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山谷里的野百合
盛大汽車修理廠的大門敞開著，三輛機車駛了進來，悄無聲息地停在院子的一角。車上是三個年輕的男孩子。
大家又商量了一會兒，終於把所有的事情敲定。
春雨如織，兩個人雖然撐著傘，卻根本抵擋不住雨的侵襲。商吹歌現在只穿著無袖背心，很快就被雨淋濕了。沿路的燈光在他肌肉隆起的手臂形成片片流動的光影，性感的肌膚上滾動著細密的雨珠。
「切！我說小商，你是吃飽了撐的是不是？」大鬍子非常不高興，「你要這麼愛管閑事，明天也別來了！」
佳百璃怔怔地看著商吹歌，他正捧著她的手左看右看，不時地輕輕呵氣，彷彿他替她吹吹，她便不疼了一樣。晶瑩幽深的黑眸里充滿著慌張、焦慮、擔憂、痛惜……這麼多複雜的感覺，融合成一種令人分辨不明的異樣情愫，帶著難言的溫柔和暖意，悄悄地侵入佳百璃常年冰雪的心湖。
「證明自己有很多方式啊，不一定非要這麼苦！」尹子忱勸他。雖然明白像商吹歌這樣嬌生慣養的豪門公子確實需要磨練，可是想起剛才他穿那身油漬麻花的工作服、開著輛補丁撂補丁的破爛車，還要因為堅持正義被老闆罵，尹子忱就覺得一陣心酸。
商吹歌聳聳肩，「我沒有手機！沒錢買了！」
尹子忱嘆了口氣，「吹歌，你什麼時候變成小商了？」這個模樣，連「小商」小販都夠不上，小乞丐差不多！
商吹歌沉吟一下，沒有推辭，將手機裝進口袋，「這樣也好！」他確實應該常和沈奕白三人保持聯繫。
他轉移話題：「學校那邊怎麼樣了？我老爸有沒有找你們？」
商吹歌大笑著衝進浴室洗漱，呵呵，看到佳百璃想生氣又強忍著的模樣，他是頭不疼了，腰不酸了，腿也不抽筋了，一口氣上五樓……
憑商吹歌在機械方面的天賦，修理汽車簡直是小兒科——可是，這盛大汽車修理廠也太破爛了，吹歌窩在這個鬼地方，實在太委屈他了！
佳百璃低頭看看，「這是……蛋糕？」
她的心怦然而動，倏地縮回手，藏在背後，彷彿這樣就能避開那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不做什麼，就是看到這塊蛋糕做得很漂亮，想買給你吃！」商吹歌擺擺頭，命令她，「上車，我們回家啦！」
「你……等了很久？為什麼不進去找我？」傘面很乾爽，雨好像是五點左右開始下的，這麼說來，他至少等了兩個小時！
佳百璃舉起手看了看，微笑了下，「沒什麼，送菜的時候沒有注意，被燙了一下！」
「啊，你怎麼知……」商吹歌說到一半，覺得總被人炒麵子上有點過不去，於是改了口，「咳，這次不是他炒我，是我炒他了！」他習慣性地等著挨打。
就是為了這麼多喜歡，所以他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感情，只是憑著本能，一鼓作氣、開開心心地向前沖……
幫便利店送過貨——送幾箱冰淇淋，半路上他多管閑事，打跑幾個欺負女生的小流氓，回來之後發現，連冰淇淋帶送貨的自行車一起不見了；
「傷得嚴重嗎？疼嗎？有沒有去醫院？醫生怎麼說？要不要住院……」商吹歌捧著她的手，一迭聲地問。這隻手，早晨出門敲他頭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卻裹著厚厚的紗布，散發濃郁的藥膏氣味，他聞著都覺得心彷彿揪成一團。
商吹歌踩著腳踏車，察覺到佳百璃的臉頰貼在自己的背上，隔著濕漉漉的背心，輕微的氣息吹在自己皮膚上，灼熱的感覺從肌膚一直戰慄到心裏，令他的全身都是暖暖的。
「沒怎麼啊！我這樣挺好的！」商吹歌攤攤手，把自己最近的經歷說給他們聽……
「那麼，你也不去學校了？」尹子忱問。
商吹歌倒不介意，「都好幾天了，因為一直忙，所以沒和大家聯繫。和-圖-書怎麼樣了？我老爹沒找你們麻煩吧？」
