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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戀人

作者:梅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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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每個愛情都是一場艱辛的旅程

第一章 每個愛情都是一場艱辛的旅程

「我送你!」他輕佻地笑:「其實你也可以留下來,你看……」
大廳里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的身上,她豁出去了,如果她真的就這樣被送回國,她也要當著他所有的同事狠狠地丟了他的臉!她把自己變成個潑婦了,她早失掉了優雅。
她的眸子黑亮黑亮地,揚起頭望著他時,他的目光竟然躲閃了一下。
「是。」
林薇安揉了揉太陽穴,在路上被搭訕不止一次了,這些自認為浪漫的法國男人,在她看來不過就是藉著浪漫的外衣耍流氓,剛見面就會對她說「讓我愛你!」這個「愛」的意思不言而表。
「任志遠,不許你請別的女生看電影。」
在進退維谷之間,任志遠已經從二樓下來。「啪」的一聲,時光被劃成無數的碎片,碎碎地扎進她的呼吸里,極其的疼。她的手不由地蜷縮起來,昂起頭努力地讓自己的目光罩著他,他依然挺拔,俊朗,烏黑的劍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翼,面部像是被雕刻出來的完美線條,一身煙灰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顯得更加地成熟和穩重。
「你是律師?」林薇安看到檯面上擺放著他穿律師黑袍的照片,驚訝地問。
她停頓了一下,站起來:「我得走了。」
Marc跟著林薇安進餐廳,他有著法國男人的浪漫多情,即使是在大街上遇到喜歡的女人,也會主動出擊。何況在他眼裡,這個中國女孩的身上隱藏著秘密,他想要做開啟這個秘密的鑰匙。
她暼了他一眼。
「這機場比咱北京的差太遠了。」他套著近乎:「其實我並不想跟團,覺得太趕了,但法國的拒簽率太高了,只有旅行簽證好辦些。」
是在做夢嗎?她穿著淺灰色T恤,九分牛仔褲,把護照、登機牌、身份證拿出來交給機場的安檢人員,他抬起頭比對了一下照片和本人,一樣一樣仔細地核對。自始至終她的心都被懸著舉在空中,呼吸被捏住了,緊張地注視著他,直到對方把所有證件都交還給她,她的心才稍稍地安穩了下來。棕色的護照本在最外面,她緊緊地捏著時,感覺到一種觸痛。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眸子里真切地浮出無盡的笑意,她的壞脾氣是一點兒也沒有改。
林薇安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汩汩的水從喉嚨里湧進去的時候,身體終於有了些力氣。用手背揩了揩嘴唇,然後開始發問:「這是你家?」
「你是?」她下意識地拉開毛毯看了看自己還穿著侍應生的衣服,放下心來。
「過了離境期?」
「我說過你會很需要我!」他曖昧地笑,並不介意她跳躍的思維,從一個問題到另一個問題,她好像並不在意他是否認識任志遠,又好像不那麼迫切地想要找到這個人。她高傲而冷漠,她沒有禮貌甚至不懂得感恩,好吧,看在她是個美女的份上,他原諒她了。
林薇安有一瞬間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巴黎還是在成都,只是渾身綿軟無力,身體不由地被他夾著朝前,他的側影是個高大的男人,是任志遠嗎?她的心裏一熱,是他嗎?他在她困窘的時候出現了?
「請我吃刨冰。」
巴黎,是近了。
但她已經像狐狸一樣竄出了他家——她的元氣這麼快就恢復了!他只覺得剛才的一幕荒誕不羈,又覺得憤恨難平,只是拿出手機撥給Sophie:「親愛,我過來接你!」他真是氣壞了,氣壞了!昨天晚上熬了一整夜,連一個禮貌的貼面吻都沒有得到!
