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眉目
這是只玉杯,連同玉壺原本是一套的,賊沒能偷得了全套,剩下的還在庫里,祝纓在京城忙活了半個月,終於讓她逮著了!
朝奉真的說了!
朝奉雙手一攤:「顯出身份的、還要更好的,我們縱收到了也要能脫手不是?這些是最好的了。小官人要是看不上,我也沒辦法了,只好請您另尋合適的地方去了。」
朝奉道:「您有多少錢呢?」
這女人當著丈夫的面,就說:「有幾年了,他零零碎碎地從府裡帶出東西來,也不知道都弄到哪裡去了。對我說,變賣了一些,好放出去,咱自家也攢錢。哪知道……王京兆來了,他一來,那起子給他放錢的王八蛋死的死、跑的跑,卷著錢跑沒影兒了!家裡沒落著他一丁點兒好處啊,他當賊養姘頭!」
可這也只能是猜測,與王府失竊又有什麼關聯呢?
祝纓又問:「香料呢?」
陳萌笑道:「這個我還真知道一些,你還真問著了,別個人可未必會告訴你——殿下正愁著呢。他子嗣稀少,自己年紀卻已經很大了,倒不是生不出來,是養不住,王妃們又難產,如今只有一個年長的庶子、一個年幼的嫡子。論禮,該立嫡子做世子,然而這出的孩子是個病秧子,一年讀書要請半年的假,另半年還有一半時間上到一半兒就累得要昏倒。長子倒是健壯得很,然而是婢妾所出。」
朝奉瞭然,道:「那可不是這個價了。當鋪收東西,收來的價與後來賣出的價可是不一樣的。這個珠子,收五十,賣二百,都是鋪子的本事。」
如今也只有祈禱銷贓的手腳慢些,能叫她查出些蛛絲馬跡來了。
祝纓對金大娘子也不客氣,說:「大嫂知道的,我在京里沒幾個熟人,只好跟大嫂不客氣了,大嫂別怪我不懂事兒。」
但是無論如何,線索找到了,不枉她光顧完京城所有的尼庵之後又跑了許多家當鋪、金銀器行!蘇匡快要傳出來她和尼姑相好,花錢花得要當褲子的流言了!
朝奉心道:我看你是真的窮。他的表情變得淡淡的,說:「這裡是當鋪。」
他們的眼很尖, 等閑看不走眼, 祝纓一進來, 夥計就先掃了一眼, 覺得這不太像是自己的主顧。
鄰居家雇的一個燒飯的廚娘正閑,聽祝纓說的姓氏、人口等情形差不多合得上,便說:「要說發家,他家妹子可是為高陽殿下生了兒子呢!不過,他們家當家的有好些天沒回來了,怕不是在當值?他家裡娘子帶著孩子前陣子也去王府陪他們妹子了。哎喲喲,你來得不巧了呢,他們怕是要住很長時間呢,後來又來了幾個人,說是幫她搬取東西,要出去長住的。告訴你,往王府後門上央人給你通傳一聲。」
夥計依舊客氣地請她在一邊坐下,哈著腰問她:「那郎君來是……」
祝纓就向她打聽了一下王府的事兒。
祝纓狀似為難地道:「其實,我找大公子,並不是為了前面那些個閑話。想要知道,我自有法子打聽出來。其實是有一件事,猶豫良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講。」
鄭熹馬上安排了甘澤帶著兩個僕人拿了錢,跟著祝纓去趕在宵禁前把玉杯買了出來,他自己則著帶著玉杯去王府,讓王府的人辨認。
賣了祝纓一百貫的杯子,當鋪只給了這女人十貫錢另五兩銀子。
祝纓就問了王府的妻妾之類的事情,金大娘子吃驚道:「你怎麼牽扯進這個裡面來啦?難道有什麼嗎?他們府里不至於吧?你大哥倒是提過一點,你要在京城住得久了就能知道啦,殿下前後三個王妃,頭一個難產死了,第二個生了個郡主之後也走了,如今這一位倒是生了個兒子,卻是www.hetubook•com•com體弱多病。倒是府里有個奴婢,因殿下偶然喝酒了,她就有了個兒子。是殿下的大兒子,今年好有二十來歲了呢!」
這就有臉了?
