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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花姐還未轉醒，祝青葉與祝青雪有了個結論，面帶難色地說：「不大好。」

祝纓卻又下了另一道命令：「林戈，去傳我的令，壽器、老衣都準備上了，沖一衝喜。」

祝纓輕吸一口氣：「走，看看去。」

花姐再次睜開眼，天色已暗，祝纓正襟危坐，離她三步遠，正在打坐養神。朱妍也不哭了，正眼巴巴地看著她。她一動，兩個人都驚覺。

陳使君正在收拾行李，他被調回京城了，邸報比調令要晚幾天，所以安南還不知道。陳萌休致被批了下來，相應的，政事堂添了兩個新人，一個是施鯤兒子施季行，另一個是王雲鶴的兒子王叔亮。

花姐還在後宅，捻著念珠坐在窗前塌上，含笑道：「過來坐。」

「坐下坐下，我們都覺得你已經很好了，你有今天，不是因為你是頭人的女兒。沒有你阿媽，咱們或許沒緣份見上面，可是只要見到了，就會喜歡你。小祝從不在乎一個人的出身，不在乎奴隸，當然也不在乎頭人。別人千迴百轉想的事情，在她那裡一眼看穿，就撂開了，覺得不該煩惱，該往前看。她是不在意的。」

「行。」祝纓說。

「我什麼？」

蘇喆看到了朱妍，心道：她不是應該在學校么？怎麼回來了？姥去後院幹嘛？有事?

「比我年長。」祝纓說。

她們才上任沒有三天，正在一驚一乍的時候。

祝纓索性搬過去與她一起住，花姐嫌她煩，祝纓就住在她隔壁房裡。反正她現在把細務都交了出去，時間多了起來。

祝纓道：「上了年紀。」

劉遨年輕、能力不錯，家學淵源，比趙振更加適合。

「要靜養。」

「不用。」

祝纓看了看她，說：「還是你暫代吧。趙振吶，心氣兒不足。」

陳放不能到安南，也無法向祝纓辭行，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急急動身。祝纓拿到信的時候，花姐頭七早過了。

祝纓看了蘇喆一眼，蘇喆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老人秉國」，雖穩，卻也有衰朽之嫌。

花姐寫了幾封信，一一封好。叫來朱妍：「你把小妹叫過來，不要告訴別人。」

祝纓轉頭看過去，卧房比外面暗一點，看不大清她的臉，劉遨道：「二十五娘，你來。」

「啊？誰？」

劉衍輕聲道：「人近古稀，已有油盡燈枯之相。還是早做準備的好。不妨將一應東西準備起來，沖一衝，也許就好了。」

項安緩緩點頭。她是猶豫的，項渟本是養在她身邊，也一樣的上學。在正式過繼的時候，她是猶豫了，祝纓等人更喜歡女孩子是其一，二江、蘇喆又有先例，好像女孩子更好一點。不過向哥哥們再要一個侄女要怎麼講，她一直沒有想好。不想被花姐看出來了。

兩人跪下，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卻是小江等人來了。小江見狀眉頭就是一皺：「這是要幹什麼？」

「哦，好。」蘇喆揣著匣子，跑了出去。

花姐道：「不要哭喪著臉，我早些知道，把事兒都安排好了，能夠閉著眼睛走，該為我高興的。倒是你，年紀又小，學問也還沒學成，學校也有了人管。我會給你安排好的。」

劉遨道：「是。」

花姐道：「也因此，你的脾性也變啦，有些猶豫m.hetubook.com.com。你來家裡早，你家為府里做過許多事，可是呢，你得自己拿定個主意。你究竟是養個侄兒承繼呢？還是要有別的打算？你還猶豫著，倒叫別人怎麼能有個准信對你？」

「是。」

出門沒走幾步，就見一堆人往籤押房跑，剛才那一聲有點大，離得近的聽到了就往這邊來，離得遠的看近的動了，也跟著跑。

「胡說，我是郎中。醫不自醫，那是沒挨上事兒，落到了身上，怎麼會沒點數？」

陳放也被調回京中任職，做的是鴻臚寺卿。

祝纓道：「那你休息吧，我把阿妍留下來陪你。」

二人面色大變！祝青葉道：「您別多想……」

一切似乎就在這樣平靜的對話中結束了，蘇喆等人卻已發現了反常的地方——祝纓拜神?

