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師正位
第二百九十八章 當年劉伯溫斬龍之秘
「魔頭乃人間龍氣所化,殺之必遭反噬,如果不殺他就要尋朱家報仇,以至於使天下生亂。」
張懋嘉撫須沉吟片刻:「你可聽說過那劉伯溫斬龍之事?你對這事兒如何看的?」
王懷禮聽到此處,點了點頭:「張天師之意我明白了。」
張元吉大急:「這怎麼行!祖天師早有遺訓,天師之位非得是張家嫡系方可!」
張牧之大笑:「王大人是說那些不成器的子弟會來天師府中求情?貧道受陛下召請,不日即將入京,哪裡有暇理會這些事情?」
張牧之也懶得多說,直接走進廳堂里坐下,隨口問道:「元吉,你不在後院祖母跟前玩耍,來此尋我何事?」
「二叔去后,這天師之位理當由侄兒我繼承,二叔做事有不妥之處,我自然要提醒一二!」
「家業大了,我身為家主,總有看顧不到之處,此番也是借王大人之手斬去我張家的沉痾頑疾。」
「王大人所轄江西乃鄱陽湖所在,此湖匯聚數百河流之水而入長江,到時候水面上漲,這防汛之事也不容易。」
「若將事情鬧得大了,難免對天師世家的名聲有損!」
二人聊到現在,王懷禮也大致摸清了這位「張天師」的性情,玩笑道:「天師欲借朝廷之力整頓家事,下官自然樂意相助,只是接下來天師自己要受罪嘍!」
張牧之笑道:「我為當代天師,傳給誰自然是我說了算!我飛升時看張家誰的修為最高,誰的品性最好,我便傳給誰!」
每個朝代終結之後,皇室身上的龍氣也隨之散盡,復歸與天地之間,等待新的真龍天子出世重整山河。
「如此行事別說什麼功德了,我看不遭天譴就不錯了!」
「據我所知,我的叔父如今也是陽神真人,他現在就在天師府中,還未回南京朝天宮去……」
「並非殺不死,而是殺不得啊!那不是什麼上古龍種,而是人道之龍!說白了就是此方天地之中的龍脈之氣!哪裡能輕易打殺?」
「我為了拯救末法劫數勞心勞力,原來他朱家早把病根給種下了!」
「魔頭是龍氣所化,如今朱元璋借國運之氣能化身火屬真龍,就讓他們二龍相爭,看看誰斗得過誰!」
張牧之眉頭一皺:「他平日里玩也就罷了,怎地還到你那裡去鬧?你自回去修行,日後無需再理會他。」
張懋嘉帶著李雲崖、劉宏達兩個弟子,居住在天師私第中的靈芝園內。
殿外侍候的赤都神將不敢以神通窺聽兩人談話,只聽見裏面的大笑聲,忍不住心裏嘀咕:「小道士果然厲害!這官員被他整了一通,他還能把人家哄得如此高興……」
想到此處,張牧之開口道:「我能令諸雷神、水神將暴雨改為小雨,甚至把降雨之地改在山川、丘谷等荒蕪之地,不傷百姓田地。」
張和_圖_書牧之揮揮手,示意王懷禮坐下:「王大人先莫歡喜,貧道還有事相求。」
「我張家仍以修真練道為業,謀算做官之路何用?只是傳承太久,家中子弟太多,漸漸不好約束罷了。」
靈芝園是個四合院,院中開闢了幾分田地,以供歷代天師栽花種葯。
「讓降水總量卻不可改,屆時百川歸流,諸河道、湖泊的堤壩所承受的壓力必然大增。」
張牧之搖了搖頭:「名望這種東西,並不是靠藏污納垢來維持的,而是要看他具體如何做事。」
張牧之笑道:「這事兒還真得勞煩我那位叔父!他性情粗中有細,修為也高,正好坐鎮天師府主持大局。」
張牧之笑著搖了搖頭,再次打斷了張元吉的話:「有一個事兒你說的不對,這天師之位還真不一定非傳給你不可!」
張懋嘉搖了搖頭:「天譴倒不至於,只因那被封印的龍氣又出了些別的變故,放出來后便要生出禍亂來,我們封印他也有些微薄功德。」
「欺壓良善者受刑,奪人財產者補償苦主,殺生害命者!自然是償命!」
張牧之就出了三省堂,正趕上兩個小丫鬟來收拾茶具,於是就囑咐道:「稍後我那母親大人若是過來,就說我去尋叔父有事情!」
「九真妙戒第二條也說要克勤,忠於君王,說的就是要盡心儘力為君王做事!」
一番交談下來,發現這王懷禮品性高潔,仁政愛民,更難得的是為人處世並不愚腐。
