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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局覺得很奇怪，接通電話問：「鹹魚，什麼事？」

韓渝示意他們坐下，正翻看著他們做的筆錄和筆錄的翻譯件，剛才沒事幹看過一會兒招搖撞騙案材料的左華峰好奇地問：「韓局，您之前抓的幾個嫌疑人，究竟是涉嫌招搖撞騙罪，還是涉嫌詐騙罪？」

左華峰話音剛落，蔣曉雄就不解地問：「韓局，冒充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招搖撞騙性質比詐騙罪惡劣，怎麼量刑反而沒詐騙罪重？」

「法律上有個詞叫『法條競合』，也就是犯罪行為同時觸犯幾個具有包容關係的具體犯罪條文，依法只適用其中一個法條定罪量刑的情況。具體到我們辦理的案件，幾個嫌疑人顯然同時觸犯了招搖撞騙罪和詐騙罪，所以我們要挑處罰重的往他們身上套，將來法院也會這麼判。」

「他們涉嫌詐騙罪？」

韓渝很想問問他們四年英語是怎麼學的，考慮到不能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也就沒問。再想到刑偵支隊昨天抓了個小偷，正在樓下審訊。乾脆讓他們帶上紙筆，下樓看著訊問室里的閉路電視做筆錄。

「這還不算高？」

他也在之前那份出國取證的名單里，護照早辦好了，牛也早吹出去了，現在情況發生變化，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來找一直很熱心、很幫忙的吳政委。

這是屬於他們的驕傲，擱十年前，誰敢相信能在八個月內建造出一艘這麼大的集裝箱輪。

「這不是幾個月能做到的。」韓渝想想又說道：「而且，干我們這一行要有偵查思維，想讓他們將來獨當一面，首先要讓他們成為一個合格的民警，然後才能考慮辦理涉外案件的事。」

韓渝笑問道：「你認為呢？」

「多少。」

工作熱情挺高，至少知道研究案件材料。

「我牛都吹出去了，親朋好友還讓我幫著帶東西呢，現在出不成國，讓我以後怎麼見人？」

韓渝微笑著解釋道：「首先，侵犯的客體不同，招搖撞騙罪侵犯的是國家機關的威信，詐騙罪侵犯的是公私財產所有權；其次，犯罪手段不同。前者和_圖_書只能是採用冒充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身份、地位等方法進行欺騙，後者則可以用任何方法進行詐騙。

左華峰急得滿頭大汗，忍不住舉起手：「韓局，您說得太快，我們能不能回放？」

「老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現在的問題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別說我，就是韓局也沒辦法。」

韓渝微笑著確認道：「不過也不能讓他們白跟我公費出國旅遊，上級塞來的三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他們要發揚傳幫帶的優良傳統，一個人帶一個，必須在半年內把三個孩子培養成合格的民警。」

