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平定京師
第三百零二章 且看他同朱家二龍相爭
「其實也是,他倆估計想追隨朱元璋建功立業,積累功德以求正果,哪會料到朱元璋讓他們作這貽害千年之事?」
張牧之上下打量了蛟魔王幾眼:「我若放你出去,你會攪亂天下禍害百姓嗎?」
天孫氏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相傳他入城時,向天祈禱,並彎弓射城樓的匾額。當時忽然颳起大風,李自成屢射不中,左右大驚失色。
幾張矮桌、凳子都收拾的十分整潔,生意倒不算是不溫不火的樣子。
張牧之走近一看,見這些符篆都是天師府的五雷符,最上方的那一張剛貼上不久:「劉伯溫和張中果然得了我家的正統傳承……」
蛟魔王點頭,來到浮雕前開口一吸,只聽「轟隆」一聲,石壁上那龍口中衝出一道黑光,筆直地沒入蛟魔王口中。
此刻這男子看向張牧之的目光中滿是忌憚:「大明國運尚未完結,我雖是龍氣所出,但也不敢稱龍,你喚我蛟魔王便是!」
華燈初上,明月高懸,秦淮河畔正是熱鬧的時候。
腳下是一層厚厚的黃土,前方几十步外有兩扇黑石門戶,門縫處貼了密密麻麻的符篆。
這旋渦似車輪一樣飛快地流轉,不一會兒中心處就顯出一個合抱大的洞口,黑漆漆地不知通往何處。
再看右邊門上刻字:「馬嵬坡下血淋淋,大風吹過五花門。大哭一聲天色變,八牛曳倒大都鍾。赤足散發歸梅嶺,屍骨遍野入山林——張中測朱氏命數於此。」
那是個眉目溫潤,賣相極好的少年,寬袍大袖在月光下似乎正散發著朦朧的白光一樣。
天孫氏也不問張元吉具體要做什麼,只是溫聲道:「你如今法力已能媲美天仙,在這人間當在無敵手,此番進京料來是不會讓我跟著的。」
馬嵬坡是唐明皇賜死楊貴妃之地,此處暗指崇禎皇帝在李自成破城之際,賜死妃后。
「不瞞道長,我這開了靈智,自然也有些貪生之念,道長能否許我留一成龍氣以做立身之本?」
張牧之抬起頭看了張元吉一眼:「你還小,不懂得,我此番進京干係重大,一跪那皇帝,日後便處處都要矮一頭,許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張牧之走上前來,笑道:「見過仙子!亦見過孫姑娘!這兩年忙得厲害,卻是少來這邊走動。」
張牧之想了想:「稍後我將你安置在一位友人家裡,然後我自己去朝天宮即可。」
白芷來到小院子里:「姑娘!天孫娘娘!張天師來了!」
天孫氏笑的眉眼彎彎:「聽說你已經繼位天師,想必忙的更厲害了,怎麼有空到這邊來?」
張元吉眼睛轉了一下,抱拳躬身:「侄兒見過嬸嬸!」
張牧之的身形如同一隻收斂雙翅的仙鶴一樣,輕飄飄從空中降落下來,到了萬仞宮牆北側的和*圖*書泮池邊上。
「叮!」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隨後「噗通」,一個黑色的人影跌飛了出去。
橘黃色的燈光下支了一口大鍋,香味隨著熱氣隨風飄來,讓人聞了心裏發暖。
但見那男子長者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隆鼻闊口,看面相倒是威嚴,或許因常年不見日光之故,其膚色十分白皙。
張牧之隨口答應了一句,細嚼慢咽地吃餛飩,覺得味道不錯。
張元吉撓撓頭:「這……君王自然是要忠的……不過我聽二叔的意思是他們先算計了我們家……反正二叔你怎麼都對!」
蛟魔王遲疑一陣,以商討的語氣開口:「按理說我當散盡龍氣歸還天地,但我本是憑著對朱家的一股恨意才凝結了意識、形體,真散盡龍氣后我也要湮滅了……」
張牧之笑著贊了一句,又道:「你且閃開,待我扯斷這鐵鏈放出你的真身。」
「斬盡龍脈遭了天譴,縱使是陽神真人也得形神俱滅!自作孽,不可活,怪的誰來?」
時下許多富家公子、書生也喜歡穿道袍,但這位還帶著個負劍道童呢,顯然是個真道士。
而張牧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朝天宮上方十幾丈處,身子懸停在空中,眉心天眼張開,仔細打量下方那片浩大的皇家宮觀。
「偶爾吃一吃也無妨!常年不沾煙火氣,時間久了怕不是連人味都沒了!」
張牧之歉意地笑了笑:「我在京城要耽擱數年,其中種種瑣事牽扯,不好累得佳人勞神。」
他也未著急毀去這些靈符放出魔龍,而是又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起這座黑石大門。
