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海龜湯工廠（八）
這算是什麼問題？
狄微收起裝著放縱的鏡子，順帶收了虛妄用藤蔓做成的尖刺。
【簡介：一見鍾情的神明祈求你帶他離開，可他本身就是工廠的組成部分，還會被眾多奇怪的外來者追殺，你該怎麼選擇？】
片刻后,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溫和道：「我……」
狄微似乎睡了一覺，她做了一個美夢，在夢裡聽到雨滴落在草坪上的聲音。
他說出的話卻有點讓人害怕：「我會答應你的一個要求，你之前想要我做什麼呢？好像是想殺了我？」
「是。」柏司仰著頭望向她：「但是我總會忍不住救你。」
放縱掛不下臉面，怒了：「誰和你賭了？」他抬手狠狠地敲了敲鏡面，嫌棄道：「你把她身上弄得全是你的味道，真的很難聞。」他說完話，像是故意生氣，轉眼便消失了，完全就是不想理人的姿態。
他眯起眼睛，痛苦地回憶道：「我的記憶已經很混亂，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過去和現在，現實和夢境，殺戮殺了你兩次，虛妄也殺了你兩次……我醒來之后都會後悔，但是我不能懲罰我自己，我還需要讓你活過來……」
有點難辦。
靠近狄微的藤蔓頂端緩緩地開出幾朵粉色的小花，對方聽到狄微的命令頓了頓，卻下一秒纏得更緊了，虛妄歪著頭：「你玩遊戲贏了，可是你還沒有說要我做什麼。」
【是否接受？接受者將獲得工廠主的庇護*1】
【隱藏任務！！】【解救困住的「工廠主」（虛妄之神）】
一句話很是簡潔，但狄微從觸碰到它的瞬間便打了一個寒顫，畢竟是神的部分，帶來的威壓不可小覷。
狄微知道他還要拒絕，她挑眉，伸手拎住他的領子, 將他的頭被迫後仰一個角度，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的喉結緩慢地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他最后一次用力地抱住狄微，輕輕嘆息：「你答應我的，我們會在外邊再見的。」
兩人對視了良久，終於，柏司退讓了一步，他無奈和圖書地笑，只是笑容中帶著淡淡的苦澀，他嘆息：「想要出去，要在這裏殺了你。」
狄微不知道對方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雛鳥情節，只是對趙靈和顏奈的狀況感到擔憂。
在一片白光覆蓋住所有前，他聽到她緩緩呢喃：「我保證。」
「還有……你會回來帶我走嗎？我想離開這裏。」
柏司閉眼，悶聲道：「她們死過。」
狄微沒打算告訴他實話，騙他道：「我本來就不想殺你，放我下來。」
狄微聽罷抬眸，和虛妄對視：「給我兩份海龜湯，現在放我走。」
狄微深深呼出一口氣，見虛妄沒有敵意，一字一頓地問道「過、去、了、多、久？」
狄微忽然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痛苦掙扎和被愛意洶湧淹沒的坦然，但是狄微知道，自己已經有了一絲機會。
她俯身, 在他的耳邊低低地笑：「你只需要說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我是你的愛人，不是嗎？」
他緩緩地伸手，撫上狄微的臉側：「所以啊，如果我們珍惜當下，在這裏好好的生活，是不是就不會歷盡磨難才能見上一面，還要再經歷死別的痛苦呢？」
現在距離副本開啟還有不到一小時，也不知道顏奈和趙靈那邊去三層研究室情況怎麼樣了，她不能把時間都花在殺死工廠主上，況且——
狄微盯著他，放慢了語速：「我想，如果你真的很愛我，那就證明給我看，你能做到相信我。」她的語氣忽然一變，變得冷肅：「你喜愛的狄微，並不是願意一直躲在柏司保護下的狄微吧？」
他定定地盯著狄微，遲疑道：「海龜湯是毒藥也是解藥，你身上的毒解了，不會再發生異變，但是你那兩個朋友要是還沒有解毒，24小時之后就會異變。」
狄微深深吸氣，她緩緩誘導道：「不是這樣的柏司，我不會死掉。」
狄微深吸一口氣，真誠道：「如果我說，你不放我走, 你會後悔的，你相信我嗎？」
他的雙眼一眨不ｗww.ｈｅtｕｂoｏk.ｃｏm.cｏm眨，觀察著狄微的臉，神情似乎有些迷茫，但是狄微從中罕見地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旋渦。
