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海龜湯（四）
趴在她腳下的學生會會長又長出了一張臉，他似乎很是痛苦和害怕，因為身體的彎折，無法正常地移動，只能伸出兩隻手死死地抓住狄微的鞋子，求饒道：「請您饒了我吧！！當年是我背叛了您，我再有幾條命給您折磨……生生世世困在這裏打工都好，請您不要殺了我，請您不要毀了我的賭場，不要毀了我的靈魂……」
「我們可以在這裏永遠的生活在一起。」
「好不好？」她用儘力氣去哄他。
與此同時，整個賭場都開始晃動，外邊響起人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大家驚慌地擁擠，還有男聲女聲似乎在叫著「地震了！」「怎麼回事？！」「救命！」
狄微自認為，她如今對柏司的情感仍然沒有回來，只是純粹地理性分析下，知道自己並不能和柏司硬碰硬。
狄微氣笑了。
她和柏司本就應該相識，所以自己才會產生那種異樣莫名的情愫和刻在本能里的信任，只是她不記得柏司了，而柏司也因為復活她付出了代價，分裂出貪慾，放縱，殺戮和虛妄，他只能有限度地控制這些分身，甚至有時連記起狄微都做不到。
兩人同時出聲，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狄微自己應該死過不止一回，所以記憶才會支離破碎，根據海龜湯里系統的反應來看，她的基礎數值並不低，至少比現在更高，應該是每一次死亡后，都會被削弱。
狄微理清自己的思路，眼神落在他的鎖骨上，伸手隨意地將他不小心落掉的最上層紐扣扣好，片刻后，說道：「柏司，看著我。」
他可以讀取她的內心，甚至回答自己的https://m.hetubook.com.com海龜湯文字，都可能是柏司的手筆。
柏司低垂眼眸, 眼睫毛在略顯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他似乎知道狄微無所謂的態度，只好喃喃道：「這樣啊……」
「是想要殺他嗎？」柏司歪著頭看向狄微, 黑色的瞳仁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和狄微對視的瞬間, 她甚至感受到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他在徵求她的同意，彷彿她只要一點頭，就會毫不猶豫地遞出刀子。
「這裡是你主導的夢境，告訴我，我該怎麼出去？」
狄微頗有些無奈。
就像放縱之神所說，海龜湯會讓人陷入無上曼妙的美夢。
身後的會長氣若遊絲地喘氣，一邊大笑一邊挑釁道：「柏司！你看！她記得我了，你折磨我有什麼用呢？她還是記不得你，可不可笑？她記得我這個仇人，卻記不得你這個最愛的人！！」
而死亡節點，狄微猜測自己大部分時候死在了海龜湯工廠的虛妄之神手裡，與其說是死在了虛妄之神創造的海龜湯，不如說，她死在了夢境中不願意放她走的柏司手中——也就是現在。
身後牆壁轟然倒塌，柏司手中的卡「咔嚓」一聲斷了一截，狄微皺眉，終於出聲：「夠了。」
結果顯而易見，她失敗了，這裏畢竟是柏司所主導的世界，是「小白」的美夢。
有點苦惱，如何讓戀愛腦清醒，還是喜歡自己的戀愛腦清醒，這對於狄微來說有點困難。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柏司終於願意說話，他溫柔地看著狄微，神情裡帶著一絲哀傷：「我不ｗww•hｅtｕｂoｏk•coｍ•ｃｏm願意再失去你。」
在海龜湯夢境里的柏司，不管是虛妄之神也好，還是柏司自己也好，似乎都知道狄微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出去。
狄微見他一言不發，伸手替他整理凌亂的衣領，聲音清冷：「你還願意玩多久？」
柏司抬頭，他的眼尾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紅色，他和狄微對視，目光裡帶著哀求和隱藏的愛意：「我是這裏的主人，我可以變幻出任何你喜歡的東西，你看……我們可以有家。」
他動了動手指，世界重新變回嘈雜。
狄微抽回手，她的表情淡淡，從柏司的懷抱中退了半分，她低眸看著柏司，忽然淡淡地嘆了一聲。
她忽然勾手，雙手環抱住柏司的脖子，趁其不備湊近，在他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隨後在他紅透的耳側邊嘆息邊道：「你相信我。」
他的聲音再次被掐斷，整個人在一瞬間被大力擊碎，變成了灰色黑色的碎紙片，無力地飄落在地上，場景開始崩壞，牆壁滲透出綠色的黏液，聲音逐漸消失，彷彿所有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柏司和狄微。
狄微也終於知道，曾經的自己為什麼出不去。
這似乎對柏司來說，已經是一個悖論。
柏司的眼神虛無了一瞬，他黑色的瞳孔終於願意和狄微對視，清清冷冷地泛著一絲光澤，像是想說千言萬語，卻什麼也沒有說。
但是柏司讓他的靈魂永遠留在了無限高中，他擁有再多的積分，也無法在他的現實世界中兌換，這就是背叛者的代價。
柏司的神情一瞬間收斂了起來，眉眼間染上一絲淡淡的紅色，ｈｅｔubooｋ•coｍ•cｏm他抿唇，低眸不願意與狄微對視。
學生會辦公室畢竟算是賭場的核心地段，外邊的承重牆似乎已經塌陷了，可以聽到男人女人呼救的聲音。