這藥鋪門面極小,前面是大夫問診、拿葯的鋪面,後院就是主人家居住的小院兒。
張牧之拍了拍手,笑道:「你且將龍氣收入體內吧。」
張元吉連忙轉著圈作揖:「在改了!在改了!嬸嬸、仙子見諒……」
張牧之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朱元璋當年覺得「豬」犯了他家的忌諱,於是就將豬賜名肥肥。
張元吉這會兒不再害怕了,只覺得心裏激動,忍不住大聲叫喊。
「那就來兩大碗!多放些芫荽!」張牧之忍不住大笑。
孫白薇哈哈一笑,和白芷一起上前圍住張元吉:「這孩子瞧著也機靈得很,只是身上滿是富貴氣,不像是張天師家的孩子!」
孫白薇正和天孫氏聊些家長里短的閑話,這兩位上界女仙就似那人間女子一樣,咯咯笑的十分開心。
「由我約束著,哪裡亂的起來?只是讓他去明孝陵鬧一鬧罷了!」張牧之又吃了一顆餛飩。
天孫氏一愣,隨後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侄兒看著倒是機靈的,可惜我沒準備什麼見面禮物。」
所有的狂風和黑氣都消失不見了,門后只有一個兩三丈方圓的靜室。m.hetubook.com•com
靜室的牆上刻著一條五爪真龍的浮雕,龍身上纏繞著一根粗大的紫金色鐵鏈。
孫白薇和天孫氏聽了一愣,連忙站起身來朝白芷身後一望,正看見一襲素衣的張牧之正帶著一個小道童緩緩走來。
蛟魔王目瞪口呆:「道長果然有無量神通!」
穿過一道狹長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面積不大,卻十分清幽的小院。
「如此過個兩三百年,待那明朝國運終結時,此地龍氣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正要孕育出草莽蛟龍來改天換地!」
「大哭一聲」等後面四句,說的是崇楨縊死煤山的事。
店家答應著往旁邊忙碌去了,過了一會兒端了兩隻熱氣騰騰的大碗上來,叔侄兩個吃的十分開心。
一片刺目的電光閃過,那貼在門上的諸多雷符霹雷啪啦一陣亂響,接著就一起成了灰燼。
張牧之領著張元吉選了一張桌子,笑著問路過的店家:「大姐!你家餛飩是什麼肉?」
見這青衣小丫鬟實在沒眼力勁,張元吉忍不住開口:「你這小丫鬟真沒眼力!我二叔來這裡是和你閑談的嗎?還不快進去叫人?」
張牧之伸手朝泮池中一點,一道雷光飛出,在水面上炸出一個磨盤大小的旋渦。
院子邊角處有一棵合抱粗的月桂樹,樹榦上掛了一個燈籠,樹下放置了一個小圓桌和幾把椅子。
張牧之上前,兩隻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推,一聲「轟隆隆」的大響過後,厚重的石門朝兩邊分開。
蛟魔王忍不住瞪大眼睛:「道長真要放我出去?讓我揍朱元璋一頓也行!道長放心!我不會殺死他使國運損傷!」
眾人一起大笑,小院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哦!原來在此處!劉伯溫真是設置的好機關!」
張牧之手中現了金光如意,輕輕抬起朝前一敲!
蛟魔王聞言一愣,隨即冷笑一聲:「我乃天地山川靈秀之氣所出,行事自當光明正大,豈會禍害百姓?」
「道長……不不!天師!您怎麼過來啦!?」原來這小丫鬟正是當年從靈隱寺出走的金鼻白毛老鼠精。
張元吉眼睛朝左右撇了撇,發現別的食客沒注意這邊,於是小聲道:「二叔!咱還是算了吧!真到了燕京,跪一跪皇帝老子也無妨嘛……」
張元吉還要再說,張牧之卻道:「快點吃吧你,一會兒要涼了!」
張牧之點頭:「如此也可,不過你散了龍氣后法力神通都會大打折扣,未免你被人欺辱,我可封你為黃河水神,讓你以正神之位再聚龍身,如何?」
「多謝道長!咱們出去揍那朱元璋吧!」蛟魔王活動活動手腕,臉上顯出一副興奮的表情。
張牧之縱身一跳,身形沒入洞口消失不見。
白芷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驚慌失
和圖書措地往裡走了幾步,然後又反應過來:「我平日里聽孫姑娘和天孫娘娘說了,天師不是外人,直接跟我進去吧!」
張牧之拉過身後的道童:「進京前需見一見太祖皇帝,順便料理些瑣事;還有就是勞煩仙子照看我這侄兒幾日。」
「稍後咱們去哪裡過夜呢?去朝天宮嗎?」張元吉喝了一口湯。
蛟魔王連忙退至一邊,張牧之來到那真龍浮雕前,伸手抓起那根紫色鐵鏈輕輕一扯!