祝纓自然說好。
祝纓糊弄完了陳萌也就告辭了,留下陳萌考慮要不要再管姨父。
朝奉往上看去,只見玉質細膩,小是小了些,卻是塊羊脂玉。朝奉撮著牙花子,露出了點兒匪類的氣味,說:「樣子不錯、料子不錯,就是小了些。」
祝纓道:「我想找大公子,你悄悄的,幫我遞個信兒。」
「沒見有什麼不好呀,」金大娘子想了一下,說,「他娘也不得寵愛,倒是老實本份,然而出身有些低,並沒有得到封號。」
陳萌道:「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你們收不到?」
問鄭熹,大約是不可能的了,祝纓便尋到了金良家。
哦, 來揀便宜來了!
「怎麼?」陳萌喃喃地道,「怪道提了兩次,都調不回京里來。多謝。」
金大娘子在家,見了祝纓,很是高興:「我才對你哥哥說,你如今成個大忙人了!總不見你,還道你忘了我們呢。」
那人滿口答應,祝纓穿的這一身不太搭,也就不再進這當鋪,抽身走了。
祝纓就問什麼樣的香料,價怎麼樣。
「算是吧。」
朝奉道:「那可說不好!」
這婦人一聽,是個女人去當的玉杯,當時臉上變色,罵道:「這個殺千刀的!!!他竟然敢騙我!一個奴才秧子!偷了主人家的寶貝養起小老婆來了!老娘倒跟著他吃糠咽菜!殿下也不用急,大人也不用惱,我都告訴你們!」
再多的,金大娘子也就不知道了。祝纓只恨自己只有一個人,而時間很緊,還不讓公開。否則,像王雲鶴那裡,灑出三班衙役,挨個當鋪一審,有沒有銷贓很快也就明白了,根本不用這樣費事兒。又或者再給她多點時間,她蹲點王府,也能聽出些東西來。
嘖!
朝奉帶她去了裏面的一間屋子,開了柜子取了匣子,打開一看,卻是一對炸珠嵌寶的獅子佩。祝纓吐了口氣,這東西的品質可與王府的媲美了,但是卻不是王府丟的東西。
祝纓嘆了口氣,留戀地看了一眼獅子佩,道:「那是沒緣份啦。」
祝纓想了一下,說:「要看什麼樣的東西了,好東西,耐用、不易過時,再貴,我也能擠出錢來。次一等的,容易過時,不划算,我就不要了。」
金大娘子道:「這個我倒知道一點兒,怎麼?你怎麼給裹進去啦?」
祝纓有點靦腆地說:「慚愧慚愧,區區從八品。這個么……京城生活。」
陳萌接受了這個說法,而祝纓也直接又問了高陽郡王府上的事兒,問有沒有什麼忌諱,免得自己掉坑,比如府里的內鬥之類。
「踏實肯干。」
然而這與他不相干,朝奉把祝纓帶到一間屋子裡,又拿出幾樣給祝纓看。玉佩他就不拿了,拿了結珠的,又拿了條銀腰帶。祝纓都說不好:「要比這個還要好一些的,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高陽郡王面沉如水:「查!」
祝纓道:「怎麼會忘?我娘不是時常得您照應么?我與金大哥才吃過一回酒呢。」
祝纓道:「唉,不是我的事,是大公子的事。我在案卷里看到了大公子另一位姨父的名字,龔劼的人拿著了他一些把柄,究竟是什麼把柄,我也還沒看到卷宗,只是聽他們提了一句。」
這個連夥計都懂了,從八品的小京官兒,窮鬼一個,又因為是官兒,所以還有點架子。能湊這一身的行頭就很不錯了,跑當鋪揀漏倒也機靈。估摸著一般的當鋪也不大愛接待這樣錢少事多的窮鬼。夥計https://m.hetubook.com.com心道:怕還不如我們大朝奉呢。
然而她也謹慎,因為內庫管事即便是王府之妾的娘家人,也不一定就是他了,畢竟互相構陷這事兒,不說她曾見過縣裡大戶的主母賣了小妾,又或者小妾誣主母,單就這些日子複核的大理寺的案卷里,類似的手段都是花樣翻新的。
