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險
「我們是劉將軍麾下的部隊，奉命追剿南軍一整夜，死傷了不少弟兄，向大將軍恩典，叫我們下山整備待命！」
這裏離營門很近了，官軍士兵大聲說話都能聽見。唐孝誠和佟月嬌隱藏在草叢中，大氣不敢出，小心地注意著敵軍的動靜。
張君祥一愣，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林永成衷心地佩服道：「唐大哥，這回我是服了你了！」
張君祥聽了，急得吼道：「你胡說！我大哥才不是那種人呢！林永成，你再說一句我大哥的壞話，我們兄弟沒得做了！」
大帳外，唐孝誠坐在地上，磨著自己手中的鋼刀。
李殿臣看了一眼一旁的潘貴升。
李殿臣哼哼道：「我寧死不|穿敵軍的衣服！」
張君祥什麼都不想聽，此刻只想砍人。
「我來陪你探營，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
佟月嬌一臉慚愧之色，道：「孝誠！對不起！我……」
張君祥哈哈笑道：「是嗎？那可太好了，咱們突圍正愁沒人留下牽制敵軍呢……要不您捨己為人一回？」
李殿臣重重呵斥道：「張君祥，你以為這軍營是你家的後院，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憨厚的張君祥哪裡知道，眼前這三個人，各懷心事，只有他看不出來而已。
「你來幹什麼？」
唐孝誠笑了下，說：「放心，我兩個時辰必回！」
佟月嬌雖是女流，但武功了得，與唐孝誠聯手，硬是將官軍殺退了。
唐孝誠心裏一陣感動，點點頭道：「放心，我還有半句話沒和你說呢！」
她的神情十分欣慰，她沒動聲色，靜靜地站在帳門外傾聽，眼神中露出了一種愛慕的目光……
唐孝誠拍拍兄弟的肩膀，滿意地笑了。
大帳中，唐孝誠站在帳中間，比對著牆上掛的軍事地圖，正在講課。
張君祥在旁幫忙勸道：「大哥，有什麼不行的，你教我一個也是教，教一大幫也是教嘛！」
唐孝誠大驚，跳起來，一把拉住佟月嬌，向後逃去。
張君祥氣得坐不是站不是。
唐孝誠搖了搖頭，說：「人不能多，多了容易暴露。我決定了，只我一個人去！」
「沈小姐是在等君祥么？他今天第一天做將軍巡營。」身旁，佟月嬌突然問了一句。
沈憐星小心地捻起一塊紗布捂上唐孝誠的傷口，唐孝誠疼得「嘶」了一聲。
突然，女子面色微微一變。
憐星，你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又怎能甘心做個平凡的男人？
「所以諸位啊，要想光宗耀祖，要想有美人相伴，那就得像張指揮那樣，多立大功，出人頭地！要不然，只有干看著眼饞的份兒！」
唐孝誠看著天地交界處金黃色的雲霞發獃。
「是不是因為兩次功勞被抹去的事？」佟月嬌又追問了一句。
沈憐星埋怨地瞪他一眼：「都做將軍的人了，還跑跑跳跳的，一點也不穩重！」
唐孝誠微微看過來，目光中帶點奇怪之色。
沈憐星本欲開口，見此也不說話了，當是默認。
唐孝誠擁抱女子的手臂稍緊了些，也看出內心在掙扎不已。
張君祥怒氣不消，這時唐孝誠在憐星的陪同下走來。
「拿走！滾！」
唐孝誠一臉平靜地問：「是不是為了君祥升指揮的事？」
一刻鐘后，形勢逆轉，官軍被殺了個精光！
林永成點了點頭，道：「可是我們連派出幾路探馬，都沒回來！」
唐孝誠撿起地上帽子，給他戴在頭上，然後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道：「嗯，像個將軍！」
「你願意什麼？快說啊……」
「小人——呸！」
林永成聞言，目光微微轉了一圈，已然明白未婚妻的意思。
眾人同聲道：「師傅！」
「那你什麼意思？」李殿臣在一般冷冷地說。
林永成道：「向雲的江南大營是官軍重鎮，易守難攻啊！」
「大將軍，南越軍就是從他的防區安然通過的。」
唐孝誠攬著懷裡的女子微微側身，右手揮舞大刀迅疾掃過去，迎面撲來的敵人被砍倒在地。
沈憐星點頭道：「你不覺得是好事嗎？你現在只是一個兵卒，是非功過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勝敗得失你也不用負任何責任，正所謂無官一身輕啊。」
張君祥突然沉下聲，請求道：「永成，我不能不救我大哥！是兄弟的就放手！」
林永成一驚，道：「你添什麼亂？」
唐孝誠沒說話，繼續磨刀。
佟月嬌彷彿陷入了沉思，自顧自道：「我最愛的人戰死在那裡！我們從小住在一個村裡，兩家是鄰居，我小時候他就對我很好。後來他隨我哥哥參加了南越軍，一路殺到了金陵！哥哥做了佟王，他封了大元帥！那時候，大家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一致請令北伐！於是他成了北伐軍總帥，臨走前他跟我說，等打下了長安城，他就回來娶我！結果……在山東，他被突厥騎兵包圍，全軍覆沒了！」
「為什麼？難道我還能害大哥嗎？」
一個小頭目被另一部將押著走過來。
黃玉英一臉懇求道：「是啊，自從黑松林突圍以後，大夥都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家才知道，打仗有時候要用計謀，不是光靠匹夫之勇，所以我們商量以後，就一起來拜你當老師了！」
張君祥聽了更加感激，已經是熱淚盈眶。
唐孝誠搖了搖頭，道：「今晚探營，我是主帥，你必須聽我的！不到最後關頭，千萬不能放棄。」
「但願你們說話算數！但是，事不過三！如果再有第三次，我就拉我大哥離開，老子不伺候啦！」說完張君祥氣呼呼地往外走。
「好，今兒探營，你是主帥！」
「憐星姐姐，你幫著說句話嘛，姐姐……」
唐孝誠有些分心，正要再開口，幾個官軍突然圍上，從下路直攻而上。他因為要保護憐星不受到傷害，有些顧忌施展不開拳腳，最終被踢倒在地。
