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孝誠加入南越軍
「第一回招個新兵還驚動了總帥，看來還是有錢人面子大啊……」
沈憐星在陳婉兒的大帳里坐立不安，剛才大哥去旁聽軍機要會，她則被帶到這裏等候。此刻大哥尚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李殿臣嗤之以鼻道：「哼！荒謬！」
張君祥趕緊跑遠去，此刻佟月嬌騎馬過來，一臉焦急問道：「四面都是伏兵，斷後的鄧文光也被包圍，我們怎麼辦？」
潘貴升趁機道：「而且，今天她還贊同一個外人的主張，打算偷襲敵營。軍機大事，居然不聽我們這些大將的話，反而和那個唐孝誠商量……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在咱們軍中指手畫腳？」
唐孝誠看她一眼，扶著憐星，在眾人的目送中，走了出去。
佟月嬌手一揮：「斬——！」
唐孝誠看著沈憐星，已經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李殿臣聽了下屬的話，自己琢磨了一下，突然冷笑起來。
佟月嬌目光一凜，喝道：「李殿臣，你這話什麼意思？」
「二姐！」張君祥騎馬過來。
陳婉兒詫異地問：「什麼字啊？」
唐孝誠拍了拍三妹的手背，扯唇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
「大哥……」沈憐星纖纖素手抓緊被壞人扯散的衣領，滿臉哀凄搖了搖頭。
「是嗎？那真好！」
混亂中，沈憐星從馬上跌下來，混在步兵里，隨著陳婉兒向外衝殺。
李殿臣不甘心地再次申辯：「我大哥對佟王、你父親有救命之恩……」
唐孝誠回頭看向憐星，她正茫然地看著自己，唐孝誠看著憐星，似乎想到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張君祥突然大聲吼道：「大哥，咱不幹了，不受這窩囊氣，我們走……君祥和你一起走。」
沈憐星聽著有點羡慕。
「所以我特意來向你說聲……謝謝！」佟月嬌緊緊盯著男子高大的背影，聲音有些動情。
「君祥，去替大哥拾點稻草，把床墊厚點兒。」沈憐星輕聲吩咐道。
李靖忠被剝去盔甲，綁於行刑台上，一臉驚恐地看著端坐于虎皮大椅上的佟月嬌。
鄧文光冷哼了一聲：「紙上談兵誰不會？」
沈憐星指著紙上的三個字，耐心道：「陳婉兒，這是你的名字！」
「如果你信我，就聽我的，鄧文光斷後必為向雲所困，我們會被官軍切成數段，到時候中軍就危險了！你帶人遠遠跟隨，一旦有變，你馬上接應！」
「唐公子，你……」林永成還要說點什麼，佟月嬌攔住了，笑著道：「不急，慢慢考慮！」
南越軍大軍趁勢隨後殺入，一陣衝殺之下，官軍毫無防備死傷大半。官軍先鋒狼狽從中軍大帳里跑出，一眼被張君祥看見。
陳婉兒、黃玉英帶女兵迎接勝利歸來的將士，沈憐星匆匆趕來。
「二姐！但凡有路走，誰還造反啊？」
李殿臣聞言抬起頭，兇狠的目光射向唐孝誠和張君祥二人！
張君祥排在最後，一臉高興地看著站在大帳正中的唐孝誠。
佟月嬌點了點頭，來到靈位前，恭敬地接過林永成遞上的香來，對著靈位祭奠。
唐孝誠看著沈憐星，女子一雙美目盈盈欲滴，潔白的牙齒咬著半邊紅唇，此情此景換作任何一個男子都會不舍，只想把心掏出來給她看才好。
佟月嬌卻不以為意，反倒笑盈盈問道：「那唐公子有什麼破敵良策嗎？」
佟月嬌面帶笑容揚聲道：「唐孝誠，本帥拜你為中軍參軍……」
林永成一行四人立於虎皮大椅兩側，唐孝誠、張君祥、沈憐星三人則立於台下。
唐孝誠道：「想不到，今天我們兄妹三人，要死在這兒了！」
沈憐星急忙問道：「你們的會開完了？」
此言一出，頓時無數雙眼睛看向唐孝誠。
「新兵值勤？」
李殿臣馬上叱責道：「妖言惑眾！」
「總帥！」
唐孝誠慌忙把他扶起來，道：「我以為是什麼事呢？當時我確實不是軍中的人，功勞不記在我頭上也沒有什麼錯！」
林永成趕緊也勸道：「是啊，唐公子，你本分經商換來的結果是什麼？還不是被官府敲詐最後傾家蕩產？不如加入我們，將這黑白不分的世道，殺出一片青天來！」
「唐公子，請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佟月嬌不答反問道。
所有人聞言目光均看向唐孝誠，全都是鄙視和不信任的態度。
佟月嬌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商人也是百姓！你別忘了，我們南越的軍費，有多少是豪門富戶支持的？沒有這些富商們提供糧食、軍備……我們能有今天嗎？」
南越軍中軍帳。
「總帥？」
沈憐星正色道：「大哥，如果你只為了那一句戲言，大可不必！什麼一品夫人，我不稀罕！」
沈憐星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張君祥，終於被她看到了，揮著手喊道：「君祥……」
唐孝誠只覺身心疲累，轉頭看向三弟，道：「君祥，大哥現在只想帶你二姐回家休息。」
張君祥一馬當先衝進官軍大營，揮舞手中大刀一下砍倒一人，他身後，眾人在奮勇殺敵的同時，還不忘在敵軍營四下放起火來，唐軍大亂。
眾人錯愕看去，只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張君祥面色慚愧道：「大哥……破向雲的功勞是你的，李殿臣暗中搗鬼，把功勞全給了我，如今我升了檢校，我對不起大哥！」語畢，他一頭拜在地上。
「大哥！」突然，張君祥站在大門口喊道。
「大哥！」
「你本該是一品夫人的命……」
