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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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珍貴看著都覺得疼，也想跟著掉眼淚。鄭家悅有點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剛才還在笑話人家，這會兒又開始陪哭了。
「你跟鄭家悅道個歉，看她願不願意幫你。」許珍貴一本正經地說。
許珍貴也哼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哭什麼？」許珍貴奇道，「我考不及格的時候都沒哭呢。」
「我媽說，我的出生，就是為了我姐有個伴。」
「……別人都不願意給我講。」祝安安連求助的語氣都帶著高傲的擰巴，「你不是入學考試就是第一嗎？」她看著鄭家悅。
隨著話音，房間門嗒嗒嗒響了三下。
祝安安一口氣噎住，臉通紅，翻了個白眼。「你就是巴不得看我出醜。」她哼了一聲說。
鄭家悅也不知道怎麼辦，正要硬著頭皮再講一遍，就看祝安安眼圈一紅，嘴角一撇，眼淚啪嗒一下掉了出來，把倆人嚇了一跳。
講到放學，還真的給講明白了，鄭家悅又找來兩道舉一反三的題，確認是真明白htｔｐs://wwｗ•hetuｂｏoｋ•coｍ.ｃｏｍ了。「這不挺好的嗎？哭什麼？我爸就老說我，遇事別老想著先哭鼻子，要哭也是解決了再哭。」許珍貴表揚道。
她撩起褲管給她們看大腿內側紅紫的掐痕。「我考不及格，我爸媽掐的，比我練舞蹈還疼。但是掐我也及不了格。」她說著，又開始抽泣。
祝安安不吭聲，半晌，說：「對不起。」
「但舞蹈家也得念書啊。」鄭家悅點醒她，「你至少要及格嘛，這樣你還可以跳舞，你爸媽也不會老打你了。」
祝安安摔了筆，一把扯回自己的卷子就要走，被許珍貴拉住：「你別走啊，別搞得我們欺負你一樣，說了給你講明白，就得講明白，回來回來。」
祝安安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爸媽說，上了初中之後，只要有一科不及格，就不讓我再跳舞了。」
「……可是太難了。」祝安安委屈道。
祝安安的父母一心希望女兒成績好，將來考m.hｅtｕｂｏok•ｃｏｍ.ｃoｍ名牌大學，但祝安安從小就喜歡跳舞，在學習上卻偏偏缺了那麼一根筋。她父母不甘心，更怕她初中就開始掉隊，以後更沒辦法拿一個漂亮的學歷了，就給她下了死命令。無奈她不開竅，不讓她跳舞，她成績也照樣提不上來。
「好嘛。」許珍貴拍拍手，「她幫不幫你也不關我事，我要回家了，我媽說今天要包包子。」
祝寧寧的同學或老師是家裡唯一可能來的客人，每次只要有客人來，她媽就會先敲她的門告訴她，她就安靜地待在自己房間里，不動，也不出聲。
「我以後想一直跳舞。」祝安安說，那一刻她的眼裡沒有小公主的驕傲跋扈，卻有著難得一見的真誠和堅定，「我想去特別大的舞台上跳舞，想去世界各地演出，想當最偉大的舞蹈家。」
「那是我姐的房間。」她小聲說，「別讓她聽見，她不喜歡別人說她。我姐脾氣不好，在我們家，她發脾氣的時候，我是不可以笑的，出www.hetubook.com.com聲都不行。」
祝安安眼睛還紅著，憋了半天，終於說：「謝謝。」
許珍貴和鄭家悅都沒想到，連拔鞋之恩都不願道謝的心高氣傲的祝安安竟然會主動跟她們求助，求助的困難竟然是一道輕而易舉就能解答的數學題。
「噓。」祝寧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她們讓進屋，然後把門關上。
有時想想，女孩們的親疏遠近很微妙，但又絕非完全無跡可尋。那時的祝安安，如果放下了她任性的架子，其實並不讓人討厭，但又或許是許珍貴天生的善意，讓她願意以最真誠的心去揣度任何另一顆心。
「我沒瞎說。」許珍貴認真地說，「你不給人道歉，就交不到朋友，也沒人願意幫你。你想想為什麼他們都不願意給你講題？」
祝安安轉過頭，眼神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沒有焦點地落向窗外，長出了一口氣。
「你有姐姐？」另一個女孩好奇地問，「我們都沒見過哎。」
「……反正，她就是不出門。我媽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她如果一輩子不出門，那就一輩子不出門。以後我媽老了，就換成我陪著她。」祝寧寧的語氣像個小大人。
「啊？為什麼啊？」女孩奇怪地問。
鄭家悅不太會拒絕，就給她講了。她沒聽懂。又講了一遍，她還是沒聽懂。許珍貴湊過來，這道題她考試也沒做出來，鄭家悅又講了一遍，許珍貴懂了，祝安安還是沒聽懂。
鄭家悅連忙擺手：「你瞎說什麼呢？」
「一會兒寧寧有同學來。」
鄭前程說，祝寧寧比劉一念小一歲，和同齡的小孩相比又瘦又矮，醫生建議家長帶她多鍛煉多參加戶外活動，她才來的。
「她給你講題你就謝她，我那天幫你拔鞋你咋不謝我？」許珍貴開始抬杠。
「那是誰的屋呀？」女孩好奇地問。
「寧寧，你們玩，我去給你們切點水果。」她媽說著進了廚房。
祝寧寧和兩個要好的女同學進了自己的小房間。進屋之前，一個女孩留意到家裡另一個房間緊閉的門，門上貼著大幅的電影海報和*圖*書。
沒多長時間，她就聽見外面家門響了，先是祝寧寧的聲音喊媽，然後是同學脆生生地喊阿姨好，再然後就是孩子們嘰嘰喳喳聽不清楚的吵鬧。
祝安安的目光重又落在面前的電腦上。屏幕上是已經結束的直播頁面，後面是補光燈，旁邊是音效卡、耳機、轉換頭之類亂七八糟的設備。房間很小，四周的牆上都貼滿了各式各樣的電影海報，身後一張單人床，攝像頭的角度巧妙地避開了床頭另一側沿牆安裝的扶手，以及角落裡一輛用舊了的輪椅。
「她不出門的。」祝寧寧說。
回到家裡，她翻箱倒櫃地找出了小時候陳舊的合影。泛黃的照片里，有站在第一排趾高氣揚的自己，有躲在最角落的表情模糊的鄭家悅，還有即使不站在最中心也耀眼得無法忽略的祝安安，笑得驕傲又張揚。今天鄭前程手機里那個小女孩，雖然長得和祝安安極像，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像一株曬不到太陽的花。
許珍貴和鄭家悅都不是很懂這中間的因果關係，困惑著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