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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走。」祝纓沒有瞞她。

四夷外番里需要朝廷冊封的這一種，都是上一代死了之後、由鴻臚寺翻揀備案里的嫡庶長幼，報給朝廷下敕封的。如今自己正在鴻臚寺，正管著這個事兒。要辦抓緊辦，晚了事倍功半。

吃飯也沒有食不語的規矩，祝纓對祝銀說：「明天去請尼師過來，給小妹摸把脈，開劑葯，以防水土不服。」

過不數日，奏本果然批了下來。

蘇喆道：「原來不赴任是這個意思！要是阿翁再能回到梧州做刺史就好了。也不怕地方小，往西無論是藝甘還是西卡他們都沒咱們厲害！咱們拿下一個大大的州，您帶著我們過活。」

祝青君與祝煉都看了一眼黑綢，蘇喆問道：「這是幹什麼的？」

祝纓道：「恐怕整個宮裡，陛下只有對她發不起火來。」

「哦。」

蘇喆回房之後就開始翻箱倒櫃，蘇晴天道：「天這麼晚了，你不睡幹嘛呢？不是說京城的人起得早嗎？」

王雲鶴與施鯤研究了一下，施鯤與駱晟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道：「就聽其風俗吧。歸化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辦到的。」

祝纓又派人給王雲鶴、駱晟送信，告知了蘇喆到京的消息，並且說一切正常，暫時住在自己府里，沒有往四夷館放。

她將在政事堂議的事對她們講了，蘇喆與蘇晴天聽到刺史只是有個虛名，並不真正到她們梧州，都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纓黑綢遮目，沉靜地坐在書桌後面。祝纓道：「坐吧。兩件事，第一，要建一個自己的會館。第二，接下來我會帶你見一些人，或許還有皇帝，這個要看他怎麼想。」

蘇喆暫時還考慮不到這麼多，想了兩圈才想清楚，道：「我聽阿翁的！」

祝纓道：「以後就要謹言慎行了。」

祝纓沒有換衣服，先與她們到了書房。蘇晴天與蘇喆在她的書桌前侍立，蘇喆瞄了一眼桌上的一塊黑綢，覺得奇怪，這東西出現在這裡有點突兀。

「是。」

蘇晴天道：「有的！」將蘇鳴鸞的信遞上。

她正在女孩子躥個兒最凶的年紀, 一年不見，她又高了不少，即便到了北方京城，個頭在姑娘里也不算矮了。一身藍衣綉紅花，身上佩著亮閃閃的銀飾, 腰間一柄小彎刀，笑容與京城的姑娘截然不同。