他兩眼骨碌一轉，道：「總帥！靖忠縱然有錯，但看在他父親為國捐軀、看在李某往日的功勞……總帥，可憐我大哥只有這一點骨血……留他一命吧！」
夜晚，揚州城樓外一聲炮響，官軍直撲揚州城。
張君祥此時來到大哥身邊，勸道：「大哥！朝廷腐敗、百姓沒有活路！我也曾立志做個好人，可結果怎麼樣，別說好人了，人都做不成！大哥，加入南越軍吧，我們兄弟並肩干一番事業，共創一個太平盛世出來。以大哥的才學能力，建功立業，指日可待啊！」
「唐公子，我知道你現在心煩，可這個煩人的問題，我還是要問一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唐公子，我打聽過了，你家並不是因為潘貴升抄家才敗落的。早前你已經被太守吳寬父子逼迫，家產所剩無幾了，今天潘貴升此舉不過是雪上加霜而已……」
唐孝誠點點頭，沈憐星不放心地看看君祥。
唐家。
「大哥，我也是，來世我們還要做好兄妹！」
三人與其說是在相互交談，其實是故意說給唐孝誠聽。
唐孝誠回過頭，看著管家，沉聲道：「永伯，你也走吧！」
張君祥點點頭道：「知道，二姐，你就放心吧！」
佟月嬌卻是不吃這一套，揚聲問道：「李軍帥，請問我們高舉義旗，是為了什麼？」
沈憐星站在唐孝誠身側，她此刻的表情有些失落，為什麼她極力反對，孝誠卻還是要投軍入伍？
南越軍法場。
佟月嬌一行人走後，張君祥看看兀自猶豫不決的唐孝誠。
唐孝誠搖手道：「不用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怎麼突然又想起那瘋道士的話了？」
張君祥聞言有些炸毛了，大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李殿臣得意揚揚地回答：「好說，本軍帥是從兵卒開始做起，難道你也……」
唐孝誠一臉平靜道：「我看見你們凱旋的隊伍了！」
「我……想了好久！佟月嬌說得對，大丈夫立足於世，就該建功立業！」唐孝誠略有所思地說。
沈憐星打斷唐孝誠的話和*圖*書，有些生氣道：「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想聽，我想聽實話！」
唐孝誠換了南越軍兵服，抱著行李來到兵營，這是個四人混雜住的帳篷，其他三個人見唐孝誠進來，都不友好地看著他。
沈憐星騎在馬上左顧右盼，她突然看見張君祥，趕緊喊道：「君祥！」
佟月嬌一抱拳，道：「多謝唐公子授我破敵之策！」
另一側，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暗處緩緩走出來，來到唐孝誠身後，很自然地抬手為他披上披風。
唐孝誠自是感受到了懷裡女子的心意，他又何嘗不清楚此時的情形，目光里映出懷裡女子衣衫不整的楚楚可憐模樣，他目光略略收緊，再抬頭的時候，語氣正然道：「佟總帥！聽人說，南越軍治軍嚴明，所到之處對百姓秋毫無犯！今日我闔府被抄、義妹被搶、險遭侮辱……貴軍就如此給我交代？」
張君祥見眾人都反對大哥當官，不由急得辯解道：「文光，上次破向雲前鋒，不就是我大哥的點子嗎？」
「怕是官軍來了，他比誰跑得都快！」黃玉英也嗤之以鼻哼了一聲。
這時，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唐孝誠下意識回頭，剛要喊：「憐……」突然又頓住，驚訝道：「是你？」
唐孝誠略點頭，道：「向雲遠道而來，長途奔襲，到了揚州城下必定人困馬乏……貴軍只要突襲敵營，必可大獲全勝，破其先鋒、喪敵之膽！」
張君祥急忙看向憐星，道：「二姐，如果我和大哥都投軍，你會不會和我們在一起？」
佟月嬌下意識後退半步，囁嚅道：「我也擔心城外有埋伏……所以，這次突圍，希望你教我怎麼用兵！」
「我可是你們最痛恨的奸商啊？」唐孝誠說話的語氣有些譏嘲之意。
唐孝誠反而平靜了很多，緩緩道：「爹……這世道讓人活得太苦了，也許，死了反而比活著輕鬆！」
李殿臣咬牙切齒，恨聲道：「佟月嬌！你居然為了姓唐的小子，殺我侄兒！此仇不共戴天。」
沈憐星一怔，想了下趕緊道：「婉兒，你自己先練練字，我出去一下。」說完她抓起桌子上的披風，走了出去。
佟月嬌卻突然笑了：「呵呵，有本事的人都固執！」
她心急如焚之際，帳簾被掀開，陳婉兒進了大帳，摘掉帽子、卸去披風。一頭秀髮垂下，也是個標緻的美人兒！
「男兒立於天地間……」
唐孝誠對上她的目光，心裏略一怔，她的目光里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唐孝誠嘆了一聲，道：「難道就不能有第三條路嗎？」
「唉，孝誠……我沒有聽你的良言，果然招致被圍城中，死傷無數……我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們，更是愧對他們的家人……孝誠，如果我們現在突圍，你覺得如何？」
唐孝誠對此並不在意，他只是擔心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卻只能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三兄弟，義結金蘭……要生死與共、福禍相依。何去何從，不能我一個人說了算，憐星，你的意思呢？」
張君祥亦同樣義憤填膺，道：「對啊，他差點侮辱了我二姐……不殺他、天理何在？」
李靖忠此刻早沒了先前囂張的氣勢，好似強弩之末一般虛張聲勢道：「佟……佟總帥，我爹和佟王是八拜之交……你今日殺了我，你見了佟王也不好交代的……」
沈憐星奇怪地問：「你沒念過書？」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威嚴的聲音遠遠傳來：「刀下留人——」
