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危機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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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回到了原點,可是為什麼會反而不習慣?為什麼會覺得那麼的孤單,好像心裏缺了一塊最重要的東西?
潘小夏終於成功把自己說服,翻開了素描本。一開始,是她以前看到的線條的練習,後來是靜物,然後……是各個時期的潘小夏。
「你放心,開幕典禮我會去的,不去的話爸媽那裡也交代不過去。我們……就這樣結束吧。」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買了一大堆有用沒用的東西,然後去了常去的咖啡館喝咖啡。
潘小夏疑惑地看著來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是啊……」
看著王慧阿姨自責的表情,潘小夏急忙答應。她安慰了王慧阿姨幾句,打車去沈若飛的工作室。她氣喘吁吁地開了門,按照王慧阿姨的回憶,果然在抽屜里找到了那張發言稿。
「現在我那麼緊張,哪裡想得出來啊!小夏,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拿一下?」
潘小夏翻著畫冊,把它輕輕放在原來的地方,只覺得眼睛越來越酸。她不敢讓眼淚弄壞了妝容,急忙下了樓,朝著畫廊趕去。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沈若飛,只知道她想見他——現在就要見他。
「嗯,我知道。我明天就要去非洲,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裏見到你,也算是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吧。」
潘小夏一夜未眠。第二天,她選了一身紫色的小禮服,用脂粉遮蓋了暗淡的氣色,準備和父母一起去看沈若飛的畫廊開幕式。
「汪洋,我們分手了,不是嗎?你也快結婚了,和前女友走得太近不好吧。」
「是你初一就開始hetubook•com.com有的夢想。」潘小夏說。
「嗯?」潘小夏大吃一驚。
最初,沈若飛的畫風很幼稚,但後來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能把握神韻。潘小夏看著這些畫,只覺得自己好像到了回憶的照相館,每一幅畫都是一場回憶。
「在飛飛的工作室。唉,人老了,真是不中用……」
「小夏……」汪洋神色痛楚地望著她。
「沈若飛?」
可既然這樣,又什麼要背叛她?
潘小夏看得心中難過,四周也有女生不住抽泣,而此時,有個男生用清亮的聲音說:「我以後會學醫,以後去救助他們。」
「沒什麼。是我騙了你,小夏。對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原來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不想讓你因為這些事情而離開我,但一切好像是事與願違。如果……如果我一開始就向你坦白,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從咖啡店出來后,潘小夏吹著風,覺得自己的心情是那樣平靜。
王慧阿姨今天一身暗紅色的旗袍,雖然略有老態,但是氣質嫻雅,高貴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她和潘小夏一家一起去開幕現場,突然一拍頭,緊張地說:「糟糕,居然忘記帶發言稿了!一會可怎麼辦啊!」
「嗯?」
「當然了。畢竟,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容忍了我那麼久,還在我家被我爸爸……對不起,汪洋。」
「嗯,我聽媽媽說過了。他們會來的。會來參加大畫家『盛夏』的畫廊開幕式。真的恭喜你,大畫家。」
汪洋點了一杯咖啡,也不再說話,和_圖_書只是專心致志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潘小夏有些尷尬,正打算告辭,汪洋突然說:「你們還是在一起了。」
不管這麼多了,他都和周琴開房去了,還有什麼隱私不隱私的?就算這本子裏面有不同女人的裸體畫也是在情理之中!就看一會,只要一會就好……
「你記得?」汪洋眼睛一亮。
「汪洋,你考慮好了嗎?非洲環境差,有的人去了就……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我分手了。」
「非洲?」潘小夏驚訝地反問。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騙我,而且都打著『為了我好』的幌子?我知道我是個笨蛋,但是不代表我每次都被人騙,還要裝作一副寬容的樣子說『沒關係』!我要回家,你讓開。」
潘小夏想著,拿出手機,按下了沈若飛的電話號碼,但是怎麼也沒有勇氣撥出。她猛地把手機一合,撥了陳薇的號碼,打算約她出來見面——她實在有太多話想和她說。
「是的。你可能不會記得,這是我……」
「在哪裡?」
「沒有。」
潘小夏說著,上了樓,不敢再看沈若飛一眼。關上房門,她無力地坐在地板上,過了很久,才幽幽一嘆。她站起身,鼓足勇氣往樓下看去,但沈若飛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夏,你還是和沈若飛在一起了,不是嗎?」
「是啊……不管怎麼樣,祝你幸福,小夏。」
那個人就是汪洋。
「你是怎麼知道的?」沈若飛身體微微一顫。
「這樣啊……」