張牧之進來時正看見張懋嘉穿了一身藍色道袍,卷著袖子,拿著一把玉鋤在採摘草藥,絲毫沒有陽神真人的風度。
「你不趁這幾天抓緊修行,怎地等在此處?」張牧之隨口問道。
黃白二童子這些時日正在跟隨一個高功法師學習道經,已經很少到張牧之面前玩鬧了。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張牧之才迴轉第三進天師私第,卻見玉羅剎正持著一柄拂塵等候在門前。
「我的意思是那些自身沒什麼本事,只是打著我張家的名號想要謀求私利的,大人不可念及我的顏面,讓庸人去禍害百姓。」
「王大人果然是中正之人!」
王懷禮不禁睜大眼睛:「哦?這是為何?張天師怎地不為自家子弟謀些上進之路?」
王懷禮放下手中茶盞,臉上現出憂患的神情:「張天師所言甚是!我上任后也要召集各府、縣官員商討此事。」
「這赤氣是官氣,亦是人道氣運加持,有此官氣護體,那些邪祟,鬼魅之流皆難加害。」
張懋嘉思慮片刻后,揮揮手支開兩個徒弟:「我留在天師府也可,只是南京朝天宮仍需有人主持。」
張牧之輕嘆一聲,補充道:「當然,張氏子弟也有賢有愚,有貧有富,若真有那些家中清貧,自家品性也純良的子弟,大人仍可酌和圖書情選用。」
一時之間廳堂中的溫度都彷彿冷了幾分。
張元吉緊走幾步跟了進來,站在張牧之面前,緊繃著臉裝作嚴肅的表情:「二叔!你修為高深,如今又繼承了天師之位,不知還記得《九真妙戒》么?」
「依我看,咱們也無需替他朱家料理這些腌臢事!只約束著那魔頭出世后別去禍害百姓即可!」
「張家嫡系也非只有你一人,你年紀小,或許未讀過史料,當年虛靖祖師飛升之後,這天師之位便傳給了他的叔父,朝廷敕封正一弘化明悟真君。」
王懷禮聽到此處,忍不住讚歎道:「難怪天師世家能傳承千年而不衰!張天師放心,我會把控好上下官員,不使張家嫡脈蒙羞。」
張牧之深深看了張元吉一眼,卻不回話。
「恕我直言,那朝天宮畢竟是皇家宮觀,身處鬧市,人來人往,實非上等修行之地。」
叔侄二人進入書房,落座之後張牧之才開口詢問:「朝天宮下魔頭是什麼來歷?怎就殲除不得?聽叔父的意思還非得我張家的陽神真人前去鎮壓才可?」
隨即這小童就抹著眼淚,哭喊著跑出了三省堂。
王懷禮嘆息一聲,突然又反應過來,連忙道:「張天師對我言說此事,莫非是有良策教我?」
張牧之點了點頭:「王大人想的周全,不過要做事,就要花錢,不知所費錢糧何來?」
「他帶著門人遊走天下,辨別各地山川龍脈,卻未讓人行那挖山斷流之計,而是以秘術取出了每條龍脈的『龍珠』。」
張懋嘉沉默片刻:「朝天宮下的魔頭有些特殊,確實不好直接殲除,如今你為天師,也能知曉這些辛秘,咱們進書房說罷。」
「過幾日王大人徹查張家子弟,說不定會有多少人上門哀求哭訴,這天師府看來是待不下去了,我還是早早進京的好。」
「我聽說這些年他坐鎮南京朝天宮是為了鎮魔,我北上路過南京時直接將那什麼魔頭除了便是!」
「此番我張家為了抗災救民,出人出力,出錢出糧,還不夠積累名聲嗎?」
玉羅剎躬身:「張元吉方才找尋師父不見,就找到我那裡去了,非讓我帶他來見你。」
張懋嘉嘆息一聲:「道家之所以會助皇家鎮壓龍脈,一是修行人有戒律在,當忠於君王。」
「我聽說今天有官員來我家宣讀陛下口諭,二叔居然自持修為,不肯跪下接旨,這分明是蔑視朝廷,有大罪過!」
「那自然是上摺子朝戶部討要了,另外可勸說那些富戶募捐……」
張牧之心中更加好奇:「煩請叔父跟我詳細說一說?」
張懋嘉站起身來,黝黑的臉上蹭了不少泥土,笑的滿臉虯須亂抖:「我有十多年未回來了,不想大哥將這些靈藥養的甚好!」
天地山川之龍脈,其氣麟甲蛇蟲之屬得之能www.hetubook.com.com化蛟,化龍,凡人得之能化身草莽英傑,于亂世中參与爭龍之事。
「我張家願主動出糧、出錢,甚至是勸說百姓全力助大人行事,那江西大小鄉紳見我家如此,想必也會效仿一二。」
王懷禮心中一跳:「天師欲要我如何處理?」