南越軍得勝的隊伍凱旋，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勝利的喜悅。
夜晚，南越軍士兵帳篷內。
「我們起義也是因為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想殺一個太平出來！」
佟月嬌面有難色，憂心忡忡道：「我守軍不足五萬，向雲來勢洶洶，恐怕將是一場惡戰！」
佟月嬌又道：「我採納你的建議，我們一戰功成。」
「伯父……」張君祥跪倒在地，爬到唐老太爺靈位前，伏地大哭。
這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她看到這個情景，也知道再要求佟總帥對李靖忠行刑不太適合，她不想讓佟月嬌為難，更不想讓大哥和三弟難做。
唐孝誠道：「突圍是萬萬不行！向雲一定在城外布下伏兵，只等我們突圍就一舉拿下！」
張君祥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樣當著眾多主帥頭頭的面說話不太好，只好忍氣吞聲坐下來，但心裏卻氣得不行。唐孝誠神色未變，長睫下閃過一絲犀利的光芒，安靜地聽著。
「告辭！」唐孝誠一抱拳，帶著憐星轉身走了。
突然斜刺里殺出一股官兵，將她們兩人衝散。
佟月嬌看看一旁的李殿臣，嘆口氣道：「厚葬李少帥。」語畢，帶著人離開。
唐孝誠最先發現不對勁，道：「不對，走反了，黑松林在那邊！」
林永成和陳婉兒聞言都臉色一變。
李殿臣裝作深謀遠慮的模樣，道：「官軍來勢兇猛，士氣正盛，我覺得我們應該避其鋒芒堅守不戰，等他們久攻不下，士氣低落的時候，我們再一舉殺出，定能大獲全勝。」
李殿臣看了禁不住老淚縱橫，喊道：「靖忠……」
佟月嬌三人走出來，陳婉兒湊上前。
佟月嬌看向唐孝誠，笑著問：「唐孝誠，你有什麼看法？」
「官軍向雲部，正向揚州挺進！」
李殿臣這番話說得自是感人肺腑，任旁人聽了也覺得唏噓不已。
林永成率先出聲道：「左武衛大將軍向雲，集結四路兵力共八萬多人，現在星夜向揚州奔襲，前鋒部隊明晚就會抵達揚州郊外！」
張君祥見狀哈哈笑道：「還是大哥和二姐疼我！」
「哎呀姐姐你欺負人……不理你了！」
突然一陣火光突現，四面伏兵殺出，嘶喊聲不絕於耳，南越軍大亂！
「好，我敬候唐公子的好消息！」語畢，抱拳告辭。
陳婉兒一臉懵相，末了又驚又喜，指著自己道：「啊，我的名字？」她把寫了名字的紙捧在手裡，高興地看著。
唐孝誠見此，趕緊道：「不敢當，君祥，扶佟將軍起來。」
佟月嬌此言一出，眾將同聲道：「遵命！」
李殿臣怒道：「佟月嬌她什麼意思？她不知道咱們老營的弟兄們最恨的就是這種世家子弟出身的人嗎？」
此刻佟月嬌是完全信賴唐孝誠，以至於在這種危急關頭就想著聽聽他的建議。
潘貴升趕緊獻計道：「他要不入營，咱們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要是入了營，就在咱們眼皮底下……收拾他的機會不就多了嗎？」
唐孝誠起身看去。
李殿臣最後拍板道：「既然如此，那就號令全軍，準備與向雲決一死戰！」
「是！」
此刻，李殿臣站在自己大帳內，給侄子的靈牌輕輕上了一支香。
陳婉兒聽了頓時害羞起來，急了。
只可惜唐孝誠沒有轉過身來，也沒說話，目光盯著秦淮河的水不動。
沈憐星驚慌中跌倒在地，眼見一個官軍撲上舉刀就砍，突然張君祥飛馬殺來，一刀將官軍砍翻，跳下馬，扶起憐星。
向雲指揮刀一揮，十幾門大炮、投石機同時攻城，南越軍死傷無數，殘破的城樓上，到處是受傷呻|吟的士兵。
唐孝誠打斷對方的話，冷聲道：「佟將軍，我也願意從最底層做起。」
沈憐星突然問：「是為我嗎？」
「……」唐孝誠正欲開口，這時張君祥扛著稻草進來，豪邁地往床上一扔。
唐孝誠見狀起身道：「在下也不是什麼軍中人，隨口胡說，大家只當玩笑！告辭！」語畢轉身要走。
佟月嬌正色道：「唐公子，時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局動蕩、烽煙四起，你想規規矩矩做生意，恐怕是不可能了！男兒大丈夫立足於世，自當建功立業！如今你家境敗落，想重振雄威，恐怕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走！」
三人反身再想殺回，卻發現身邊只剩他們兄妹三個了。
佟月嬌環視四周，朗聲道：「我決定採取唐公子的建議，出其不意，偷襲敵軍！」言畢，又誠懇地道：「唐公子，謝謝你給我們出主意！」
唐孝誠打斷道：「此一時彼一時！」
唐孝誠轉過身看向秦淮河的汩汩水流，道：「人不就是在煩心中活著嗎？上到皇上、下到百姓，哪有不煩心的時候？」
鄧文光在旁也道：「就是，他一個富家子弟，會打仗嗎？」
「我建議退兵！」
唐孝誠問：「軍機大事，我方便嗎？」
佟月嬌看過來，一臉鄭重道：「我們軍中十分需要像你大哥這樣的人才，如果你能勸動唐公子入夥，我記你首功！」
沈憐星輕輕搖頭，道：「大哥，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張君祥第一個站起身來，跟炸了毛的小雞仔一般，吼道：「怕什麼？兵來將擋，向雲老狗敢來揚州，我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陳婉兒嘆了一口氣：「唉……可惜我從小沒念過書，要不我也去考他個女狀元回來！」
張君祥喊道：「二姐，你來啦！」