「就是一會要讀的感謝詞啊!我昨天好不容易才寫好,居然忘記帶,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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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麼辦?」和汪洋的會面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尷尬,他們到後來好像久未蒙面的朋友那樣交談,互相祝福,卻知道今後再見面的機會幾乎是零。
十二歲的潘小夏用一種近乎敬仰的目光看著汪洋,也在心裏埋下了愛戀的種子。上大學時,汪洋果然選擇了醫學,畢業后也順利成了醫生。
「小夏……」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啊,沈若飛……
「其實早就想和她說分手,只是捨不得即將到手的主任位子罷了……為了事業,情願和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交往,連我都覺得自己卑鄙。我以為有了金錢和權勢就能有資格重新擁有你,其實,只是我被浮躁的社會影響得忘記了自己曾經的理想。小夏,我們……」
「他今天有事。」潘小夏下意識地撒謊。
憑心而論,她並不想參加這場盛會,但是為了不讓爸媽起疑,她也只能裝作很開心、很興奮的樣子。
「對不起,汪洋。」
潘小夏用力一推沈若飛,朝樓上走去。沈若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痛楚地說:「我沒有告訴你真相,只是為了在你這裏住下,可以……可以接近你罷了。我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和你說,對不起,是我……」
「嗯,是去非洲支援。還記得嗎,這是我原來的夢想。」
電話很久沒有打通,潘小夏知道陳薇可能又在忙,也不好打擾她,就一個人出了門。
潘小夏停好車,走回家,一路都想著和汪洋在一起的始末,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傷感。走到樓下,她突然看到有人在不遠處站著,定睛一看和-圖-書,卻是沈若飛。
潘小夏生氣地說:「有個什麼導師不是看上了你的畫嗎,你為什麼不回美國?周琴家財大氣粗,放棄的話太可惜了吧。你想三十歲結婚,但我不行!我想要的不僅僅是戀愛,而是婚姻!你什麼都不能給我,還招惹我做什麼?你走開!」
她終於知道那天看日出的時候,沈若飛為什麼會那她畫得那麼快,那麼好,原來他不知道多少年前就開始練習這些了!那時候,他那麼著急,不肯讓她知道,是怕她發現他心裏隱藏最深的秘密吧。
這個笨蛋沈若飛!要不是無意中發現,他是不是要瞞著她一輩子?
「潘小夏。」
「潘小夏!」
可是,兒時的夢想,究竟在何方?也許,大家都早就把它忘記了吧。
「明天是我畫廊的開幕式,你會來嗎?」
「王慧阿姨你別急。你再回想下,重新寫一份不行嗎?」潘小夏忙問。
「嗯,一路順風,汪洋。」
她點了一杯意式咖啡,在咖啡店的音樂里發獃,過了很久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突然坐了一個人。她在淚眼朦朧中朝對方望去,然後瞬間忘記了呼吸。
她和沈若飛只住了半年,但是半年的時間里,已經讓她養成了沈若飛在身邊的習慣。梳洗台上兩個並排放的刷牙杯突然變成了一個,毛巾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塊,甚至看電視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人來搶遙控器……
潘小夏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她是和沈若飛在一起了,但是現在……可是,也沒有和汪洋解釋清楚的必要吧。
「小夏,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汪洋尷尬地對她一笑,「沈若飛沒和圖書陪你嗎?」
月光照在沈若飛的臉上,他整個人在月光下顯得很朦朧。潘小夏獃獃地看著他,滿腹的話不知道如何說起。最終,她問:「你來做什麼?還有東西沒拿走嗎?」
穿著校服微笑著的潘小夏、胖得不想見人的潘小夏、在窗邊發獃的潘小夏、運動場上奮力奔跑的潘小夏……她構成了這個畫冊,也是畫冊中唯一出現的人物。
「是嗎……那麼久了,居然還記得?」汪洋微微一笑,眼中閃著光芒。
「發言稿?」
這本神秘的草稿本里到底有什麼秘密?沈若飛為什麼對它視若珍寶,又為什麼一直不肯讓她看?眼下真是最好的機會!可是這樣會不會侵犯他的隱私?
「這是我的事情。」潘小夏淡淡地說。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什麼好說的吧。」潘小夏勉強一笑。
「他讓你哭了。」
走了嗎?
可是,不管有多麼難過,多麼傷心絕望,生活還是要繼續。開學前五天,潘小夏重回S市。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沈若飛的所有物品都消失不見的樣子,她的心還是忍不住一涼。
她舒了一口氣,正打算離開,突然見到了那本熟悉的白色草稿本——沈若飛不肯給她看的那本本子。
「雖然保密功夫做得很好,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虧得我還以為你不務正業,讓你蹭吃蹭喝……你當我是白痴,是嗎?」
潘小夏記得,初一的時候全校同學一起在大禮堂看紀錄片,講的就是非洲那些因為飢餓和疾病而痛苦掙扎的孩子們。
「是啊。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