「不知道，反正早上來了一紙調令，憐星姐姐就去了！」
唐孝誠聽到這裏，有些動容道：「他是個英雄！」
潘貴升想了想，眼睛一轉，湊到李殿臣耳邊：「軍帥！離間張君祥和唐孝誠，未必要在前程上做文章！」
「媽的，我就不信能長翅膀飛了，給我搜！」
「大哥，這樣對你不公平！」
「孝誠，你在這裏，是不是又有煩心事了？」突然，一個女子清麗的聲音傳來。
唐孝誠無奈地嘆口氣。
沈憐星佇立在大帳旁看著蹲坐在地上的高大男子，她想上前又有些不敢，此刻她內心是喜悅的，但是卻擔心自己的心情會讓大哥不高興。畢竟，大哥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也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麼無禮。
唐孝誠轉身，女子梨花落淚的神情映入眼帘，讓他的心猛地一揪。
突然，幾支弩箭應聲而到，三四名官軍倒地。
陳婉兒和張君祥把唐孝誠拉進大帳來，按到中間的椅子上。
金陵郊外南越軍某個大帳內傳出一陣怒吼聲。
張君祥憨憨地一笑，用手撓撓頭。
張君祥正要上馬，突然營中飛出一人一馬來，眾人大驚，轉頭看去。
此刻，李殿臣大營內，他正在和潘貴升在帳內喝酒。
李殿臣皺著眉頭，道：「這唐孝誠非池中之物，我已經連續打壓他兩次了，軍中很多將領已經對我起了怨言，要想收拾他，還得另想辦法！」
「小心！」沈憐星驚恐地喊道。
唐孝誠心裏一寒，嘆口氣，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突感背後有人悄悄接近，他暗暗從懷裡掏出短刀。
黃玉英也道：「那好，就信他一回！」
「你無令出兵，是違反軍令！」林永成急得m.ｈetｕbｏｏｋ.com.ｃom不行，低喝道。
「我不滅這伙賊寇，誓不收兵！」
唐孝誠搖了搖頭：「官軍現在是我們的四倍，你能拼幾個？」
「大哥……」
「不不……真不是，只是……唉……我真的不會教啊……」
此刻張君祥背對著帳門口，兀自生著悶氣。
佟月嬌臉色凝重地坐在主帥位上，李殿臣坐在副帥的位子上，各軍將領嚴肅地站在兩旁待命。
「大哥！」
李殿臣嘆口氣，不情願地接過官軍服裝。
唐孝誠大驚之下一把抱住她，向她背後一看，女子肩膀上插著一隻弩箭，鮮血淋漓。
眾人立即附和：「是啊……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林永成顯出有些為難的表情，道：「君祥，也許……大哥不想讓你去。」
唐孝誠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他正在苦思對策。
林永成懇求道。
張君祥急得兩眼冒火了，大聲喊道：「他不是普通的兵卒，他是我大哥！」
說著搶過大哥的飯碗，跑上前打了飯菜，恭敬地遞到唐孝誠面前。
「唐大哥，是不是以前我們得罪了您，您心裏有氣？要是的話，文光在這兒給您賠禮了……」鄧文光說著就要拜，唐孝誠趕忙一把扶住。
「離群孤雁，不是凍餓而死於半路，就是被老鷹啄食，下場凄慘。既如此，本將軍就賞它一個痛快吧！拿箭來！」
「一個小兵卒，居然那麼得人心。上至主帥、下至參軍、副將，全都對他服服帖帖。再這麼下去，我看他馬上就要騎到您的頭上來了！」
「客氣！」
「或許……大哥是怕你去，搶了他的功勞吧。」
「已經包好了！」他不冷不熱地回道。
「大將軍，從灶磚的冷卻程度上判斷，南軍半夜就走了！他們虛設營帳、布下會動的草人，完全是為了混淆視聽……我軍中計了！」一部將上前道。
「我也去。」
南越軍突出重圍，大家卸去官軍的衣服，相視哈哈大笑，瞬間一幅歡天喜地、慶祝勝利的畫面呈現眾人眼前。
官軍四下搜起來。
唐孝誠擦擦刀上的血，拉了佟月嬌一下，道：「快走！」
「孝誠……」沈憐星叫得撕心裂肺，兩眼幾欲張裂。
接著鄧文光、林永成、黃玉英眾人都一起站在帳前，向唐孝誠拱手一拜。
張君祥此時的表情近乎決絕，林永成愣了，他被張君祥的兄弟之情震撼了，慢慢鬆開了手。
唐孝誠撿起地上的衣服，走上前。
部將立即捧上弓箭。
唐孝誠聞言臉色一變！
「大哥，既然如此，你就答應了吧。」沈憐星笑著勸道。
「謝了！」
鄧文光趕緊一把上前揪住馬韁繩，道：「李軍帥一定會發兵的，你少安毋躁。」
陳婉兒也加了一句：「總不是叫我們投降吧？」
「大將軍，何不試試箭法？」一個部將阿諛道。
向雲仰望明月，似乎無限感慨，只見一隻孤雁孤零零飛在漆黑的夜空中。
佟月嬌此刻只覺得有些尷尬，但又不甘心就這麼離去，於是轉變了話題問道：「我們現在四面被圍，下一步該怎麼辦？」
金陵郊外，黃昏。
「我求您火速發兵，如果佟總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跟大頭領交代？」
唐孝誠擺了擺手，認真地說：「我不是小肚雞腸之人！至於我和君祥，我們之前的感情，豈是李殿臣這種卑劣伎倆能夠挑撥離間的？」
兩個士兵嚇得連滾帶爬出了大帳，正遇上走進來的唐孝誠。二人也沒敢多看，徑自低著頭溜了。
「跟我學兵法？」
李殿臣突然想明白了，於是他獰笑一聲道：「呵呵，紅顏禍水！」
官軍頭目不疑有他，揮了揮手道：「哦……兄弟們辛苦啦，過去吧！」
「潘貴升，你胡說什麼呢？」
「那還不是唐大哥神機妙算！」
佟月嬌聽了終於放心，點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就好！」
張君祥轉頭看到大哥，走上前，很是尷尬。
唐孝誠看了過來，一雙深邃眸光里倒映出女子略微擔心的神情，他心裏禁不住一震而後又一喜。
李殿臣呵斥道：「三更半夜的，什麼事？」
「大家打起精神，繼續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搜出來！」