「過繼。」
很多時候,當鋪里的朝奉、夥計等心知肚明, 只是看破不說破。
「唔,香料與往年倒是大差不差的,您說的新奇香料,多是哪裡有了新香方吧?小鋪不收那個。都是些常見的香料。」
哪知陳萌卻不是借口託辭,他們是真的死一個同鄉,祝纓還沒有什麼素服,只能穿著件青色袍子,到喪家門口領了條白布系在腰間,不幸又隨了幾兩銀子的禮。那邊陳萌出手闊綽些,贈了二十兩銀子,又極力辭出來,邀了祝纓出來說話。
祝纓問他:「那,以後還能收著么?」
到了第二天,鄭熹都人都在早朝,陳萌卻晃了來找祝纓,當著同僚們的面說:「有位同鄉歿了,你有空不?」
朝奉索性給她出主意:「要不就還是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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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萌便問她還有什麼事。
朝奉就去拿了幾件出來,祝纓都嫌粗糙,將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個結了精美絛子的玉佩來:「照這樣的。」
那人還算有眼色,咽了疑問,道:「並不是,是小人代大公子來的,您這是?」
祝纓道:「大理寺同僚提起過,不知道他們家有什麼忌諱沒有?」
嚯,還挺精打細算了。夥計心道,你小子也不蠢嘛!
朝奉也半虛半實地跟她聊天,祝纓有意避開了盤問式的語言,只問朝奉:「據您看,一身差不多的行頭,得是什麼樣的呢?因有個飯局,要鄭重一些。」
「是孩子們的功勞,竟把京城翻了個遍呢。舅舅,點人吧。」
祝纓嘆了口氣:「那好吧,總比他們那裡划算些。」
高陽郡王不耐煩了,看了看外甥,鄭熹對朝奉道:「你,把剛才說的話,對她再說一遍。」
「那個孩子可靠么?」
祝纓白在當鋪里晃了一圈,沒能找到失物,之後又去了幾個銷贓的地方,仍是沒有收穫。如此過了小半月,老馬介紹的銷贓的地方几乎跑遍了,甘澤又給了祝纓一個消息:郡主在問鄭熹,事情到底能不能辦得成?不行就算了。
「又繞我了不是?你只管問。」
祝纓道:「我找的就是當鋪。」這當鋪照老馬說的地方也沒錯, 門臉兒也沒錯, 牆上一個大大的「當」字,這個字原本是刷的金漆,現在有點剝落了。
兩人一來一回說的時間略長了些,裏面就有人出來看是怎麼回事兒,夥計略解釋一句,祝纓順勢就與這朝奉搭上了話。朝奉眼更毒一點,說:「您可不像凡人吶,可是帶著官字的?」
朝奉道:「再好就沒有啦。」
祝纓問道:「有沒有?」
祝纓一抬頭,樂了,這也是一家當鋪,抬腳就走了進去。她也不抱什麼希望,只是隨口以「買東西」或者「賃東西」當理由,要看一看當鋪的尖貨。哪知在這裏,竟真的讓她見到了件王府的東西!
陳萌如今在父親面前越發受到重視,伴隨陳萌多年的僕人自然也跟著雞犬升天,他倒能過來代陳萌巡查一番了。
這婦人被軟禁很久了,雖不在地牢,也著實擔驚受怕,跪下對郡王叩頭,一個勁兒地說:「冤枉啊!」
「這就至於叫你青衣小帽的找我?」
夥計笑道:「不敢。」
她向甘澤借了一身豪門僕人的衣服,回家改了改變得合身一些,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裝成是為自家主人探路的,往一處當鋪去和-圖-書。
高陽郡王再不遲疑,點了人,直撲當鋪!