「她是你的同胞。」 Philippe說:「她現在生病了,我們不知道她的地址,也許可以從她的通訊錄里找到一些線索,聯繫到她的朋友,但你知道,我們都不會中文,所以只能麻煩你。你願意幫助她嗎?」
師姐告訴她:「只要不是太難吃,就行了。」
「那要怎樣?」她反問他,盯著他。她的目光有著少女一樣的天真和無辜,又有著股潑辣刁蠻的勁兒,那雙輪廓狹長的眼睛真的很美,睫毛抖動的時候就像菊花的花瓣。
「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他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我看著她進來的,穿著侍應生的衣服。」Marck不依不饒,又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他:「也許我可以給這個美麗的小姐拍些照片。」
他起身去廚房,從暖水壺裡倒了一杯熱水,再把已經熬好的粥點上火重新地加熱,放到餐桌上,長方形的餐桌上擺著白色的燭台水晶花瓶,裏面插著一束艷麗大麗花,原本昨天的計劃是跟Sophie晚餐后就帶她來家裡喝一杯馬提尼……結果他卻帶了另一個女人回來。
頭眩暈了一下,她差點跌倒,幸好眼明手快的Brunch及時地扶住了她:「Lin,你不舒服?」
把她放倒在沙發上,立刻給相熟的私人醫生Pascal打電話,在Pascal來之前他先用毛巾包了塊冰敷在她的額頭上,再倒了杯熱水扶著她坐起來,她昏昏沉沉地問他:「這是哪裡?」
任志遠挑了挑眉:「不要八卦了。」
那個年輕的男孩高呼一聲,他找到護照了,他終於可以去巴黎了。十個小時的飛行,很冗長。大多數的人在飛機上補著睡眠,興奮的小孩在過道里奔跑,商務人士一邊對著電腦工作一邊打著哈欠,林薇安只是看著窗外的雲影變幻,看著飛機的翅膀在氣流中劃出的條條虛影,陽光一點一點地透出來,從一束到萬丈光芒,在她的指甲上暈出柔柔的感覺,三萬英尺的高空,記憶在她的腦海里一頁一頁地接踵而至,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無數個自己,嬉笑的、狂喜的、憤怒的、悲傷的、孤獨的……現在的她,還是最初的自己嗎?還是那個驕傲任性,那個自信滿滿的她嗎?她的心裏缺失了什麼,這一部分的缺失讓她的心變成了堆雜草。
林薇安掃了他一眼:「你是合法的?」
只是片刻間,又一陣眩暈讓她眼前模糊而混沌,身體軟軟地往下滑,她聽得到Brunch的低呼,卻無法回答,最終就像被拉上的拉鏈一樣,整個人與外界的喧囂完全隔離開來。
昨晚回到出租屋就已經覺得不太舒服,這糟糕的天氣,糟糕的環境,怎麼能讓她不生病?房子是在國內的時候就聯繫好的,一個師姐轉租給她,她說在巴黎用五百歐元的價格很難租到這樣的房子,何況在巴黎租房還要有擔保人和經濟能力證明……對於非法留在巴黎的林薇安來說,想要自個兒找房東租房子是件不可能的事了。即便房子是在治安條件最不好又屬於巴黎近郊的93區,她也只能住了下來。
他沒有察覺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的,也許是她不再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發現其實他是有點盼著她出現在他的教室里,或者背著雙肩書包在教室外晃來晃去,又或者在每一次學校里遇到的時候開心地蹦到他面前打招呼。他冷淡,他疏遠,他假裝不認識她,他早對自己說了,戀愛的事要等大學畢業以後才可以。但她的出現就像一場事故,急促地讓他失了原本的狀態。
「他還會在大馬路上給我系鞋帶,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可真是體貼。」
他立刻討好地遞過去名片,她的手指纖細修長,圓潤的指甲蓋,關節處有著好看的梨渦。
他慌忙地醒過來,急急地朝她走過去,大聲地打著招呼:「Bonjour」。(你好!)
他們下塌的酒和-圖-書店在巴黎的四圈,離「小巴黎」比較遠——巴黎的中心城區,而郊區就是「大巴黎」。沿途導遊都在介紹著注意事項、行程安排和途經的風景,而身邊的薛志宏也在熱心地介紹著關於法國大革命的歷史,林薇安什麼都沒有聽進去,這個團會在巴黎停留兩天,然後離開法國,前往歐洲的其他幾個國家,最後是從阿姆斯特丹返回北京。
林薇安聽到身後有人追,就像是在經歷警匪片,緊張得讓人渾身顫抖。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她只是跑,只是跑,在夜色茫茫里,沒命地奔著……
「因為我有騎士精神。」他嬉皮笑臉地說。
有朝一日你動了愛情,千萬要守秘密!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底細,絕不能掏出你的心來。
「任志遠!」她終於克制不住憤懣地嚷出來:「不想見到我?這麼著急地想要送我走,是心虛了吧?你害怕什麼?害怕我纏著你?我告訴你,任志遠,我來巴黎跟你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我他媽就想來巴黎,我要釣法國凱子,要掙大把歐元!」
他這才慌亂地抽出自己的手來。她的手很有力——這是當時的感覺。
