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終局
「退了!」張永篤定點頭,「已經命人再三確認,絕不會有錯!」
非要親征……
看他哭的聲嘶力竭,而且老淚縱橫,哪怕是演也得營造出那份傷心才行,一時間朱厚照都不禁動容了。
這些士紳之家喜歡相互之間做點姻親關係,沒有造反這回事,夫家只要老實,娘家犯了事也就算了。
朱厚照不可能無動於衷。
等到真見了面,劉瑾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兒子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只顧著喊,「皇上啊……皇上總算是願意見奴婢了。」
但很快他又『清醒』過來,當皇帝,最忌諱被下面人用這種情緒騙了。
老百姓用腳投票,過去寧王如何,現在朝廷如何,一看便知。
劉瑾喜笑顏開,「寧逆從安慶退了?」
忠、奸是兩個完全相反的形容詞。
一方面,他想見見這寧王大寶貝長什麼模樣,又是怎麼個腦袋瓜子,能讓他想起來搞這麼一出。
正德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距離寧王造反正好一個月。
朱厚照伸了伸懶腰,「江南這攤子事,朕來收尾。喔,張永隨朕一起。」
「是。」
劉瑾明白,皇上是想趁熱打鐵。
皇帝一皺眉,劉瑾立馬收『功』。
人家鑽你空子,你還要出來說沒事我認了。
魏國公、應天巡撫等一眾官員在城外等候。
他又琢磨著,「靖虜侯那不是一般人,除非寧逆遍搜名山,找出個諸葛亮一般的人物,否則就憑他那坐下的貓貓狗狗絕不是靖虜侯的對手。現在安慶打不下來,南昌必定也是守不住的,如此以來,寧王之亂可定。咱們也不必多焦心,做好準備,早日將皇上迎來才是正理。」
靖虜侯破南昌……
當然了,一旦碰上心黑的人和*圖*書,拿著原本走個形勢的交易憑據當真,也容易帶來大量的訴訟官司。
反倒是官軍勢如破竹。
劉瑾和張永是率領人馬過了江,走了六十多里地來迎他。
其中的驚心動魄,王芷是最為清楚的,皇帝會和她說道幾句。
「看你這次在南京的所為,沒有白守這幾年的皇陵。」
「是,皇上這是不想一座大好王府就這麼浪費了。」
明朝的太監就是這樣,天底下人他誰都敢得罪,就是不敢得罪皇帝。
其實不需進士,但凡你考上個舉人,馬上就是同姓之人排隊要把自家田畝『賣』給你。
如果一體納稅就不一樣,很多人一看沒這個好處了……呵,什麼親戚不親戚,我家的田當然還是落在我家的頭上。
照道理說,寧王剛起事,應該憋著一口氣的,但是就他媽的聲音喊得洪亮,要拉出來見真功夫的時候是一次不如一次,
叛軍攻安慶不下……
這是誇獎之語。
二十九日,天子在南京升朝,可惜六部堂官,已去大半。
天子騎馬,抵達南京城外。
前後三十五天。
「好。聽說寧王在南昌造了個富麗堂皇的王府。」朱厚照繞著跪在地上的劉瑾,邊走邊說:「朕就不去看了,你代朕去瞧瞧。並且傳朕諭令,王府既已建成,所耗又不小,那就不要毀了。天下多少人沒有房屋居住,咱們又在這裏燒毀宮殿,實在不像樣子。暫時封在那裡,朕今後若是有興緻,再去看看。這不難吧?」
皇帝卻要分辨出來……這究竟有多難可以想想後世,咱擺盤狼人殺都分不清預言家和狼人,更別說完全實景操作了。
朱厚照在與王芷說:「本朝官員一直都認兩個紐帶,一者為同鄉,一者為師和*圖*書生。當朝出了個大人物,不要說族親了,同鄉之人都個個雞犬升天。在朝的官員覺得是同鄉後輩,稍作提攜,等到風水輪流轉,說不定還會受人家照顧。
當時官員們還不知為何不去南昌而來南京,但隨著後面一個接一個消息,局勢就逐漸明朗了……
反正不管走哪一條路,這件事都極其難做,要不然也不會在正德十一年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可造反不一樣,就比如那許家,光許家倒霉嗎?
「王閣老,還是識大體的。」
現在朱厚照來了,這寧王說實話,沒什麼搞頭,一點兒挑戰都沒有,還是這幫桀驁不馴的江南士紳有意思,其中不少人還牽涉到朝中大臣。
邊上的王芷露出了怪異的神色,這是什麼奇怪的主僕之情。
「奴婢記下了,到了南昌以後必定遵照陛下旨意行事,讓江西百姓都知陛下仁德。」
朱厚照也不願去提往事,只是低頭問他,「聽說你時常腰腿痛,有沒有好些?」
至於江南,也確實不需要他。
當晚,皇帝入住南京皇宮。
但朱厚照得戲還沒唱完呢。
實際上是虛買虛賣,通過合法的手段,把田繞一圈,全都『賣』到舉人的名下,如此一來,整個家族的人都不必交稅。
同鄉的後輩受了恩惠,也不敢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壞了自己的清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沒有朕這個皇上。王鏊是蘇州人,儘管他已經有清廉之名,但你看王氏在蘇州,那也是田連阡陌。為什麼說江南士紳乃是朝廷根基,便是殺這裏的人,實際上就是斷不少朝官的根。」
周逸雖然也一同迎駕,但此時不在帳內,皇帝沒有要見他的打算。
順著王芷的話,朱厚照說:「朕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閣老還算識大體,不過也有不懂事的。等過了這個年關,朕就在常州、蘇州、松江各放一萬人馬,把這次勾結寧王的士紳,連根拔起。」
另外,寧王叛亂火速被消滅之後,很多人又提出當時諫言皇帝不要親征,現在一瞧,果然吧。就算皇上不再南京逗留,就這麼幾天功夫也趕不到南昌。
而此事,朱厚照經過近一個月的趕路已經在長江北岸,等待過江了。
聽聞此話,劉瑾忍不住狂笑三聲,「哈哈哈!好啊,這個寧逆嚇了咱家一個大跳,還以為他要一路打到南京來,當真是驚了個險!你說他也是,好好的一個閑散王爺不當,非要起頭和皇上過不去,這不是找死么?」
還是想給自己攬上個勾結反賊的夷族大禮包?