「前幾任天師都是性情和善,狠不下心來處置自家子弟,而貧道卻是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今日遇見王大人,正好求大人來料理此事。」
說的簡單直白些,誰得了這龍脈之氣,便等若是受人間天地所鍾愛。
玉羅剎應過之後退去,張牧之走入內院,見張元吉正等在三省堂前,身著一襲寶藍色的華服,脖子上系著金鎖,頭戴金冠,打扮的宛若王侯世子一般。
故而人間真龍天子能言出法隨,誅邪辟易,和天帝一樣能下旨冊封神明。
張牧之點頭:「我這位『母親』不曾修鍊,估計大小道士不會買她的帳,就怕她以天師府『主母』的身份接洽當地官府。」
張元吉連緊繃著臉開口:「二叔!我張家之所以能代代傳承,一是靠歷代天師傳教修身,二是靠忠於朝廷,奉公守法。」
「加固河堤,疏通河道等諸事一要各級官員配合,再就是徵召百姓服勞逸,還要盡量不誤農時……」
「侄兒聽說二叔是定然能夠飛升成仙的!而且和二叔定下婚約的也是上界神女。」
張牧之等得就是這一句話,聞言笑道:「王大人果是通透之人!我張家嫡系都是修道之人,自不會去做害民之事。」
王懷禮聽張牧之說的有趣,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和大哥修行都已領先我一步,早已無需服食什麼丹藥,這些藥材再留下去也是浪費!我正好採摘些回去煉丹!」
張牧之順手從張懋嘉手中接過一株草藥遞給一旁的李雲崖:「叔父要煉丹,卻不必回南京去。天師府中亦有丹房,爐子火炭也是上佳。」
兩個弟子正跟在張懋嘉身後,張懋嘉摘了藥材遞給他們,他們就打開早備好的木匣裝進去,然後貼上符紙,以使靈氣不失。
聽到此處張牧之心中暗道:「難怪明朝末年,中原之地居然再未出現重整山河的真龍天子,反而是關外女真人憑微末兵力就佔據了正統大位!」
「我讓人徹查張家作惡之人,她卻拿張天師的面子來賣人情,這豈不是要壞事?」
「這魔頭殺不得!放不得!還要勞動一位陽神真人去鎮壓!這要鎮壓到什麼時候去?」
「說的直白些,所謂龍珠並不是真的珠子,而是一縷龍脈的精粹之氣,是山川龍氣聚集的核心。」
張元吉一愣:「二叔未來定然不會有子嗣的,不傳給我傳給誰?」
張元吉臉上不禁顯出得意之色:「九真妙戒乃九天帝君宣說,但凡修持正法者,佩奉者升入九天,輕www.hetubook•com.com慢者墮入九地!」
王懷禮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面上喜意收斂,重新落座:「天師有事但說無妨,只要不違公理道義,下官便可答應。」
張懋嘉擺擺手:「將天下龍脈斬斷自然不可能,但劉伯溫所行之計卻更加高妙。」
「若這事兒傳到京城陛下耳朵里去,說不定就要抄家滅族……」
「你如今身為天師,掌天下道教事,可在我張家另選個擅雷法的陽神真人前去朝天宮坐鎮。」
「自父親大人閉關后,這小子被寵溺的愈發厲害了,如此扮相豈是我修道人家所為?」
張牧之心中膈應的不行,手中現出金光如意,敲了敲身旁案幾打斷了張元吉的話:「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耳邊傳來長明仙子的聲音:「你剛剛即位,威望尚不足以壓服天師府上下,進京後天師府中沒了主事之人,那沈氏說不定攪出什麼事兒來。」
「再就是這些龍氣被劉伯溫強行取出后便產生了一股怨氣!諸多本無意識的龍氣被怨氣聚合在一起,居然孕化出了一個魔頭。」
「既然是龍脈之氣,那封印著他作甚?我等修道人封印龍脈之力,這豈非是以一己之力阻攔天地大道輪轉?」
張牧之疑惑道:「我記得先前叔父也說過朝天宮地下封印著魔頭,依我看何不幹脆將那魔頭除了!」
張牧之笑道:「想必王大人也知曉,我張家在江西也有些影響力,家中也算薄有資產。」
張牧之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冷笑道:「我才上位沒幾天,這就開始惦記下任天師之位了!」
