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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邊界

作者:林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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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西北客棧

Chapter 01 西北客棧

然而……
虞小嬋漫不經心地靠在門邊,打量這個昨天剛認識的客棧老闆。
他曾接觸過一些靠身體吃飯的女人,也冷眼旁觀過她們勾引男人的本事。無非是為了金錢名利不惜衣著裸|露,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自作聰明說些哄人的蜜語甜言。
她把連衣裙的腰帶束在身後,系成了一枚蝴蝶結。這裏天氣燥熱,他因為需要出入正式場合所以一本正經地西裝革履,室外烈日炎炎,車裡有空調倒是舒適。而她清清爽爽地走在三十幾度的高溫天里,陽傘下的那一小片陰影似乎比車上還要宜人。
有意避開她疑惑的眼神,他故作鎮定,自我介紹:「邵潁川。」
「燒已經退了。」他說著把一盒葯推到她面前,「半小時后吃。」
她有些後悔,不該用「老司機」這個詞,雖然她高中畢業就拿了駕照,迄今有七年駕齡,確實是老司機,但如今這個詞要被玩壞了。
他低眸,伸手將它捏在指間:「交給我吧。」
她強忍著,才按捺住衝過去把他的假鬍子揪掉的衝動。
也是玉器商人沙總。
虞小嬋愣了愣,梗著脖子揚揚得意:「我不用,我天生麗質。」
好明顯的嘲笑聲。
邵潁川無所謂地笑笑,那笑容里藏著不能對她說的秘密。
而後,耳邊便傳來一記低沉沙啞的嗓音:「車怎麼了?」
邵潁川不再解釋,徑直走向床頭櫃,將它移開,從後面摸到一個黑色公文包。他打開包飛快地翻了翻,未等虞小嬋反應過來這包是什麼時候放在這兒的,他已經從裏面拿出了三本護照。
背地裡打聽人家的八卦被抓了個現行……
虞小嬋的頭搖得很堅決:「不用了,謝謝。」
看著虞小嬋漸行漸遠的身影,他說:「沒什麼,走吧。」
保潔梅姨正在打掃虞小嬋的房間,他路過時探身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空氣里還殘留著香水的誘人味道,好像是甜膩的草莓香。他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虞小嬋晨起披著披肩慵懶出門的畫面,當時他就聞到了類似的味道。
裙子因她的不老實有了褶皺,長度險險遮到大腿處,稍一動就春光旖旎。邵潁川別開臉,手忙腳亂地拿過旁邊的被子,隨便蓋在她身上,也不管被角糊了她一臉,轉身離開卧室,走向廚房,開冰箱,關冰箱,最後在洗菜池大開水龍頭胡亂洗了把臉,才平息了心底的燥熱。
「答應得這麼痛快?」虞小嬋狡黠一笑,「你就不怕我跑了?」
虞小嬋沒想到他會轉錢來,有些意外。先前覺得他不守信用,現在看到這筆從天而降的巨款卻覺得受之有愧,畢竟她只不過口頭答應他一件事罷了,能否兌現,全憑自覺。
「電話關機。」
通過虞小嬋的電話號碼,邵潁川搜到了她的微信。
出發前好友季菏澤百般叮囑她注意安全。
他身邊還跟著一隻毛色黝黑漂亮的黑背犬。獵犬目光兇狠,她害怕得打了個寒戰,把目光再次移回到他的臉上,他的鬍子「長」得倒快,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在他的下巴上安營紮寨了。
這個女人好像有毒。
虞小嬋一點都不客氣,脫口而出第一個問題:「你的員工都沒見過你真實的樣子嗎?」客棧規模不大,總共三四個人經營,大家每天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卻不知道老闆的真實樣貌嗎?
