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四十
鄭熹道:「是啊!」
林風輕快地跳下了馬,喊一聲:「我回來啦!」就看到祝彪怪異的目光。
祝纓道:「左右不過是那些事,也是做慣了的。今天是有件事,須得提醒一下。」
不給行不行呢?鄭熹如果現在正在政事堂,或許可以,但他守孝在家,就絕不可以剋扣。
現在祝纓終於問了,他們便也不認為之前是祝纓沒留意,而是現在才到時候。
陳放不由皺眉:「誰這麼大胆子?」
鄭熹自嘲地笑了笑,道:「日子越近,竟越發毛躁起來了。」
祝纓道:「隨口一說。反正花的是朝廷的錢,又不用我自掏腰包。錢是朝廷的,事兒是自己的。」
鄭熹問是何事。
祝彪道:「您回來了?大人在等您呢。」
「是。」
來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端正男子,一派恭敬。見了祝纓之後先恭維一番:「尚書為國操勞,實是我輩楷模。小子冒昧打擾,萬分抱歉。只是小子忝為公主家令,事關公主,不敢不言。」
雖然祝纓廢除了他們的奴隸身份,在習慣上,已經入了祝府的人,還是認為要聽一聽主人的話。
「是。」林風老實答應了。
祝銀徹底放下心來,道:「好嘞!」
這個事兒,祝纓也不知道要怎麼教他,講道理?有什麼好講的?君子要潔身自好?她這兒不能養君子。
如此一來,兩府的補貼就都得給!祝纓只得從預算里再挪出一筆來,連同永王府有可能的費用,都給準備好了。
林風往掌心呵了兩口氣,嗅了嗅:「有茶水嗎?」
胡師姐正斜眼看他,林風更害怕了:「義父,究竟出什麼事兒了?」
祝府里叫的晴天就是祝晴天, 祝文走出門去, 讓一個小姑娘去把祝晴天給叫過來。
「怎麼了?」林風問道。
陳放不敢怠慢,拉著他的手,笑道:「莫急,凡來祝壽,有沒有壽禮都有一口酒喝的!」
祝彪道:「只有我們自己喝的……」
「啊?」
恭安公主的駙馬,是鄭熹的兒子。
祝纓嘆了口氣:「外面的誘惑很多,有許多事情,倒是咱們家與外面格格不入了。也是我疏忽了,你們也都長大了,有些事兒,是得給他們再講講明白了。人長大了,男歡女愛都是尋常事,但不可m.hetubook•com•com以泛濫。」
祝晴天小跑著過來,聽到祝纓問她:「林風去花街了?」
鄭熹不置可否。
蘇喆認真地說:「那就麻煩了。」
祝纓又扯過了信箋,給山雀岳父寫了封信。
祝纓道:「二郎尚主,公主府不比自己家,心裏得有個數別被下面的人欺瞞了。駙馬在公主府里本就有些尷尬,得多用心。」
祝纓問道:「有召鄭相公么?」
他板著臉步下了台階,忽然臉色微變——他認出了來人的服色,是宮中來人!
「阿翁, 我裝個著急就行了吧?」蘇喆沒等到祝纓發話,追問了一句。
鄭熹這才緩緩地說:「這是常有的,小孩子燒得厲害,退燒不及時,腦子就要燒壞掉了。大郎,本都已經會說話了,也認得人,能背幾首詩。這次病了之後,就全不似那般模樣了。」
道兒她劃下了,他守規矩,祝纓就還像之前一樣栽培他,否則,自己也只好將他放棄,再換一個人來了。算起來,郎錕鋙的兒子郎睿,也該長個差不多,離開父母不會很容易就死了。
東宮長子一直養在深宮, 外面的人也不曾得見, 更無從與他培養什麼感情。他又是庶長子,太子妃還年輕, 現在把他捧太高,過幾年有了嫡子, 要怎麼平衡?頂好就是「知道有個這麼個孩子」,不要多過問。
然後才與陳萌一同往宮裡趕。
「現在見過了?」
「嗯嗯。」
鄭熹道:「未必!冼敬就不想我回去。」
即使是在京城,府中隨從、僕人的婚配,也是要請示主人的。祝纓一直不說,他們也就一直覺得是不是不合適?