「真的？」老吳同志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

「他們學的英語跟你學的不一樣？」

擱十年前，別說四萬五千噸的集裝箱輪下水，就是兩萬噸的散貨船下水，都要請市領導出席下水儀式，都要請電視台來採訪，恨不得讓全市人民都知道。

韓渝笑看著三人問：「那你們認為我們抓獲的幾個嫌疑人，究竟涉嫌哪條罪名？」

現在十萬噸以下的船下水堪稱家常便飯，根本不會請市領導，市領導就算知道也不會去，一樣不會有記者去採訪，船廠和船東自個兒買鞭炮放放就行了。

韓渝回頭看看身後，笑道：「我跟范局請示彙報了，老李和老余他們跟我出國取證的計劃不變。」

都快下班了打什麼電話……

上級指定南通分局管轄，這是上級對南通分局的信任，也是南通分局的光榮。局長「脫產」參与偵辦，這不算誇張，能想象到這一系列招搖撞騙案辦結，上級肯定會表彰南通分局。

董政委給他遞上根煙，坐下笑道：「出不成國就出不成國，不出國還省錢。吳政委跟韓局去了一趟法國花了兩萬，黃俊明跟韓局去香港也花了三萬多，有這錢幹什麼不好？」

老吳同志正準備下班，下意識起身問：「韓局，有事？」

「你是怎麼學會的？」

回分局的路上，袁天賦依然將信將疑，忍不住問：「韓局，那麼大的船，真只用八個月就建造好了？」

「繼續。hetubook.com.com」

回到分局，三個上級塞來的徒弟已經做完了作業。

相比年輕民警，老同志更高興。

「怎麼回事？」韓渝看著他們的卷子問。

左華峰道：「詐騙罪最高能判無期徒刑。」

有些地方對命案的重視程度超乎想象，比如轄區發生命案，上級會要求公安局長「脫產」組織指揮偵破。

再就是行為人犯罪的目的不同，前者追求的是非法利益，既可以是物質性利益，也可以是非物質性利益，比如冒充某某領導給某單位打招呼，讓人家給別人安排工作。確實招搖撞騙了，但沒騙錢財。而後者則僅限於非法佔有物質性利益。」

本以為他們三個要搞到中午，沒曾想回到局長辦公室不大會兒，三人就拿著一塌糊塗的考卷垂頭喪氣地過來報告。

「現在都是分段建造，八個月下水，這效率不算高。」

「這我不管，我都跟部局打了保票，你必須給我把他們帶出師！」

老同志升遷無望，不哄好真會破罐子破摔。

老余沉默了片刻，苦著臉問：「政委，一點機會都沒有，真出不成國了？」

你出去玩過，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堂堂的本科生，學的還是英語專業，視頻里的對話居然只能聽懂百分之二十。左華峰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耷拉著腦袋道：「聽不懂。」

老吳同志不想讓部下覺得自己出了國就不想讓別人出國見世面，可別的事他敢打包票這事他不敢，畢竟剛來分局加入涉外招搖撞騙案工作專班的三個孩子中有兩個來自部局。

左華峰似懂非懂地問：「那我們抓獲的嫌疑人涉嫌哪個罪？」

他們早辦好了護照，排好了號，等著韓渝帶他們出國取證。

領導發了話，接下來就好辦了。

「上萬！」韓渝笑了笑，接著道：「船廠不但要考慮到資金使用率，也要考慮到船台和船塢的使用率。現在是八個月建造一條，將來可能只需要七個月。」

老余見事已至此，覺得再說反而不好，乾脆找了個借口怏怏不樂的先走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左華峰忐忑地問：「韓局，做英文的嗎？」

船代打著海事執法人員的幌子招搖撞騙，影響極為惡劣，早就是交通部公安局掛牌督辦的案件，並且接下來要統一管轄其他港航公安受理的此類案件。

「先做中文的，做好了再翻譯成英文。」

答應人家的事無法兌現，韓渝也很尷尬，可現在要帶新人，必須要把寶貴的出國鍛煉機會留給新人，只能無奈地讓老同志們失望。

「謝謝韓局。」

平心而論，鹹魚對大傢伙確實沒得說。

韓渝不想給他們太大壓力，找了個借口走出辦公室，讓他們慢慢聽，讓他們開卷考試。

難怪上級那麼器重鹹魚呢，原來想培養一個鹹魚這樣的幹部確實不容易。

韓渝掛斷范局的電話，快步走進政委辦公室。

三個上級硬塞來的徒弟都是本科生，在大學學的也都是英語專業。

打發走三個小夥子，韓渝猶豫了一下拿起手邊的電話聯繫遠在武漢的范局。

「我倒是想去找鹹魚，可這種事怎麼跟他開口？而且……而且那三個小孩是上級派來的，鹹魚身不由己，不可能因為我們這點事得罪上級。」

「剛來的三個孩子只懂一點英語，而且是啞巴英語、聾子英語，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有一個好的語言環境，假以時日，讓他們從事外事接待，跟外國友人進行簡單的交流，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指望他們辦案，可能不太現實。」

李明生別提多鬱悶，不好去找韓渝，只能來找董政委。

「這用得著問嗎？」老吳同志輕嘆口氣，無奈地說：「韓局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他是真有心帶你們出去開開眼界。誰能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半路上殺出了三個程咬金。」

剛開始覺得不是很難，韓局在視頻里跟老外寒暄的日常用語基本能聽懂，後來的對話越來越快，很多詞之前聽都沒聽說過，老外的英語口音又重，聽了五六分鐘就沒法兒往下記錄，更別說翻譯了。