李殿臣見狀更是咄咄逼人：「當然了，如果總帥執意要拜軍師，我這個副帥也只能從命！唐少爺，您命好，含著金鑰匙出生，到哪兒都有女人緣兒！到哪兒都有女人關照！」他說完這話，有意瞥了眼沈憐星。
眾人齊齊看去，只見李殿臣在潘貴升的陪同下急步走進來。
佟月嬌輕點頭：「李軍帥來得正好，李靖忠身為大將，縱兵為禍、強搶民女……所有這些罪行加起來按律當誅！」
南越軍死守不出，雙方展開攻堅戰，炮火、嘶吼聲不絕於耳，戰況十分慘烈，但明顯看出南越軍處於下風。
佟月嬌一聽眼前一亮，趕緊拔劍傳令：「全軍向黑松林突圍！」
林永成帶兵衝殺而去。
沈憐星一笑，提起筆鋪開紙，在紙上寫下陳婉兒三個字。
唐孝誠反問：「如果我不同意呢？」
潘貴升雞啄米似的點頭：「千真萬確，小人聽右營的弟兄們說的，據說總帥還要委以重任。」
李殿臣一臉驚慌，疾呼：「總帥！你真要為了這不相干的人，殺我侄兒嗎？」
沈憐星輕輕點了點頭，沒說話，徑自走到唐孝誠床前，替他重新鋪好被褥。
佟月嬌玉面含霜：「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唐孝誠恭敬地道：「我已然是您的部下了，總帥以後叫我名字吧！」
陳婉兒在一旁附應道：「揚州錢糧富庶，糧食夠我軍用上一年的，我們不怕和他打持久戰！」
南越軍逐漸向黑松林突圍，官軍自是窮追不捨，四下殺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唐孝誠略整頓思緒，而後娓娓道來：「堅守不出的確是好辦法，但這也給了敵軍喘息之機。他們可以在你們堅守的時候從容布防、掃蕩外圍、然後等待援軍……到時候朝廷援軍一到，四面圍城，眾位恐怕都是瓮中之鱉！」
「君祥！」佟月嬌喊道。
唐孝誠亦毫不客氣反唇相譏：「你們不造反就有太平。」
唐孝誠卻並沒有看向這邊，見此，佟月嬌臉上神情略微有些失落。
「違抗軍令，國法難容！」
「混賬，主將議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潘貴升怒斥道。
潘貴升忙不迭響應道：「可不是，弟兄們怨言大了，這要是讓他爬到咱們頭上來，咱們殺官起義，建立政權為的什麼？不就為殺盡世間的貪官奸商、還百姓清平世界嗎？到頭來反被他們又騎在咱們脖子上了，這叫什麼事啊？」
陳婉兒一臉希冀看過來，道：「那……你教我寫字好嗎？打揚州那會，我的文案戰死了……這以後，我連公文都看不了了！」
佟月嬌看著這場輕易奪取的勝利，臉上露出微笑的同時，心裏卻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林永成轉過身來，一臉詫異問：「唐大哥，有事嗎？」
「君祥！」
郊外，南越軍開始緩緩撤退。
李靖忠嚇得都尿失禁了，褲子底下一片糯濕，驚駭喊道：「叔叔救我——！」
是夜，各軍緊鑼密鼓做突圍準備，唐孝誠緩步走來，他在找一個人。
沈憐星低頭想了想，再看看二人。
唐孝誠聽罷一怔。
唐孝誠一怔，趕緊回頭。
「加入你們是一條，另一條呢？」
張君祥傷得最重，他除了保護憐星，還要護著大哥！
這時，四下官軍圍了上來，將三人團團圍住。唐孝誠和張君祥咬咬牙，握緊兵器，緊緊把沈憐星護在身後。
佟月嬌站在身後，微微一笑，美目看過來的時候好似會說話。
佟月嬌輕點頭道：「唐公子，委屈你了！」
唐孝誠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原來是三弟張君祥。
張君祥見狀有些擔憂，道：「大哥……」
「十個有九個都不識字！唉，窮人家，能吃飽飯就不錯了，還敢奢望讀書？」
佟月嬌做了一個手勢：「請講！」
「軍帥——！」潘貴升在一邊趕緊扶住。
沈憐星抬頭，就看到張君祥高興地對著自己點頭，她的目光停在身側唐孝誠身上，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麼來。既然大哥和三弟都在這裏，她又能去哪裡呢？沈憐星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終於，唐孝誠開口道：「好，我答應參軍！」
潘貴升亦跟著道：「惑亂軍心！」
佟月嬌欣慰地看著一眾屬下眾志成城的鬥志，目光又下意識朝座下一個男子看去。
沈憐星無奈地笑笑，搖搖頭后輕垂下目光，為他整理劃破的衣服。
「孝誠，只要你再立新功，我保證升你……」
唐孝誠又道：「就這麼定了吧！」
他在院子里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緩緩蹲下身把父親的靈位拿起來，拂去上面的灰塵，恭敬地擺放回客廳正中的供桌上……
沈憐星一顆跳躍的心只能暫時強抑住，此刻她不能表露出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表露給心愛的男子知道。她帶點幽怨的眼神微微落在唐孝誠身上，然後很快移開去。
張君祥急道：「大哥！」
唐孝誠沒有抬頭。
鄧文光率先答道：「要我說，不如我們主動出擊，趁他立足未穩，先殺他一陣！」
沈憐星道：「嗯！」
唐孝誠搖了搖頭，問道：「遇到不如意就逃避，能成什麼大事？不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嗎？」
張君祥聽了，一臉驚喜地看向大哥，沈憐星則微微愣了一下，她想要看大哥怎麼打算。
一旁，唐孝誠扶著衣衫略微凌亂的沈憐星，俱是滿臉怒顏。
張君祥起身追上：「大哥，你說的才是真的好，為什麼要走呀？」
「大哥，給你墊暖和點！」
佟月嬌原本是有一點想放過李靖忠的意思，聞言再不猶豫，下令道：「立斬李靖忠！」
唐孝誠攔住了三弟，道：「你這脾氣怎麼一點兒都沒改啊？」