祝纓道:「你拿一兩樣最好的來,要能顯出身份的。」
祝纓左右打量著這間當鋪,看到了高高的櫃檯、後面忙活的夥計、朝奉之類。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你們也賣些東西?有沒有什麼時新的樣子的?我能戴得出去的。」
類似的話陳萌明示暗示的也說了不少,祝纓固然是滑不溜手,也知道不能再裝傻。她顯出猶豫的樣子來,陳萌以眼神鼓勵她。
祝纓道:「那就依禮而行嘛!真要嫡出的這個沒了,再立庶出誰也不能說什麼嘛!」
朝奉暗道:又是一個窮鬼。叫個夥計將祝纓送了出去。
這個祝纓是知道的,郡王的正式的妾也是有品級的,沒有品級就代表王府不是很認可,又或者有人壓著她。
祝纓問道:「你知道什麼樣的好?給我說說吧,他們說,當鋪里的人,最明白好壞了。」
朝奉卻沒有像夥計這樣馬上瞧不起祝纓,他覺得這個小官兒還是有點意思的。擺手讓夥計去上茶,朝奉與祝纓聊了兩句,祝纓近來讀經史也讀了一些,與朝奉說話就改了另一種口氣。
朝奉並不熱情地道:「您要什麼樣的?能要多少?」
王府里便將那位「進府里陪側妃說話」的婦人提了來,當鋪朝奉搖頭道:「不是她。」
高陽郡王笑道:「七郎,你是怎麼找著的?」
祝纓忙向陳萌道了謝,說:「那我在鄭大人面前就少踩這個坑啦。怪不得他核那個承嗣的案子的時候臉色不對呢。」
祝纓就問道:「是有一件難事,不怕大公子笑話,我是鄭大人引入京中的,鄭侯府上還略知道一些,旁的事情竟一無所知。高陽郡王府上,是鄭大人舅舅家,是么?」
祝纓的行頭是剪裁合體的新衣,不頂精緻富貴, 至少也是個有餘力的小康之家。祝纓的臉上也沒有那種焦慮、尷尬、不安的局促樣子, 不像是個來當東西的人。年紀又不大, 多半是個好奇瞅兩眼的。
祝纓道:「有勞大嫂,多謝大嫂。」
祝纓笑道:「一百貫拿來,王府的玉杯就歸您了!」
鄭熹抱著手,等她罵完了,才說:「把那一個也提了來吧!」
這回卻是十分不幸,在他當鋪的門口被人認了出來——這是陳相府上的買賣!
陳萌道:「你只管說,我為你保密就是。」
凡干不正經營生的, 都好在明面上裝成個正經買賣,這間當鋪也不例外。它的一切都是一間正常當鋪的樣子,也收經營一些正常的當鋪業務。事實上, 自從有了當鋪,它就免不了被一些賊人拿來當銷贓的地方。
終於,在一個看管內庫的小頭目的房子那裡,她意外地得到了一個不算線索的線索:這個內庫的小頭目,居然是郡王一個妾的兄弟。
他命人把這二人押下,對高陽郡王道:「舅舅,還查下去嗎?」
祝纓道:「不是大公子,我還不知道這些事呢。唉,京城真是處處都是學問。」
「嗯?哦!你家富貴兒話真多,是有別的事兒要打探路上遇著了富貴兒,就順便叫他捎個話。穿得太整齊了,有時候打聽事兒不好打聽。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打扮成什麼樣兒,就好向什麼人打聽消息。穿得太顯眼了,往販夫走卒那裡一站,就不像自己人。」
鄭熹道:「把那個女人帶來吧。悄悄的。」
陳萌也苦笑:「沒有,黃先生那裡回信,也沒有。」
朝奉打量了她一下,道:「小鋪倒是有一件,我倒能做主,二百五十兩。」
朝奉道:「那倒是有的。您請隨我來。」心裏卻將那個絛子想了又想,絛子打得十分用心,頂端結了個同心結。暗想:一個獃子,怕是有和*圖*書了相好,想扮闊氣,好哄那等不知險惡的傻姑娘哩。
祝纓不動聲色,又挑剔,要求他們再找一隻。當鋪說收的時候就只收了這些的時候,祝纓面露難色,最終決定買下,但是身上沒有帶錢,先付了個定金,預定明天她帶錢來,但是要當鋪寫張字據。
鄭熹道:「你膽子越發的大了!」
祝纓搖搖頭:「京城沒有叫智空的尼姑。道觀也看過了,新近來的也沒有與她容貌相似的。正想向您打聽呢。」
祝纓含蓄地道:「太新的。」
「拿來我看看。」
鄭熹一聲嘆息:「是。您給我幾個府里的人,我還叫那個孩子帶著,悄悄的辦。」
夥計受到了一點小小的驚嚇。
「那就是說,也有當好東西的了?有沒有,高門流出來的?能顯點身份的?我能買得起一兩件的,譬如值個一、二百的?」
一旁金彪聽到酒字打了個嗝兒,跑了。
「好。」
收好了字據,祝纓不緊不慢地離開當鋪,然後飛快地到了鄭侯府上求見鄭熹,見面就向他要錢!