這是見面之前的想法,
一時間,全城百姓全都鬆了口氣。
「第三件事。」朱厚照指著他說:「寧王這些年搜颳了不少百姓,民脂民膏估摸著都快堆滿府庫了。那可都是朕的子民,不是寧王的,所以他可以不善待他們,朕卻不行。你拿到庫銀以後,清點數目報上來,使朕知曉,但卻不是要你運到南京,就在當地向大戶購糧,記住是真買,不可明搶,然後在受戰亂影響較為嚴重的南昌、九江和南康府廣設粥棚。」
比前世落幕的還要快。
但對皇帝來說卻極難分辨,畢竟沒人會說自己是奸臣,都說自己是忠臣。
這一來一回,誰都沒損失,就是大明朝損失了一些該服役的丁口和稅糧。
姓許的女子都嫁到哪家去了?
十二月中旬以後,南京官府接到消息,皇帝將要進留都,既然進留都,住的肯定是南京皇宮。
畢竟,不縮頭你想怎麼著,當寧王第二?
https://m.hetubook.com.com三十日,快馬軍報傳來,寧逆率軍回援南昌途中,在黃家渡被周尚文部、楊渭部、鄭瑜部以及附近趕到的勤王軍合圍,一戰下來,叛軍大敗。
朱厚照說:「恩,你這次表現也不錯,現在朕再派你個差使,你可願意?」
此次俘虜之中,肯定是有江南的一眾士紳。
張永是御馬監掌印太監,直接管理著騰驤四衛,有他在,更為順暢些。
大概是多年未見,劉瑾是想營造出一種想念皇帝的氛圍與感覺,所以才不顧阻攔,偏要前往,心心念念的想要早日見到他。
羽林左衛攻九江……
劉瑾心中感動,「奴婢賤軀,不敢勞煩皇上記掛,已好多了。」
安慶既然無憂,南京更加穩當。
要說這宦官還是不一樣,去年他到江南巡視,官員大多在出城迎接。
朱宸濠本人被活捉。
南昌有一個劉瑾就夠了,他在江南這樣整,到哪裡都沒人敢對他再起輕視之心了。
朱厚照不需要這些民脂民膏,缺錢他會去搜刮日本銀山的。
士紳覺得害怕,那是他們的事情,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害怕兵禍,官軍擋住叛賊,這就是最大的喜事。
「恩。」最後,他背過手,說:「那個叫周逸的你先用著吧。你這個傢伙,這輩子殺不不少文人士子,讀書人有其缺點,但也有可用之處,好不容易有一個你用的趁手的,就讓他幫著你。」
早先是借他的刀殺人,
劉瑾笑著道:「奴婢這個歲數,沒甚所求了,就是想著把皇上的交辦的差使辦得敞亮,叫皇上少憂心,叫皇上……能對奴婢的厭惡少幾分。可惜,南昌寧逆不識好歹,竟與江南的惡士紳勾結。好在皇上料事如神,遣了靖虜侯在此,奴婢聽說,南昌老巢都已被靖虜侯拿下了。」
地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的官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長久以來的慣例,而且人家中舉了,舉人的能量遠不是秀才能比的,你去得罪他?腦子抽了吧。
而朱厚照也同意了臣子所奏的獻俘儀式。
「皇上但說無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豁出去了。」劉瑾現在這積極性,比三倍工資的刺|激來得都猛。
名單上都寫著了……
所以很早以前,朱厚照就定過,丈量田地必須要和士紳除優一起進行,否則就是把這種投獻行為進行確權合法化。
南京城,守備太監府。
朱厚照倒沒什麼,一個老太監還能讓他哭不成。
消息傳到南京,人心振奮,官員紛紛上疏慶賀。
「恩。你去南昌的第二件事,便是著手那裡的田地清理。和江南的規矩一樣,從今往後朝廷針對田收稅,官田也好,民田也罷,不管是誰的,一畝地收幾斗糧,十畝地就是十倍,這個朕會讓當地官府配合你。」
十二月二十八日。
「是,奴婢失態了。實在是……奴婢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了。」
現在是寧王送來了刀,朱厚照可以自己殺人了。
當官之家,田產很多,這幾乎是必定的,因為免稅,因為宗族文化很興盛,歷史上不乏有人中了進士,回家還得受長輩的氣的,不要覺得離譜,考上進士的人,基本都是儒家文化中毒者,你叫他回家反抗自己的祖父、叔祖,他敢?
而且他也知道,此次江南殺伐很重,寧王呢,又故意迎合一些士紳,把輿論的高地搶到了他那裡去。
現在寧王兵敗就在眼前,江西省內不少人都是風聲鶴唳,官紳群體對丈量田地的反應最大,但在這等關鍵時候,他們容易縮頭。
寧王造反,至此落幕。
「好了,莫要哭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