黃玉英跟著道：「玉英向您謝罪了。」
「哎，看見咱們張指揮的文案了嗎？真是美人啊……」
陳婉兒道：「唐大哥，我們想跟你學兵法！」
唐孝誠一個縱身翻上馬背，兩腳用力一夾馬腹部便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林永成試著勸道：「君祥，你冷靜點兒，聽我們說……」
他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不去，君祥就要去。」
「剛才你為什麼攔著我？不讓我陪大哥去啊？我們兄弟在一起，可以互相照應啊。」
「等他發兵，天都亮了，到時候是搜人啊還是搜屍啊？」張君祥推開鄧文光，林永成瞅准機會突然衝上來一把按住他。
林永成在一旁道：「李軍帥，現在救人要緊，風涼話就先別說了！」
唐孝誠驚得站了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麼啊？」
「我不管他是誰！他探查敵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任務，以前死了那麼多兄弟，我們都沒派兵救過，如今就因為他是你大哥，我就要破例出兵嗎？」
唐孝誠聞言真是又驚又喜——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唐孝誠一怔，回頭看她，女子額頭上冷汗淋漓，突然眼前一黑，往地上倒下去。
「大哥，一切都要小心！」
佟月嬌驚叫一聲躥了起來。
營帳熊熊火焰照耀下，馬背上女子衣袖生風、雲鬢微亂，玉面緋紅似雲霞，偏偏目光中的堅定之意讓人不由動容。
唐孝誠想了想，突然說：「我準備夜探向雲大營！」
唐孝誠站在崖邊看去，腳下滔滔江水，沒了去路，一時怔住。
「大家不必勸了，就這麼定了！」
林永成一臉為難地道：「李殿臣說……說是請功的時候報錯了！」
林永成勸道：「……君祥，你別意氣用事……」
唐孝誠苦笑了下，道：「我們這是怎麼了，人家陞官都歡天喜地，可是君祥陞官，我們卻是唉聲嘆氣……」
「大哥……」沈憐星看著一直護著自己的男子，紅唇顫抖幾下，終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半是因為女兒家的嬌羞，一半是因為此時的險境。
山林中。
是夜，南越軍們化裝成官軍，向林子外走去，唐孝誠和張君祥帶隊走在最前邊。
唐孝誠與來人鼻尖對鼻尖，突然猛地一怔。被他壓在身下的正是佟月嬌，她此時被短刀壓在脖子上，驚出一身冷汗。
懸崖下，唐孝誠緊緊抱著佟月嬌，二人用繩子懸挂在半空，頭上是追兵、腳下是河流，情勢十分危急。
女子不止一次偷視男子，似有難言之隱，話到嘴邊又幾次咽了下去。
「別叫姦細跑了！」
「你們是哪部分的？」
唐孝誠的心情卻是從沒這麼舒暢過，能看到心愛的女子為他擔心，他很知足了。
佟月嬌正按唐孝誠的辦法指揮著手下把脫下的衣服套在紮好的草人上，然後把草人用繩子串好，繞過樹枝，吊在馬尾巴上，馬則拴在樹上。
陳婉兒很聰明，眼睛一轉，跳到沈憐星跟前。
「是不是我弄疼了你？」沈憐星心疼得好像自己受傷一般。
眾人圍在黑松林里休整，陳婉兒、黃玉英等女兵給傷員包紮傷口。
另一邊，幾個敵軍團團圍住張君祥，幸得他武藝高強，暫時可以應付有餘。
「大將軍……大將軍……卑職冤枉啊，南軍化裝成劉將軍的部隊，卑職也被他們m.heｔubｏｏｋ.cｏm.cｏm騙了……」
他哈哈一笑，道：「對啊，我們只是出去散步！」
突然，又一股官軍圍上，其中還有幾個弓弩手，二人且戰且退，利用樹木掩護，幹掉了拿放冷箭的官軍，將這股小部隊殲滅。
這個安排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的？如果說是有意，那安排的這個人又是何居心呢？
官軍頭目匍匐于地，苦苦哀求。
沈憐星看了唐孝誠一眼，還是沉默不語。
「殺！」
「哼，早就警告過他不要逞能，偏偏不聽？自尋死路。」
張君祥不好意思起來，抬手抓抓後腦勺。
向雲亦覺得不大對勁兒，帶著一眾人馬悄悄摸到了林子里。只見遍地炊煙、營帳空懸，南越軍早就不見半個人影了。
「……這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張君祥舉著公文暴跳如雷。
佟月嬌道：「唐公子那邊我去解釋！唐公子是深明大義之人，我想他能理解，我已經和我哥哥說了，只要唐公子再立奇功，就直接升他為中軍參軍！」
鄧文光也點點頭，道：「最可恨的是，它與江北的官軍遙相呼應，一方有難，另一方就會火速支援，一旦搞不好，我們就會腹背受敵！」
沈憐星忙道：「大哥，那你要多幫幫他啊！」
「烏雲殘月、孤雁南飛，其景何等的凄涼啊！」向雲突然有感而發。
張君祥有些急了，問道：「這麼說我們真拿向雲老賊沒辦法了？」
鄧文光在一旁聽見二人談話，突然跳了出來。
「孝誠……那個，你們沒事吧？」佟月嬌走到唐孝誠身邊焦急問道。
張君祥一臉不可置信吼道：「什麼？報錯了？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報錯了？報錯了再報回來啊？」
金陵郊外山崖。
唐孝誠回頭見是二妹，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李殿臣視我如眼中釘，他不從中作梗，就奇怪了！」
佟月嬌聽了想都不想就伸手把唐孝誠緊緊一摟，臉頰也自然地貼著男人的胸膛，聽著他規律有力的心跳，反倒覺得踏實了不少。
「破向雲江南大營者，封三軍總軍師，爵同王位！」
金陵郊外山上，在這裏，可以俯瞰整個江南大營。唐孝誠小心翼翼地爬上山坡，居高臨下俯視著官軍江南大營，但見江南大營燈火輝煌、守衛森嚴。
沈憐星看著男子俊逸的容顏，有些迷惘地道：「大哥，有時候，我多希望你……你和君祥，你們能平凡一些……」