Sophie又在電話里撒了幾句嬌,囑他記得打電話,這才合了電話。他從倒視鏡里看了她一眼,騰出一隻手來打開她的帆布挎包。零零散散地倒在副駕上,錢包、鑰匙、通訊本、巴黎地圖、電子翻譯器、幾本在地鐵站發的介紹巴黎各種信息的小雜誌……再打開通訊本,整本裏面只有兩個聯繫方式,一個是中國駐巴黎大使館的地址,一個是在維也納的地址電話。他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維也納的這個地址應該是她朋友的,但這個人在維也納,就算肯回來幫她,估計她也燒成白痴了。再在那一堆「雜亂」里翻了翻,突然看到人行橫道上竄出一個人來,心裏一慌,急急地踩了剎車戛然而止,後背冷汗直冒,不由咒罵了一句:「狗屎!」明明就是紅燈,但巴黎人就敢明目張胆地闖,而巴黎司機也許是全世界最遵守交通規則的,在市區里得小心謹慎開得又慢又緩,讓人憋屈。
Brunch一邊喊著她,一邊扶著她坐到椅子上,搓著她的手心讓人請老闆過來。Philippe正在大廳與客人談話,侍者伏到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聽到后他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掃了掃大廳,目光落到了一個男人的身上,他徑直朝他走過去,那是個中國男人,他相信,中國人一定會幫中國人。
「認識任志遠嗎?」林薇安脫口而出。其實明明知道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性,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她在他的笑容里有了挫敗感。她為什麼要被他輕易激怒呢?他的目的不就是逼她這樣嗎?穩了穩情緒,兩顆水銀般的眸子在雙眼皮里轉動,換上非常誠懇的語氣說:「好歹也是你的前女友,幫我一把。」
……
「就這樣?」他愣了下問。
他打開車門把她放到後座上去,她昏沉地低喃了一聲,是句中文:「頭好疼。」
「肺部感染引起的高燒。」Pascal最後下著結論:「我得給她打針。只是吃藥解決不了問題。」
這些話源源不斷地被好事者傳來,她就像拿了個大喇叭在學校里廣播著。他開始可以淡然處之,後來也可以不聞不問,她喜歡編故事,愛幻想,也由了她去。但她卻開始橫衝直撞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這應該是他的好運吧,他心裏想。只是去餐廳用餐,然後「撿」到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回家,他幫助了她,那麼她是不是也應該以身相許?他在心裏淫淫地笑了一下。
「任志遠,不許你看別的女生一眼。」
Pascal等了兩個小時才來,他在中途又打了數個電話。這法國人的辦事效率會讓中國人抓狂,他們總是不慌不忙,慢慢悠悠,不是出人命的事就得「預約」。最離譜的一次是他陪個朋友去配眼鏡,護士給排的預約時間竟然是在三個月以後,而且拿到合適的眼鏡都還要等一個月。要在國內配副眼鏡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任志遠,不許你給別的女生打電話!」
她嗤了一聲:「把你的名片給我一張。」
「她的名字是林薇安?」段落探頭進來時,正看到任志遠手插在荷包里站在窗口的位置,背影落拓。剛才的一幕在他的眼裡並沒有太多驚訝,倒是有些好戲開場的感覺。他跟任志遠是在五年前認識的,他們一同進了外交部,又一起被外派,最開始是在非洲,那裡環境惡劣,條件艱苦,疾病和各種危險都有可能,但任志遠卻是連抱怨都沒有,他們也是在那樣的環境里建立起來的生死之交。但即便如此,關於任志遠的感情,他卻是一無所知。只是某次聽到他拒絕一個漂亮的法國妞時,說了句,我有女友,在中國,她容易嫉妒,很會吃醋。
有好些日子她都沒有再來他們教室,有人再問「你的小女友」呢?他竟然失了神,她在籃球場上要跟他打賭的倔強模樣,她出現在他們教室里的無賴模樣,她握著他的手時那種豁出去的模樣,還有那些她編的「看電影、吃刨冰、系鞋帶、打電話……」
好事的鄰居太太曖昧的在電梯里朝Jacque 笑了笑:「Bonne Chance!」(祝你好運。)
林薇安的思緒慢慢地合攏起來,凌亂的情節里依稀地意識到了什麼。她在餐廳里暈倒了,然後身不由己地被帶到這裏,有醫生給她打過針,她一直在睡。做了很多的夢,紛沓混沌。
「我要留在巴黎!」她的肺都要氣炸了,但面上卻是紋絲不動的笑容:「我一定會用自己的辦法留在巴黎!我有律師,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她已經不記得她走出「律師」家門時怎麼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但就算那是個狼窟,她也要進去!
「你是怕付不起律師費?」他試探地問:「我……」
「在巴黎多久了?」他暖暖地問。
Pascal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穿著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頸項間還戴著紅色的領花,不像是個醫生,倒像是個藝術家。他戴著聽診器聽了聽她的心跳,給她量過體溫測了血壓,又在肺部的地方輕輕地敲打,好一會兒沒有說一句話,而Jacque也忍著沒有打擾他。
她只有在今天晚上脫團——她辦了旅行簽證來到巴黎,卻只是為了能來到這裏而已。其實比她想象中順利很多,只要把資料交給旅行社,團費一交,簽證他們都會一一辦妥。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她覺得自己被點燃了,骨子裡那種執拗和倔強再一次發揮得淋漓盡致。她辭掉原本不錯的工作,告訴父母她被外派到國外一段時間,清理了所有的積蓄,開始為到巴黎準備。什麼都不能阻止,什麼都不能改變,她就是要去巴黎,就是要來巴黎!
