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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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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西楚篇

番外三 西楚篇

也好,趙檎丹想,她那溫柔高貴的母親沒趕上亂世。她那麼慈愛,那麼軟弱,一生全無見解,只會順從,或者哭著順從,沒趕上算她命好。
余嘗醒了酒,當場要血洗宮廷,差點當場走火入魔——然而此人一生亦正亦邪,終於站在三岳山巔,卻到底是有些氣運在身上的。恰好就在那時,他的道心融了。
緊接著,一大群人拱衛著一個老者走了進來。
余嘗伸出枯瘦的爪子,一把抓住他領口,奚平沒躲:「我在呢。」
余嘗一方面欣喜若狂于自己終於得到了三岳山,一方面又不得不對狗太歲低頭。可余皇何許人也?篤信大丈夫當忍人所不能忍,貢獻了一場登峰造極的「口蜜腹劍」。他像個勤勤懇懇的掌柜,一邊跟太歲「親如兄弟」,一邊把每一筆賬都記得明明白白,等著禁靈過去、修為歸來,再一五一十地和奚某人討債。
幾年後,當眾修士發現自己修為不斷倒退,道心消融不可逆轉的時候,果然如奚平所料,恐懼的修士與凡人之間矛盾攀到了極致,各地都開始出現行蹤詭秘的修士團體。他們反技術、暗殺各大草報名流、抓凡人試驗各種邪術——幸虧陸吾早有準備。
皇孫那會兒已經看不見了,也不認人,骨肉像他的生命力一樣縮到無可縮,徐汝成感覺他拎起來甩甩,可能也就剩下個皮,像只破破爛爛的風箏。
空蕩蕩的三岳山上不見了銀月輪,東衡城裡,街頭巷陌掛滿了余嘗的旗,趾高氣揚地飄在惶恐的舊華燈邊。
直到有一年,趙檎丹在《陶聞天下》跟一眾同僚守歲到天明,也沒等到他的賀年信,她抬頭看了一眼天光,心裏就明白了。
奚平在千里之外的轉生木里回道:「看余嘗兄笑臉,突然來了點靈感,以他為原型寫段小曲。」
徐汝成在旁邊坐了半炷香,到底也沒想起來,於是伸手將丙皇孫已經涼了的眼皮合上了。
煎炒烹炸涼拌烤——他甚至還直接拿根針穿進經脈靈骨,將靈物往裡灌過,最後非但沒把修為吃回來,還差點把自己提前送走。
那人坐在輪椅上,鬚髮皆白,老態龍鍾,整個人幾乎要被長袍淹了,早沒了年輕時的模樣,只剩下一雙通紅的眼,讓人認不錯他的身份。
趙檎丹扶了一下花鏡,通過唇語判斷,感覺那好像是句楚國鄉下髒話。
假如世道沒有那麼顛簸、假如沒有「開明」和「陸吾」,他倆唯一有交集的機會,恐怕就是徐汝成作為「邪祟」被天機閣逮住搜魂……可能搜魂都輪不到趙檎丹,畢竟這也屬於「臟活」。
宛楚兩國締約落定,徐汝成終於得以功成身退。
就著一壺「峽江白」,他倆從當年渝州的血汗工廠,聊到層林疊翠的潛修寺,說來龍、聊去脈,趙檎丹隔空敬了阿花一杯酒,徐汝成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親眼看看南海秘境。
為這,余嘗雖然得到了西楚大權,仍然一刻也不肯耽於享樂。聲色香味,他一概不碰;苦修禁慾,他一刻不松。哪怕丁點靈氣也感覺不到,依然每天堅持在白靈堆里打坐入定,風雨無阻,感人肺腑。和圖書
過命的交情叫「袍澤」,那麼他倆互相「穿著」對方的命運十多年,大概早成了沒有血緣關係的雙生子。
斷斷續續地「嚶嚶」了十幾聲,皇孫打嗝似的哽了一下,徐汝成低下頭,見他渙散的雙目微睜,盯著床帳,一干下人噤若寒蟬地跪在外面,沒人哭,沒人憑弔。