三人面對層層圍上的官軍，做好拚命地準備。只是官兵眾多，三人寡不敵眾，唐孝誠和張君祥二人為了保護憐星，已經多處受了傷。
沈憐星心裏一驚，她雖然不想大哥來這裏，但卻也不想看到讓大哥難堪的一幕。
「少爺，大家都出去避禍了，您……」
張君祥面有難色，囁嚅道：「我要這功也可以，只是……只是我大哥這人有點固執……」
佟月和_圖_書嬌看向對面的男子，態度略顯恭敬，笑著問：「唐公子，可是已有主意，不妨指點一二？」
沈憐星突然一把抓住唐孝誠的手。
思及此，她心中一陣難受，看看手裡的披風，再看看遠處的兩人，終是慢慢把披風收起來，轉身默默地離去。
「什麼？」張君祥看向大哥：「大哥，緊急軍情，我得馬上回營！」
「永伯……你對我唐家忠心耿耿，唐孝誠無以為報，受我一拜吧！」唐孝誠說著要往下拜，被管家唐永一把扶住：「這可使不得……少爺，你快去找大爺和四爺吧……畢竟是親兄弟，比外人靠得住！」
李殿臣面有難色，兩眼掃視了一下唐孝誠的衣著打扮，又道：「可他是富商！」
唐孝誠回到唐家，已是傍晚。
「可是……」張君祥正要說什麼，突然一個人走進來。
「我二姐！」張君祥站出來，虎視眈眈怒視過來。
唐孝誠默了下，道：「……這就是實話！」
「你……」張君祥氣得就要上去揍人。
潘貴升湊近一點，突然輕聲道：「不過……他入營倒是件好事！」
唐孝誠堅持道：「那不行，您是總帥，規矩不能亂！」
沈憐星在帳內教陳婉兒練字，這也是之前她答應了的事。
張君祥本以為二姐是來一起勸大哥挪窩的，看這情形二姐還是同意大哥住這個破爛地方，他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只能乖乖地應了一句：「哎！」
唐孝誠點點頭，管家唐永擦著眼淚，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佟月嬌心裏滿含期待地看著他，有些忐忑。
張君祥一臉羞愧之色道：「可是我覺得，是我搶了大哥的功勞！」
唐孝誠輕點頭，平靜地問：「我可以說話嗎？」
唐孝誠目光依舊落在河水上面，沒說話。
唐孝誠再次咽下後半句話，沈憐星眼神帶點失落，如果不是三弟出現，大哥會回答什麼呢？
南越軍中軍帳中。
佟月嬌嘆口氣：「好吧，你先從兵卒做起吧！等你建立功勛，我一定會上報佟王，為你加官進爵。」語畢看著沈憐星道：「沈姑娘，婉兒的文案戰死了，你就暫時做她的文案吧！」
唐孝誠打斷對方的話，沉聲道：「佟將軍，你想說什麼？」
佟月嬌絲毫不理會對方的態度，仍舊誠懇勸道：「你只要願意加入，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唐孝誠笑著搖頭，大手拍了拍三弟的肩膀，道：「你我兄弟還分彼此啊？」
李殿臣說完，撩袍跪倒，潘貴升也跟著跪下！
佟月嬌一臉驚疑不定，道：「可上次……」
「喲，害羞了？」沈憐星自是知道這些小女兒家的心事，她自己不正是如此么？只是不知道大哥現在在做什麼。
張君祥激動地看看大哥和二姐，唐孝誠一臉平靜看不出什麼心事。
「伯父，我知道……是我連累了大哥，我對不起大哥……對不起唐家！」
佟月嬌略感為難地看向唐孝誠：「唐公子、沈姑娘……你看這……」
林永成在一旁也說道：「唐公子，你就這麼隨口一說，我們總帥就採納了你的建議。說明總帥對你是多麼地看重又是多麼地信任……上次說的事，請問考慮好了嗎？」
「好，陳婉兒三個字你會寫了，我今天再教你三個字！」沈憐星笑道。
「唐公子！」佟月嬌率先出聲道。
「我們在這裏牽制向雲主力，一來可以緩解金陵的壓力；二來也為西路軍的弟兄們爭取時間……」黃玉英也娓娓道來。
李殿臣下馬來到行刑台前，顧不上看一旁滿臉驚喜的侄兒，趕緊抱拳沖中央位置道：「總帥！小侄靖忠身犯何罪？為何要被問斬？」
「孝誠，你想對我說的話……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佟月嬌想了下，權衡各種利弊，終於拍板道：「好了！既然是各抒己見，就得允許人家暢所欲言，說得不對，可以不必採納，但也用不著人身攻擊。本帥決定了，堅守揚州，和向雲決戰！」
「靖忠，你安心上路！叔叔一定為你報仇雪恨！」
「請問李軍帥，你剛入南越軍的時候，是什麼職務？」唐孝誠目光微微掃過眾人，一臉平靜地問。
沈憐星捧著披風來到大營門口，剛要邁步上前，卻又止住了步伐。
「林將軍！」唐孝誠站在林永成身後，輕聲喊了一句。
沈憐星輕笑道：「林永成。」
李殿臣微側過頭，眯起了眼，問：「怎麼說？」
李殿臣一愣，下意識回道：「這……為……為天下百姓殺條活路出來……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地種！」
「是啊，新來的兵卒，都要值勤守夜的，這是規矩！」
佟月嬌帶著張君祥一行人引輕騎兵悄悄接近軍營。眼見官軍防守鬆懈，佟月嬌突然拔劍在手。
張君祥趕緊喊了一句：「大哥！」
「總帥！末將知錯，請您讓我帶靖忠回去，我一定嚴加管教！請總帥從輕發落……總帥，李殿臣求您啦！」
陳婉兒笑著喊道：「憐星姐姐，快來啊，君祥他們得勝回來了！」
唐孝誠搖了搖頭，道：「君祥，你我不一樣，我……」
唐孝誠絲毫不在意大家的態度，朗聲道：「向雲上次吃虧，是因為他輕敵。這次他有備而來，志在必得。我們在揚州根基不穩，守是守不住的！如果揚州城防夠堅固，那諸位也打不進來！我們不退，必被向雲所圍，到時候如果向雲分兵襲取金陵，我們馳援，則有被全殲的危險；不馳援，那就是見死不救……我軍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絕地啊！」
佟月嬌來到他身邊。
佟月嬌聞言有點失望。