狄微其實一直沒有體會過什麼強烈的感情, 恨意也好，愛意也罷, 她的理智似乎永遠超過情感，即使她得知這個人曾經背叛過自己，也許給之前的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但是因為記憶的缺失，他在她面前不過是個認識自己的陌生人。
學生會會長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腰折斷，和那張可憐的黑色卡片一樣，他的臉上再次喪失五官，只是表皮可憐地皺在一起，發出一聲一聲的求饒和痛苦的嘶吼。
他知道狄微才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本來以為柏司殺不死自己，只會折磨自己罷了，沒想到這個人瘋了起來竟然要和賭場同歸於盡！
他像是短暫地思考了一瞬間, 隨後朝著狄微笑道：「那這樣吧，我替你殺了他報仇好不好？」
還有關于海龜湯。
他一邊求饒，一邊打量著身側柏司的臉色，見他不為所動，只能更加聲淚俱下，努力表現出凄凄慘慘的模樣，但是不知道是因為本身就是副本里的怪物，他根本就沒有眼淚可以流，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但是狄微還是想不起來自己和柏司的曾經，她的記憶只有片段，甚至連真實性都無法保證。
他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他的求饒換來的是柏司冷漠的眼神，他將目光停留在狄微的鞋上，笑了笑：「請把你的手從女士的鞋子上拿走。」
海龜湯的文字似乎有自己的想法,m.hetubook.com.com 之前怎麼追問都不回答自己，倒是在時候給來個否字。
「我怎麼離開這裏？」
他將手上的黑色卡片拿起, 使了巧力讓它彎折，只見身前的會長身體被一股無形的蠻力壓制,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彎折成了兩半，似乎在中間重心點輕輕一折, 就會立馬碎裂。
小白確實瘋了，如果海龜湯的前提正確，這裏的柏司確實偏執到有些令人心驚。
崩塌的世界重新構建，狄微眼睜睜看著身邊的環境驟然變化，逐漸形成一個房間的模樣，溫暖安靜。
世界忽然安靜。
柏司還是不願意看她，他微微將頭偏向一邊，黑色的眼珠看向狄微身後的虛空，只有眼角的一抹緋紅出賣了他，薄唇緊閉，似乎並不想和狄微過多交流。
他的彆扭來的很莫名，狄微知道對方可以讀取自己的心聲，便懶得在心裏分析，直接說了出來：「你為什麼要困住我？」
「我只是想要和你再多待著一會，我不願意失去你……」
「我不會死的。」
狄微不清楚之前的自己是怎麼做的，她應該肯定，她是個對感情很遲鈍的人，如果柏司攔了她的路，以前的自己應該會和對方反抗到底。
雖然狄微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是自己的腦子似乎已經被欺騙了，彷彿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和我一起安全地，好好的，不好么？」
狄微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這裡是小白主導的海龜湯幻境，小白就是柏司，他從一開始也沒有過多的掩飾，狄微難免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學生會會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重新拼www.hetubook.com.com湊好自己的五官，看著狄微, 聲線有些抖：「您如果想要出去, 現在就可以出去……我可以帶您出去……」
但是狄微並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義。
他完全就是隨心所欲地帶著她胡鬧。
他背叛了最開始的學生會，被系統收買，成為了運營無限高中副本的走狗，成為了壓榨學生獲得私利的賭場場主，最後學生會和運營這個私密賭場合二為一，他也順利成為了新的學生會會長。
狄微在剛剛一瞬間，確實對眼前這個學生會會長的臉有所眼熟，她的腦子裡也很突然地蹦出來一個名字，一個想起來有些厭惡的名字，但是她的敵人實在太多，很多都成了手下的亡魂，所以她並不是很在意，只是記得這個人原來是學生會副會長。
柏司無非就是想要通過幻境告訴狄微，你失憶了，你忘了我，我還記得你，我不僅還記得你，我還記得之前欺負過你的人，如果你還記得他，我可以幫你報仇。
夢境中的她好好活著，而現實里的她逐漸枯萎。
她伸手奪走柏司手中的卡片，放回他襯衫胸前的口袋裡，隨後欺身而上，和他對視。
「你還要殺了我嗎？」柏司嘲諷似的微微笑了，他伸手將狄微的手放入自己的胸膛之上，又露出狄微所熟悉的神情，無奈中帶著包容：「可以，來殺我，但是殺了我也是出不去的。」
他輕輕地表白，雙手從狄微身後抱住了她，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沉沉道：「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你很多次，我這一次會好好保護好你，如果你出去了，你會面臨死亡，你知道嗎……？」
也沒有必要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