由於家裡添了一個只會搞破壞、越幫越忙的人，佳百璃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在家，所以調整了打工的時間。晚上七點鐘，天已經黑了，她從打工的餐廳出來，發現天已經下起了雨。
「誰說不關咱們的事！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為車禍喪生嗎？」小商很認真地說。
沈奕白、慕雪寒和尹子忱正在面面相覷，門外傳來轟隆隆的發動機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一輛老爺車呼哧呼哧喘著氣駛了進來，車身上東邊脫塊漆西邊露鐵鏽的，跟穿著破迷彩服似的。
有一次商吹歌實在受不住，以絕食相威脅，趴在船頭曬肚皮，聲稱已經學會光合作用，以後讓她連米飯都可以省了，佳百璃被他氣不過，才終於又買了一次雞吃。
商吹歌也不意外，依米緋那磨人的性子，她要不這樣做才奇怪！
這些日子，佳百璃基本拿他當菜青蟲養，每天吃飯的時候，餐桌上除了饅頭稀粥，或者米飯，便是蔬菜。從瓜類、綠葉類，到茄果類、塊莖類、真根類、甘藍類、豆莢類、多年生菜類、水生菜類、菌類輪番上陣，吃得他滿臉菜色，減肥效果十分顯著。可是別看吃得簡陋，就這還常因為他又惹她生氣什麼的，不許上桌吃飯，只能在一邊看著呢！唉！別人是把牢底坐穿，他是把桌角站穿，可憐……
沈奕白看看手錶，「吹歌你最近又辛苦又命苦，大家一起喝一杯？」
「我來不來無所謂，可是我不能讓這輛車去害人！」小商打開迷彩服老爺車的前蓋，隨隨便便搗鼓了幾下，然後把沾滿污漬的白手套脫下來，扔在一邊。哼！經自己這麼一破壞，現在這輛車就等於全廢了，誰要能修好，他認誰當師傅！
商吹歌從那悲慘的記憶里回過魂來。唉！自己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成天不是被佳百璃當青蟲養就是當貓養，他是真的需要大吃一頓，不然早晚被她虐待得營養不良而死……可是，佳百璃也是每天都吃這些東西啊，他拋下她，自己去吃好吃的，太不夠意思了吧？
幾人沒有再理會那個大鬍子，乘機車呼嘯而去，十多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坐在天使鎮的一間咖啡廳里了。
「賓果！」他接過腳踏車，抬腿跨了上去。咳，自己還是小學生的時候騎過腳踏車呢，平時騎慣機車了，「炮換鳥槍」，總覺得有點彆扭。
佳百璃跟他理論，可是抵不過他軟硬兼施地一會兒裝傻一會兒裝可憐，反而被氣得半死，最好只好忍了，認命地抱著自己的被子，天天在客廳打地鋪。
佳百璃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是商吹歌，正倚在牆角里望著她笑。
商吹歌賴在她的肩上不肯離開，頭在她的頸窩裡蹭啊蹭。以前哪怕他靠近她身邊一米的範圍，她都要豎起頭髮打人。可是她越生氣，他越去接近她，而且偏偏要故意巴著她不放，然後看著她又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偷笑。
這三位，正是沈奕白、慕雪寒和尹子忱。
「你——不怪我？」商吹歌問。她這樣平靜的口氣，反而讓他心裏沒底。
說完之後自己也有些發怔，自己不願用老爸的錢，也不願拿三個兄弟的錢，可是，花佳百璃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卻覺得很安心……也許，是因為她天天欺負他、虐待他，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吧？啊喲！自己八成變態了，有受虐狂的傾向哦……
佳百璃訝然，「你怎麼在這裏？」
暮春的雨絲還有一點寒意，綿綿密密，在霓虹燈的照耀下，如條條細線，閃著彩色的光。