正說著話，沈憐星默默走了進來。
唐孝誠笑了下，在床邊坐下，淡淡地道：「人能住，我就能住！」
張君祥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沒有，沒有，二姐，你知道嗎？我們沒折一兵一卒，將官軍前鋒殺得大敗，那先鋒的人頭是我砍下來的！」
「難道我們真的沒有其他的路走了嗎？」
張君祥不明就裡，走上前，哈哈笑道：「大哥，二姐，我想通了，這裏苦是苦了點兒，可我們三個又在一起了不是嗎？」
「你們真奇怪！女人也可以帶兵！」
唐孝誠咬咬牙，正要開口，突然，幾名官軍喊殺著衝過來。
張君祥抬起大手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佟月嬌升帳，一眾親信分立兩側。
一時間刀光劍影，唐孝誠一把抓住張君祥。
「唐孝誠你什麼意思？我們好不容易奪下揚州，死了多少弟兄你知道嗎？你現在勸我們退兵？」鄧文光說話也帶著責問的語氣。
張君祥硬著頭皮應道：「這……我試試吧！」
佟月嬌猶豫了下，終是點頭道：「……好吧，我也覺得喊唐公子太彆扭了。孝誠，那以後沒人的時候，你也喊我名字吧。」
沈憐星定定地看過來，唐孝誠試著躲開她的視線，氣氛頓時有些緊張。
唐孝誠看著三弟，語氣有些生氣道：「放手，軍營有軍營的規矩，不許放肆！」
張君祥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陳婉兒點點頭道：「不過我沒去！我今天負責巡營！」
佟月嬌這會兒也意識到了剛才她那麼做確實有點理虧，此時亦找不到反駁眾人的話。
唐孝誠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之色，道：「我還沒想好，佟將軍是不是已經為我打算過了？」
潘貴升見眾人都走光了，低聲勸慰道：「軍帥……軍帥節哀……」
佟月嬌聞言臉上略顯尷尬的神色。
張君祥聽了一陣心酸，這兩人都在互相擔心對方，可見情深義重。張
https://www.hetubook.com.com君祥心裏既為大哥高興，又為自己難過！
山林中。
「大哥，你不能住這兒，你住我帳篷……」張君祥說著就要上來奪唐孝誠的被褥。
「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你一定要保護大哥！」
佟月嬌也覺得事情發展得太出乎人意料之外，她沒有絲毫準備，不知作何反應是好。
唐孝誠大驚，回頭看佟月嬌，神情既無奈又氣憤。
「請！」
南越軍士兵帳篷內，唐孝誠正在看書，突然一人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
佟月嬌喝止住大家，看著唐孝誠，問：「唐孝誠，你把話說完。」
張君祥官卑職小，只好坐在後排，唐孝誠坐在他身邊，目光微微掃視了一番全場，而後垂下視線，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遮掩住精銳的光芒。
「唐老太爺，是我治軍不嚴，驚擾了您的在天之靈。佟月嬌在此，給您賠罪了！」
唐孝誠卻沒理會身旁女子，兀自站了起來。
正說著，門外來了幾匹馬，佟月嬌、林永成、陳婉兒下馬，一齊走進來。
佟月嬌點點頭，二人氣氛十分融洽。
「謝謝姐姐！」
沈憐星聞言一驚，道：「自從我知道君祥在南越軍里任職，我就每天提心弔膽，擔心他出事。你如果也投軍的話……我……」
佟月嬌看了一眼徒兒，語重心長道：「我們想得天下，不能光靠窮苦百姓的支撐。士、農、工、商都是我們爭取的對象，唐孝誠是揚州商界領袖，如果他能加入我南越軍，我們就能在揚州城站穩腳跟了！」
憐星陪在身旁，一邊幫他收拾，一邊默默擦眼淚。
沈憐星被張君祥一哭，更覺心酸，眼淚再次流下。
李殿臣回手給了潘貴升一個耳光，然後看看行刑台上侄子的屍首，目光兇狠如餓狼，嘴裏亦道：「唐孝誠、張君祥……我李殿臣與你二人不共戴天！」
張君祥打斷大哥的話，氣道：「大哥，如今我們一樣了，你也什麼都沒有了，家道中落、親人失散……這都是誰害的，都是朝廷那幫狗官！大哥，跟我一起加入南越軍吧，就李殿臣那個膿包都能做左路軍統帥，以大哥的才智，一定能做個一品大官的！」
陳婉兒點了點頭，道：「總帥想聽您的高見！」
唐孝誠、張君祥死命護著沈憐星殺出一條血路，三人卻迷了路，在林中轉悠了老半天，才發現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夕陽西下之際，唐孝誠獨自站在秦淮河邊，高大的背影在霞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惆悵。
正說著，只見陳婉兒飛馬而來，下馬來到張君祥面前。
一道血柱飛起，李殿臣跌坐在地上，悲呼：「靖忠！」
「君祥！緊急軍情，總帥召集大家回去開會！」
林永成咬牙道：「果然讓唐孝誠說對了。」他拔劍在手，喊道，「弟兄們，火速救援中軍！殺啊！」
「揚州已成死地，再守下去必然全軍覆沒，所以本帥決定今晚三更突圍。此次突圍，不再分兵出擊，而是三路人馬併入中軍攻其一點，全力突圍。官軍必定拚死抵抗，各軍務必勇猛殺敵！」
佟月嬌看著男子遠去的高大背影，臉色略有些失望。
「大哥……」沈憐星看著身旁沉默不語的男子，不知該說什麼好。
劊子手舉起大刀。
張君祥爽朗一笑道：「哈哈，大哥，能與你同生共死，也是君祥的榮幸！」
張君祥一臉懊惱道：「走反了？那快殺回去啊！」
沈憐星端了茶進來，放在他身邊。
唐孝誠聽完，覺得十分可笑，輕輕搖了搖頭，他這一舉動本是十分微小，但卻被一直關注他動靜的佟月嬌看到了。
唐孝誠打斷她的話：「等我立功之後再說吧！」