蘇鳴鸞的回信里十分感謝祝纓的提醒，並且明確地請求祝纓幫忙，爭取早日將蘇喆定為阿蘇縣的下一任縣令。

王丞應了一www.hetubook.com.com聲，頗覺祝纓會做人。

蘇晴天忙說：「是。要我做什麼？」

祝纓道：「廢話不多說了。御史已經抵京，接下來就會有安排。如果無意外，內三縣划做吉遠府，外五縣獨成一州，仍然稱為梧州……」

蘇晴天關切地問：「會館？」

蘇喆關心地問：「那個遙領的人，會是誰？」

祝纓一眼將她從頭看到腳，說：「不錯。」

「呃？」

祝青君臉上微紅道：「那個……咳，我來的時候病了一陣兒。」

「是。」

「好。」

「好！」

「哎喲……」

蘇喆躥到祝纓身邊說：「都是熟人，她們都懂府里的規矩。」

「有一件事，就是昨天說的那個。」

祝纓道：「您想，這回他們告狀都告了些什麼？話趕話的，趕上了，心裏不踏實。」

「咦？」雖然是自己所想，但是沒想到是這麼地順利，幾乎不用自己開口。她還以為要再多遊說一番呢。

「嗯，京城的梧州會館，是以前內三縣為主建的。如今新梧州還能再借別人的？要建。還好，佳茗、阿金都在，慢慢相看地方。等到政令下來，就開始操辦。」

「那也不對勁兒，以後不生了？縱沒有親生兒子，難道不能過繼？」駱晟很自然地問。

王丞道：「大人也太好心了。」

等沈瑛離開之後，駱晟才說：「陛下今天生氣了。」

祝纓道：「好了，先開飯。」

蘇喆走上前去，祝纓摩挲著奏本的邊緣，道：「這個，我要用了。」

駱晟小聲地說：「就怕魯王又亂說。真是的，為什麼還喜歡魯王呢？」

祝纓道：「一個家，婆媳吵架，怎麼辦呢？不是看婆婆慈祥與否，也不是看媳婦孝順與否，看那男人腦子清不清楚。拿大義名分去壓，要麼把老婆逼死，要麼把老婆氣跑，終落得個雞飛蛋打。不如一頭老娘一頭老婆，咱們在中間先糊著過。日子久了，婆媳互相知道了脾氣，慢慢也就和順。」

蘇喆與蘇晴天跟著去了書房，蘇喆好奇地看著祝纓：「阿翁，您這是……」

等收拾完，祝銀又過來問還需要準備什麼，又問宵夜想吃什麼，蘇喆道：「不用啦，這樣就很好。」

「哎，不說不說，就同你說說。你今天不忙吧？」

蘇晴天一副本族的打扮, 連同她帶來的人都穿著本族的衣服，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若是早幾個月這樣，怕是一進京城就要被京兆府給請去喝茶了hetubook.com.com。如今當初告狀的事已經冷了下去，她們一行如此打扮才能順利地到達祝府。

蘇喆道：「我找布。阿翁矇著眼睛，一定有什麼意思，我也試一試。」

————

兩人商定了奏本怎麼寫，填好了內容，蘇喆一蹦一跳出了書房。

祝纓問道：「對他們動手了？」

說得最多的是蘇喆和祝青君，一個頭人的獨生愛女，一個孤兒女奴，把臂言歡，十分有趣。

駱晟直皺鼻子：「也太疼了。」

「是。」

祝纓道：「我拿來玩的。」

兩人都說沒有，祝纓道：「那好吧，歇息去吧。」

王雲鶴默不作聲，一直看著祝纓，祝纓道：「她需要朝廷的認可，總比不需要來得好。」

蘇喆道：「我好好的。」

確定為繼承人之後，蘇喆的一言一行就可以視作蘇鳴鸞在京城的代表了，這不比一個空白的奏本容易嗎？蘇喆還能以她自己的名義上本奏事，比起還要設法解釋怎麼突然那麼巧地出現一個內容契合的奏本，蘇喆本人的存在更合理。雖然暫無品級，但是有了名份，祝纓照樣可以為她把奏本遞上。

祝纓彈彈她的腦門，道：「我這兒還有你不認識的人呢，以後要用廚房了，得跟李大娘她們說的。」

駱晟那裡回信：你安排就好。

王雲鶴道：「也罷。之前確是梧州刺史辦得岔了，奏本留下，我報與陛下。」

祝纓拆了一看，上面就兩件事，一是事件後續的安排，二是將女兒託付給祝纓教導。信上還說，她準備一份蓋了印的空白奏本，萬一有急事，祝纓可以直接拿來填上認為合適的內容，就以蘇鳴鸞的名義拿給朝廷。

「是。」

祝纓道：「怎麼？還想并吞他人？」

祝纓道：「坐吧。住處比以前大了些，慢慢再看吧。家裡怎麼樣？」

「這奏本，咱們恐怕得給她遞上去。她們本就有這個風俗，蘇鳴鸞的縣令就做得挺好。」

「哦哦，你安排。」

機會難得。不趁著朝廷派的刺史在梧州犯了個大錯講條件，以後再想講條件就難了。

蘇晴天終於得到機會了，說：「項三娘還有些事要處置, 她還帶了貨，比我們要晚幾日才到。」

「知道了。」

祝纓打開了一看，道：「先放到我這裏，我會給你安排好的。用之前也會告訴你幹什麼用了。」

王雲鶴道：「歧陽王。」

王丞笑道：「入夏之後大家都有的。」

祝纓將蘇喆又叫到了書房。m.hetubook.com.com蘇喆進了書房之後就笑問：「阿翁，你不蒙眼睛了嗎？」

蘇喆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小胸脯一起一伏，強忍著激動興奮道：「那、要是發生了別的事，再要用到這個，可再沒有第二本空白的可用了。」