「任志遠讓你來的?」
「她很漂亮。」他強調地說了一句:「不乏有人想要幫助她。」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等著任志遠問下去,但他就是巋然不動的態勢,段落妥協:「不用你幫她找律師,她有。」
他的目光里有訝異,但很快就被不動聲色地掩飾了過去,他徑直走到她的面前,與她直視。他們誰也沒有讓自己的目光躲閃開去,就像一場拉鋸戰,先挪開目光的一方就是輸掉的一方,她淡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微笑,他氣定神閑。
抱著她的時候,他的心微微地激蕩了一下,她的身體非常地軟,因為發燒的緣故有些滾燙地烙著他,她的睫毛捲曲而修長,眼角微微地上翹,如果她此刻睜開眼那一定是一雙很大的眼睛。圓圓的軟軟的耳垂,和她鼻翼一側小小的黑痣,意態撩人。
Jacque跟老闆相熟,自然應下,對著面前的女伴紳士抱歉笑笑,請她稍等。又拿餐布擦了擦嘴角這才站起來,跟著Philippe走進廚房的時候,立刻看到幾名員工正圍著一個女孩,而這個女孩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即使是在美女如雲的時尚之都巴黎,她也是毫不遜色的。
……
「也在巴黎。」他信口胡謅著:「不過不是很熟,大約聽到有人提起過,我得核實一下,這樣你給我你的電話,我幫你打聽到了,會告訴你。」
Brunch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我們這裏沒有中國女孩。這裡是菜單,需要我向您推薦我們的特色菜嗎?」
「是什麼問題?」前台工作人員問她。
「幫她找個律師。」任志遠緩緩地說。
「一個多月。」她溫和地說:「我護照丟了,你能幫我嗎?」
他轉身看了看跟在身後的Philippe,立刻明白為什麼他不願意自己處理這件事了——她根本就不能被送到醫院,只要一登記移民局馬上就會查了過來。心裏嘆了口氣,這些非法停留在巴黎的人,生病了不能去醫院,工作了不能拿規定的最低薪金,走在馬路上也要小心避開警察,一旦被移民局查到,那就很麻煩了。他所在的律師行專門做這些「外國人」居留、婚姻、公司註冊解散等等的案子,而居留的問題卻是他打得最多的官司。
他再一次愣了愣,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嘛?在法國非法停留的人夢寐以求的就是合法的身份,有些人十多年了還拿不到,他願意幫她,竟然還被拒絕!她難道就想這樣做黑工,想一天到晚躲著移民局?
她嬌嗔地笑:「怎麼,生氣了?」
他笑著對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馬上核查她的身份,然後遣返回國。她是成都人,家住……」
她迅速地朝門口走去,讓她沮喪的是導遊竟然在前台正在交涉著什麼,一轉身就看到了她。她們的目光迅速地交匯,導遊下意識的用中文喊了一句:「攔住她!」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過去,林薇安已經顧不得了,她拉著行李幾乎小跑地朝前。她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後,那個中國男人擋住了導遊:「既然她決定了,就讓她走吧。」
電光石閃間,他被這東方女子的美震得失了神——眼睛美得像兩朵妖嬈的花,閃閃爍爍的瞳孔像盛滿了汞。額頭光亮而飽滿,削尖的下巴,嫣紅的唇瓣,大約早已習慣了被這樣無禮的目光注視,她驕傲地望著他,揚了揚眉,從容地站起身擼了擼裙子,把煙頭順手摁在牆壁上,轉身要走。
——巴爾扎克
她再用了些力氣,幾乎是咆哮:「我讓你放手,你聽到沒有!」
「現在核查身份並沒有那麼久……還有,你得需要律師保釋。」工作人員非常盡心地說。她的心在不斷地下沉,懊惱不已地罵了自己幾句,該死的。怎麼不多查一下資料,怎麼不多問問人,這樣冒冒失失地就闖到警察那裡,前功盡棄!她難道要不痛不癢地出現在任志遠的面前,然後就被押上飛機返回中國嗎?她需要時間,她太需要時間了!她看了看旁邊正在與別的工作人員交涉的巴黎警察,退了一步,揣測這樣逃出去的可能性。
這句話她聽見了,胡亂而掙扎地說:「不,不要。」
「對了,還天天打電話給我,說起來就沒完,害得人家晚上都睡不好……」
「Jacque,」他微笑著打著招呼:「能跟你談談嗎?不,不是這裏,能跟我到廚房一趟嗎?」
「信不信我給移民局打電話?」他使出下三濫的威脅手段,他堂堂一個大律師現在竟然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實在是下不了檯面。
她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我的護照丟了。」
Des yue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De l homme ququel j appartiens.
Quar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Il me dit des mots d amours,
Des monts de tons les jours.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Il est entre dans mon coenr,
Une part de bonhenr.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C est lui pour moi,
Moi pour lui.
Dans la vie,
Il me l a dit,l a jure,
Pour la vie.
Des que je l qpercois,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Mon coeur qui bat.
Des nuits d amour plus finir,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
Les ennuis,les chegrins trepassent,
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
Quar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Il me dit des mots d amour,
Des monts de tons les jours.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I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Une part de bonheur,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他的雙唇吻我的眼
嘴邊掠過他的笑影
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這個男人,我屬於他
當他擁我入懷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進我心扉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這就是你為了我
我為了你
在生命長河裡
他對我這樣說
這樣起誓
以他的生命
當我一想到這些
我便感覺到體內
心在跳躍
愛的夜永不終結
幸福悠長代替黑夜
煩惱憂傷全部消失
幸福,幸福一生直到死
當他擁我入懷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進我心扉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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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鐵站出口的地方,有個法國警察正在例行巡邏,她遠遠地走開,又稍稍地遲疑了一下,在停頓了片刻后她轉身朝著警察大步地走過去。她知道是時候了,她要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了,她要以一種讓他詫異或者憤怒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這樣想的時候,她的心情就變得輕鬆而愉悅起來。
「那個中國女孩呢?」他問過來遞單子的侍者。
陽光落在她的眉梢上,小小的面孔亮閃閃地發著光,她忽的抓住他的手,有那麼片刻他忘記了收回自己的手,忘記了在轉角處有多少人在那裡看著好戲,也忘記了這段時間是怎樣被她的糾纏鬧得心煩氣躁。
酒店的房間分配了下來。因為是單身,她跟導遊被安排在了一起,這有點麻煩。她不好糊弄導遊,只有等導遊不在這個房間的時候她才能乘機離開。其實機會又非常好,導遊並不會一直呆在房間里,她要幫團友解決諸如酒店裡沒有熱水、沒有轉換插座、如何給國內打電話等問題。林薇安在浴室里洗了個澡,溫潤的水讓她的神經稍微的放鬆了一些。換了身衣服,把行李重新收拾了一遍,在確定導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走廊里沒有人,對,就是現在,她深呼吸,然後迅速地拖著行李朝電梯間走去,電梯旁邊正好站在個侍者,他說了一句法文大約是問要不要幫忙,她搖了搖頭,徑直走進電梯。拚命地盯著那塊顯示器上的數字不斷地下降,心跳越來越快,「叮噹」的一聲,電梯門開了,而門口正好撞見了那個一路都纏著她的男人。他看了看她身後的行李,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發燒了。現在先睡一會兒,醫生會來看你。」他抬手撫了撫她蹙起的眉,她的樣子楚楚可憐,讓他很想要擁在懷裡。但現在不行,雖然他算不上什麼正人君子,但好歹也不會乘人之危,何況這還是同胞!