打工到處碰壁，商吹歌已經很有金錢的概念。他也知道，璀璨學府的獎學金對於佳百璃來說，能夠解決多大的問題。想了想，他說：「我必須盡量少回學校，所以大家幫我安和-圖-書排一下，現在佳百璃每天回家都有教我讀書，最多考試的時候，我偷偷溜回去考，只要不被米緋和老爸的人看見，應該不會有事！」
「頭疼？還發燒嗎？」
這句話果然殺傷力巨大，佳百璃直接被他雷翻在地。
商吹歌在車上扭過頭來看她，路燈下，佳百璃的眼睛如兩粒黑色的琉璃，清澈而寧靜，一點也沒有口是心非、秋後算賬的意思，他一顆心終於放進肚子，不禁開顏一笑，把外套脫下來，包住她瘦削的肩，小心翼翼地將她受傷的手用衣服遮好，然後大喊一聲：「出發！」踩著腳踏車便衝進雨里。
商吹歌突然想起在哪兒聽過的一句雷人無數的話，立刻活學活用，「邪魅」地沖佳百璃拋了個媚眼，「你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嗎？」
「哦，呵呵，等我換下衣服！」商吹歌說著跑進那個破棚子里，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自己的服裝，臉和頭髮也整理清爽了，整個人立刻恢復了王子本色。
佳百璃坐在腳踏車的後座，雖然多披了一件外衣，但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流進她的頸子，冰得她身子幾乎縮成一團，下意識地貼在商吹歌的後背上。他的背強壯而寬厚，帶著香皂的氣息，溫暖而踏實……
商吹歌這次翹家，什麼都想著帶了，就是課本沒帶，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去學校。而佳百璃雖然沒有逼他上學，卻在每天打工回來之後，仍然堅持教他讀書。
「嗯！」沈奕白點點頭，「她到處找你，幾乎問遍每個人！這幾天我們都被她纏壞了！」
大鬍子愣了一愣，為他的氣場所威嚇，心中升起幾分膽怯，可是又不甘心退卻，舉著扳手有點進退兩難。
「可是，你買蛋糕做什麼？」佳百璃有種不祥的預感。通常情況下，人們感覺到幸福的時候才會想到買蛋糕的，可是對商吹歌這樣大腦異常的傢伙來說，她唯一想到的理由是——贖罪！
上大街貼小廣告——被市容管理者沒收兼罰款，最後被佳百璃贖回來；
佳百璃的幽靈鬼船是單桅帆船，這些天來，他沒事就在艙里四處檢查，發現這艘船的基本設施完好，只要裝配齊主帆、前桅大帆、桅杆和大馬力引擎等設備，再加上其他諸如太陽電池板、風力發電機和一些船內電子器材，就可以揚帆遠行。
「我只是在附近辦事，才順便接你一起回家，你不用感激我！」商吹歌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臉色微微一變，「你受傷了？」
商吹歌「嗯」了一聲，「我老爸讓我和她訂婚，還說高中畢業就結婚什麼的！」
佳百璃的臉頰感覺到他皮膚的微燙，皺皺眉，「還是有點低燒，你回床上躺著吧，一會兒喝碗白粥，再吃粒退燒藥，睡醒之後估計就沒事了！」
商吹歌明白大家的心意，他笑著握握他們的手，「你們別為我擔心！應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想了想，又說，「對了，我列了一張單子，你們可以幫我準備這些設備嗎？」
尹子忱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吹歌，你不去學校，佳百璃答應教導主任的事情做不到，也拿不到獎學金了吧？」
她煮了一大碗薑湯喂他喝下去，強迫他矇著被子直到安穩睡下，然後她才得到安寧——所以現在說什麼都不能驚動他，萬一他再跟她沒完沒了，她可沒時間陪他玩。
「吹歌，發什麼呆哪！」沈奕白喚他。
「有什麼可怪的！炒啊炒都習慣了！」佳百璃說。商吹歌炒老闆的速度確實讓她很暈，但今天她是真的不生氣——他在店外等了她兩個多小時，還買蛋糕討好她，這證明，他對於自己被炒的事也很內疚吧？既然已經知道錯了，她又何必責怪他！