丙皇孫駕鶴西遊的時候,徐汝成其實還是抽時間去了一次,為了驚悚效果,他還讓同僚幫著手工易了個容。大馬金刀地往皇孫病床邊一坐,他本打算氣沉丹田,大叫一聲「哇呀呀呔!你看爺爺我是誰」,不料被倒氣的皇孫五迷三道地攥住了袖子。
「奚士庸,你……你……」余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至於這捨命的牽挂里有幾分是顧念骨肉親情,幾分是為了家族來日前途,都已經不可考,思量無益,不提也罷。
趙檎丹獨自回到小院,老來常失眠,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便起身開燈,將之前沒寫完的「峽江冰魚」一段補齊了。
「我走了,」徐汝成沖趙檎丹一拱手,登上過江的渡船,「妹子,保重。」
余嘗眯起昏花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些年來絲毫沒變的奚平,死氣沉沉的紅眼裡迸出逼人的光,他嘴動了動,沒說出聲音。
余嘗奪下西楚之後,就追封了自己的母親,將她的塑像立在三岳主峰上,原來立玄帝像的地方。因這緣故,西楚是除了有開明司的大宛與代表了先鋒自由的陶縣外,最早允許女子登科參政的地方。
各地百姓揭竿而起,不到半年,冒出了七八支起義軍,不想造反的逃荒走了,或東渡、或乾脆逃進陶縣自治州。
余嘗看著他錯愕的表情大笑起來。
趙檎丹:「以你的資歷,算是陸吾元老級的了,再加上跟太歲的關係,調到金平開明司總署……」
後面有一行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插|進去的批註,寫道:疑似余嘗兄弟。
推輪椅的侍從對趙檎丹說道:「可否請徐先生聯繫太歲,陛下希望見他一面。」
「秘境里的東西轉移到破法里了,太歲讓你有空去清點接收。」
楚國封閉高傲不開化,自古崇尚強權,才剛站穩腳跟的楚國女官們心知肚明,余嘗雖然不是東西,但除了跟著他,除非放棄一切叛國逃走,否則恐怕再沒有立足之地。
趙檎丹呆了呆,半晌「嗯」了一聲點點頭——她在陶縣十余年,寫過無數文章,深知人之卑弱不因靈骨成、修為漲而轉移,於是她一次也沒有打探過東衡趙家的情況,乾脆不給自己卑弱的機會。
這一口氣憋下去,就是百年。
可余嘗能舉著國際條約讓奚平規矩點,卻管不了自發種樹的楚國百姓。越嚴令禁止,人們越偷渡樹種,而且偷渡的方式千奇百怪。奚士庸非但不吭聲,還時常借探入楚國境內的轉生木,給相熟的草報報社傳第一手消息。
他還有氣,人卻像提前變成了一具乾屍,在兩個侍從扶持下才勉強坐起來,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余嘗朝趙檎丹拱了拱手,對她依舊很客氣,只是嗓音已經老成了十年m•hetubook•com•com沒清過的大煙囪:「徐——先生,故人……咳咳……故人來訪。」
他一生都在有今朝沒明日地過度消耗著自己,此時一直是半仙的趙檎丹才剛有些眼花,余嘗已經行將就木了。
余嘗邪祟出身,手段狠辣,御下嚴苛且多疑,唯獨對女官總是多幾分容忍,哪怕判罪也大多從輕。
徐汝成好奇:「唱什麼的?」
這其中,開明與陸吾功不可沒,阿花要是還在,再向別人提起他是做什麼的,想來不會被人嘲笑「眼神不好」了。
趙檎丹聽完趙家的下場,臉上不見悲色,只問道:「我母親呢?」
比死亡更沒有尊嚴的,是在恐懼中死亡。
當時禁靈禁得太突然,什麼蟬蛻升靈都不能飛天遁地了,大宛的升格仙器威力凸顯,差距一時半會彌補不上來。最要命的是,破法還在運轉,無孔不入的轉生木能在瞬息間把殺器們送到天涯海角,什麼黑白勢力都得屈服在太歲淫|威下。
正是余嘗。
趙檎丹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唯恐喘氣大了,把對方吹成灰。