蘇喆撇撇嘴, 「哼」了一聲, 道:「切!他們湊在一塊兒能幹什麼好事兒么?喝酒、歌舞,還往花街去跑!就算帶我,我也不想去!切!」
蘇喆聳聳肩:「太子妃年紀又小, 就不像個家的樣子, 到哪裡養出人情味兒來?」
祝纓道:「大道理我就不同你講了,以後這個事情,不要干。」
祝纓不但要平戶部的賬,還要給鄭家尚主送禮。婚禮是在次年,但鄭家的準備,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鄭府這樣的人家,自己有家底,祝纓主要是送錢,一和-圖-書共送出了兩筆錢,鄭熹都讓岳妙君收下了。
四十歲的生日是不能不做的,知道的人都過來吃壽酒。鄭熹、陳萌等人都來了,熱熱鬧鬧。
祝纓道:「那不妨再多看幾年,現在還小,聰敏愚笨都看不大出來。便是看出來了,也沒什麼,太子妃還年輕。」
「回家叫他來見我。」
這件事她甚至不能對任何人抱怨,鄭熹於她算是有「知遇之恩」的。她從來走的都不是「鐵面無私」的路子,她一向是體貼的,是不能「忘本」的。
祝纓掃完一頁書,將書反扣在桌上,打量著林風。林風整個人都有點凌亂,領口微松,頭髮也不太緊了。
祝纓道:「這跟腦子沒關係,帶人去花街的能是什麼好人?他也是,沒個防備。別人要是有心,這會兒已經給他下套了。去花街是要花錢的,他從哪兒來錢?喝了酒,又未必管得住舌頭。」
此時的鄭熹,人逢喜事,顯得年輕了不少,對祝纓道:「到年末了,戶部正忙,你有事,不必每每親自過來。」
祝纓正在看書,林風屏息凝神:「義父。」
祝纓歪頭看了看他,林風就覺得自己幹了錯事,究竟錯在哪裡,他也不知道,但就是錯了吧……
陳放穿得像個紅包,一眼看過去十分的喜慶。他站在府門口,遠遠地望見一隊人橫衝直撞過來,將路上的行人撞得東倒西歪。
皇帝昏倒前讓召丞相與祝纓等幾人。穆皇后召太子、穆成周等人到御前,杜世恩見勢不妙也要往宮外送信。
祝纓忽然笑道:「您這是怎麼了?還有幾個月,您回來,再操心也來得及。」
「新鮮吧?」
祝纓點了點頭。
祝纓琢磨著得為這件事單撥出一筆錢來,這對現在的祝纓而言,只是一筆小錢。錢不是問題,但她的心裏不由覺得緊迫——隨從都要成家了,這座府邸在京城越來越龐大臃腫,脫身的時候恐怕不易。
祝纓道:「當然啦。強扭的瓜不甜。」
鄭熹詫異地問道:「你不知道?」
祝纓將這一份賬目一看,花賬上開的,他居然開得很克制,只比市價多要了五成,比那等虛報一倍的算好的了。
跟在她身邊的人,要麼不結婚,要麼結婚晚,細細一數,連隨從年紀都不小了,這
和圖書
在眼前已經是一個大問題了。——————————
「哎!忘不了!」蘇喆快活地答應了。
祝晴天怔了一下,道:「沒聽說呀, 他不好這個,更喜歡打獵。要是有,怕也是近來別人請他去的。」
祝纓道:「用心做事,將來照顧好公主、駙馬的起居。」
祝纓道:「有什麼事?只管說。」
「小孩子,是容易生病的,聽說已經痊癒了。」
林風臉上一片慘白:「那個……以前沒見過嘛!他們說去見見世面,我、我就去了……」
「只說召政事堂的相公們,施、鄭二位都不曾召。」
祝銀小心地又追問了一句:「還沒想成家的,能不用成家么?」
將來二郎自己過活,可別讓人打著他的旗號、他還不知道,白白當了冤大頭。他要是知道呢,自己好安排,知道自己的面子用在了哪裡。」
這還真是的,在林風還很小的時候,梧州在祝纓的手裡就沒這些了。等他再大一點,就在祝纓身邊過了,是沒見過。
祝纓道:「也不是別的,公主的家令,得留意。他給我報的賬可不太老實。您的面子上,我只當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這個時候我不想生事。
祝纓順口問了一句:「林風呢?」
這一日,祝纓才應付完刺史們,恭安公主府的家令便投了帖子來求見。
祝纓看祝文接了賬目,道:「我抽空看一看,你等答覆吧。」
祝纓道:「你把賬目列出來吧。」
祝纓道:「該慰問太子的時候,還是要說幾句關心的話的。」
二人露出一點放心的樣子來,他們跟在祝纓身邊,卻依舊保持著一些山中特色。即,婚配與山外人不太一樣。一是「男女自相婚配,父母不禁」,二是「聽主人的話」。
「知道什麼?」
她讓陳放去找陳萌,再讓趙蘇悄悄告訴鄭熹,讓鄭熹現在回府等著。接著,從席上把溫岳給薅了出來,讓他也回營準備,隨時聽令入宮。
蘇喆看來,祝纓這邊主張廢官妓,林風那邊去花街,是很不妥當的。她也不是有意告狀,說同僚的時候順嘴禿嚕出來了,蘇喆心裏有些後悔——該打聽清楚了再說的。
鄭熹道:「是嗎?我怎麼聽說,燒傻了?」
祝纓道:「只要兩個人都願意。」
和_圖_書反而是祝文說:「當然都是很想有個家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到。」
「哎哎!」
祝纓面無表情,恭安公主的給了,永王呢?區別對待恐怕是不行的,就是也得給。她白跟皇帝討價還價這麼久了!