花姐最後對周娓說：「你能到這裏來，很不容易，你脾氣容易急。急脾氣也有急脾氣的好處，倒也不必就要改掉。」

「給我吧，我派人送，不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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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道：「也是我們不好，你受了好些年的閑言碎語。小祝于自己的事情不上心，那時別人看她是男子，你著實處境尷尬。也是耽誤了你。」

丞相更替，南方不知道的是，鄭熹這陣子還病了，整個朝廷是有些人心惶惶的。不說黨爭，換了丞相，下面人的職務必有變動！公務效率下降也是情理之中了，尤其鴻臚寺現在還沒主官管著。

這不可能！

花姐道：「我還有幾封信，也有給青君的，也有給阿煉的……」

眼見她還能散步，大家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誰沒見過幾個天天說要死，半死不活拖了好些年的人呢？

朱妍吸了吸鼻子：「哦。」

都是花姐曾照料過的小字輩，他們見到這個陣仗，都猜到了一些，一個個嚇得話也說不出來了。花姐一一叮囑，郎睿兄弟是來得較晚，隔得遠，曾有局外人之感。林戈是心裏存著事兒，花姐不去講她的仇恨，那是她自己要解決的事情，只希望她能夠在仇恨之外有點別的生活，興趣愛好也行。祝彤則是綳得太緊，花姐告訴她做得已經很好了。

周娓道：「您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祝纓道：「別哭了，你來幫我。」

花姐念了幾句經，項安來了，她很奇怪，花姐找她來幹嘛。花姐道：「三娘，咱們認識好些年啦，那時候你只有阿妍她們這麼大，已經很有勇氣和決斷了。」

小江低聲罵了幾句朝廷大臣是王八蛋，說：「您給陳相公寫信了嗎？」

祝纓看她的頭髮白的多、黑的少，彈彈她的額角：「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既然摔了，得休息，三天。」

蘇喆涕泗齊下：「姑姑。」

自己陪花姐默默坐到吃飯，吃飯也很安靜，花姐對祝纓道：「別客氣，多吃點，要好好保養。」

她說：「謝您提點。」

花姐的學生分兩部分，一是學醫的，二才是管學校的。

劉遨捏著公文，對劉衍使了個眼色，姑姪倆避開人往後宅去。她們就住在幕府里，到后宅並不顯眼，很快尋到了花姐的住處——看后宅幫傭的目光往哪裡瞅就行了。

「不對，」蘇喆說，「我還沒同別人講，和_圖_書可這反常的地方也太多了。不說十七娘接了禮曹，就說青葉、青雪兩個……」

花姐道：「好。」

「小祝，你來，」花姐伸手把祝纓拉到身邊坐下，對蘇喆等人說，「要說有偏心，我只偏心她一個。你們都是好孩子，我就把她託付給你們啦。」

花姐交代完事兒，連著兩天還是好吃好睡，雖然吃得仍然不多，睡得也不太穩，卻沒有惡化。幕府則籠罩在一片陰霾里，祝纓不讓人告訴花姐，是擔心影響花姐心情進而影響身體。花姐倒好，直接掀了桌，她自己輕鬆了，別人心情倒不好了。

再結合那一天的異常，稍一打聽就能知道花姐是從學校橫著出來的，祝纓還讓人開始準備壽器。蘇喆心裏咯噔一聲，就怕是自己猜錯了，猶豫了半天，地磚都要被她磨薄了，她終於到了祝纓面前詢問：「姑姑……究竟怎麼樣了？」

蘇喆等人都不敢動，朱妍在一旁一邊不敢動一邊抹眼淚。劉遨、劉衍猜了個大概，低聲對祝纓道：「要不，先散了吧，這許多人聚在一處對病人身體不好。」

「要麼她，要麼我。」

祝纓問道：「都圍在這裏幹什麼？幹活去。」

兩人悄悄走近了，站在卧房門口。卧房裡已經插不進腳了，祝纓、祝青葉、祝青雪都在，祝青葉與祝青雪輪流把脈，祝纓站在床前監工。朱妍站在一邊干著急。杜大姐伸手摸摸茶壺，再往床邊伸一伸手、縮回來，也不知道她要幹嘛。祝彤、林戈站在門內，與她們離得很近。