Brunch看了看名片,遲疑了一下:「稍等。」
戴高樂機場並不大,機場里令人眼花繚亂的是各種帶著圖案的指示牌,屋頂是最原始的水泥,一點裝飾都沒有。但這並不妨礙第一次到巴黎的興奮,團友們熱烈地討論著,有個也獨身的男人站在林薇安的身邊,妥帖地想要幫她拿拖箱,她拒絕了。
段落饒有興緻地笑:「既然都是前女友了,又何必在意?」
他譏誚地笑:「我確定我不是色狼。」
回去的路上,她用她的單車載著他,她騎得極為的緩慢,背影挺得直直的,矜持而安靜。陽光清澈晶瑩地灑滿了樹梢,微瀾的風,薄藍的天空,他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腰上。她的單車明顯地晃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像一朵花似地笑了,宣布似地大聲說:「任志遠,你抱了我,不許你再抱別人了!」
手機響的時候,他才想起竟然把Sophie一個人扔到餐廳里了。
任志遠停頓一下,聲音低了一些:「可以這樣說。」
「等一下。」聽到有個冰涼的聲音響起時,她本能地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
她勉強站立:「有些感冒,看來我得去跟Philippe請個假先回家休息。」她今天早上已經吃過阿托品了,但好像並沒有效果。
「不是。」林薇安停了下來,沒好氣地回答,她最煩別人問她是不是日本人了,她對那個國家沒有好感。

環顧四周,這富人區的環境是真正的好,一邊是布洛涅森林,也是以前國王的狩獵場,另一邊是塞納河,推開窗,看到的就是巴黎盛世的景。
「男人嘛,總是好面子,哪能當著別人對我低眉順眼,但私底下他對我可真好,帶我看電影。」
她對他的邀請無動於衷,她晚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的內心充滿了一種激動的孤勇,如果她是在國內遇到這個男人,這個長相不錯,頗有涵養,並且懂得很多的男人,她會試著去交往一下,但現在,不行。
她遲疑,掃了警察一眼,微微點點頭。
林薇安懶得回答他了,縮了縮頸項,覺得冷從腳底直往上竄。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雨雲,那鉛灰色的雲硬硬地、形狀各異地壓在那裡,陽光沒有一點的熱氣。乾枯的樹枝橫生地指向天空,被劃開了很多道裂痕。其實不過是十月,巴黎就已經有了冬日的料峭,終日陰雨綿綿,這在四川,還可以穿著薄衫短裙招搖過市。想想,就更覺得冷了,也不看那個法國人,推門進到餐廳。餐廳里的溫度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大大的枝行吊燈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數不清的水晶灼灼生輝,人聲、音樂聲,餐桌上玻璃瓶里的鮮花,牆壁上掛滿的油畫,食物的濃鬱氣息——她卻覺得胸口很悶,頭更加的暈疼了。
「走路的時候永遠走在左邊,幫我擋車唄!」
那是一棟樓高四層的法國老式建築,在巴黎最為繁華的鬧市中心,門口有著觀光的遊客,大片的喧囂里,林薇安深呼吸了一下,她揉了揉頭髮,顯得更加凌亂。在接待處的時候,她鎮定地對工作人員說:「任志遠。我找任志遠。」天知道她在說出這句話時,內心有怎樣的顫慄。他們看了看她身後的兩名法國警察,對這樣的場面並不覺得詫異,微笑著告訴她稍等。
他把車停好的時候,她已經稍稍地清醒一些,他扶著她下車,自顧自地說:「別害怕,我是中國人。」只有在外面漂泊得久的人,才知道這句話的份量。在這個勢利而驕傲的國家,他們統統都是外國人。
警察在她的反覆解釋里,終於弄清楚了她的目的。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警惕起來,他拿起對講機嘰里咕嚕說了幾句法文,林薇安耐心地等著他。他的同事過來了,他們把她帶上警車,她說她要去中國大使館。
「你最好找一名律師。」對方提醒她:「你沒有護照在確定身份後會馬上辦理遣送手續。」
「還督促我學習呢,給我講題,幫我補習,是腦子特別好使的男生!」
九月的巴黎很涼爽,落葉紛飛,煙灰色的天,空氣潮濕。街兩邊的咖啡屋外面擺滿了椅子,它們面對著大街,悠閑的法國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街景,而在遊人的眼裡,他們也成了景色的一角。塞納河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又是一陣雀躍,一泓河水和緩地流淌,河岸邊有著奼紫www.hetubook•com.com嫣紅的各色花卉,一株株蒼鬱黝黯的古樹,疏朗、孤獨地散落在岸邊,展示著一種滄桑的力度。
