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刀
第七刀 快活道
瞟到那黑影的臉,像是一尊瘟神似的,葯小枝方才有的一些感慨頓時煙散,脫口大叫道:「你們……你們什麼時候跟來的!」
一個黑影直挺挺地攔在他身前,他沒剎住腳就像撞上了一堵鐵塔。
那隱藏在陰影里的第七人自然也就逃走了。
葯小枝哭聲大叫道:「王師傅!」
黑衣人像是好笑:「這老東西剛可是為了救你才挨了那一擊。照理他也不會死得這麼痛快。」
「暗器上有毒,便是扁子真在此,怕是也回天無術!」王老虧忽面露譏笑,「臭小子,憑你能救得了我?你昏了頭了!」
割舌頭?好漢饒命啊!
葯小枝咬牙切齒地道:「他哪裡是在救我,他是擔心他的債沒地方討去!」
葯小枝摔了個跟頭,痛得半晌都站不起來,大罵道:
「好漢……」葯小枝起初不知說什麼,被打怕了忙道:「他中了好漢的毒鏢,剛帶我來到這裏,便斷了氣。小的的話千真萬確,若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
王老虧將那把黑老虎往葯小枝懷裡一送,不待說完竟就仰頭大笑起來。他滿臉滿www.hetubook.com•com嘴都是血,一笑起來那血便灌進喉嚨,連笑聲都透著令人心悸的古怪。可他卻仍在笑,拚命地笑。
黑霧中不知何處走出一個朱紅斗笠,腳步蹣跚,眼神陰鷙。兩個黑衣人似乎很怕他,連忙放開藥小枝,侍在一旁。
「唐……唐虧,王師傅,我記得了!」
「好狗,大晚上走路不長眼啊!」
呸,憑你們這幾個酒囊飯袋,哪能殺得了火刀鷹王!殺得了紅茶鎮第一刀!
「媽媽的,你們竟然這樣對待你們的救命恩人!」葯小枝心中大罵,卻只能抱頭挨打,勉強護住要害,不一會兒連呻|吟的力氣也沒了。
可十七年前也只有六把刀啊?
那笑聲未住,王老虧頭一扭倒在葯小枝懷裡。接下來,無論葯小枝如何推搡,王老虧俱是一動不動,那雙惡狠狠的大眼睛再沒睜開,更別提動彈一下。
兩個黑衣人在王老虧屍體上什麼都沒摸到,揪起葯小枝,厲喝道:
「胡嘴的小子。」
棺蓋閉攏的一瞬,看著王老虧那張失去人色的臉,葯小枝心中盪過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波浪。暗想道:「若我不回來,他也就不會死,可現在偏偏死了。不知道這運氣是我的,還是他的。這人活一世,當真無可奈何。」
葯小枝剛往外爬了幾步,左手就被踩住,又被踹了兩腳,疼得他嚎啕大叫。
「王師傅,你放心去吧。我葯小枝上輩子是個窩囊廢,這一世我定要混出個人樣!我不想你死。可你的仇,我會為你報!」
沒想到他說的卻是:「臨走……殺了四,這條命不虧!門主……我……我來了。」
王老虧聲音微弱地道:「天殺的,一共來了七頭狗,那地底的……我……我沒察覺到……」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葯小枝見小命不保,忍住痛連聲叫道,「這老剝皮簡直不是個東西,我在他屋檐下給他打了幾年下手,沒攢下幾個錢,還欠下一屁股債。若非幾位好漢救我出水深火熱,我這日子可沒發過了!」
這朱紅斗笠一出現,周遭的氣息彷彿也變了。
「小兄弟,大半夜來棺材鋪,這可不太吉利。」
還有第七人?!
「還真死和-圖-書了。」黑衣人臉色一變,當即衝進門去。
失去意識前,隱隱看見天空中有兩個一樣大小的赤紅圓月,正在繞著彼此緩緩轉動……
難道說……葯小枝旋即想通,當年那六人對上王老虧,是沒半點勝算不一會兒便全軍覆沒。
葯小枝靠著內棺邊想邊擦眼淚,將王老虧屍體擺好,自己從棺材里跳了出來。
他們追了半夜,死了四個弟兄,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皆在氣頭上,是以手腳上都沒半點留情。
「臭小子,老子不姓王……老子叫唐虧!唐門的唐!」
葯小枝心中一亮,知曉這帶著朱紅斗笠的定是那暗算王老虧的第七人,也是這些黑衣人真正的首領。
十七年過去,葯小枝也忘了,賽閻羅是誰,他長什麼樣,他還在不在這城中。可這緊急關頭,他仍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血仍止不住地滲出,將葯小枝的袖子也浸紅了。那血光比棺材鋪外的紅月更要妖冶,還要猙獰。
葯小枝低頭一看,只見王老虧小腹處插著一隻羽刃,黏糊糊的黑血將他整條布腰帶都浸透了。
「王師傅,我……我怎麼才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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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小枝用手捂住王老虧的傷口,竭力道,「你千萬撐住,我這就去找賽閻羅來救你!他……他一定能讓你舒坦些。」朱紅斗笠掃了葯小枝一眼,忽道:
「吉利不吉利,鬼才知道。」葯小枝沒好氣地道。
「沒用的,沒用的……唐門的子孫……死在唐門的毒上,也算死得……其所!」王老虧金紙似的臉上忽露出喜意,斷斷續續,口中有進無出。葯小枝忽然想到,只當他死到臨頭有什麼重大秘密吐露,急忙把耳朵湊過去,胸膛里也砰砰直跳起來。
可今天由於他的在場,王老虧急於脫身,雖破開了那六人的明刀,最後卻沒躲開第七人的暗箭。
黑衣人打了他一個巴掌,就要取了葯小枝的小命。
他身子輕飄飄的,左手卻緊緊握住葯小枝手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甘。
黑衣人冷道:「你是三歲小孩,還是當我們是?」
「硬手斷氣了。」屋裡有聲音叫道。
許久這兩人才打累了,一個黑衣人道:「看來唐虧是真沒說,不如一刀殺了這小子,省得麻煩。」
他幾乎以為這是幻覺,顫聲道:「怎麼會,怎麼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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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把?不是都打落了嗎?」又朝著那黑木棺材拜了三拜。見牆上掛著件夥計的衣服,便拿來換了。抽屜里就幾兩碎銀子,葯小枝也不客氣。就要跑路,不料方推開門,頭頂上落下一道嘻嘻的冷笑:
「你猜猜。」黑衣人臉上是笑非笑,直勾勾地盯著葯小枝,彷彿要把他的心臟給剖開。葯小枝被他盯得發毛,再不敢抬頭,心裏飛快地轉著如何脫身,卻是越急越沒有法子。
整整十七年沒見,此刻再次相逢,不過杯盞卻就是生離死別。葯小枝難過、絕望之餘,卻又有多了些看破、釋然。那把惡口的黑老虎仍在手心咆哮著。冰冷如玉,一塊不中看不中用的廢鐵。
葯小枝心中驚駭萬分,可沒來及言語,已被打暈過去。
「小鬼,唐虧咽氣前都和你說了什麼?」
可眨眼之間,那把斬下的繡花刀忽而又收了回去。
這一發,王老虧是為他受的!
「阿苗公子的小奴死了,她纏了我幾日。這小子沒學過道器,帶回去割了舌頭交差。」
笑聲凄厲,葯小枝聽在耳邊頭皮發麻,四面八方彷彿都回蕩著那句——犯我門者,誅、殺、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