是時候再調整一下府里的人員了。
「去花街了?」
至於病得重不重, 就更不是需要關心的事了。太太關切了也容易引起誤會。
祝纓道:「是啊, 一個三歲的孩子。宮裡的人情味兒,淡。」
接著,祝纓叫過祝文和祝銀兩個人,問他們二人,府中男女,可有願意婚配,且有計劃成立家庭的。如果有,可以報給她,她給他們主持婚禮。
「是。」
與鄭熹聊過之後,祝纓也沒將東宮大郎放到心上,戶部許多事要忙。又要與刺史們周旋,過了年,正月里是她四十歲生日,趙蘇等人又要給她祝壽。
祝銀一個姑娘,倒沒太嚮往婚姻,跟在祝纓身邊的女子從不恨嫁。祝銀道:「我問問她們去。」
「那個……我不是好色!」林風馬上辯解,「就聽了一會兒曲,我也不用她們陪我喝酒,都是我自己喝的!」
蘇喆放下心來:「那我想對了,我瞧著整個東宮也不是所有人都著急的。」
別人不知,家令又特意跑到祝府里來道謝:「大人解了小子的困厄。」
「去休息吧。」
不過倒提醒了祝纓,林風也二十好幾了,該寫封信給他親爹問一下,山雀岳父家對林風的婚事有什麼安排了。
「那小子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鄭熹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來人撲到他的面前,快速地說道:「快!出事了,帶我去見祝尚書!」
陳萌的兒子陳放還沒有回鹽州,被陳萌扔到了府門口幫著蘇喆等人迎賓。
林風還不知道,祝纓有打斷他的狗腿的打算,趕在宵禁前回府。祝纓不禁止他們在外面交朋友,但是不能不著家。
家令滿意地走了,他是不會管祝纓要如何平賬的。
「拿來吧你!」林風從門房搶了茶壺漱了口,努力擺正了自己,去書房見祝纓。
不多時,祝纓就在書房裡得到了一個消息——皇帝突然倒了,這回情況是真的不好,眼看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那也由不得他。」
「哎。」
和*圖*書「一個賭,一個嫖,沾上了,傾家蕩產就在眼前了,」祝纓說,「他要改不了,我只好幫他改了。」
蘇喆帶一點小心地問:「阿翁,他這個……腦子不太好使,不是有意同您作對的。」
操心完了隨從,又要操心鄭家明年娶媳婦兒。鄭熹還沒出孝,但是暗中已經開始籌辦恭安公主的婚事了。本來,恭安公主開府的待遇是比明義公主稍次一些的,原因祝纓都找好了。駙馬一定,便有公主家令等人找上祝纓。
祝文答道:「還沒回來,捎話回來說與東宮的朋友喝酒去, 晚飯不回來吃了。」
說著,將人拖進了府里,一面往書房拽,一面讓祝文去請祝纓。
鄭熹笑了。
「宮禁呢?禁軍調動了嗎?」
鄭熹問道:「難道你聽說了些什麼不成?」
祝纓也沒怎麼見過恭安公主,對這位公主也無甚敬意,按部就班地給她撥了錢。撥錢,還不能聲張,只能悄悄地給。
鄭熹道:「聽說東宮大郎不太好。」
「政事堂如今攏共兩個半人,手腳都不利索。大伙兒都等您回來呢。」
祝纓道:「知道了。」
今天過來的人,非富即貴,三個丞相來了倆,哪怕不看祝纓的面子,看客人的面子也不該如此無禮的。
祝纓道:「這您還不知道么?還是那樣,據我看是壞不了事的。殿下倒還坐得住,沒怎麼聽冼敬折騰。」
祝纓問蘇喆:「林風常與同僚相聚, 怎麼不見你到外面玩去?他們排擠你了嗎?」
鄭熹又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東宮如何?」
須臾,來人到了他的面前,這是一箇舊相識,當年大家都在先帝面前當親衛的。
「陛下說召溫岳。」
「林風去花街?我怎麼不知道?晴天。」
家令道:「卻才安排府里,見後面屋舍狹窄、花園局促,恐不襯公主駙馬的身份。小子有心自行擴建,無奈拆移鄰居的費用有些超了。公主新開府,無有積蓄。不擴建,委實寒酸,失了天家臉面。」
———————————
「已經帶來了。」家令微笑著說。
祝纓道:「安仁公主為東宮惹了多少非議,她老人家如今這副脾氣,也不是一天養成的。丈夫、兒子都是好性子,給她慣的。把親娘孝順成這般行事,駱晟挨罵,就是活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