她走到警察的面前,那個法國警察只是禮貌地沖她微微一笑,她順順噹噹地走了過去,又不甘心地折回來,她走到警察的面前,對他說:「我的護照丟了。」護照真的丟了,但是被她自己丟的。她知道,如果警察要核實她的身份,就必定會把她送到喬治五世大街——中國大使館!這樣憔悴的自己,這樣狼狽而虛弱的自己,就這樣的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
「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林薇安拖著行李從他身邊經過,低聲地說。
任志遠的唇邊浮出一絲冷笑,寒意從眸子里透了出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招惹她,但她卻不斷地來招惹了他。他還記得當年的她,十六歲的青春期,張揚而狂妄,直接把他堵在籃球場上,一把栗黑色的短髮,五官乾淨利索,那雙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望著他,笑了笑:「敢不敢跟我賭,如果你贏了,那你就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如果我贏了,那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在一片口哨聲和起鬨聲里,他扔了籃球罵了一句「神經病」轉身即走。
他又用英文問了句:「你是日本人嗎?」
馬上就面臨高考,課程很緊,壓力很大,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分了心。但總有人笑眯眯地來問他,你那個高一的小女友呢?他以為稍為有點自尊心的女孩都會離得遠遠的,但他低估了她。她滿世界地宣布他是她的人了,還編造種種可笑謊言。
長空寥寥,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綿綿細雨,林薇安走了很遠的距離才找到地鐵站。如果是在國內,她早就揚手攔的士了,但這是巴黎,人民幣是要換成歐元用的,打一次計程車人民幣都得上百元去了。好在巴黎的地鐵便宜,星羅棋布只要不出站,一張票就到了。上午的時間車廂里人並不太多,沿線都是塗鴉,文字,符號,亂七八糟的畫,她不得不佩服,有太多無聊的法國人做這件事了。到一個站的時候,上來一個彈電子琴的賣藝者,那是一首悠揚的法語歌,林薇安靜靜地聽了會兒,但並沒有掏錢出來。現在的她估計比他還窮。在巴黎,林薇安常會遇到乞丐,他們並不是乞丐的樣子,只是會很友好地走到面前用英語問她能不能請他喝一杯咖啡。那個時候她就會假裝完全聽不懂他們說什麼,揮揮手,大步地走開。他們也不會不高興,在身後祝她好運。想想,做乞丐也能做得如此優雅,也只有在巴黎了。
能夠找到工作也算是幸運,師姐認識那家餐廳的老闆Philippe,她對他說,林薇安能做得一手出眾的中國菜。那其實是家高級西餐廳,只是會有些中國客人,Philippe為了取悅這些客人,才會在菜單里加幾道這樣的菜,無非是國內常見的土豆燒牛腩、水煮牛肉、木瓜玉米牛肉湯、清燉蘿蔔牛肉湯……
「你甩了她?」
他們都沒有提送她去醫院之類的話,因為即使他不說,Pascal也明白為什麼——這是個善解人意的老頭,Jacque很信任他。Pascal臨走的時候,又交代了幾句,要隔兩個小時測一下體溫,要隔五個小時吃一次葯,要用冰毛巾物理降溫,如果她醒來最好能夠泡個熱水澡。
「你的包。」那個聲音繼續說。她的表情如釋重負地鬆懈了一下,在心裏嘲笑自己是太過緊張過頭了,轉過身從傳送帶末端的托盤裡拿起了自己的帆布挎包。導遊在招呼著其他遊客過了安檢后稍等,有對情侶,男的找不到護照了,女友一邊埋怨一邊慌裡慌張地替他找著。林薇安站在機場落地玻璃窗前看了看窗外,是凌晨的飛機,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睏乏,在十個小時以後她就會出現在巴黎了——那個光明之城。有埃菲爾鐵塔,有凱旋門,有巴黎聖母院,還有香榭麗舍大街……她抱了抱手臂,給自己紛亂的心一個安慰。
「你至少要問問我的名字,或者以後你還需要我。」他饒有興緻地說。
「行程里沒有雅各賓俱樂部的遺址。」薛志宏依然在聒噪地說著:「我打算晚上去看看,據說離旺多姆廣場很近,那裡可是出了法國的三大革命巨頭,羅伯斯庇爾、馬拉和丹東……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去嗎?或者我們還可以去紅磨坊喝一杯。」
「其他人我一個都看不上,我就喜歡你!」她臉都沒紅一下。
林薇安找了些資料,好在在廚藝上也稍有基礎,練練也就過了關。Philippe請她,一方面是人情,一方面也是因為所付薪水便宜,只是叮囑了,盡量多呆在廚房裡,別給他惹了麻煩。
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喊著他,總是不許他這樣,不許他那樣,總是像只纏人的貓一樣膩著他,總是會在威脅他的時候,比劃著拳頭做出很狠的樣子!