「雖然禁靈,但修士和凡人畢竟不同,太歲說最近一兩年還好,往後日子長了,以前當過修士的和凡人之間必有新的齟齬,說不定有小撮人會成為禍患。」徐汝成抓了抓頭髮,「『以前當過修士的』這說法好古怪,問他為什麼,他只說『過幾年看看就知道』,神神道道的……反正不管怎麼樣,陸吾會提前做好準備。」
余嘗拉了拉他,破風箱似的艱難插話:「再……再不見,就見不著了……」
而就在他已經徹底絕望,準備在發瘋和醉生夢死之間選一條路的時候,楚國國內混亂到了一定程度,終於崩潰了。
徐汝成:「還想打聽別人嗎?」
寫美食志有趣歸有趣,就是遭奚士庸,那貨對此表現出了極高的興緻,沒事就摸進書房偷窺她手稿,比耗子來得還勤,還時常留下些「墨寶」指指點點,意見極其偏頗:今天在「金花杏仁酪」後面批個「妙哉」,明天「麻香缶菜」后寫個「噦」,最缺德的是,有一天他在聚寶包子旁邊放厥詞,說「餡料多腌物,食之如吮乾屍趾」……趙檎丹那天早飯剛吃完聚寶包子。
余嘗最後一嗓子陡然豁亮起來,一口啐向奚平,饒是這位世間唯一的「神仙」反應快,也有些措手不及,人躲過去了,衣服還是沾了污物。
趙檎丹筆尖一頓,瞪著那行花里胡哨的草書,琢磨著是不是需要在書房門口立塊牌:奚士庸與狗不得入內。
至此,方才有『峽江冰魚』這道獨特美味流傳至今,年關前後來陶的遊客才能吃到……」
他突然覺得宴上酒味怪怪的。
六個月以後,余嘗捏著鼻子接收了奚平種種霸王條款,包括不得禁止人口流動、修士無論正邪必須登記在冊、禁止無故打壓草報等——以及將陶縣及其周遭方圓三百里划為自治地,從此脫離楚國。
臨別一啐,泯了百年恩仇。
陶縣自治州邊界上圍著一圈城牆般的轉生木,不擋車路、不擋船路,只擋著不懷好意之人。從禁靈開始,就和_圖_書陸續有靈敏的楚人往陶縣裡逃,那裡交通通達,高樓林立,不過幾年光景,已經比當年的東衡城繁華了不知多少倍。
趙檎丹:「唔?」
雙方簽字畫押的時候,徐汝成耳邊傳來一段小曲,他一邊應承著余嘗排場浩大的宴請,一邊偷偷問奚平:「這什麼動靜?」
這樣兩個人,竟在一張陸吾面具下陰差陽錯地交換了人生。
直到開明元年,先聖于峽江邊鬥法,支將軍以劍氣凍住峽江水。被隱骨侵蝕的陶縣損失慘重,七成房舍損毀,許多人無家可歸。江邊便有人捕撈凍死的紅鯉果腹,驚覺魚肉鮮美有異香,腥臭全無。
可惜前者沒實現——就在他替太歲奔忙的時候,一個沒顧上,丙皇孫慌裡慌張地去陰曹地府報道了,十分遺憾。
趙檎丹擺擺手:「我不缺錢,再說我跟他們早沒有瓜葛了,你才是『趙檎丹』,處理也應該是你處理。」
好傢夥大家只在自己家裡見識過光屁/股老伴,誰見識過光屁/股皇帝?遂爭相傳閱,一夜之間差點把五國的紙都給印空了。
「嗯?」
余嘗猛地一擺手揮開眾人,死死地盯住奚平。奚平會意,接過輪椅,彎下腰將耳朵湊近余嘗嘴邊:「你說。」
過了幾個月,奚平將一個摩出了包漿的舊絡子交給她,說是大成交代過留給她。她把那絡子連同上面的塵埃舊跡一起,鑲進了樹脂里,做成了一個琥珀。
而論坎坷,沒人坎得過幾百年徘徊在走火入魔邊緣的余嘗。
又百年,趙檎丹告老榮退,將「徐先生」一名留給《陶聞天下》,回到自己早年置辦的小宅子。她不再談天下大勢與國計民生,開始用宛語寫一部關於峽江中下游的美食博物志,署名「趙檎丹」。
「不不不不我、我不是……」徐汝成當場驚悚成了結巴,唯恐擺脫不了「趙檎丹」的身份。
隱骨消失后,楚國天翻地覆,趙氏餘孽樹倒猢猻散。陸吾面具當然不管用了,徐汝成就直接恢復真身,代表陸吾跟余嘗交涉。
「紅鯉個大、魚肉豐腴,膏脂卻有種獨特腥氣,烹煮無效,重料煎炸也難除,聞之催人嘔。只有飢荒年間,餓極了的漁民才會捕撈食用。