她步子一滯,抬起頭,目光自動凝聚在前方男人寬厚的背影上。
虞小嬋還在琢磨邵潁川那些令人猜不透的行為舉止,聽見這句話立刻回了神。
虞小嬋對他的態度很是不滿,心中不快,面上卻佯裝得鎮定自若。
邵潁川不喜歡兜圈子,一把扯掉假鬍子,坦坦蕩蕩地露出真容給她看:「這件事。」
「害怕?」男人斜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坐進副駕駛座,不等邵潁川發問,虞小嬋主動投降:「我答應你,你有兩副面孔這事我不跟別人說,我就當沒看見。我也答應你,不問其中的原因,滿意了?」
心情像過山車,她有些恍惚,不明白他怎麼知道她的行程。
虞小嬋一臉被問到重點的樣子,彈坐起來:「我偷偷去『視奸』過他的朋友圈。」
「還要再走一個小時,你累了就睡一下,到了我會叫你。」男人突然開口。
無人區,戈壁灘,空蕩蕩的高速公路,這樣的旅程本就因為獨行顯得格外孤獨,現在簡直是雪上加霜。
虞小嬋全然沒有和他插科打諢的興緻,翻開那本護照,掀到照片那一頁:「邵潁川,你到底是誰?」
虞小嬋一副瞭然的神情:「哎喲喂,這是要背著我干無法描述的事啊。」
男人退後兩步打量她的車型,問:「要去哪兒?」
她開門時撲面而來的香氣濃而烈。因職業緣故,邵潁川人脈甚廣,常年在外見識過的女人不在少數,漂亮的皮相千篇一律,宜室宜家有之,煙視媚行有之,看多了也看膩了。卻沒見過有誰像她,把一件性感蕾絲睡衣穿得那麼天真無邪,門口意外站著一個男人,她也一點不窘,赤著腳尋鞋子還不忘抬頭打量他,卻不知自己裙角開衩,稍一側身就引人遐想。
車頂放著警告牌,有人路過詢問也算正常。
一觸即離的試探,他的手心有些涼,虞小嬋下意識向後躲閃,他卻已經放開了。
吃完面吞了葯,虞小嬋趁天沒亮摸回了自己的房間。
唉?留著絡腮鬍子的糙漢子怎麼變成唇紅齒白的小鮮肉了?
由於後車座堆滿了雜物,虞小嬋沒有任何選擇權地坐上了副駕駛座。
所以今天早晨出現在她房間門口的那個人是誰?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房間里殘留的香氣因少了她而變得寡淡無味,可他竟然還是覺得有點好聞。
「這麼巧嗎?」她感嘆。
「噢……」
虞小嬋尷尬:「不然你問問你們老闆?」
她覺得人和人之間還是需要信任的。
最後一句話被她欲言又止地忍住了,邵潁川也沒拆穿她,起身收拾碗筷,看她把面吃得乾淨,抿唇笑起來:「你們空乘不用減肥嗎?」
她說得有道理,他被迫妥協:「你可以問三個問題再考慮是否答應我。如果答應,未來幾天你在沙都的一切消費都可以由我來承擔。」
男人已經不再管她,徑直走向後備廂拿出了拖車鉤、拖車繩,把她的車穩穩地掛在了車后,手法嫻熟,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什麼時候的事?」她和寶澄認識這麼多年,只知道她在大學時期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此後一直單身,她也總嚷嚷著求桃花,但大部分空閑時間都宅在家裡,桃花根本不來找她。突然聽說她悄咪|咪地談戀愛,虞小嬋有點驚訝,更多的是開心,這個臭丫頭總算有心思撩漢了。
虞小嬋鬆了口氣,窩在座位上等他開車。
特別是心口的刀疤,連痛感都清晰如昨。
梅姨更換床單,從床墊和靠背的夾縫裡發現一枚亮晶晶的耳釘,回頭看到邵潁川,走過來將耳釘遞給他:「應該是虞小姐落下的。」
「唉?」
大概看她太緊張,男人隨手遞過來一瓶水:「喝水嗎?」
客棧提供免費早餐,限時在9點之前,還有五分鐘。
還真沒開機。
她簡單洗了把臉就鑽進了被子里,或許是感冒藥的作用,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已是中午。打開手機就看到寶澄的信息,說要回來和她一起吃午飯,順便有一件大事要宣布,一驚一乍的。
這個想法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搖搖頭打消這個可笑的念頭,將藥片拿出來丟進了嘴裏。藥片入口即化,苦味在舌尖蔓延,她回身找水喝,卻聽身後陽台傳來「咔嗒」一聲。
聞聲轉身,看清對方后,她話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回去。是中午那個帶著浩浩蕩蕩大票保鏢的亞裔男人,他的中文很流利,靠在門邊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給鬆鬆垮垮的浴袍繫上了腰帶。