朝奉道:「那這裏倒是有一件兒,才做了,剛上身,可就貴些了。」
陳萌大笑:「你讀書太晚,有些史書沒讀到吧?朝廷要算他個絕嗣,奪了爵,只給他庶子一個宗室的名份,也是可以的。然而要立庶子,有嫡子在,恐怕是不成的,王妃也不會願意,必是要鬧的。這不,兩下就僵住了。郡王倒是個良善的人,也不好不給王妃臉面,硬抬舉婢妾。」
祝纓道:「鄭大人有個事兒,現在還不能說,恐怕有點干係。等查明了,一旦能說出來,大嫂自然就知道了。不能說的,知道了也是個麻煩。大嫂別怪我,又不說清楚又要請您幫忙。」
祝纓心道,我只有一個人、王府也不許聲張,否則多幾個人,多跑幾個地方也是好的……
郡王是不認得這個的,他的珍寶無數,又不是他慣常用的。好在府中除了管理內庫之人,尚有些僕人認得,又與庫中剩下的東西比對,正是失竊之物。
祝纓道:「有別的嗎?又或者……」
祝纓十分不甘心,正走著,汗毛一豎,往路邊一跳,一輛馬車從身邊馳過。祝纓吐了口氣,又被一聲:「這位小郎君,要麼進來,要麼挪挪步,您站我們門前了。」
祝纓這一晚被留在了鄭府等得打瞌睡,鄭熹在舅舅家幫忙審案。尖貨不多,當鋪朝奉還記得當東西的是一個女人,這卻又與嫌犯們對不上了。不過,這個女人當時說:「當家的犯了事兒,家裡揭不開鍋了。」
做官的十分忌諱「與民爭利」,是不許經商的,然而當鋪不算。
鄭熹一喜:「找著了?」
陳萌道:「我不過比你早知道一點,過些時候,他家一個安排不好鬧出來,你也就知道了。郡王如果有什麼越禮的安排,也要家父相幫,我這才知道了一點兒。如今你從外面看,是一丁點兒也看不出來他家有什麼不好的。你想,王妃的兒子還不到十歲。」
祝纓又仔細搜尋了一回,也是失望而歸。想來王府也想到了這一層,而王府的內鬥她卻並不知內情。
陳萌也不知道是哪個案子,大理寺的案子多了去了,祝纓隨口一個,他也辨不出來歷。他只想與祝纓有些交情,就說:「不要說你,就是我,許久不來京城了,要不是與我家裡有些關係,我也難探聽的。咱們都是新到京城,要相互扶持才是。」
金大娘子道:「客氣什麼?你要客氣,我們該惱啦!我要客氣,你大哥回來,是要怪我的。什麼事兒?」
又想鄭熹也是不厚道,又要人查案,又還要遮遮掩掩的!不就是大小老婆爭家產么?怪不得王妃還要派人問呢!都問,又都不肯透一點有用
和_圖_書
的消息出來。祝纓道:「我先看看吧,都什麼價?」
陳萌在京中竟還有一處私宅,陳萌道:「這是我母親昔年的產業,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事?是有冠群的消息了么?」
祝纓不大懂這些,托鄭熹的福,能在王府的內庫里指手劃腳一番,命王府拿了許多奇珍來給她看、說明價值,記住了一些。兩下對比,她也就看出來了,這間當鋪里沒有頂好的東西。
朝奉道:「小郎君不如這樣,您瞧,那邊兒,那裡是專賃時新衣裳的。那條街,有時新樣子的紗帽、荷包……」
無奈之下,她只得抽空又往那幾個嫌犯在府外的住處去踩點。這些人在外面的住處有好有壞,好的也堪比一個小康人家。差一些的也有個安身之處。祝纓如今在京城是不好裝貨郎了,只得裝成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偽稱投親,向鄰居打聽。