「沒有的！」項安說，「難道我當時不那樣選，會有更好的結果么？做個福祿縣的窮商人的妻子？生兒育女，當望夫石？」

「哦哦，好，是要請她幫忙準備什麼藥材么？還是什麼貨……」

「我叫人抓鳥去。」

「我是個駑鈍的人，記得不？我曾說過，如果你做了官，我也如同自己做了官一般。如今可不好說你做成的事也如我自己做成了一般，你做的事，我是不成的。可我真為你高興。

劉遨道：「禮曹的事情，您是否下一道令，請趙先生多看顧一些？」

劉衍問：「要我做什麼？」

祝纓這才說：「散了吧。」

花姐很有耐心地等著二人摸完脈，忽然問道：「怎麼樣？」

祝纓道：「再找郎中。」

項安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不懂事，只有一股氣在。」

兩人湊一塊兒一商量，郎睿道：「你家我家，都有好東西，我同阿爸要去。姑姑是北人，北人不是喜歡什麼靈芝之類的祥瑞么？弄點兒啊！」

劉衍會意地點點頭，心道：節帥到底穩得住。

花姐卻打發小侍女去花園裡掐花，獨自等著蘇喆。

花姐掙扎著坐起來，朱妍往她腰后墊了個枕頭。花姐道：「哪裡就拼了？一時也不知道怎麼的……是老了，總容易睏乏。劉相公家的娘子們來了，我也可以歇一歇啦，禮曹我本就是趕鴨子上架，管得並不好。往後呀，我就只管往醫館里去，帶一帶小徒弟，你說好不好？」

祝纓又對其餘人說：「生老病死，人不能免，既然如此，就讓她過得舒服一點。她原來幹什麼、現在想幹什麼，就都讓她去，別把她拘在房裡。想去學校就去學校，想去醫館就去醫館，不許在她面前wｗw.hｅｔｕbｏoｋ•ｃoｍ•ｃｏｍ擺出難看樣子。先不要告訴她病情，一切如舊。」

花姐抿嘴一笑：「我沒別的好託付你的，只有幾個人，杜大姐，留在家裡養老吧。老侯叔已經不能動彈了，你會為他操辦後事的。還有就是阿妍，她是個好孩子。」

花姐道：「都瞞著我。唉。你很小的時候就到家裡來了，我看著你長大，你呀，太累。心裏有太多的不安了，女人活在世上本就比別人辛苦些，一不留神，就什麼都沒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幫到你，只想告訴你，我們都很疼愛你。不過你阿媽、小祝，她們都有事要忙，不做那些事，就不能保護你，也不能給你現在的生活。」

蘇喆縮了縮。

「我是您的學生。」

花姐微笑道：「都來啦？」

祝纓道：「虧得有你，這些事就交給你了。對了，再給陳府發個訃聞，告訴他，我姐姐死了。」

花姐道：「來，有東西給你們。」

十七娘，二十五娘，你們能來安南，想得、看得都比我清楚，我只恨與你們相處得太少。既然來了，就把這兒當家吧。拜託你們，以後多陪她說說話。我這裏還有一個小學生，交給十七娘差遣了，這兩年都是她在我身邊，學校的事兒她熟。

小祝，我不回鄉了，哪裡黃土不埋人呢？我捨不得安南。陪不了娘，就讓我陪著乾娘吧。裝殮的時候把你給我做的那幾根木頭簪子給我戴上。」

一語提醒了劉遨：「對，如何不回信？我讓二十三娘問問陳使君。」

劉遨出聲道：「節帥，整個安南最好的婦科郎中就在床上躺著了。親傳的弟子也在這屋子裡了。」

花姐擺擺手：「我其實不太懂學問，你比我聰明，又年輕，喜歡這個，我請十七娘收你做學生，可好？」

「三人行，必有我師。哪有定下是哪個的學生？聽話。」

「嗚……」

花姐道：「老了，想多想都想不起來，容易忘事兒。想起來就要馬上告訴你們，免得忘了，誤了你們。你們的名字帶青字，隨著青君起，不是當你們不重要，是我學問有限，另想別的名字我也起不好。她是小祝遇到的、小祝給起的名兒。你們都很好，都是好孩子，別的我也不用囑咐你們。以後，安心在府里。」