入住信息中她登記的名字是「虞小嬋」。
反正就幾百塊錢的事,虞小嬋也懶得較真,不退就不退吧。倒是有點生氣,某人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一切費用全由他承擔,最後不僅食言不說,從千門窟回來就躲起來算怎麼回事。
提前一個月在景區官網訂票的好處就是不用大清早去現場排隊。昨天風塵僕僕趕了一天路,今天她終於換了清爽的牛仔裙和小白鞋,蓬亂了好hetubook.com.com幾天的頭髮被她隨意地紮成了長馬尾,清清爽爽,學生氣十足。
邵潁川從事特情工作以來就一直在收集關於康珈的信息。
「那你怕什麼?」她不懂了。
頭有些疼,她扶額走進卧室,翻找放在床頭柜上的止疼葯。小小一版,白色的藥片規規矩矩地躺在凹槽里,被銀色的錫箔紙塑封著,這還是那晚他送給她的。
落地伊斯蘭堡時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虞小嬋的頭越來越疼,胃裡也開始翻江倒海,她隨便吃了簡餐,強打起精神給工作收尾,然後拒絕了同事們提議去吃夜宵的邀請,獨自回了酒店。
她打開危險訊號燈,放好警告牌,躍躍欲試要攔車,然而四下曠野,車影寥寥,難得看見一輛過路車,攔下來一問卻不是去沙都的。車重新啟動,消失在了轉角,又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一車。
浴室的熱水器水溫剛剛好,虞小嬋吃過早飯洗過澡就準備出發去千門窟。
她將奶茶遞過去,卻被那個亞裔男人搶先接過。
三個小時后,逛了千門窟一下午的虞小嬋從景區出來,只覺得震撼。慈眉善目的千佛像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早把答應邵潁川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照片上久久沒有移開,最後按下了「接受」鍵。
「下車。」
休整時間有限,虞小嬋還要幫朋友帶化妝品,之後兩天一直在百貨大樓掃蕩,再也沒見過七十二變的邵潁川。
臨走時,邵潁川叫住她,伸手攤開掌心給她看:「這是你的嗎?」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見識了他上次在無人區出手相助,這次和他獨處,她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雖然身體不適,但不掩飾看見他時驚訝雀躍的神情,坦坦蕩蕩地繞著他打轉,覺得這樣的相遇驚喜又奇妙。
虞小嬋放下筷子,抓住他話里的重點:「我們坐了同一輛大巴車,還住在同一家酒店嗎?」
察覺到她專註的目光,邵潁川也向她看了過來。
虞小嬋偷偷拿眼睛瞄他,很帥的一張臉,側臉看去鼻樑挺直,眉骨清晰,眼眸有光,如果不是膚色太黑又留了鬍子會帥得更高調張揚一些。
還以公謀私地從客棧前台拿到了她的電話號碼?
虞小嬋沒反應過來:「什麼?」
等邵潁川回到客棧,虞小嬋早就走了。
男人只是略微猶豫,便一把拿開了罩在頭頂上的毛巾,濕漉漉的碎劉海兒有些擋他的眼睛,虞小嬋和他的視線相對后整個人就傻愣在了原地,滿腦子全是問號。
他將護照安心地丟給虞小嬋,彷彿在說你想知道的都在裏面,自己則拎著公文包進了浴室。
本來以為是不會再見面的人,竟然這麼快重逢,還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分辨得出是刻意還是偶然。她當然不相信這次遇見只是單純的巧合,脫口而出:「你知道我今天飛伊斯蘭堡嗎?」問出口卻意識到這句話顯得自己太自作多情,臉頰隱隱發燙。
虞小嬋醒來望著房間天花板回想昨夜發生的事,未免太巧。
他剛才的眼神分明是在看陌生人,而且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這裡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蘭堡,如果不是客人主動要求,房間里不會配備這麼齊全的中式廚具和調味品。
車子漸漸開出市區,一路東行,路過一片茂盛的葡萄園。
邵潁川身邊跟著一男一女兩名同伴,男人模樣青澀,年紀看起來不大,周身卻透著沉穩冷靜的氣質。虞小嬋卻忍不住皺眉,總覺得似曾相識。再看旁邊身材窈窕、留著齊肩捲髮的知性女人,腦海里的影像瞬間清晰!他們不是……邵潁川客棧里的員工嗎?