【分數：40分】【注：接受任務將自動替換掉學習目標二：殺死工廠主（40分）】
狄微其實並拿不準失去記憶之前的自己是如何處理和柏司的感情問題的, 她一向是個遲鈍的人，這麼做也只是忽然心中一動，隨意便做了。
柏司沒有回答, 他抿唇，眼神深深：「我知道會發生什麼。」
「……」虛妄的藤蔓有點遲疑地將已經差不多恢復知覺的狄微放到地面上，隨後依依不捨地將兩三根纏繞在狄微的手臂上，頗有點不想放人的意味。
「別繼續說了。」
之前自己應該出現了幻覺，魚尾消失，自己的雙腿還在。
【神之刃】【未知】
狄微淡淡地擰著眉, 冷冷道：「你愛我嗎？」
狄微心裏知道虛妄此時還不算是柏司，頂多算是柏司的一個分身，甚至更加原始，很多情況都是憑藉本能在行事，甚至是有可能傷害自己。
少年低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但是狄微感受到他的擁抱變得更緊了。
她被柏司緊緊抱住，像是要嵌入身體里，他溫熱的呼吸灑在頸邊，沒有追殺和逃亡，只有因為愛意的親密和害怕失去的恐慌，狄微用手撐在他的肩膀上，保持著居高臨下的俯視，和對方浸入悲傷的眼眸對視，深深地嘆息。
她以為的重新開始，原來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我答應你。」狄微認真地看著柏司的臉，「相信我這一次，我像你保證，我不會死。」
狄微的心裏能感受到一絲緩慢的抽動，她看著眼前的柏司，卻怎麼也回憶不起那部分丟失的記憶。
狄微垂眸，她沒有打斷對方再一次的懇求，而是牽起柏司冰冷顫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另一隻手卻輕輕伸出，按住了他的唇。
於是她默默將身前的道具都收到了背包里，倒是虛妄，盯著狄微看的眼神里hetubook.com.com冒出幾分不解，出聲道：「你一開始還想殺我。」
她被他抱著，居高臨下和柏司對視：「你將我囚在幻境之中，並非是一種保護，反而是對我的抹殺。」
「十個小時。」虛妄操縱著藤蔓，將另一邊的鏡子遞到狄微的懷裡：「她沒死，你賭輸了。」
身上帶有一種草木的清香，虛妄長長的頭髮披在身後，狄微身上的味道和他頭髮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對方似乎還很享受這種氣味相互融合的感覺，湊到狄微的脖子跟前輕輕嗅了嗅，滿足地露出笑意。
早知道不和她說這兩個人的情況了，他默默想。
虛妄的頭頂還掛著駭人的999級標誌，他倒是渾然不覺自己的威壓，反而將纏繞在狄微雙腿上的藤蔓一根一根解了開來，狄微能感受到神經毒素像是皮膚里的積水，被這些藤蔓緩慢吸取走，然後雙腿終於恢復了知覺。
他其實一直都很清醒, 但因為太多次失敗和後悔，已經沒有了勇氣去重新開始。
狄微的腰立馬被摟住，對方溫和的聲音里包含著不容拒絕：「我當然相信你，我只是不願意再失去你。」
就像鋒利的刀刃終於尋找到了它的刀鞘，他們在虛幻的空間里相擁與相愛。
「好像沒有什麼意義了。」柏司仰頭，呼出一絲微弱的氣息：「我怕再一次救回來的你，會再也記不起我。」
果然，曾經的結局裡，大家的結果都不太好。
狄微擰眉，確認到：「殺我自己，才能出去嗎？」
「四次，也許還有第五次……？」
他遲疑地動了動唇：「狄微，海龜湯我不能給你，因為它就是幻境本身，需要她們來見我，幻境會在我的控制下自動觸發，否則，只能等待異變結束。」
虛妄：「……」
是條件不夠嗎？還是什麼原因？狄微發現自己對柏司的秘密了解的太少，甚至不清楚如何才能讓完整的柏司替代他的這些分身。
他伸出藤蔓輕輕碰了碰狄微的臉頰：「你怎麼現在反悔了？」
【簡介：攻擊力極高的頂和圖書級武器，來自虛妄之神的藤蔓，附帶麻痹效果。】
直到柏司的聲音恢復平靜，無奈道：「你的身體要來不及了，毒素會讓你永遠失去意識。」
再次睜眼，是在虛妄的懷裡醒來的，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開始了半植物化，無數細小的藤蔓纏繞住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她看到虛妄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那張和柏司一模一樣的臉面無表情，只是帶著一絲迷茫和欣喜。
她決定佔據主動權。