祝纓難得有了不想吃飯的感覺。

后宅里開大會，過不一陣兒祝纓就知道了，她心頭一跳，往花姐處來。走到一半，又遇到蘇喆帶著劉遨、劉衍過來，四人同行，蘇喆眼神躲避，另外兩人則是有些意外。她們本來以為是有禮曹的事情要交待，畢竟交割的事情總會有一些小尾巴，現在看好像又不是這樣。

「去就是了。」

祝纓站了起來：「這麼拼喲！」

花姐道：「人老了，再啰嗦就討人嫌了。半死不活的時候，遺言都說不完是最討厭的。我先說完了，就沒有牽挂了，可以安心靜養。養好了，以後真要死的時候就不用再說了。養不好，說這些話就正正好。好啦，我累了，讓我休息吧。」

劉衍擠上前：「節帥，我也略懂些醫術。」

劉衍將花姐的手放好，慢慢退了出去，祝纓跟著走出，問道：「如何？」

那一天從醫館出來，看天還早，她想往廟裡看看。祝纓不大愛逛這些地方，花姐則有這個習慣ｈｔtｐs://wｗｗ•h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oｍ，花姐心裏的幾位長輩，除了張仙姑和祝大壽終正寢，其餘竟都死得不太安生，她總抽空去超度一下。廟裡竟在給她做善事，祝纓什麼時候信這個了？她給父母做法事都只是因為「禮儀」，並不是信。

「是。」

「阿？」

「大姐！」

眾人給她讓開一條路來，劉衍給花姐摸了一把脈，又細問近日的情狀。朱妍和杜大姐最熟悉她的起居，林戈、祝彤也能跟著說幾句。花姐這個年紀，行動不比年輕時，反應也比年輕時要慢一點，吃得也變少了，牙齒也咬不動太硬、太韌的東西……

「是。」

祝纓冷著臉看信，看完之後給了劉遨。劉遨接了一看，道：「這兩個人，年紀也不小了吧？」

「我自己就是郎中，」花姐沉吟了一下，「我要寫幾封信，你幫我看一下，不要叫人打擾。」

朱妍踮著腳出去，杜大姐回來的時候發現花姐身邊沒人，問道：「哎？人呢？大娘……」

「知道。」

朱妍道：「回、回府遇到青葉姐姐，在服侍老師。」

眾人見祝纓沒事，心中雖然存疑，卻也不再擔心。唯劉遨是去辦事的，辦完了回來彙報時，祝纓往後面去了，劉遨再看蘇喆，也覺得她的舉動很可疑。蘇喆是比較愛抓權管事不假，動作、表現是有一點點誇張了，也許蘇喆自己都沒意識到。

江珍江寶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也沒了插嘴的勁兒。花姐又笑，對她們說：「照顧好你們娘。」

花姐道：「都瞞著我。」

蘇喆很奇怪，花姐向來不愛麻煩人，叫她，有什麼事呢?

花姐掌禮曹、管學校實屬趕鴨子上架，因為當年整個祝縣只有她一個有過在番學里教醫術的經驗，算辦過學的，當年學校里小孩兒多，花姐有耐心、溫柔，會帶孩子。此後一直缺人，也就一直這麼延續下來了。現在也該更加正規了。

祝纓道：「回來跟你算賬。」

「是。」

這一日早晨，祝纓起身後輕輕撥開門栓進了花姐房裡，忽然面色一變——呼吸聲沒了。

不合理的事情還有更多，府里雖不用她多操心了，圍著她轉的人變多了。一個個還有意躲著，這裏面許多年輕的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可比她們自己還了解她們。

祝青葉與祝青雪卻來了，朱妍道：「老師，該診脈了。」項安本要走的，聽到這話又留了一下，見沒人趕她，就更加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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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給她們分禮物的時候，蘇喆又帶人來了。看到地上跪著倆、旁邊站著倆，坐榻前邊還有四個在分東西，都驚了一下。