十多公里的路，終於走到盡頭，望著在風雨中飄搖的船屋，商吹歌覺得有些不舍，如果可以，和-圖-書他寧願這條路長一些，再長一些……
佳百璃站在廊下，有些發愁，雨雖然不大，但是從這裏到她的幽靈鬼船，騎腳踏車要半個小時，這麼遠的路，再小的雨，到家的時候也會被淋透的。
「也沒什麼辛苦的！大家不用擔心。」商吹歌笑著說，「以前沒做過這些事情，現在做一做也很有趣哪！」
「那麼，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啊！」沈奕白嘆了口氣。他心裏明白，商吹歌雖然表情平靜，但此事於他絕對是噩夢一樣的存在——可是，這件事情，即使他們是最好的兄弟，也幫不上他的忙。
佳百璃立刻移開眼睛。她可惹不起他，從前只不過無意中撞見他換衣服，他就硬賴她偷窺，尋死覓活地要她對他負責，負責的後果就是……她不得不屈服，他則順理成章地霸佔了自己的小床。
「我去了幹嗎？反正我平時也不怎麼上課！再說——米緋已經轉到咱們學校了吧？」
自從數日前，沈奕白突然收到商吹歌的簡訊，通知將換手機之後，他就失蹤了，不僅沒有去學校上課，連平時最喜歡去的地方也不見身影，三人用盡各種方式，也聯繫不上他。
「雪寒，你確定就是這裏？」其中的一個男孩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唉！那也沒有辦法，總不能不回家啊！她嘆了口氣，踩著積水，左手推著腳踏車就要衝進雨里，忽然從黑暗裡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車把。
他雖然是個調皮的男生，但在孩子氣的外表後面，也隱藏著極深情的溫柔——
商吹歌勉強笑了笑，「我只是想讓老爸知道，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任何人都休想左右！即使是我老爸也不行！」
商吹歌一邊和三個兄弟訴苦，一邊嘆氣：自己打工好幾天了，一分工資沒賺來，還害佳百璃賠禮又賠錢，現在修車廠的工作也丟了，都不知道回去該怎麼和佳百璃交待。唉！人活著真不容易！以前的他，從來不知道生活是如此艱難，都不知道佳百璃這麼多年是怎麼忍辱負重熬過來的。
佳百璃瞪了他一眼，「誰稀罕看你！發著燒還穿得這麼清涼！」
沈奕白指指他，「你打算……就這樣子和大家說話？」
他如果知道，那天晚上吃過佳百璃做的白酌蝦、溜肉片、炒雞蛋和果仁菠菜之後，就被她送上刑場了，他是寧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的。
「是！」另一個男孩眉頭微微皺著，更增幾分冷峻，「我也沒想到，這個地方是這樣！」
想了想，商吹歌狠狠心拒絕了，「算了！我還有事，你們三個去吧！」他抬頭望望窗外，天空陰沉沉的，要下雨了呢！
總算慕雪寒的信息網路龐大，把目標鎖定在佳百璃身上，最終得到商吹歌確切的消息：他在一家名為「盛大汽車修理廠」的地方打工。於是他們三人立刻趕了過來。
唉！跟她比讀書，他再吃一對鯨魚，估計IQ才能追上她的一半！
替人家溜過狗——沒留神讓狗狗吃了不好的東西，差點被毒死；
商吹歌認真地看看她，那張美麗的臉如往昔一般清冷淡定，他輕輕舒了一口氣——這個女魔頭，真是太逞強了！
慕雪寒和尹子忱同意，然而商吹歌卻有些遲疑。
原來現代人沒有手機也可以活得很好！以前看到佳百璃連手機都沒有，他還笑她是外星人。可是過了幾天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電視的日子，他已經由最初的煩悶無聊，變得有些習慣了！
「沒……沒事的！醫生說，過些天就會好！」
迷彩服老爺車大搖大擺地停在院子里，從前面破棚子般的車庫裡跑出一個大鬍子男人，「小商，車怎麼樣了？」