只見虛妄將自己的藤蔓纏繞住，尾端形成了一個尖銳的螺旋狀，赫然就是一把植物做成的尖刺，他送到狄微身前，說道：「你的攻擊都太弱了，可以用這個殺我，但是……也許最后還是會殺不死哦。」
「你的眼睛很好看。」他由衷地讚賞道。
狄微的理智一直在線，她需要趕快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沒有更多的時間和他糾纏。
他這麼說像是在好意提醒她。
她並不知道柏司的反應會很大，他的眼神瞬間被黑色的漩渦吞噬, 但是對方的定力仍然很好, 他抿著唇一動不動, 卻紅了耳側。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做海龜湯，拿到這60分及格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無能為力，她只有抱歉，甚至所有的反應，都是在思索下的行動，熱烈的情感永遠捂不熱她心中的冰川。
「而每一次救回來的你，都會被吞噬掉一部分，先是能力，再是記憶，就像我的能力一樣，被副本蠶食……」
但是她不打算用來殺虛妄，雖然他是工廠主，殺了有分，但是狄微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估計得要連砍99刀才能成功殺死對方，從現在開始砍至少得花上大半天時間。
他藤蔓頂端緩慢盛放的小花又慢慢枯萎了下來：「哦……」他剛剛蘇醒，覺得狄微很有趣，想要再和她獃著一會，但是她好像對自己的兩個朋友很在意。
但是虛妄卻遲遲沒有動作，他低著頭，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名為迷茫的情緒，藍綠ｈtｔｐs://ｗwｗ.hｅtubｏoｋ•ｃoｍ•coｍ色的漂亮瞳孔頓頓地看著狄微，看得狄微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怎麼了？」
她還有話要問他：「顏奈和趙靈，她們沒死是不是？」
柏司抬起眼眸。
「所以你原本也是玩家，只是為了我變成了那種樣子？」狄微其實沒有在發問，更像是確認，她追問道：「多少次了？我死了幾次？又被你救回來幾次？」
她意識到，身前這個是虛妄，不是柏司，柏司還沒有掌控住虛妄的主導權，他沒有來。
虛妄也許也不知道自己在欣喜什麼吧，明明可以把她永遠變成沒有自主思想，任由自己操控的植物，但是看到狄微睜眼的瞬間，心臟還是漏跳了一拍。
所幸的是，她沒有死在夢境里，完全淪為虛妄的植物人。海龜湯夢境中的信息量太大，狄微眯著眼回憶了一邊，她的視線重新聚焦，看向身前關切地給自己遞兇器的虛妄之神。
柏司淡淡地說道，他自嘲地笑了笑：「貪慾，殺戮，放縱，虛妄，都是我，也都不是我，每一次救你，副本就會將我的能力再次分裂出一小部分，他們便越來越獨立，最后變成獨立的個體，而柏司就會消失。」
「柏司，」狄微鬆手，她眨了眨眼，聲音逐漸緩了下來：「我確實失去了和你有關的記憶……」她頓了頓，又和柏司漆黑如夜的眼眸對視：「但是我知道, 我的心還保存著愛你的本能。」
「它殺不死我，只能利用我對你的愛來蠶食我。」
柏司從善如流：「我愛你。」
狄微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從虛空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一陣細密的失落在心裏泛起，狄微皺了皺眉。
她的腦子似乎也受到了神經毒素的影響，反應非常慢，她想說出的話被拆分成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蹦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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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眸帶著一絲憂傷，注視著狄微，片刻后，黑色的眼睫失落垂下：「你收回你的喜歡也沒關係。」
狄微看了一眼虛妄頂著的999等級，心想，工廠主不殺他們就不錯了，估計學習副本的競爭對手也拿不到這4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