人人僥倖。

祝纓這椅子用料紮實，沉重異常，倒地發出一聲巨響。侍衛在側的兩個倒霉孩子刷地一聲將佩刀抽出來一半，刀鋒雪亮！

祝纓大步走進房裡，見一群人，人人哭喪著臉，見她來，問好的聲音都帶著低落。祝纓對花姐道：「你這兒開會呢？」

「項三娘。」

她把杜大姐和祝青雪、祝青葉叫了出來：「以後青雪就盯著這裏，杜大姐，你幫著遮掩。青葉，你隔日也來一次。不要都聚在一起，一看就反常，她又不傻，能猜出來的。」

劉遨也不推辭，禮曹的情況她也知道，整個安南的學校都該繼續大整頓的hｅｔubｏｏk.ｃｏｍ•coｍ。

蘇喆小心地走過去與她對坐：「姑姑？」

兩人這裏忙忙碌碌，那一邊花姐也察覺出了異樣，她上了年紀，祝纓等人對她多一些關切是正常的。關切過頭了就不對了，吃的東西比之前精細了許多。雖然祝纓也陪著吃，說是到了養生的年紀。但無論什麼時候都跟自己一塊兒吃好的，就不對。

祝纓道：「過兩天再來看看她吧。探病嘛！」

祝纓抬起手，蘇喆住了口，祝纓道：「再等等看，能不能養回來，養回來再說。」她這一生經歷過太多的事，兇險萬分的當然也有，都轉危為安了。

項安也接了匣子。

「哎！」杜大姐跑了出去，扯過一個路過的小侍女，讓她去花姐面前，自己去找項安。

「來，我有東西給你，」花姐翻出了一隻小匣子，「好東西你都見過啦，這也不是什麼珍奇，留著做個念想吧。收下，再幫我一個忙，幫我先請小江母女與小周過來，再把阿發、阿霽他們叫過來。」

「是。」

花姐對她笑笑：「多的不說了，好好活。」

幾人將花姐整束停當，先前做好的衣服、壽器正好用得上。劉遨又擬了祭文，還請示要上報朝廷。花姐有官職，職官之死，鴻臚寺得有個說法。

「好。那您這兒？」

祝纓先冷靜了下來，她雙手撐住桌面，問朱妍：「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你與她一同回來的？她現在在後面？請郎中了嗎？」

祝纓大步上前，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上。沒呆多久，朱妍、祝青雪、祝青葉、林戈、祝彤都過來，見此情狀都手腳發麻，輕飄飄地走了過去。朱妍往前一探，放聲大哭！

朱妍是個老實孩子，被花姐單獨聊了一會兒天，就全招了。說完，朱妍的臉也白了：「別說是我說的。」

花姐也給了她一隻匣子：「先給你，就當給孩子的賀禮，免得到時候我忘了，又或東西找不到了。」

杜大姐道：「對！」

「看門去。」

花姐道：「你幫我去請個人來。」

蘇喆小心地退後，不敢多言，離開之後就狂奔了出去——找郎睿。兩人都是年幼的時候到的祝府，郎睿住的時間略短一些，但是撫養還是張仙姑與花姐操心，這些年輕一輩，誰沒受到過花姐的照料呢？

「不用管我，老師，您…」

「阿妍就回來了。」

花姐道：「累不累呀？」

說著又給了她們各一份。

「她。」

她辦這些已然嫻熟，都知花姐對祝纓的重要，誰也不敢馬虎。劉遨擬文往朝廷發去，心裏數著日子，希望朝廷能早點給迴音。

「姑姑！」蘇喆越聽越覺得不祥，嗖地站了了起來，眼睛里充滿了驚疑之色。

祝纓道：「你這話說得不太吉利。」

小江道：「要死也是我先死，我吃過多少苦？」

快馬一路絕塵，迴音卻遲遲未至，祝青君等人已來奔喪，朝廷給花姐的謚文也沒到，她的品級應該已經夠了。劉遨請小江去勸一勸祝纓，請她先不要生氣，雖然小江職銜不高，也不太與人交際，劉遨卻覺得她應該可以說得進話。如果不行，就只好請杜大姐了，雖然不知道杜大姐能不能想出合適的詞句來勸說。

花姐笑眯眯地道：「就快開完啦，眼下就剩你啦。」

她也擺著袖子：「散了散了，一驚一乍的。」挨個兒盯著人往各處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