祝纓不答反問：「小妹沒讓你捎什麼信來么？」

祝纓道：「等有人南下，就讓人把這消息帶給你阿媽，她也就可以放心啦。」

「獨生女。」

「是。」

施鯤道：「不該問的別問，難道歧陽王殿下還委屈了梧州不成？」

祝纓道：「哦……沒動手就好，你舅公他們自己的事兒還沒弄明白呢。你們明天先不要出門，我讓人去找佳茗過來陪你說話，等安頓好了，有你逛的時候。」

祝纓點頭：「你阿媽將來是要把家交到你手上的，我們商量好了，現在就要在朝廷里給你定下來。」

「昨天住下來之後與她聊了一聊，才知道她母親有一個奏本，是請立她為嗣。」

祝纓微微有些詫異，駱晟幾乎從不說人壞話，現在說到了魯王，把皇帝也捎上了。她說：「父母疼小兒。」

祝纓道：「不是有你嗎？」

蘇喆到京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祝纓踏進府里，這姑娘就跑到了她的面前，笑著叫了一聲：「阿翁！」

見施鯤樣子不對，祝纓見好就收，聲音愈發恭謹道：「不是不是，那，鴻臚寺就安排在京的蘇喆、林風擇日拜見一下殿下了？」

「那也明天再試，今晚你找到了也是矇著眼睛睡覺，多此一舉。」

「自從上次抱恙之後，脾氣越發不好了。今天訓斥了太子辦理政務不夠仔細。唉，也不知道阿姳在宮裡過得怎麼樣……」

與祝纓想得差不多。得到答覆后，祝纓又將蘇鳴鸞的信仔細看了一遍。

駱晟沉吟良久，道：「只要不生亂，又不是中原，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別人家的事。」

祝纓對蘇佳茗道：「你們有自己的小秘密，小妹就交給你，帶她再置辦兩身夏裝，要京城的新款式。」

「是。」

蘇喆又將一份空白的奏本遞了來。

「不管是誰，他都去不了那裡，每年給他些禮物就好。這個我接下來會教你，等到人定了下來，我會帶你去見這個人的。」祝纓是有點希望這個人會是歧陽王，這個人目前看來比較不會犯蠢，其他人就說不好了。

祝纓笑道：「就說你不是個只會乖乖聽話的人，新刺史最好不赴任。」

「額外再給一點，都不容易。」

去年和圖書年末項安南下，攜帶的信件里，除了安排了要如何告狀挖坑，祝纓還給蘇鳴鸞提了個醒：蘇鳴鸞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朝廷對女兒繼承家業這事兒並不視作理所當然。沒有兒子的人，很容易被朝廷從兄弟家裡找一個兒子來過繼。需要早日確定蘇喆繼承人的身份。

蘇佳茗笑道：「是。」

施鯤看得渾身難受，劉松年這個渾身刺兒都長硬了的老刺兒頭居然一聲不吭，沒嘲笑皇帝兩句。

次日，祝纓先去上朝，難得一次朝會，皇帝被兩個宦官扶出，山呼畢，各衙司早就打好招呼不在這個時候觸霉頭，朝會很快結束。丞相與六部九卿等留下，其餘人等各回各位。表演結束。

祝纓道：「事事都聽別人的, 就不是你了。走, 裏面說話。阿銀，給她們安頓下來。小妹還是住後面, 把大姐前面的那個院子開了。晴天在京的時候就與小妹同住。都帶了誰來了？互相認一認。」