林永成囁囁道：「三千多……」
張君祥一路不住地埋怨林永成。
「君祥，我們找大哥去！」女子清麗的聲音迴響在夜空下，動人心魄。
「君祥，總帥不在，李殿臣手握兵符，他不答應發兵，我們調不出一兵一卒，這時候你別和他鬧僵！」
唐孝誠沒有再說話，他沉思著對策。
突然，前邊一隊官軍橫在山口攔住去路。
帳內。
李殿臣一怔，轉頭驚喜地看看潘貴升，他正諂媚地看著自己笑。
張君祥不管不顧道：「李軍帥，請給我一支人馬，我要去救人！」
「你啊，以後是將軍了，說話辦事要三思而行，可不能再像從前那麼魯莽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記住——禍從口出！」
佟月嬌見狀也不再追問，突然轉移了話題，漫不經心地問道：「孝誠，你祖籍哪裡？」
「破向雲大營可以封三軍總軍師，爵同王位！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唐孝誠鬆口氣，放開她。
林永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臉無奈地站在一邊。
「你！」張君祥指著對方氣得渾身發抖。
「好！你去吧，但我告訴你，如你此去不能平安回來，那我……會恨你一輩子！」
「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殿臣有些擔心，道：「佟月嬌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跟佟王交代？」
所有人都看向他。
「如果他還健在，我倒真想與他好好喝上一杯！」
張君祥趕緊正色道：「謹遵大哥教誨！」
「那你說……我怎麼面對我大哥？」
沈憐星猶豫了下，終於說道：「佟將軍……似乎很信任大哥！」
唐孝誠亦點了點頭，道：「這樣說來，我現在反而擔心君祥了。」
唐孝誠在馬上一抱拳。
林永成一臉沉重地點點頭。
唐孝誠終於抬頭，臉上表情篤定，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馬到近前，唐孝誠一怔，下馬來到她面前。
第二日清晨。
佟月嬌躊躇半天，又試探性地問道：「你們三人……你和沈姑娘，感情很好啊……」
林永成擔心情況僵住，只好把張君祥連推帶扯拉了出來。
「軍帥，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潘貴升忙接過衣服來，一邊賠笑，一邊安撫李殿臣。
唐孝誠伸手扶住幾人，還禮，眾人互相看看，都笑起來。
佟月嬌道：「如今我們躲在樹林中，向雲不知道我們的虛實，短時間內不敢攻進來，但時間一長，對我們可就不利了！」
「你……你自己走吧，我留下吸引敵軍……」
唐孝誠以眼神示意他們別緊張，然後向張君祥輕輕點了點頭。
唐孝誠不贊同地看著三弟：「你是將軍，怎麼可以給士兵打飯？」
張君祥衝上前一把抓起官服來摔在地上，兩個士兵嚇壞了。
每個人臉上看著很是平靜，實則內心緊張不已，他們擔心此次能否順利突出重圍。
唐孝誠回頭一看，佟月嬌正騎馬駛過來。
佟月嬌咬牙忍著傷痛，緊緊靠在唐孝誠懷裡。
「他官職越大，離權力漩渦就越近，李殿臣就越多機會陷害他。君祥生性秉正，我真怕他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詭計！」
此刻她心裏是又氣又恨，氣的是唐孝誠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恨的是這個女人總是黏在大哥身邊，但是自己卻質問不出口。
潘貴升看見唐孝誠臉色的變化，於是更加故意地大聲挑撥起來。
張君祥抬手搔了搔頭，有些尷尬道：「我……那我就陪大哥去！」
唐孝誠沒說什麼，抽空向她報以讚賞的一笑，二人繼續並肩殺敵。
語畢向鄧文光等人抱拳。
帳內，李殿臣看看潘貴升。
唐孝誠嘆了一口氣：「我倒是想幫他，可也實在無能為力。以我目前的身份，主將議事沒有佟總帥破格點名，我根本沒資格參加！李殿臣就是要把我和君祥拉開距離，然後各個擊破。」
陳婉兒突然調皮一笑，道：「怎麼啦？我有說要出去找人嗎？我出去散步不行嗎？」
向雲咬牙切齒，他又怎會不知道是這種情況。
「是君祥要憐星做他文案的？還是上面有意安排的？」
樹林里，南越軍開始換官軍服裝。
張君祥突然沖了進來，急哄哄道：「李軍帥！」
張君祥突然跳起來抓住大哥的胳膊。
「……聽說，他們把你的功勞給了君祥，君祥升了指揮？」
林永成語氣緩了些，道：「我沒說不救人，你容我想想辦法！」
唐孝誠一驚，這女人竟然看穿了他的心事，只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守營官軍齊出，直向唐孝誠二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沈憐星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囑咐道：「我看下君祥那邊怎麼樣，等下就過來，你不要亂動。」
唐孝誠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完，一個官軍狂吼著撲上，唐孝誠急忙反手遞刀出去，堪堪擋住對方這一擊，再次保了懷裡女子無恙。
潘貴升輕蔑地一笑，道：「我誇你呢！」言畢和幾個手下揚長而去，張君祥氣得牙痒痒。
「……紙上談兵的東西我不想多說！我只講實戰！上次黑松林突圍，我用了一招『瞞天過海』，主要是利m•ｈｅtｕbooｋ•ｃoｍ.coｍ用敵軍不會相信我們敢從他們眼皮底下化裝突圍，這是兵行險招！主要是與敵人展開的心理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一排排弓弩對準了南越軍，南越軍的兄弟們私底下暗自按住刀柄，緊張得手心都冒汗。