佟月嬌欣喜地看著唐孝誠，沖他投去讚賞的一笑，心中大石總算落下。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鼓掌稱讚，李殿臣則向唐孝誠投去得意的眼神。
「你？！」
「少爺……那我走了，您保重吧！」
佟月嬌神色一暗，抬腳來到唐孝誠近前。
唐孝誠點頭：「遵命！」
張君祥呆了下，他進軍中這麼久可還沒見到佟總帥這麼誇讚一個男子，這未免也太看重大哥了……
林永成見唐孝誠說得斬釘截鐵，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大哥你什麼意思啊？」張君祥也同樣不能理解大哥的做法，又見到這麼多人都針對大哥的建議，禁不住心急地問道。
鄧文光和潘貴升等人齊聲驚呼：「總帥！」
空蕩蕩的院子，滿地狼藉，桌椅傢具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一點看不出唐家昔日輝煌的半點模樣，只剩下一幅風雨飄搖的畫面。
張君祥指著三人離去的方向，氣沖沖道：「大哥！他們太欺負人了，還有這裏，你這……這也太苦了，這怎麼能是你住的地方？」
林永成聞言一臉疑惑不解問道：「斷後是鄧文光的任務啊？」
唐孝誠鬆了口氣道：「容我考慮考慮！」
「哪裡走……」張君祥大喝一聲，飛馬來到近前，官軍先鋒還沒做出反應，就被張君祥一刀砍翻。
李殿臣驚道：「他……搶誰啦？」
「總帥，唐孝誠初來乍到，你拜他這麼重的職務？恐怕難以服眾吧！」李殿臣率先發問道。
「大哥，我……有點擔心君祥，要不我們去聽聽，就算幫君祥出出主意！」沈憐星在一旁輕聲道。
夜深人靜之際，官軍前鋒大營燈火散亂，防守空虛。
「慢！」一道聲音從帳門口傳進來。
「好！」女子清麗的聲音輕輕響起。
唐孝誠目光注視前方，語氣沉穩道：「前邊有座黑松林，可以屯兵。」
沈憐星慢慢低下頭，其實在她心裏，是不願意唐孝誠和張君祥投軍的。
如果他說真是為了自己……想到這裏，沈憐星一顆心突然「怦怦怦」跳得輕快。
佟月嬌嘆了口氣，揮手讓士兵們讓開路。
唐孝誠擺擺手：「信口胡說，見笑了！」
張君祥見狀，道：「你如果擔心二姐，南越軍中有女兵營，你看婉兒、玉英都是女兵啊！」
沈憐星則緊緊拉著兩個人。
唐孝誠亦回答道：「是啊，只要我們兄弟在一起，就夠了！」
管家唐永背著包袱來到唐孝誠身後。
「怎麼樣？」佟月嬌見對方發獃，又催促道。
李殿臣臉上露出陰狠毒辣的神情，道：「哼！唐孝誠，你最好保佑自己別落到我手裡。」
沈憐星一雙美目上下打量眼前站著的三弟，擔心地問道：「怎麼樣，哪裡受傷沒有？」
「憐星姐姐，你教我寫名字好不好？」
不遠處，唐孝誠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什麼來，心裏有個聲音卻清楚地在呼喚：憐星……我更希望你這樣對我……
三人隨陳婉兒走去。
唐孝誠遞上令箭，道：「總帥有密令給你。三更突圍時，你帶本部人馬在大軍身後緩行，一旦我軍中伏被圍，你火速援救！」
佟月嬌這廂來到台下，看著唐孝誠，笑著道：「唐公子、沈姑娘，二位受驚了。請到我的大帳里休息一下，我備酒菜給二位壓驚。」
沈憐星看著這血濺刑台的一幕，心裏有些驚駭，雖是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卻也不忍再看，把頭深深埋入大哥懷裡。唐孝誠自是能體會二妹的感覺，他又何嘗願意看到殺人這一幕，只是，一想到二妹因此差點遭到歹人侮辱……不，他簡直不敢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場面，若真是那樣的話，他會發瘋，會想要親手宰了這畜生。
潘貴升點頭哈腰地進了李殿臣大帳：「軍帥！」
她嘴裏碎碎念叨：「你什麼時候才能叫我不擔心啊？」
南越軍大寨門口，一個高大和圖書的男子持刀站立在營門口，屋外寒風呼嘯，男子雙目注視前方，目光專註，身影未動搖絲毫。
佟月嬌正色道：「唐公子，你可願意加入我們南越軍？」
「稟軍帥，中軍被圍，情勢危急！」
唐孝誠抬頭看看二妹，她一臉憔悴，一雙原本大而明亮的雙眼此刻顯得迷茫無力。
佟月嬌點點頭。
「豈止可以帶兵！在金陵還有女官學堂。女人不但可以當兵，還可以當官參理政務，我們還有女丞相、女狀元呢！」
佟月嬌怒目道：「你強搶民女、軍法難容，我按律施刑，有什麼不好交代的？」語畢，揚聲道：「來人，斬！」
走了一段后，張君祥又被人叫住了，只不過這次叫住他的是大哥唐孝誠。
等到來人到了跟前，眾人看清，原來是潘貴升引著李殿臣，帶著一隊人馬趕到。
兩個人鋪好紙，憐星開始教婉兒寫字。
大帳里在開會，佟月嬌等人全部在座。
陳婉兒一臉羡慕道：「憐星姐姐，你的字好漂亮，可惜……我就認識最後一個！」
「你什麼也別管，趕緊去保護憐星！」
此刻，他心中亦在做著劇烈的鬥爭：也許他應該投軍，建立功勛，做到一品大員，才有資格配得上憐星，也才有希望重振家族威望！
「呵呵，大少爺來啦，老三，趕快讓地方啊？」
「什麼？唐孝誠加入我們南越軍了？」李殿臣拍案而起。
劊子手手起刀落……
沈憐星在遠處看著，雖然聽不清二人說些什麼，但從剛才佟月嬌對大哥做的這些事情看來，這個巾幗女子對大哥……
唐孝誠想了想，看看張君祥，他也的確擔心這個弟弟，於是點點頭。
接著林永成一刀砍斷官軍大旗，官軍大亂，四散潰敗，南越軍歡呼起來。
李殿臣知道理虧，看看唐孝誠和沈憐星，向佟月嬌抱拳。
李殿臣兩眼一瞪，氣勢壓人道：「我軍士氣正盛，你勸我退兵？」
「師傅，你為什麼非要唐孝誠加入我們呢？他家當年是揚州首富，連太守衙門都讓他三分。論親疏，他跟他那個朝廷可比我們親！」