「你……」他吐出一個字來。
「為什麼幫我?」
「對,我有永久居留權。」他直接地問:「來巴黎多久了?」
「行。」
「隨便你!」她火爆地踩了他一腳,在他吃疼地鬆開手之際,又拿起包朝他劈頭蓋臉地砸過去:「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色狼!」他在躲閃里哭笑不得,天地良心,他幫了她,她不僅不感謝他,還是一副「早知道你就有歹意」的樣子!這個無理取鬧,又自以為是的臭女人,他恨不能把她拉過來重重地扇她幾巴掌。
「……是。」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但他不想花費力氣跟一個病人解釋,她現在糊裡糊塗地還搞不清楚狀況,一切都等她清醒過來再做解釋。
「你醒了?」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當然!」就算她不是中國人,對於這麼漂亮的女人,Jacque也會願意給予幫助:「把她交給我,我會送她去醫院。」
「我叫Jacque,中文名柳霄!」他跟在身後急急地說:「你的包!」說完他就後悔了,如果她忘記了她的包,她還會折回。她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包,但他卻沒有鬆手,他們都拉著挎包的背帶,她用勁地拉扯了一下,瞪他:「鬆手!」
林薇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別過面孔。男人也看出她不想理他的態度,但十多天的行程,如果能有個美女作伴,自然會讓旅行更有滋味,所以又自顧自地介紹:「薛志宏,這是我名片……」林薇安看了他的名片一眼,原來是一位財經經紀人。
她把頭髮剪得像個小男生,她寧願被罰站教室外邊也不在升旗日穿又肥又丑的校服,她騎著單車甩開手從一大群的學生里橫衝過去,她睨著眼睛看人,很屌很耍酷的樣子,她會吹口哨,把袖子擼起來一個人搬桌子……
「我得走了。」她不等他回答,轉身朝門口走去。
「中國人?」這一次他猜對了。
「我可以替你拿到合法的身份,這雖然挺棘手的,但我的律師行就是專打這種官司的,你只要把具體的情況告訴我,我會替你想辦法,……」
Marc對著她摁了很多下相機,他是LP雜誌的特約作者,專門介紹巴黎的美食美景,而這條街因為著名的法國革命家羅伯斯庇爾在這裏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而變成了觀光景點。大約是咔咔的聲響驚擾了她,她終於轉過身注視著他。
林薇安?段落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漂亮。但比她漂亮的女人也很多,比她有氣質的也多,或者比她溫柔的更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會成為任志遠的前女友?
她總是課間的時候到他們班來找他,把他們教室當自個兒的,一進來就囂張地坐在他座位邊。他能感覺到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而她毫不在意,拿起他的書本就翻。他不耐煩地奪過來,她就又拿起一本,他懶得管她,她就裝模作樣地翻了幾頁又放下,涎著臉衝著他笑。有一次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把她拽出教室,劈頭蓋臉地罵過去:「你是不是女生呀?!怎麼可以這樣沒皮沒臉?」
這樣一個磨折人的女孩,他怎麼會被她招惹了呢?!
他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平日里他非常有紳士風度,但現在,現在的他像個無賴,又像個流氓,但他就是有種捨不得她走的感覺。他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他交過法國女朋友,瑞典女朋友,甚至交過一個黑人女友……她們無一例外不是有著傲人高挑的身材,精雕玉琢的面孔,但這個「Lin」卻是讓他覺得非常地有意思,生病時的嬌弱無助,醒來后的疏離高傲——像空曠里的百合花,又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夠味!
「原因?」
「親愛,事務所有急事,我得先走。」他自知得罪了她,立刻補充一句:「一會兒可以去老佛爺逛逛,喜歡的就買下。」
導遊氣急敗壞地跺腳:「她可給我闖禍了!」又用英語揚聲對門口的侍者說:「替我攔住剛才出去的那個女人!」
他側了側身,注視著半闔著眼睛沉浸在音樂里的她,嘴唇鮮紅,牙齒雪白,鼻樑圓潤可愛,臉頰鼓鼓地,緋紅的顏色像一枚飽滿的蘋果,睫毛像一叢青蔥,抖抖閃閃地溢著蓬勃的光芒。他的心突然間沉寂了下去。
林薇安衝出大廈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巴黎最貴的十六區。朝身後錯落有致的高級公寓狠狠地啐了一口!別讓她再遇到他,她一定會拿鞋跟砸他的!