他隨口解釋:「朋友圈。」
結實的肌肉,性感的腹肌線條,還有被他刻意製造出來的小麥膚色,都能給人視覺上的享受。唯一的瑕疵是他身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多是刀疤,也有兩三處槍傷,沒打到要害,但陰雨天還是會疼。
誰知道他這麼認真,盯她這麼緊,讓她壓力很大啊。
虞小嬋不自然地調整坐姿,小聲嘀咕:「才沒有。」
虞小嬋下意識揮手和他打招呼,胳膊都抬了一半,卻發現他凌厲的眼風從她身上飛快瞥過,像不認識她這個人似的收回了目光,繼續目不斜視地看向了前方。
虞小嬋回過神來困意全消,伸手摸了摸背包夾層,把摺疊刀攥進了手裡。
他垂眼看她,又飛快地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嗯」了一聲。
虞小嬋越聽心裏越涼。
一直到出發前一天,她也沒約到同伴。8月上旬這個時間點,身邊的朋友都在上班,她又連續三年沒休過假,難得的休假機會絕不能浪費,最後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獨自踏上了旅程。
寶澄撇嘴,又很快露出痴漢笑:「這麼神秘啊。」
她眼睜睜看著邵潁川推開陽台落地門走進來,乾脆利落地把兩邊窗帘拉緊,旋身脫掉了帽子。他的頭髮被帽子壓變了形,有幾縷瀟洒地翹著,整個人像只剛睡醒時惺忪慵懶的獅子。然而他的眼眸犀利有光,看起來清醒得很。
見她遲遲不作響應,男人懶得再和她廢話,「哼」了一聲,戲謔道:「不信就算了。」說完就要走。
她心虛地轉身,看清邵潁川的裝扮后又不太懂了。
真是一個難纏又不好打發的女人。
他惡趣味地挑起自己碗里的面:「吃嗎?」
虞小嬋一頭霧水。
夜深人靜,寶澄酣睡入夢,換虞小嬋進浴室洗澡。
軍綠色T恤,米色長褲,褲腿挽到腳踝,露出麥色腳腕。
沙都沒有4S店,她的車一大早被附近維修店的師傅拖走了,出行一下子變得很麻煩。
「後來我認真想了想,把錢退給他了。」虞小嬋攤手,往臉上抹精油,「然後就沒再聯繫了。」
邵潁川沒訂到她飛的航班,提前三個小時降落在伊斯蘭堡。
明明之前還一副精疲力竭的慘樣,渾身無力地在大巴車上貪睡,這時候又恢復了元氣,邵潁川無奈地笑。她越好奇,他越賣關子不回答,慢條斯理地把面端上桌,擺到她面前:「有什麼問題,吃完了再問。」
她故意問:「什麼事?」
等待無聊,正想給寶澄打電話問她到哪兒了,就聽見身後電梯門「叮」的一聲,隨後從裏面浩浩蕩蕩走出來一群人。陣仗擺得這麼大,周圍人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了過去。
沙發旁的期刊架上放著各種語言的報紙雜誌,她隨手拿了一本打發時間,隨意翻了翻,又因為看不懂而放了回去。
虞小嬋看完最後一個字,心臟跳得飛快,潛意識裡她已經想象了一出大戲,卻無法把一幕幕串聯在一起。分明剛才他還親口說她只是一個路人,但在看到這段沒頭沒尾的信息后,她的好奇心再次被點燃。(加一句女主簡單回復的話,這樣男主知道她看了信息,然後撤回;不然他咋知道女主當下有沒有看手機,就撤回了,萬一沒看見呢?)