工人們敲掉船底的墊塊，船底穩穩坐在滑軌上，船尾朝江，m.hetubook.com.com船頭朝岸上，緩緩倒著滑行進江里。

董政委拍拍他胳膊，勸道：「怪只能怪你運氣不好，誰能想到上海也有船代打著海事幌子招搖撞騙，誰又能想到上級會指定我們分局管轄這些案子？更不可能想到上級居然想借辦理這一系列招搖撞騙案讓韓局幫著帶新人。」

然而，聽不懂就是聽不懂，反覆回放反覆聽依然聽不懂！

三人很想打個「翻身仗」，連忙去樓下監控室。

范局下意識問：「到底什麼意思，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一樣。」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左華峰沒想到一來就要考聽力，並且是局長親自監考，他不敢走神，聽得很認真，記錄的很仔細。

「你也不想想有多少工人參與了建造。」

范局沒什麼不放心的，一口答應道：「行，你看著安排，反正人交給了你，你就要把他們培養出來！」

韓渝笑問道：「詐騙罪呢？」

英譯中很難，中譯英要容易得多。

「我剛才查了下刑法，從刑法的條款上看，招搖撞騙罪和詐騙罪都能適用。」

韓渝豈能錯過這個機會，很認真很嚴肅地說：「范局，他們現在什麼都不懂，連外國人說話都聽不懂，帶他們出國取證沒任何意義，我打算先讓他們去派出所跟班學習，有外輪靠泊再請海事、海關帶他們登輪鍛煉英語。」

鞭炮聲響起，工人們歡呼。

顏志洋和蔣曉雄同樣如此。

「謝謝韓局。」

「可以。」

「我覺得應該適用詐騙罪，可他們又確實冒充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至少打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幌子。」

「你們兩個呢？」

「是！」

與其說是彙報工作，不如說是在訴苦。

韓渝看著桌上的筆錄材料苦笑道：「范局，我之前把事情想簡單了，英語只是一門語言，很多東西都是既有存在的，無論在大學里學多少年英語，都不會在知識體繫上有多大改變。」

「可招搖撞騙罪量刑很輕，只能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情節再嚴重、影響再惡劣也只能處三年以上和圖書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韓渝把他們下午做的筆錄和翻譯的筆錄放到一邊，起身笑道：「今天你們應該很累，快下班了，去食堂吃飯吧，吃完飯早點休息。」

然而，隨著三個學英語的年輕人來分局跟班學習，他們公費出國旅遊的願望化成了泡影。

他們雖然對法律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琢磨。

「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作為師父，韓渝覺得有必要摸摸三個徒弟的底，把三人叫到剛掛牌的工作專班辦公室，把數碼相機的內存卡插到連接電腦的讀卡器上，給他們播放前兩次出國取證時拍攝的視頻，讓他們邊看邊聽邊做記錄，看看他們的英語水平究竟怎麼樣。

與此同時，剛退居二線的皋如派出所前副教導員余繼顯正在向新政委彙報工作。

南通水師提督帶徒有一套。

李明生點上煙，苦笑道：「他們買了東西，再說如果自個兒去會花更多。」

范局暗暗感慨，沉默了片刻說：「人都給你安排過去了，今年帶不出師那就明年，明年不行還有後年，部局不著急，我這兒也不著急。」

「法律術語不懂，航運術語不懂，你讓他們怎麼辦案？」

四萬五千噸的集裝箱船不是在船塢里建造的，而是在船台上建造的，焊縫很整齊，油漆的很漂亮，站在船底真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感覺人是多麼地渺小。

「韓局再見。」

「嗯。」

盛隆船業今天有條四萬五千噸的集裝箱輪下水，小魚要帶袁天賦等突擊隊員去看看，韓渝想著今天不是很忙，乾脆跟他們一起去。

值得一提的是，南通的船舶建造水平和效率也越來越高。

老吳覺得有必要做通老同志的思想工作，慢聲細語地說：「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得出，上級很重視幹部年輕化。這個世界早晚是年輕人的，我們這些老同志要發揚風格，比如把出國鍛煉的機會留給他們。」

「范局，我跑過船，在船上天天跟老外打交道，甚至要幫跟我一起外派上船的船員當翻譯。後來參加輪機技術自學考試，要學航海英語。再後來念研究生，一樣要學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