她搖搖頭,徐汝成便會意,沒再往下說——族長也死了,東衡趙氏的修士都折了。死得那麼乾淨,除了運氣不好,還因為最後關頭,老族長帶著一群已經被禁靈的築基和半仙,試圖趁亂衝進三岳山,把「困在三岳的趙檎丹」接出來。
「你是個王八蛋!啐!」
女官們死心塌地地輔佐他,不厭其煩地勸諫、奔走,竟把剛恢復半仙身的余嘗穩住了。他冷靜了三天,怒火下去了,對奚平的仇恨再次升級到了新高度,乃至於將恢復修為的事都暫時拋諸腦後,一門心思想養兵強國,用大炮把陶縣和大宛的轉生木轟平。
奚平一路步行,將余嘗送過了楚陶邊境,又站在邊境,一直目送車隊到消失。
「東衡城那會兒亂得一塌糊塗,姓項的有站懸無的、有反懸無的,還有反項家的、造反的,你都不知道往哪站。懸無得勢后,站錯隊的慶王府連hetubook.com•com夜出逃,跑到了你……趙家的秘境,還沒落停,又聽說懸無死了。兩家以為柳暗花明,一時得意得忘乎所以,大張旗鼓地聯袂回東衡,不料正趕上余嘗帶人殺進來。」徐汝成嘆了口氣,「要不就以他們的小心謹慎,其實不至於敗落得那麼快。」
她摘下花鏡嘆了口氣,正要將那行搗亂的批註勾掉,這時,照顧她起居的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老祖宗,有客!來的是、是……」
最離譜的就是有內侍叛變,在余嘗寢宮花盆裡插了一根轉生木樹枝,在缺德一道上已經月滿成聖的奚士庸哪會放過這種機會?第二天「西楚余皇寢宮醉酒圖,衣冠不整」連文再圖就見了報。
奚平從院外街邊的轉生木里穿過來,轉瞬走到余嘗身邊。
奚平嘆了口氣,將耳朵湊得更近:「別急。」
等後來陶縣已經容納不了那麼多人口,不能再接收移民的時候,楚人乾脆在陶縣邊上佔地方,弄來轉生木樹籽,自己種轉生木林。
楚人們雖已有準備,還是大慟,趙檎丹不得不叫來陶縣駐軍幫忙安頓,小院一直亂到了夜裡才安靜。
皇孫自然姓「項」,但他叫項……什麼來著?
趙檎丹正想叫護衛,便聽一人在書房外揚聲道:「徐先生在不在?」
臨行,趙檎丹將他送到峽江渡口,問道:「徐兄以後什麼打算?」
徐汝成和趙檎丹這兩個半仙,一個是無宅無田的鄉下窮小子,一個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大小姐;一個于禍亂中,拼了小命含恨入道,一個是天資卓絕,從容不迫地在潛修寺同輩里脫穎而出。
余嘗嘴又動了動,卻像被一口痰卡住了,一把抓住胸口,圍著他的人一擁而上,一邊大呼小叫,一邊給他撫胸診脈,還有人當場拿出一套銀針——
徐汝成搖搖頭,遞上車票:「陶縣。」
余嘗原來只是想變成懸無、甚至項榮玄帝,壓根不想治什麼國。只要像項家人以前一樣,佔住了得天獨厚的三岳山,立於巔峰不敗之地,依附於他的西楚自然形成自己的秩序。
余嘗在禁靈線外溜達了一圈,回來就徹底失心瘋了,三岳山中能搜羅得到的古籍秘卷,他挨個試了一遍,靈石、靈獸內丹、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材料、他全花式吃過。
禁靈之後,玄門高手道心消融,而一旦變回半仙,壽命與原本的修為關係就不大了——那些修行之路比較坎坷、身上暗傷比較多的,五衰往往會提前。
「做官嗎?」徐汝成笑著擺擺手,「別,我可不是那塊料,什麼大局小局的我也看不懂,我還是在民間平禍吧。」
比孤苦一生更落魄的,是不知自己為何而活。
數百年求索如一場夢,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余嘗一時怔忡,走岔的神智也被中斷。這麼一緩,余嘗身邊幾個女官站了出來。
他大概一生沒有這樣暢快過,笑了三聲,戛然而止,揪著奚平領口的手落了下去,余嘗的神色定格在了心滿意足的安寧上。