那個住在邵潁川對面房間里的亞裔男人。
又忽然聽邵潁川說:「不過我本來準備訂後天的機票,知道你今天飛,臨時改了主意。」
寶澄笑嘻嘻:「就前幾天,江湛,江機長。他先跟我告白的。」
邵潁川遲疑一瞬,沒作肯定回答,只說:「我來出差。」
寶澄皺眉:「你可真大方,說給你封口費就拿著唄。」
也是三年前,他從警校畢業,投身緝毒工作。
坐在後排的男人卻猶豫了一下,隨手擰開手邊的礦泉水若有所思地飲下去。
寶澄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咯咯笑:「你就是想太多,他們那種能在世外桃源的地方開客棧的有錢人,窮得只剩下錢,你以為2000塊很多嗎?說不定只是他故意找個借口接近你!」
「嗯。我知道。」寶澄明白她的好心,「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覺得愛情這種事不能計較,算來算去都是做買賣,不如痛痛快快愛一場。吃虧也好,得了便宜也好,在一起的時候快活就好。」
不知道這些天她在沙都到底花費了多少錢,邵潁川按照自己已知的住宿費、修車費還有景區門票錢,一共給她轉了2000塊錢,還煞有介事地備註了四個字:君子一言。
這一覺極沉,醒來已是凌晨。
虞小嬋做賊似的回到自己房間,刷門卡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在思忖怎麼跟寶澄交代,進去后才發現寶澄沒回來,手機里躺著兩個小時前她發來的簡訊,大意是不回來住了。
這兩天在外面執行任務,因工作需要關機,凌晨任務結束才匆匆趕回沙都。
「看你戴過。」
她喜歡當地的奶茶,每次來都特地繞路去經常光顧的店裡買。店裡正在做滿減活動,她想起前一天夜裡邵潁川給她煮的燃面,出於答謝的目的打包了兩杯奶茶帶走。
男人將她的警惕一眼看穿:「我也去沙都。」
邵潁川依然面色冷淡,只稍微揚了揚手,那個始終站在他身側的女人便走到虞小嬋面前,作勢要把奶茶接過。
「是你?」
邵潁川忍俊不禁,視線落在她身上,航空公司統一的員工制服穿在她身上倒像制服誘惑,他意味深長地附和:「嗯,天生麗質。」
「你幹嗎?」她回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眸子。
後半句話被她咽進了肚子——然後沿途尋找需要幫助的人敲詐碰瓷黑人錢什麼的。
川哥?
那個人的名字在腦海里轉了又轉,最後她一腳油門轟下去,開出了沙都。
她風風火火,從他身邊經過時,披肩的流蘇穗子勾住了他的腕表,她「哎呀」一聲,回身去摘,指腹肆無忌憚地蹭過他的手臂。
諸如此類的暗示與明示比比皆是。
窗外傳來連續三聲的汽車鳴笛,邵潁川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時間來不及了。
她這樣想著,忍不住就問了出來:「你們老闆有孿生兄弟嗎?」
特別是在發現她一路緊緊抱著背包,並且隨身帶了一把摺疊刀之後,更加覺得她有問題。
寶澄笑她想太多,一本正經地幫她立flag:「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人,因為他,你願意放棄一切。」
「本人女,駕齡七年老司機,8月6號到16號從常水自駕去沙都走西北大環線,車型牧馬人,有沒有感興趣的小夥伴同行?」
虞小嬋抱歉笑笑:「對不起,您可能搞錯了,我不認……」
「啊……」虞小嬋的反射弧被邵潁川短短几句話搞得莫名延長了一周半,「我叫虞小嬋。」
人群間為首的是一個亞裔青年,膚色偏黑,身型頎長,面色冷峻。他雙手插著褲袋,有些紈絝,走在最前面很是惹眼。他身後跟著清一色身穿黑色上衣的男人,看身材裝扮,虞小嬋猜他們應該是保鏢。一時感到新奇,她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前台工作人員正在給其他客人退房,看見老闆回來,便把虞小嬋要求他退錢這事當作笑話講給他聽,始終心不在焉的邵潁川這才恍然想起之前答應她的事。
「見過。」
這個男人有點陰魂不散啊。
他想拿開外套,換一床薄被給她蓋,卻在看見她玲瓏曼妙的睡姿時手足無措地愣住了。
他是客棧老闆川哥。
房間里開著壁燈,空調溫度適中地吹著,她躺在舒服綿軟的床上,空姐制服也規規矩矩地穿在身上。赤腳落地,踏在柔軟的毯子上,沒尋到高跟鞋,腳邊倒是有一雙鞋碼正好的拖鞋。
「老司機帶帶我![偷笑]」
顯然邵潁川沒和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小哥並不知道老闆給她免單的事。
他的小紅魚上鉤了。
回到酒店和寶澄聊天才知道,下午3點左右有兩伙人在酒店內的房間里進行毒品交易,不知是哪方走漏了風聲,在交易過程中,警方突然闖入,將販毒團伙一舉攻下。
她越來越糊塗了,甚至忘記為什麼會和這個奇怪的男人產生交集,不過是在沙都有過一面之緣,怎麼事態開始往不可預料的地步發展了呢?