「恐怕!」
心道:就算知道了這個,又有什麼用?他娘的!真是邪了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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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皺著眉, 有點像個小財主家的那種有點明白事理又不太明白的小孩兒, 道:「要時新的,大傢伙兒都覺得新鮮的。」
夥計還是客客氣氣上前打了個招呼, 向她說:「這位郎君,我們這裡是當鋪,您……」
祝纓對京城各大府邸的事知之不深,問道:「這個兒子,怎麼樣呢?」
夥計道:「不知道郎君想要什麼樣的呢?」
祝纓出了陳萌的私宅,將腰間的白布帶子收到袖子里,心裏有一點挫敗。她有一種預感:找到贓物的可能性很小了,恐怕還得往嫌犯身上下功夫。然而王府、鄭熹恐怕是不願意的,鄭熹已經讓她開始看龔劼案的卷宗了,就表示查賊的事兒不讓她再去丟人現眼了。
轉身回去的時候暗罵:這狗屁王府,凈耍心眼兒,又要維持個「臉面」!告訴我這裏面有個妾又怎麼的?省得我滿京城的瘋跑瘋找,當鋪都知道我是窮鬼了!
「就算是我半夜發癲拿出去的,你也要查出我是怎麼乾的!」
當鋪掌柜在寫的時候祝纓心中奇怪:這裏不是銷贓的鋪子呀!
鄭熹平靜地看著這個女人哭鬧,又看著那個男人一臉的灰敗,這女人的話,他只信一半兒:一個內庫管事,能盜取這麼多財物?
看來,至少贓物不在這裏。
朝奉心道,你懂個屁!仍然說:「那是沒有了。」
陳萌道:「你到底年輕,雖聰明,卻本性純良。你想,要是這嫡出的無後,又在殿下身後才死,會怎麼樣?」
祝纓等人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潛入這處宅子,只見兩進院子,乾淨整潔,然而處處痕迹落在祝纓眼裡,卻是有人翻找過了。撬開屋子的鎖,裏面也是被翻找過了,什麼佛龕、衣櫃、書架都打開過,連床底都有人搜過了。大概是礙於鄰居們的耳目,倒沒有把東西都砸壞。
祝纓不等這人驚訝叫破,便問:「大公子在這裏嗎?」
彼時,祝纓說的是:「聽說他們家發家了,就來投奔。」
大朝奉,都能在京城置份小小的產業,有個小廝或者徒弟伺候著了。這個窮官兒,這個年紀,家族中再不襄助一下,肯定是個賃房住的主兒。
祝纓好聲好氣地問:「能賃么?」
這多少是個方向,她還得再接著查。
「只有這一件?」祝纓往身上比劃了一下,又嫌不夠文雅。
夥計笑道:「那新的,您不該在這當鋪里找。當鋪里的東西,都是別人使著的,或者是家中傳下來的,因手頭銀錢一時轉不過來拿來押著的,可沒有新的。您要新式的衣裳,就去成衣鋪子,或者找個裁縫,小人瞧您這一身就不錯。至於佩飾,金鋪、銀鋪又或各種珠玉坊里也可尋。我們這裏,也都是些舊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