「據卑職揣測，他們似乎都喜歡沈憐星！」
「我說了不|穿，你欠揍是吧？」張君祥揮起拳頭，一回頭，呆住了，「大哥？」
張君祥連忙搖頭道：「不行！大哥，這太危險了，要去也是我去，你安心在大營等著，我保證把向雲江南大營的布防給你探清楚！」
佟月嬌聞言更覺對不起眼前的男子，輕聲道：「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你對我們有所誤會，也不想你和君祥兄弟不和。」
沈憐星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知道了！」末了又頓了頓，她傷感地嘆了口氣：「唉……」
「大哥……」張君祥還要說什麼，林永成似乎覺出什麼來，一下在底下按住了他的手。
陳婉兒笑著道：「咱們這次突圍，沒費一兵一卒、沒動一刀一槍，就這麼從官軍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過去了，這迴向雲老賊一定氣得吐血！」
林永成搖搖頭，果斷答道：「不會，他要想出賣我們，就不會叫我斷後了！」
唐孝誠臉上的表情很是寡淡，道：「我知道，此地人多嘴雜，不要無端生事。」
唐孝誠一邊幫三弟扣上扣子，邊道：「李殿臣這麼做，就是為了讓我們覺得南越軍對我們不公平，逼我們自己離開。我們要真走了，可就中了他的計了！」
沈憐星眼眶內還有淚，輕輕地道：「別忘了我說的話！」
林永成想為張君祥說好話，道：「師傅，君祥一貫心直口快，況且他們兄弟情深，您別介意。」
「大哥，二姐，總帥！」三人正僵持著，突然張君祥又跑又喊地出現在身後。
林永成突然道：「軍帥，今晚探營的不光唐孝誠一個人，還有佟總帥。」
唐孝誠轉頭看看沈憐星。
男子醇厚的聲音傳出營帳，隔著帳篷，似乎能看到男子侃侃而談、揮毫潑墨的氣勢。
向雲聽了暴跳如雷，道：「拉出去砍了！」幾個士兵領命上前將小頭目架走。
「憐星？你怎麼在這裏？」
佟月嬌問：「這樣就行了吧？」
「黑松林突圍明明都是我大哥的功勞，怎麼又記到我頭上了？升我做指揮？明明應該升我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給我解釋清楚！」
佟月嬌搖了搖頭，道：「我沒怪他，這事都怪我，不該讓李殿臣搶在我之前遞上功勞簿！是我對不起他們兄弟！」
唐孝誠點點頭，道：「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潘貴升端著飯來到張君祥身邊，唐孝誠正好站在二人中間。
向雲彎弓搭箭，瞄準了頭頂上的大雁，只聽一聲弦響，大雁應聲而落。
「而且官軍的騎兵營、弓弩營、火器營全集中在這裏。」黃玉英分析得更為透徹。
他的兩次功勞被人無故抹去，在二妹、三弟和眾將士面前雖然說不在意，但心裏不難過是假的。
鄧文光有些猶豫地問：「永成，這能行嗎？唐孝誠會不會出賣我們？」
「我不行，你可以！你心思縝密、處事冷靜，而且你是文案，開會的時候有列席記錄的資格，你要時刻提點君祥。」
「是啊大哥，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地要拜你為師的。以後啊，上課的時候你是我們師傅；下課的時候，你是我們大哥……」
沈憐星遠遠看去，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林永成一行人正擔憂不已，突然陳婉兒牽著馬過來。
「唐大哥，文光以前猜忌你，以為你是富家子弟出身，跟咱們不是一條心，如今，我信你了！以前有得罪的地方，文光向你謝罪了！」鄧文光也上前為之前的態度致歉。
部下們響起一片喝彩聲。
二人繼續並肩而行。
陳婉兒道：「君祥，永成隨口說的，你別介意啊！」
「張指揮，這是您升任指揮的官服……」
張君祥又急又無奈：「那他執意不發兵怎麼辦？」
唐孝誠拿這個三弟沒辦法，搖頭失笑道：「你啊你……」
此刻，她又覺得有點尷尬，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唐突。最終，唐孝誠沒再多說什麼，二人繼續往前走，但氛圍明顯不一樣了。
林永成跟在後面進來，他趕緊去拉張君祥，被他一把推開。
山崖上搜尋的官兵還不肯走，兀自在叫囂著。山崖下，唐孝誠二人還吊在半空中。
「大哥，也許還有別的辦法，何必這樣拚命？」沈憐星一雙美目擔憂地看著眼前神情淡淡的男子。
「有姦細！」
「山東！」
唐孝誠趴在草叢裡，勾畫著城防圖，佟月嬌四下望風。
唐孝誠微微側過頭來，道：「你是說我沒被提拔，是好事？」
唐孝誠看向一邊神情擔憂的女子。
遠處，唐孝誠和佟月嬌並馬而行，正往這邊走來。
李殿臣大吃一驚，道：「什麼？」
唐孝誠道：「君祥，護著你二姐，我們走。」
張君祥呵呵笑道：「我就是做到了總帥，你也是我大哥！」
張君祥哈哈笑道：「還是大哥和二姐疼我……」
張君祥全不在意這些，道：「等我救了大哥回來，你愛怎麼樣都行！」
「大哥……你千萬小心……」
唐孝誠轉頭訓斥道：「三弟，休得胡說！」
「我知道我勸不住你，但我還想說一句——如果我不讓你去呢？」沈憐星幽幽地道。
聽到佟月嬌的聲音，唐孝誠沒有回頭，但搖了搖頭。
佟月嬌不服氣，道：「你放心，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不是累贅！」
「張君祥，你說這話沒良心啊！我師傅得到這個消息，連夜就進了金陵城，在大頭領面前為你大哥據理力爭，可聖旨已經下了，聖命無法更改，我們也不想這樣啊！」林永成也有些動氣了。
佟月嬌開口道：「可佟王手諭已下，不能更改，君無戲言啊！」