祝纓一笑：「給你用。」

這天也不是歧陽王過來的日子，駱晟回到鴻臚寺時額上冒汗，有點蔫，沈瑛說要出去辦事，他也無精打采地說場面話，多一字也沒興趣問。

「是。」

吃完了飯，各自回房休息，蘇喆的侍女們跟著住進了她的院子，挽起袖子來收拾打掃。蘇喆與蘇晴天看家裡不再是竹具，覺得祝纓也應該過得好一點了。

「那我這就送去政事堂了？」

祝纓對王丞道：「以鴻臚寺的名義，給這幾天出去辦差的人撥一筆消署的差費吧。」

祝纓道：「你是真得到京城再來住一陣，好好地看看朝廷里是怎麼做事的，不然遠隔關山，閉門造車還真是不行的。慢慢學，慢慢看。我這兩天給你把事情安排好，以後你就住在我這裏，與林風一起，先到會館看一看，再去番學呆一陣子。對了，晴天啊，你暫時也不要走。」

蘇喆才睡去了。

這一天鴻臚寺卻是沈瑛有事要出去。天氣一熱，熱死了一位老太妃、兩位老大人，虧得不是同一天死的，沈瑛還能分得開身。他一連三天要跑三處，將司儀署攆得腳打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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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天與府里的人都認識, 沒費什麼力氣就敲開了門, 連同蘇喆都在府里等著祝纓。

駱晟道：「阿蘇縣令，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過來的嗎？怎麼立女兒為嗣？這不對吧？」

祝纓忙問：「那新梧州刺史呢？」

蘇喆小鼻子一皺，輕聲道：「您是在幫他們過得好一些嘛！」

祝纓和-圖-書道：「都是同僚，不能太生份。」

祝銀道：「那您隨我來，大人在書房裡還有話要對您說。」

「哦哦，好的！」

自己的安排說完了，祝纓問：「你們還有什麼安排嗎？」

祝纓決定這件事馬上就要辦下來！

今天皇帝發了一通火之後，閑人如駱晟等離開了，丞相留了下來再議事，那氛圍就更難受了。公開的，皇帝斥責了太子，私下的，政事堂一提「遙領」，皇帝就點了歧陽王的名。

蘇喆二人坐下，接過了府中女侍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想要說，又笑了，靜了一靜才說：「很順利。本來阿媽與那幾家也有準備的，看了阿翁的信，照著阿翁的計劃行事。兩個御史當場就生氣了，說那個刺史胡鬧。有人為刺史說話來著，咱們就有安排人出來說，他們跟著刺史欺負人，拿了許多好處，御史將他們也給抓了。阿翁，刺史……會怎麼樣？」

祝纓麻溜地去了政事堂，王雲鶴打算問她收留蘇喆的事情的。豈料祝纓又甩出了一個奏本，把王雲鶴原本想說的話給塞了回去。

蘇喆道：「哪有那個心情？您不在，舅公他們也沒那個心了，都說，有您在幹什麼都安心。我看他們是貪心。」

祝纓道：「這話不能到外面說，叫人聽見了豈不要說你們不和？」

第二天一早，府里起得很早，因為蘇喆的到來，祝纓去郊外的計劃是泡湯了。但是尼師很快來了，檢查了蘇喆與蘇晴天等人的身體，又給留了些消暑的湯藥方子。蘇佳茗、阿金也都來做陪客，幾個年輕人一處說得高興。

「我？」

「誒？」

蘇喆道：「啊？您、您要用來幹嘛呀？」

祝纓拿出那個空白的奏本放到書桌上，說：「過來。」

劉松年抱著胳膊，聽他們說了一陣，才道：「又弄鬼！」

王雲鶴回信：知道了，明天到政事堂來一趟，面談。

祝纓道：「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防著點兒。」

施鯤道：「去吧。」

「定下來了我再教你如何應答，如何寫奏本。」

祝煉等人又回到家裡，小夥伴們在異鄉見面，忽然間就多了幾分親切。蘇喆與祝煉年紀差不多，祝青君比她小一點，林風又比她大一點，四個人四種不同的情況，原本沒有那麼親密，現在是祝青君與蘇喆拉著手，林風問她怎麼不叫自己舅舅，祝煉抱著胳膊在一邊看，不時插兩句。

「便宜他了！那——新的……」

蘇喆更高興了：「阿媽讓我來都聽阿翁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