張牧之看了那男子一眼:「你是龍氣精粹孕化出來的魔龍?果然有幾分本事!」
朝天宮雖然主持不在,但宮觀中依然有許多道士,下面好幾處大殿里都有燈光閃爍。
「妙哉!妙哉!把那些龍氣封印在這池底下,縱使有封印在,這流淌的池水也能帶走些許龍氣。」
一個身形高大,頭戴金冠的黑衣男子跌在地上,此刻正將右手的利爪緩緩收起,五指之間鮮血淋淋。
「這師徒二人果然精通占卜之道,居然能在開國之初便測算到大明亡國后的事情。」
「不過看他兩個偷偷摸摸在此處刻字,多少有點暗恨朱家的意思!」
她想遊走四方積累功德,在外面晃蕩了半個月也沒地方去,機緣巧合之下才到了這藥鋪里,幫著藥王爺的閨女治病、抓藥。
五指間有黑白雷光閃了幾閃,「叮噹」幾聲響,鐵鏈就斷成了兩截。
蛟魔王大喜:「那感情好!我也看出來了,定然是朱元璋那混蛋惹得道長不快!道長放心!我保證狠狠打他一頓給您出氣!」
張牧之身後只好笑著應付:「白芷味辛而性溫,亦是祛病良藥,可見孫姑娘對你是寄予厚望。」
這男子從地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身上衣袍:「你這道人有如此法力,定然不是那劉伯溫的弟子!現在也不到我出世的時候,你來尋我何事?」
過了一會兒,叔侄兩個吃飯付了賬,豎著街道又走了半柱香,在某處街角一轉,來到一座小藥鋪門前。
張牧之想了片刻又說:「我料理完京城之事後,想必就能證得天仙了,到時候當和仙子一起往上界面見紫微大帝。」
「呼!」一陣呼嘯的狂風撲面而來,風中裹挾著濃稠的黑氣、水汽,吹得張牧之身上道袍嘩啦啦直響。
「大風吹遍五花門」,同樣說的是李自成進京。
那青衣丫鬟瞬間醒了過來,揉著眼睛罵道:「哪兒來的熊孩子!來此戲耍小姑奶奶!」
「然而劉伯溫卻算錯了一步,龍氣這麼散去,哪裡有時間來孕育出真龍?最後還是便宜了關外那妖龍……」
張牧之在泮池邊上感慨片刻,突然又冷笑一聲:「或許劉伯溫並未算錯,他斬盡天下龍脈,獨留關外那一條妖龍,誰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賣各種吃食的攤位上,小販拉長了嗓子https://m.hetubook.com.com,高聲招攬生意,街面上則是各種行人來往。
左邊門上刻的是:「日月垂落李樹頭,十八孩兒坐幽州,開門一馬入金殿,拍手哈哈三春秋——劉基推算大明國運於此」
張元吉忍不住瞪大眼睛:「二叔你真要去放出那什麼魔龍嗎?可別賭氣啊!萬一真天下大亂了就糟了……」
「十八孩兒」為十八子,暗寓李,最後兩句指李自成當了皇帝,只有三個春秋。
孫白薇嬉笑了一陣,從桌子上抱起來那隻大貓:「你倆許久未見,想必有很多話說,我們到後面去,省的礙眼!」隨後拉著白芷進入房裡去了。
張牧之站在地上,雙目中金光照破黑暗,往上看了一眼,丈余高的洞頂是青石鋪就。
張牧之點點頭:「朱家活著的子孫如今你尚動不得,否則難免使天下震蕩,我帶你去明孝陵打朱元璋一頓出氣,如何?」
這幾句話說的是李自成。明亡于李,所以「日月垂落李樹頭」。
民間殺豬都得改口,得說殺「肥肥」,或是殺「萬里哼」。
那女店家以腰間圍裙擦了擦手:「回這位道爺的話,是肥肥肉!正一道士吃了不犯戒呢!」
孫白薇和白芷兩人的腦袋突然從那顆月桂樹后探了出來:「這才說了幾句就走了!?姐姐你怎麼不跟他鬧啊!」
「果不愧為天地龍氣所生,雖自稱魔王,行事卻也坦蕩。」
張牧之手中捏個法訣然後散開,街上行人就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然後才笑道:「你不是說要忠於君王嗎?怎地又覺得我厲害了?」
張牧之拍了下張元吉的腦袋:「他自小被寵壞了,哪裡缺這些。」
於是張牧之就帶著張元吉轉入櫃檯后的小門往裡去了。