唐孝誠愣了，任眾人圍著高聲寒暄，一顆心卻茫然地漂浮在半空中一般，憐星這樣有些陌生的目光，令他心頭一寒。
佟月嬌定定地看著眼前男子俊逸的面容，突然笑了一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這廂，沈憐星換好衣服，偷眼看看那邊正在和佟月嬌說話的唐孝誠，她本想上前和大哥說點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沒移動腳步。
小頭目一路哭喊：「大將軍饒命啊……」
她把希冀的目光投向身前的男子，此刻，她只願相信這個才認識不過短短几天的男人。
「這……」
「……憐星，如果今日我們僥倖不死，你願意……」
佟月嬌的臉上突然顯出惆悵之色，道：「哎，原來你也是山東人……」
「如果他還活著，我想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因為……你們兩個有點像！」佟月嬌說完，使勁一催座馬，跑遠了。
向雲看他一眼，部下剛拍完馬屁，恭敬地一笑。
他的身後，一眾將友凝神注視著，各人臉上都掛著擔憂的表情。沈憐星和張君祥追了幾步，停下來。女子臉上早已盈滿淚滴，仿若嬌艷的花朵不堪風雨的摧折。
沈憐星死死抓著唐孝誠的衣服。
佟月嬌急問：「什麼辦法？」
唐孝誠連忙扯下衣服為她包住傷口。
部將們不等大帥下令，早就拔刀在手，沖了上去。
鄧文光和黃玉英來到林永成身邊。看看那邊正在換衣服的唐孝誠、張君祥幾人。
陳婉兒驚駭，睜大眼道：「就是說我們如果強攻的話，會付出慘重代價？」
「大哥！只要你現在說一句『不幹了』，君祥隨你走，wｗw.ｈetｕboｏｋ•ｃoｍ•ｃom我們帶上二姐，找個地方隱居，過太平日子，我們不受這份閑氣了……」
「呵呵，反正也沒便宜外人嘛！你升了官，我臉上自然也有面子，誰叫我們是兄弟呢？」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佟月嬌嘆口氣。
張君祥觀察到沈憐星有些心神不寧，故走過去問道：「二姐，你看什麼呢？」
沈憐星不知道大哥此刻心裏在想什麼，但她思慮再三還是覺得有必要讓大哥知道自己的想法。
眾將齊呼：「佟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陵郊外南越軍大營。
「孝誠，你怎麼不問我約你出來幹什麼？」最終，女子忍不住終於開口。
唐孝誠好不容易護著佟月嬌衝上山崖，卻發現四面走投無路。前邊是懸崖，後面是追兵。
在營帳一角，還有一道陰狠似毒蛇一般的目光深深注視著這一切。
「大哥！」沈憐星來到大哥身邊，喊了一聲。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目光中帶著懇切的光芒。
這樣，一排排草人穿了衣服，吊在半空，被馬兒來回一牽，如同真人一般。
佟月嬌牽過一匹馬來：「上馬快走！」
林永成也說道：「是啊？學武功，月嬌姐姐是我們師傅，學兵法，就要拜唐大哥了！」
黃昏下，女子佇立著翹首望去，金色霞光為女子的絕世容顏更添一抹靚麗的顏色。
唐孝誠點點頭，道：「等下抓緊我，我們一起跳。」
二人抱拳行禮，唐孝誠伸手攙扶。
唐孝誠聽了，心裏一震，萬般惆悵湧上心頭。
「張君祥有勇無謀，此人不足為慮。我把唐孝誠的功勞給他，主要是想離間他們兄弟的感情。不過，看情形，好像收效不大。」
唐孝誠卻沒心思理會佟月嬌深情的目光，他正忙著左顧右看，企圖尋找到脫身的辦法。
「大哥，我巡完營了！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二人嘆口氣，也開始換衣服。
這時，張君祥正好走進來，聞言大怒。
佟月嬌突然轉頭看過來，雙目眸光閃爍道：「孝誠，你知道嗎？他也是讀書人！和你一樣，他用兵也喜歡出其不意！」
沈憐星的眼淚流下來，淚眼矇矓地道：「……一定要去嗎？」
唐孝誠二人正伏在草叢裡一動不敢動，突然被射中的大雁落下，不偏不倚，正砸在佟月嬌的頭上。饒是佟月嬌膽子再大，血淋淋的大雁自上而下砸在身前，她也受不了。
唐孝誠怔了一會，又嘆了口氣。
唐孝誠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如此我這個小兵卒可就要給諸位將軍當一回先生了！不過，以後大家對我千萬別師傅長師傅短的，亂了軍營規矩。如蒙不棄，你們喊我一聲大哥，我就心滿意足了！」
「外面那個是我大哥，你叫我別意氣用事？你說得是人話嗎？滾開……」張君祥怒目而視，吼道，語畢又一把推開林永成，牽過自己的馬來。
唐孝誠一手摟住佟月嬌，一手提刀戒備，向山上退去。
張君祥提刀向營外走去，林永成、陳婉兒等苦苦阻攔。
張君祥拿了幾件衣服，來到李殿臣面前，一臉不屑地問：「李軍帥，你怎麼還不更衣啊？」
「拿走……這是我大哥的官服，我不要！」張君祥面紅耳赤低吼了一聲。
張君祥在一旁聽糊塗了，追問：「大哥，你什麼意思？」
金陵郊外山崖，夜很深了。
鄧文光急道：「唐大哥，咱們全軍就數你讀的書多，你不教誰教啊？」
「那一會兒一切聽我指揮！」
「可大軍一動非同小可，你容我再想想。」
他耳邊迴響著剛才跟陳婉兒的對話。
「大哥，你別取笑我了……」
「嗯！我相信你！」
「稟大人，我親眼看著他們逃上了山，怎麼……怎麼突然就沒了？」
唐孝誠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是，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妹！」
佟月嬌笑著道：「你大哥和二姐不放心你第一天做將軍巡營，都在這兒接你呢！」
「大家不必客氣！」
佟月嬌笑著向唐孝誠點點頭，眼神里滿含贊意。
