寬大的木椅上,眯起了眼:「甚好,彈曲的人好,贈曲的人更好。大寧幾百年的沃土,倒是養了不少妙人出來。」
「平王無狀,何必和他一般見識。今日這宴席是平王備下的,小姐不如留在這裏觀賞花會,就當是他為小姐賠罪了。」宣和帝摸了摸鬍子,完全一副爽朗好客的模樣。
明黃色,天子之顏,居然敢穿著這麼一身衣飾出現在父皇面前,洛寧淵,你到底依仗著什麼?區區三十萬將士,雲州十八郡的封地,就能讓你猖狂到這種地步嗎?封顯緩緩的隱下了臉上的異色,抬眼朝宣和帝看去,神情微微一怔。
這話一說完,對面的琵琶聲就停了下來,第二個出場的是一對模樣長相都很是相似的少女,兩人打扮得清純無暇,淺淺低唱聲傳過來時有一種醇醉的芳香。在艷俗的青樓名妓中可謂是獨樹一幟。
封顯端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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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于上首的帝王面上的神色很是罕見,應該是說極不正常才對。
直到良久以後,當怒斥著寧淵的平王都覺察到不對勁、尷尬得站立著有些不知所措時,宣和帝才收起了臉上的異色。
平王憋紅了臉,聲音都尷尬起來:「回父皇,這是琳琅閣的沫香姑娘,善舞。」
不,不對,平王朝氣勢洶洶的洛寧淵看了一眼,這個明顯就是來找茬的?這個洛寧淵難道真的這麼不知死活?
宣和帝把手中的酒杯朝著對面舉起,寬大的綉擺自桌上拂過,他意味不明的看著寧淵,挑起了眉:「有何不可,洛小姐既然有此雅興,朕定當奉陪。若是小姐輸了,是不是也要滿足朕一個要求呢?」
平王心裏一驚,一邊腹誹『一個好好的大家小姐跑到綵船上去幹什麼』,一邊暗怒那不懂辦差的管家給他惹了事。他朝面色如常、明顯還有些愉悅的宣和帝看去,實在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寧淵擺了擺手,打斷了宣和帝的話,神色微轉道:「恩,我聽人提過,這裏的閣會各家頭牌盡出,陛下,不如我們來做一次庄,如何?」
這話……是什麼意思?洛家難道真的要反了大寧、背主忘宗不成!
身著青色小挽裙、打扮得媚兒不俗的女子從綵船上緩緩行出,琵琶聲響,那女子于巨大的鼓台上凌空起舞,一顰一笑惑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