佳百璃洗臉刷牙之後，正在料理台煮粥，一雙手從背後抱住她，然後一顆頭顱軟綿綿地垂在她的肩上，「佳www.hetubook.com.com百璃，我頭好疼！」聲音也是軟綿綿的。
商吹歌笑了笑，「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不去找你們！」幸虧老爸不知道佳百璃的存在，否則自己還真無處可逃。
「你離家出走就是為了躲米緋？」沈奕白問。
小商鎮靜地看著他，一向笑容燦爛的臉突然沉了下來，身上散發出冷酷懾人的氣勢。想動手嗎？很好啊！自己最近正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呢。他不敢打那個女魔頭，還不敢打這個大鬍子？
沈奕白喝了一口咖啡，「吹歌，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奕白點點頭，「好吧！對了，你新手機號碼是多少？」
「喂！你幹嗎！」那大鬍子火了，拎著扳手逼過來。
尹子忱同情地看著他，「吹歌，別太辛苦了！」有些事情，誰碰上誰知道，外人無論怎麼樣也不能完全體會！就像他，雖然不辛苦，但是「心苦」——每天面對著艾麥緹玫瑰般純真的笑顏，卻不得不說謊話欺騙她……
幽靈鬼船里沒有電視電腦，也因為遠離人群，沒有其他可玩的，所以除了讀書，商吹歌也找不到別的事情可做。讓他佩服的是，佳百璃根本不用看書，彷彿書本上的知識就是長在她腦海里的，他捶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問題，她只要看過一遍，馬上會做出完美解答。
唉！吹歌這是怎麼混的啊，已經慘到這個地步了！沈奕白、慕雪寒和尹子忱都很難過。
「放心！」沈奕白三人允諾。
誰知佳百璃並沒有如他所料的生氣，只是說了一句：「嗯！明白了！」便把雨傘舉過他的頭頂，「我們回家吧！」
暈！她動作這樣輕，卻還是把他驚醒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個磨人精，簡直是她命里的剋星——她上輩子沒做好事，這輩子又煞人無數，所以上天特別派了這麼一個人來折磨她的吧？
慕雪寒點點頭，「你一聲不吭就跑路了，商伯伯當天晚上就跑來找我們要人！」
她輕輕地把地板上的被褥收拾起來，不想吵醒商吹歌。
老爺車裡的小商向外一推，車門掉下半個。他沒理車門，從車裡躍了出來，「這車不能開了，有危險！」
商吹歌呵呵笑，在她面前走過來走過去，明目張胆地秀著半祼體，「好啦，你想看就看吧，大家都這麼熟了，這次我不說你是色女！」
「咳，沒事，先對付著！」大鬍子說著自己去安裝車門。
昨天晚上，商吹歌淋雨受寒，後來有些發燒，卻纏著她，說什麼也不肯吃藥，硬說自己上次落水都沒有感冒，這次才淋一點點雨就病了，都怪她虐待他，不給他吃好東西，以至於營養不良抵抗力下降……
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專業對口」的工作——在盛大汽車修理廠幫忙修車，今天才是第三次上班，又因為遵守「職業道德」和修車師傅鬧翻，明天也不能去了……
這幾天，他就像生活在地獄里一樣，被佳百璃逼著幹了無數種工作，卻事事無成：
沈奕白三人心痛地打量著他：一身粗布工作服，上面沾滿油污，膝蓋上還打著補丁，頭髮上掛著一條棉紗線，俊美的臉上也粘著污漬……這傢伙，還是他們那個英俊帥氣陽光可愛的吹歌王子嗎？這個樣子要是給他的仰慕者看到，非哭死幾個不可！
「呵呵，大家替我擔待著些！」他笑著囑咐三個兄弟。
商吹歌笑著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因為缺錢才去打工的，我只是想告訴老爸，我不需要讓他養著，也可以活得很好！」
經過他經常性的訓練和考驗，佳百璃已基本對他的突然襲擊免疫，他掛在她身上再怎麼撒嬌，她連眉毛都不抬一下，直接無視這種三歲小孩的幼稚行為。