騰雲蛟進站的時候,徐汝成聽見一聲巨響,透過千里眼,他看見三岳主峰上的玄帝像粉身碎骨。
趙檎丹大笑。
有轉生木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方,就等於是太歲的地盤,因此除了南宛和陶縣,其他各國都和太歲簽過境內禁生轉生木的條約。
趙檎丹一皺眉,小姑娘話還沒說完,外面就響起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和人聲,不速之客相當無禮,不等人請就擅自闖入。
徐汝成:「……」
雖說那張圖有標題騙人之嫌,畫中主角還是穿了中衣的,就是領口開得稍微大了點,余嘗還是成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因「身姿曼妙」登報的皇帝,連鄰國支將軍聽說這等鬧劇都沒眼看,連罵數聲「荒唐」,把奚平逮回玄隱山臭揍了一通,禁足半年。
「你……你是個……」
「名菜『峽江冰魚』吃的其實是天澤紅鯉,每年過了冬月才成群地從天澤川南下至峽江,雨水前後便北上離去。紅鯉來,年節至,因此早年間,宛國將紅鯉叫做『報春美人』,楚國則稱『余魚』……」
西楚一點一點擺脫動蕩,出了千古留名的「一相三尚書」四位奇女子,老太太們早已壽終正寢,久居汗青之上。楚國沉痾盡除,雖然到底沒能攢夠打到金平去的國力,但四方安定,百業興隆,同道們帶著幾分揶揄的「余皇」成了真正的余皇。
趙檎丹親自在陶縣車站接他,他倆平時各忙各的,沒什麼交集,只有逢年過節,會通過轉生木互相道個好。徐汝成一開始有點拘謹,怕沒話說尷尬,誰知一照面,那種說不出的熟悉親切就油然而生……特別是他發現他倆緊張時候,拇指摩挲中指上執筆繭子的動作一模一樣時。
徐汝成像一條入水的游魚,帶著陸吾潛入到各種藏污納垢的角落。他還是每年堅持給趙檎丹發一封賀年信,有時還會託人給她帶些手工的小玩意。
新貴在遺迹上狂歡,還不知道遺迹里只剩殘羹了。
奚平深沉地回道:「苦命女子被逼良為娼,接客時懷揣耗子葯。」
徐汝成道:「回去休整一陣子,等換身份。」
趙檎丹愣了愣,忙命侍女去取轉生木,就在這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我來了。」
他有兩個夙願:一個是給那位皇孫看看他器宇軒昂的真身,讓那孫子這輩子聽見「龍鳳呈祥」四個字就打擺子;一個是去陶縣見趙檎丹一面,把名字還給她。
徐汝成:「令慈三年前已經病故了,沒趕上亂世。」
奚平看著他這……一輩子說不清是敵是友的故人,一時間百感交集,聲調不由自主地降了幾分,近乎輕柔地問道:「余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他說著,朝對岸渝州看了一眼,徐徐江風裹著蒸汽,雖然才剛禁靈不到一年,大宛已經以讓人驚奇的速度穩了下來,漁船成排入港,遠遠地能聽見機器的「突突」聲。
誰知禁靈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睜眼還在魘腹中,怎麼都掙扎不出去。他沒能變成「懸無」,只是要「無」了。
他們上趕著找死,余嘗自然沒客氣,事後還企圖吞了趙家秘境的東西,被轉生木教訓了。
鬼使神差的,徐汝成沒有惡作劇,他將耳朵貼過去,聽見這金貴的蛀蟲細聲細氣地喘,一邊抽,一邊幾不可聞地說道:「我害怕……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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