有天他看到她的單車在音像店門口的時候,竟鬼使神差地也進了那家音像店。她戴著耳塞,一邊哼得唧唧歪歪,一邊輕輕地搖晃著身體,她抬手去拿左邊一張碟片的時候,抬眼看到了他。她的臉上立刻露出驚喜雀躍的表情,取下一邊耳塞遞給他:「任志遠,給你聽首歌!」他接過來,立在她的身邊,聽著Edith Piaf渾然天成的聲音傳來,是首二戰時期非常著名的法國歌曲,《La Vie En Rose》(玫瑰色的生活)。
「既然你都說了,是『前』女友,我又何必多管閑事?」他冷冷地刺過去一句。
他已經在她的夢囈里聽到很多遍這個名字,知道這對她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帶著捉弄地回答:「我認識。」
林薇安一直在昏睡,偶爾醒來的時候會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臉湊到她的面前,問她好些了沒,她困頓地點點頭,想要讓自己再清醒一些,但瞌睡蟲摁住了她,讓她再一次沉沉地睡了過去,渾身軟弱無力像一攤棉絮,很難受。
二十來坪帶廚房和衛生間的小公寓,生活用品倒是齊全。只是跟上班的地方離得很遠,每天坐地鐵回家都已經半夜。法國的最低薪金標準是1200歐元,但林薇安只能算是個黑工,老闆開出的價格是800歐元,好在從國內出來的時候她帶了一些存款,也勉強能應付過去。這巴黎,說起來是浪漫之都,但不是每一個來巴黎的人都有這樣浪漫的心情,或者是浪漫的資本。
她抿了抿皻裂的嘴唇,動了動酸疼的身體,腦袋裡像灌滿了鉛,但那種眩暈的感覺已經過去了,環顧四周,大理石的地板,牆壁上大胆的印花,裝飾得富麗堂皇,就像香榭麗舍大街上的名店。在客廳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見外面修剪整齊的綠色草坪,而在玻璃窗的右邊,是小小翠綠的竹林。終於把目光落回到男人的身上:「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她含糊地恩了一聲,並不太想回答他的問題。她的態度讓他有些激怒,這是對待一個恩人的態度嗎?與他設想的差別太大了,他想的應該是她醒來然後感恩涕零,再把來法國的種種全盤地托出,他就可以以一個拯救者的姿態出現在她的生活里——這多麼羅曼蒂克。但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渾身張開毛的警惕小貓。
他進到廚房,走到正在削著土豆皮的林薇安面前低聲說:「Lin,外面有個男人找你。」
「隨你!」任志遠說完,轉身即走,好像再跟她說一句話也是多餘。一步一步上樓的時候,他沒有讓自己轉身,他知道如果他轉身就會看到她柳絮刀一樣的目光唰唰地刺向他,她竟然一點也沒有變,五年前就是這樣咄咄逼人,就是這樣「不擇手段」,五年後依然有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當年他真是費了很多力氣才跟她劃清界限,但現在她又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了,是真的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嗎?他不信。世界這麼大,卻偏偏是巴黎,在巴黎,他們遇到了。只是看她穿著侍應生的服裝,看她憔悴的面容,看她凌亂的發,這般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他有些不忍,在巴黎應該待得並不順吧。
後來,她總是這樣說:「任志遠,你牽了我的手了,不許再牽別人的了!」
任志遠犀利地盯了他一眼:「也學會話中有話了。我只是對她有歉意。」
「那他在哪兒?」
「不用。」她不容置疑地打斷他。
到巴黎已經一個多月了,學會的唯一一句法語就是:c'est la vie.(這就是生活!)
「我頭好疼,房子在轉。」她難受地說。
長焦鏡頭裡出現一個亞洲女孩時,Marc稍稍停頓了一下。鵝卵石鋪的巷子,黃牆青瓦的古屋,黑頭髮黃皮膚,高挑身材的她穿著黑色馬甲和白色長圍裙,因為是蹲著的姿勢,裙子不由地被提高了許多,露出穿著黑網襪的大腿也渾然不知。她一隻手天真般地托著下頜,另一隻手嫻熟地拿著煙,她用拇指和食指拿煙——很少有女人會這樣吸煙。她深吸一口后,再極慢極緩地吐出白色的煙霧來,煙霧在空氣里散開來,有著說不清的Sexy。
導遊跟地接聯繫好了,朝著機場外走去。戴高樂圓堡型候機樓的外面也裸|露著水泥原始的顏色和紋理,遠遠看著就像還沒有完工的爛尾樓。大巴車裡,巴黎的景色撲面而來,寬敞的街道,高大的樹木,隨處可見的雕塑,高聳的教堂,以及那些漂亮的不太高的房子,有著整齊劃一的高度、顏色,建築風格。馬路上一輛又一輛的名貴車更引起車廂里的人一陣騷亂。
「我家。」
「不是要六個月時間嗎?」她狐疑地問。這是師姐告訴她的,把護照丟掉這樣警察要核實身份,她就會有六個月的時間留在巴黎。六個月的時間足夠了,就算她被遣返回國,一輩子也不能來巴黎,她也在所不惜。
林薇安探出頭掃了一眼外面,看到剛才在外面吸煙時遇到的男人,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把手直接在衣服上揩了揩:「我跟你出去。」
後來他追問過有關「女友」的種種,任志遠都說那是他的一個託辭罷了。他不信,他認識了他這麼多年,他的身邊從來沒有一個女伴,他就像是一個絕緣體,只是專註于工作。但他相信,他的心裏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友」,他提到她時眉眼之間的柔情是藏不住的。只是那個人是個模糊的概念,除了知道「她」喜歡嫉妒,喜歡吃醋,卻再也沒有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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