自從她答應收容商吹歌，他便大模大樣地佔據了她的床，把她趕到客廳的地板上睡——對此，商吹歌的理由是，他長得
和圖書太帥，佳百璃又有「偷窺前科」，所以他住在外面，沒有安全感！
「我不睡了！」商吹歌說著鬆開佳百璃，懶洋洋地打個呵欠，然後揉揉眼睛。他只穿一條睡褲，上半身赤|裸著，健碩的肌肉露在外面，慵懶而又性感。
商吹歌從牆角走出來，「我看到下雨了，就來接你下班！」他從身邊拿出一把傘，撐開，遮在她的頭上。
慕雪寒和尹子忱也把身上全部的錢拿出來，連著信用卡都放在他的面前，「吹歌，別去打工了，我們的卡也在這裏，密碼一樣！」包括商吹歌，他們四人的銀行卡都用同一個密碼。
「哦～」佳百璃側坐上腳踏車的后架，然後冷不丁問，「你是不是又被炒魷魚了？」
商吹歌哼哼唧唧地把額頭貼在佳百璃的臉上，「我不知道，你試試！」心裏抱怨：不好玩！佳百璃臉皮變厚了！他捉弄不到她了！
第三個男生忍不住嘆氣，「看來這次吹歌真的被商伯伯逼得很慘，要不然也不會躲在這種地方！」
小商冷冷地橫了他一眼，轉身想回破棚子里換衣服，面前突然出現三個人，令他微微一驚，然後又笑了，「你們怎麼來了，嚇我一跳，還以為老爹派人來抓我了！」
幾縷雨絲飄進他的口中，屬於春天的清甜從舌尖一直淌進他的心裏。上次，佳百璃拖著醉酒的他回家，走的也是相同的路吧？一絲微笑，悄悄地爬上商吹歌的臉頰，俊美的臉上，有著無比的溫柔。
三人環視著四周，這間院子很大，但是又臟又亂，裏面停滿了各種汽車，全都是破破爛爛的，與其說它是汽車修理廠，不如說是報廢汽車集散地，或者說，是汽車垃圾場更合適。
他雖然已長成大男孩，可是心底最本真的地方，仍然藏著一個羞澀的小男生。那個小男生從來不理會自己混亂的思緒，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佳百璃，但是他卻可以肯定，他喜歡捉弄她——即使之後被她打；喜歡賴著她白吃白喝——即使被當菜青蟲一樣餵養；喜歡闖禍然後被她認領回家——雖然之後會被她懲罰；喜歡躺在船屋裡盼望她下班回來的腳步聲，然後撲上去抱住她撒嬌；喜歡在這樣漆黑的風雨中載著她一起回家……
她突然有些心亂，這一刻的商吹歌，再也不是那個只會撒嬌耍賴氣死她不償命的孩子，彷彿突然間就長大了一樣，給人強烈的信賴感、安全感——那麼，她也許應該像大人一樣對待他了吧？是不是要克制著自己，以後不打他、不罵他，也不和他吵……
商吹歌興緻勃勃地打開她買回來的東西，看到保鮮盒裡那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半隻雞，眼睛都直了——世界上還有這麼可憐的雞嗎？她她她……不是為了省錢，弄了一隻老鼠來糊弄他吧？
他從身後拿過一個漂亮的盒子，塞到她的懷裡，「佳百璃，我騎車，你負責撐傘抱盒子！」
沈奕白三人越聽越想笑，不是他們不義氣，實在是商吹歌碰到的倒霉事太誇張了，在別人眼中看來，非常有喜劇效果。
沈奕白無言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把錢夾丟給他，「吹歌，這裡有些現金，你先拿著用，我的信用卡密碼你也知道，是俠影成立的紀念日！」
在快餐廳端過盤子——結果第一天共打爛盤子好幾十個，不到晚上，便被快餐店老闆當瘟神一樣送走了；
慕雪寒直接把自己的手機扔到他的手裡，「你先用我的，回頭我去買個新的給你，省得有事找不到人！」
大鬍子有點不耐煩，「你管那麼多幹嗎！人家掏錢咱修車，只要修到能上路，別的不幹咱們的事！」
「不行的！這輛車已經超過年限，早應該報廢，裏面的零件都已經不能用了，如果繼續使用，不但開車的人不安全，對行人也是威脅！」
又是黎明，佳百璃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