在張牧之法眼之中,王懷禮頭頂文氣凝結成了朵朵青色祥雲,且通體都籠罩在一層赤色光明之中。
張牧之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朝天宮把那魔頭放出來,帶他去明孝陵尋朱元璋了斷因果!」
「如今南京朝天宮地下封印的,就是當年劉伯溫取出來的這些龍脈精粹。」
張牧之又沉默了許久,似乎是下了某種艱難的決斷:「我張家傳承數千年,各支脈子弟已不可盡數,如今皆靠著天師府的餘蔭操持各種營生。」
「由此可見此人是難得的清正官員,心中有操守,有底線,既如此,我不妨借他的手來做些事情……」
「據我所知,這其中難免有作姦犯科者,欺壓良善者,甚至是謀財害命之人或許也是有的。」
張元吉臉上一慌,強自鎮定道:「當然是侄兒自己想的!侄兒也是為了咱們家考量!」
張牧之面色平靜,眉梢眼角卻隱有鋒銳之氣:「請王大人組織一批官員徹查,哪怕已經被壓下來的陳年舊案亦不可放過。」
兩個丫鬟連忙躬身答應,於是張牧之就離開了出了自家小院,到外面來尋南京朝天宮主持張懋嘉。
長明仙子道:「所以你還是請個鎮得住場面的人來府中坐鎮。」
張牧和_圖_書之擺手道:「且住!今日我還有事兒,懶得聽你賣弄,你有話直說便是。」
張牧之點了點頭:「我張家子弟良莠不齊,我已知會官府代為整治,父親大人閉關,正需叔父在府中主持一應事務。」
張懋嘉臉上笑意一收,抬腳邁出葯田,身子輕輕一抖,衣服上,臉上所有的塵土都消失不見:「你是要進京了,需我在天師府坐鎮?」
「我來時曾以雷符封印那魔頭,想來還能維持一些時日。」
「無非是讓張家那些求官的子弟趁著救災積累些功勞名聲,為日後升遷鋪路而已!我也不是迂腐之人,此事倒也能答應……」
許久后,張牧之親自將王懷禮送走,又在府中轉了一圈,觀看了一番府中大小道士修鍊的情形。
「劉伯溫縱使是風水大家,也不見得能斬斷天下龍脈。」
王懷禮緩緩開口:「天師當知,真要徹查下來,有些事情往往牽連甚大,我該查到什麼程度呢?」
「這山川龍脈豈是那麼好斬的?當年始皇帝為了分化金陵龍氣,又是開山,又是挖渠,廢了好大的人力物力才見成效。」
張元吉嘴巴撇了撇,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我要去告訴祖母!讓祖母帶我去祖父閉關之地告狀!」
張牧之回答道:「民間倒是有傳聞,說太祖皇帝為了大明江山永固,特令劉伯溫斬盡天下龍脈,不過此事未見與正統道家典籍之中。」
嗣漢天師府中,張牧之和新任江西總督王懷禮靜坐品茶。
張牧之聽到此處,心中不由得想到杭州那邪神之亂,忍不住一拍桌子:
「把這一縷氣機取出來了,那山川龍脈便再也無法孕育蛟龍、真龍了。」
張懋嘉搖頭嘆息:「那地下封印的與其說是魔頭,不如說是龍啊!」
張懋嘉搖頭不語,顯然覺得張牧之說的是氣話。
「據《北帝伏魔神咒妙經》所載,九真妙戒為:一者敬讓,孝養父母;二者克勤,忠於君王;三者不殺,慈救眾生……」
王懷禮頓時大喜,忍不住在椅子上站起身來拱手:「豈止是效仿一二?那定是爭相敬從了!張天師果是心懷蒼生的真神仙……」
張牧之聞言不由的冷笑:「劉伯溫此舉實乃逆天而行,哪裡真能延長國祚?我們道家何必摻和這事兒?替他朱家封印什麼龍氣?」
「其實當年劉伯溫也有陽神道行,正是因為行此逆天之事而遭了天譴,死後落得個元神湮滅的下場。」
當然這天地之中的龍氣並不總是鍾愛一家一姓。
張牧之更加疑惑:「什麼龍這般厲害?殺不死嗎?難道是上古龍種不成?」
張牧之笑贊一句,隨後開口道:「貧道的請求也簡單,就是王大人率民救災時,若有我張氏子弟求官、求職,王大人切不可答應!」
「叔父倒是好閑情,卻在這裏擺弄這些藥材!」張牧之來到田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