林永成幾人立即抱拳行禮。
此刻，一男一女並肩走在郊外的小路上。男的英偉挺拔，面容俊逸，女的秀麗端莊，英武飛凡。
此刻，掛在山間的布帶漸漸快要支持不住二人的力量，已經有斷裂的趨勢，唐孝誠焦急之下，無意看到腳下的河水，突然把心一橫。
沈憐星怒道：「這個人太歹毒了！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佟月嬌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也是等死。」
「人呢？」
佟月嬌臉色一變，輕拉唐孝誠。唐孝誠看去，也吃了一驚，暗示佟月嬌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李殿臣輕視地道：「你要我為了搜尋一個小小的兵卒，出動大軍嗎？」
半晌，唐孝誠叱道：「添亂！」
「借口！全是借口！你們根本就是利用我大哥，利用我大哥給你們出謀劃策，然後你們過河拆橋，虧我拿你們都當兄弟，你們這麼做，就是陷我于不義！」
「還能行嗎？」
潘貴升站在一邊盡其所能地搬弄著是非。
李殿臣瞪了潘貴升一眼，潘貴升也很無奈，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低下頭。
唐孝誠和張君祥對視一眼，二人心有靈犀突然伸手來用力一托，把沈憐星托上了馬。
唐孝誠心裏一動，他有些明白了佟月嬌的心思。
他問佟月嬌：「你怕嗎？」
此刻的沈憐星有些瘋狂，她深深地知道，如果此刻再不能聽到大哥說出心裏的話，恐怕……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聽了……
此刻，唐孝誠正在收拾東西，他一身短裝打扮，鋼刀背在身後。聞言，微微一怔，沈憐星扶在他背包上的手，亦停住了。
佟月嬌道：「官軍在長江南岸紮營，扼守三江、虎視金陵！為我心腹大患。前日，向雲老賊炮轟臨江口，斷我糧道！金陵已到生死存亡關頭。佟王口諭……」
向雲看著被馬拉動晃來晃去的草人，似乎像在嘲笑他一樣，他怒從心起，手起劍落，將草人砍成兩半。
眾人見這兩人吵起來了，趕緊來勸。
沈憐星哽咽道：「我也不想讓君祥去，你們都不要去好不好？」
佟月嬌呆了一下，她很少見眼前的男子露出如此輕鬆的表情，那嘴角的一抹笑容好似陰雲密布的天空突然放晴的那一抹紅霞，實在太過美好，但她也深知，這份美好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大哥，憐星姐姐已經調去給君祥做文案了，你不知道，我們軍中指揮以上的軍官都會配屬文案的，便於幫主將處理文件公函往來！」
李殿臣坐在一邊，表情有些沮喪，潘貴升在一旁伺候他吃東西喝水。
軍隊里放飯的時間到了，唐孝誠在排隊領飯。
「大哥……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李殿臣的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對唐孝誠自然是又嫉妒又仇恨。
李殿臣被氣到說不出話來：「你……」
「嗯！」
唐孝誠笑起來，道：「呵呵，果然是官升脾氣長啊。」
「嗯，去吧。」唐孝誠笑著點頭。
張君祥在一旁哈哈笑道：「大哥，你這回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我看，怎麼樣也該升你官了吧！」
潘貴升說完，故意撇了唐孝誠一眼。
佟月嬌嘆口氣，坐下來。
金陵郊外。
三人並排往前走去，佟月嬌跟在後面，心裏卻不是個滋味。她看得出唐孝誠是真的愛沈憐星，而對自己，卻是視而不見，這讓她覺得很是失落。
金陵郊外南越軍大營，夜晚。
來人湊到他身邊，剛要伸手拍他，唐孝誠突然
和-圖-書翻身將來人壓倒，他撲在來人身上，短刀壓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兩人摟在一起，吊在半空，臉對臉，佟月嬌突然生出異樣的感覺，此時，她突然希望時間要能靜止就好了，她可以和唐孝誠一直這樣，相擁一生。
眼看著一把鋼刀被高高舉起就要落在唐孝誠身上，突然，沈憐星撲了過來，就在鋒利的刀刃要碰到女子柔軟的身體時，躺在女子身下的唐孝誠猛地一個翻身，反壓過來，讓身下的女子被自己的身體掩蓋住，他的背脊硬生生地迎上落下的鋼刀……
所有人臉色一變，沈憐星「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李殿臣故意驚道：「救人？」
「四千人！」
情勢萬分危急，張君祥在一側遠遠看到，更是急得兩眼冒火，無奈自身被人纏著又不能過來，一個勁兒地嘶吼。
唐孝誠轉回身，扶住她的雙肩。
張君祥訥訥地道：「二姐……」他二話不說，翻身上馬，隨著二姐的身影飛馳而去。
唐孝誠微皺了眉頭，道：「我必須知道官軍江南大營是如何布防的，才有可能找到破敵制勝的辦法。」
唐孝誠和佟月嬌沒跑多遠，就被一小股官軍圍住。
此時明月當空，突然向雲在部下簇擁下，伸著懶腰來到大營門口。
張君祥豪氣萬千地道：「如果你兩個時辰不回來，我就提兵殺進江南大營，找向雲老賊拚命！」
不遠處。
「我不想讓你去！」
唐孝誠深吸了一口氣，此刻的情況不容再多想，他迅速抽出短刀，揮手一刀，將繩索斬斷，二人一同跌落山崖。
佟月嬌低聲道：「是我！」
張君祥三兩步上前。
「軍帥，您是把他打壓下去了，可您把張君祥抬上來了，他們兄弟情深，這一來還是對我們不利啊！」
林永成道：「放心，月嬌姐姐和你大哥在一起，李殿臣不敢不發兵。」
唐孝誠重重地點頭：「一定要去！」
唐孝誠沒有深想這句話的含義，道：「這一次我們可能會死……」