天孫氏聽了這話瞬間羞紅了臉,眉眼中滿是喜意:「你自去忙吧,無須擔心這裏。」
張牧之帶著張元吉走在街上,叔侄二人混在諸多書生、仕女之中並不顯眼。
天孫氏忍不住白了一眼:「你那點障眼法能瞞得過誰?」
然後蛟魔王身上氣息就開始暴漲,直到一炷香過後,石壁上的龍氣才被他吸食乾淨。
張牧之搖頭感慨了一句,隨後再不遲疑,只伸手朝前一個虛抓:「今天既然我來了,以後有沒有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還真說不定了!」
「但朱元璋當年無端下旨斬龍,我出世后定然讓他朱家子孫好看。」
「二叔!您方才太厲害了!居然壓得那太……那老傢伙抬不起頭來!」
這晚上自然沒有那些士子書生來文廟上香,朝天宮裡的那些道士也不會來此地走動。
張牧之點了點頭:「那你也算是一心向善的精怪了,治病救人正是積累功德之舉。」
張元吉也是餓得很了,燙的嘴巴直哈氣,不過也不耽誤說話:「二叔你都要成仙的人了,還用得著吃和*圖*書飯嗎?」
這小丫鬟緊張的身子發抖:「回天師的話,我來了有一年多了,幫著孫姑娘和天孫娘娘給人抓藥,從來沒出過差錯!」
這時候兩人前方不遠處,在一個大柳樹下正有一個賣餛飩的小棚子,攤主是夫妻二人。
隨後張牧之伸手按住蛟魔王的肩膀,地穴中有電光一閃,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張牧之撫掌而笑:「既如此,那貧道就看你和朱元璋行二龍相爭之事了!」
也沒什麼響亮的招牌,就叫孫家藥鋪。
張牧之突然又想到什麼:「我帶你出氣之後,你會散掉身上的龍氣,讓天地山川再能孕育真龍嗎?」
張牧之又朝張元吉囑咐了一句,隨後小院里電光一閃,人就消失不見了。
臨近河邊的一條街上,路兩邊的樹上掛著一串串的燈籠。
青衣小丫鬟聽了這話,笑的比蜜還甜,連忙躬身福了一禮:「啟稟天師!如今奴婢蒙孫姑娘賜名叫白芷了。」
自從永樂帝將都城遷到燕京之後,這南京城裡的宵禁就不那麼嚴苛了。
泮池位於朝天宮中的文廟內,是一個半圓形的水池,外側圍著石欄杆,水池下部有兩個涵洞與宮牆外的運瀆相通,故而池水終年不竭。
「石門上還刻了字?」張牧之往後退了一步,仔細看了兩眼,忍不住搖頭失笑。
然而卻沒有人答應,那小丫鬟清醒過來后朝前方只看了一眼,瞬間就瞠目結舌起來:
此刻藥鋪並未關門,然而坐堂大夫和夥計都已經不在店裡了,櫃檯上點著油燈,有一個青衣小丫鬟在打瞌睡。
圓桌上除了果盤之外,還趴著一隻黃皮大貓,此刻正蜷著身子假寐,兩隻耳朵卻豎著聽動靜。
張元吉頓時覺得腿不酸了,腳也不疼了,連忙笑道:「多謝二叔!就是肚子有些餓了!」
張牧之哈哈一笑,拍了拍張元吉的胳膊,將一道木屬神雷的生髮之氣渡入這小子的體內。
張牧之面色和善地笑問:「你到此處多久了?」
「果真是姐夫!您上次來找姐姐說是即將閉關,這都幾年了,總算閉關結束了嗎?」
「神君殿、三清正殿、大通明寶殿、萬歲正殿都沒有封印魔頭的跡象……來時倒忘記詳細問一問叔父了……」
密集如蛛網,蘊含著狂暴雷霆之力的電光被一股浩大的力量束縛成了一個茶杯大小的圓球,沒入張牧之掌心消失不見。
張牧之帶著張元吉走進藥鋪,張元吉抬著頭喊:「小丫頭!別睡了!天亮了!」
「哈哈!看來你這小子和我一樣,估計只能做逆臣了!」
水下是一處地穴,空中並無潮濕之氣。
後面張元吉原本聽說這女子是個精怪,於是就伸著脖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點什麼來。
「再說他也不能老讓你跪著,頂多剛見面時意思一下就行了……為這點事兒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