「做朝廷鷹犬！」佟月嬌輕啟朱唇，吐出幾個字。
夜深了，唐孝誠一個人靜靜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客廳內原有的傢具都被搬運一空了。
佟月嬌冷笑道：「你想太太平平過日子？可這世道給你太平嗎？」
三個人瞪了唐孝誠一眼，都起身出去，其中一個走時還狠狠啐了一口。
唐孝誠有些心酸道：「憐星，跟著我，委屈你了！」
唐孝誠瞪了張君祥一眼，轉頭看向憐星。
陳婉兒顧不得沈憐星，自己陷入苦戰。
正想著心事，突然聽得陳婉兒在耳旁叨叨道：「果然起風了，唉……今晚新兵值勤可慘了。」
鄧文光道：「打是一定要打，但問題是採取什麼戰略？」
「可剛才各軍主帥已經碰頭，決定今晚三更突圍！」
唐孝誠這才回頭看過去，而英姿颯爽的女子此刻也向他投來讚許和信任的目光。
混戰中，佟月嬌轉頭看去，只見唐孝誠和張君祥二人為了保護沈憐星，不僅以肉身做擋箭牌，更多時候可謂是豁出了命。這一刻，她明白了，唐孝誠心裏愛著沈憐星。
唐孝誠沒說話，連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專心鋪好自己床鋪，突然，張君祥闖進來。
陳婉兒有點不好意思，道：「小時候家裡窮，男孩子都上不起學，何況我是女孩！唉……到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還寫不全呢！憐星姐姐，你多好啊，聽說你爹是教書先生，那你一定認識很多字了吧？」
張君祥亦同樣高興地揮著手：「二姐！」他衝上前站到二姐跟前，被一雙纖纖素手扶住。
李殿臣並不理會張君祥，面向眾人，道：「咱們的兄弟，能做到指揮、檢校的，哪個不是浴血奮戰、殺得一身是傷？唐少爺初來乍到，寸功未立，就要拜中軍要職，也太讓咱們這些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兄弟寒心了吧？」
「我聽君祥說，當你煩心的時候，就會來這裏散心！是我讓你煩心了嗎？」
「你們幾個說什麼屁話？」張君祥怒道。
山林中。
張君祥瞬間鬆開了，眼眶裡卻有了淚意，死命咬著嘴唇憋著氣。
唐家前院，客廳。
唐孝誠嘆了一口氣，道：「憐星，我原以為，我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定能保你一世安穩，你跟著我，即使不做一品夫人，也不會受苦……」
眾目睽睽之下，唐孝誠臉上表情沉著，一臉胸有城府的神情。沈憐星在暗中一把按住唐孝誠的手，示意他不要動。
大帳內，一行人端坐於前，佟月嬌、李殿臣、林永成、鄧文光、黃玉英、潘貴升都在座。
秦淮河畔。
「你這是怎麼了？」唐孝誠詫異地問。
「你們軍中也沒有認識字的嗎？」
陳婉兒又衝著唐孝誠道：「唐公子，總帥的意思是，如果您願意的話，也可以來旁聽。」
來人正是黃玉英，她先是看著張君祥道：「張檢校！總帥在中軍帳召開緊急會議，要你馬上去！」話音停頓下，又冷冷地看看唐孝誠道：「兵卒唐孝誠，總帥特命你列席會議！」
「好啊！」
李殿臣是什麼人，自是看一眼這個情景就什麼都明白了。此刻心裏除了暗罵侄兒的冒失，自是想辦法保全侄兒的性命要緊。
她大喝一聲，道：「殺！」
這股落寞的心思並沒有持續多久，又一股官軍衝上來，佟月嬌和唐孝誠三人失散。
危急中，唐孝誠趕到，揮舞手中大刀接連砍翻幾個官軍，將二人救出重圍，兄弟兩個把憐星護在中間，向外殺去。
南越軍大寨門口(原太守府)。
張君祥走了出去，沈憐星看著眼前的男子，輕聲問道：「為什麼要投軍？」
「你們都決定了那你還來徵求我意見幹什麼？」
佟月嬌一雙美目目送唐孝誠走到大帳門口，身姿端坐不移，卻突然輕啟朱唇，一聲清亮的聲音傳出：「我信你！」
唐孝誠聞言看了一眼身旁的憐星和君祥，沉聲道：「尚沒有！」
林永成問大家：「前次官軍大敗，向雲老賊惱羞成怒，這次調集重兵來奪揚州，大家有什麼好的退兵之策嗎？」
「大哥，不如接受佟總帥的建議，我們投了南越軍吧？」張君祥又勸道。
隨後官兵越殺越多，張君祥死命護著憐星衝殺，身上受了幾處輕傷。
郊外，林永成正帶兵緩緩行進，突然探馬來報。
所以，這口惡氣她準備一個人獨自吞下。
黃玉英也問道：「你是不是怯陣了？」
眾人紛紛指責唐孝誠，張君祥看著大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幫他解圍。沈憐星坐著沒動，一雙美目看著唐孝誠。
李殿臣一驚，突然拍案而起：「你！」他此刻只覺得眼前談笑風生的男子就是衝著自己來的，故意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眼見官軍越來越多，唐孝誠知道是沖不出去了，不由絕望地閉了閉眼睛，而後手裡的刀揮舞得更是瘋狂！
李殿臣一臉狠絕道：「有我在，就絕不讓姓唐的在咱們軍中作威作福！」
聲音剛落定，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帳里頓時炸了鍋。
佟月嬌在林永成的陪同下，緩步走上城樓，只見張君祥正在幫幾個受傷的士兵包紮傷口。唐孝誠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想著心事。
潘貴升跟著一臉鄙夷地諷刺說：「你果然吃裡爬外，向著你的那個主子！」
「二姐，快走！」張君祥心急如焚吼道。
「那李靖忠今天是怎麼對待百姓的？」
唐孝誠輕聲吩咐道：「萬一中了埋伏，你要拚死保護憐星，她不會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