唐孝誠目光微微閃爍了下，道：「原來君祥今天巡營啊。」語氣看似很平靜，但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卻幾不可見地緊了下。
張君祥這才反應過來，道：「哦！」
這麼一說，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唐孝誠，目光中充滿著無盡的期盼。畢竟在他們心裏，唐大哥是最有智謀的一個人，他肯定會想出辦法來的。
潘貴升兩眼骨碌轉了一圈，道：「軍帥，千萬不可發兵。」
幾個南越軍士兵沒看見他在身後，私下議論起來。
「不成不成，我怎麼能當你們師傅呢……」
「大哥，這次總算讓我鬆了口氣。」
張君祥卻急於解釋：「大哥……我對二姐，絕對沒有非分之想……」唐孝誠突然道：「住口！別叫人在這兒看笑話！」
林永成趕緊哄他：「是，是，我隨口胡說，大哥絕不是那種人！」
佟月嬌點點頭，感動地看他一眼。
「對啊，他這個脾氣……」沈憐星也擔憂地道。
佟月嬌邊殺敵還抽空說了一句：「我說我不是累贅吧？」語氣隱有洋洋自得之意，全然忘了剛才是誰引起敵軍注意的。
沈憐星杏眼瞪著大哥，有些埋怨他這次的決定太草率了。
「官軍陣亡多少人？」
語畢又看向唐孝誠，懇求道：「大哥，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哼，這回可是讓他出盡風頭了！」潘貴升嘟囔了一句。
官軍大營門口，六十米開外的地方。
唐孝誠擺擺手，道：「不不……真的不行……」
佟月嬌站著沒動。
眾將立即跪倒。
官軍隨後衝上了山崖，四周卻不見了唐孝誠二人。
張君祥大喊一聲：「兄弟們，是自己人。」
「大哥……」
張君祥急道：「還想什麼？我看你是有意拖延！」
「跟他們換裝！」
唐孝誠此刻坐在一邊，沈憐星扶他起來，他朝佟月嬌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道：「還好！」
張君祥抬頭看去，只見佟月嬌帶人匆匆趕來。
沈憐星無奈地搖搖頭，用手拍拍婉兒的手，意思是答應了。
官軍頭目一揮手，士兵讓開路，唐孝誠引著南越軍兄弟們，順利突出重圍，混在人群的佟月嬌幾人，都暗鬆口氣，紛紛對唐孝誠刮目相看。
唐孝誠不答反側頭問一邊林永成，道：「林軍帥，我們還有多少人馬？」
唐孝誠好似微微愣了下，半晌轉頭看過來。
唐孝誠目光轉向三弟，平靜地問：「你知道何謂排兵布陣嗎？你知道如何畫城防圖嗎？」
「殺光他們！」佟月嬌帶頭沖向官軍們，張君祥見有人相助，鬥志昂揚，如得神功，衝上前來，赤手空拳硬生生掰斷了拿鋼刀刺傷了大哥的官軍頭顱。
唐孝誠和眾人寒暄著，目光卻下意識搜尋著一個身影，待找到后他心思一轉，卻發現女子此刻正用一種似哀愁、擔憂、不理解的目光悠悠地看過來，這各種神情里唯獨沒有高興。
沈憐星看著大家，稍微欣慰了點，也開心地笑了。
「相信我，我們會沒事的！」
唐孝誠、林永成等人圍在一起商量計策。
其實佟月嬌要說什麼，他又怎會不知道？
佟月嬌站在一側，沒有參与這場談話，但是被圍在眾人中心的男子筆挺的身形已深深印入她的心裏，怎麼也抹不去。
「我大哥夜探官軍江南大營，說好兩個時辰回來，如今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還沒見蹤影，我擔心他出事，請你立即發兵救援！」
唐孝誠不理會三弟的話，抬手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為他穿好，才道：「你怎麼又來了？成大事者，第一個要學會的——就是忍！」
佟月嬌知道自己失言，忙掩飾道：「那個……那天看你和君祥捨命保護沈姑娘，你們三人真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妹！」
又見一列馬拉著的草人前，馬還在掙扎，草人兀自晃動，此情此景，令向雲肺都快氣炸了。
此刻，隔著一層營帳，佟月嬌靜靜地站立了許久。
憐星這是怎麼了？
張君祥不服氣道：「我哪裡胡說了，這本來就是事實嘛！」
鄧文光附言道：「對，我們大家一起去『散步』！」
官軍頭目這會也看清楚都是自己人裝扮，一揮手，弓弩放低了。
張君祥怒道：「大哥你能忍，我忍不了！」
眾人聚集在營門口，準備送唐孝誠出營。
午後陽光暖暖地灑在青草地上，郊外泥土的芳香混合在陣陣和風裡，偶或吹拂著人的臉，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覺。
「站住！」
唐孝誠咬著牙給她一個笑容，搖搖頭道：「我沒事，快去看看君祥，他傷得比我重。」
唐孝誠輕輕來到他身後，把手裡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潘貴升臉上露出陰險的表情，道：「那就緩慢發兵，四個字——能拖就拖！」
金陵郊外南越軍中軍帳，晚上。
佟月嬌咬牙點點頭，山下又有官軍人影出現。
此時此刻，佟月嬌對眼前這個男子是真的完全信任。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個世上，除了她的親人，她還沒有這麼相信過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
唐孝誠點點頭道：「嗯，一會兒馬兒走來走去，晃動樹上的假人，造成我軍巡視的假象。向雲不知我軍虛實，我想天亮之前，他斷不敢貿然進攻，我們就有突圍的時間了。」
李殿臣的營帳。
「我來幫你！」佟月嬌的聲音在唐孝誠身後響起。
「我們和官軍拼了！」
唐孝誠自然成了核心人物，大家把他圍在中間，紛紛稱讚。
沈憐星離開后，唐孝誠自己給後背的傷口包裹繃帶。
「嘿嘿，張指揮艷福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