邵潁川做事小心周密,她剛剛看完他就把消息撤回了,對話框里空空如也,除了那條撤回提示什麼都沒有。
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這段錄像被反覆播了很多遍,最後畫面截取到了男人的上半身,能依稀辨出他半張臉的輪廓。
「這事不能怪我,愛情說來就來,擋也擋不住啊。」寶澄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
一個男人正在灶前忙碌著,並不是複雜的菜式,只是一道簡單的燃面,被他分盛在兩個碗里,頂上撒了一層翻炒過的五花肉糜,是香氣的來源。
三本護照上的照片,虞小嬋一個也不認識。
聲音剛好落在虞小嬋耳朵里,聞聲對上他看過來的眸子,她心裏無端像揣著一隻兔子。
她沒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是佯裝鎮定地問:「你怎麼還在這裏,沒看見通緝你的新聞嗎?」吐出來的字卻是抖的。
虞小嬋的手僵在半空中,已經忘記要拿水杯這回事了,心裏「咯噔」一下。
寶澄沖她吐吐舌頭:「昨天就幹完了。」
又掃了一眼評論區,乾脆放棄了在朋友圈尋找同伴的想法。
事實證明是她想太多。
聽起來好有誘惑力。
帥哥露出一口小白牙:「你要去千門窟嗎?川哥也去,讓他直接送你過去好了。」
「總覺得這錢拿得不明不白,心裏不踏實。」虞小嬋有自己的原則底線。
邵潁川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正想問她是哪兩個字,就聽見她手機設置的9點的鬧鐘響了。她想起被自己遺忘的早餐,趕快往樓下走,又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對他說:「虞姬的虞,嬋娟的嬋。」說完也來不及問他為什麼昨天和今天判若兩人,「噌噌噌」就跑下樓拿早餐去了。
她的頭像是身穿紅色C航空姐制服的自|拍,化著精緻的妝,比著調皮的剪刀手,看起來性感又可愛。
以她的英文水平,勉強能看懂網上的新聞,難以相信,此時正在被全網通緝的人就是邵潁川。哪怕最初遇見他的時候,她也覺得他不像什麼好人。
她收回視線,一眼看見了從電梯里走出來的邵潁川。熨帖合身的西服,裁剪得體,褲線筆直,襯得他本就挺拔的身材越發凜然。在西北時他穿的不過是路邊小攤上隨處可見的背心T恤,昨晚也不過是乾淨整潔的白襯衫,並無特別。像今天這樣正式的著裝她還未曾見過,做什麼?客串霸道總裁嗎?
虞小嬋是被瀰漫鼻間的香氣誘惑醒的,意識漸漸恢復清明后才發現哪裡不對。
邵潁川將耳釘攥進手心,離開房間時,從喉嚨深處滾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嗯」。
又給水喝,又哄她睡覺,這人真的沒問題嗎?
真的是他。
她上前一步,挽住寶澄的胳膊,感嘆:「看到你這樣,我也好想談戀愛啊。」
虞小嬋嗤之以鼻:「出息的。」
「謝謝。」她尷尬地把摺疊刀拿過來,忽然發覺好像哪裡不對,視線從男人的手掌慢慢移開,落在他的小臂上,再緩緩向上,最後停留在他擦頭髮的手背上。這麼乾淨白皙的膚色和昨天那個小麥色皮膚的男人相比,至少白了兩個色號。
路上行人不多,只有一輛車從街角轉彎處經過,虞小嬋剛好低頭在包里翻找房卡,沒留意那輛車的車速在和她擦肩而過後就慢了下來。
他說:「在你這裏寄存了一些東西,來取,取完就走。」
他發了一條微信給她,頭像右上角難得有一個小紅圈。
「聽說買家原本是一個從中國來的玉器商人,東窗事發后,那名玉器商人連帶著稀有玉石失蹤了,你說奇不奇怪?當時那麼混亂的場面,警察都把酒店包圍了,一個生意人就算再精明怎麼逃得掉?」
無視她的訝異,他還有心思說笑:「怎麼樣?直男的化妝技術可以打幾分?」
「你怎麼在這兒?」
所以送她過來后他一直等到現在?
她也算是空乘里見過大世面的,平時在兩艙工作,各種性格奇怪的男人見多了,像邵潁川這種「人格分裂」並不算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她不過誤打誤撞地窺探了他想要保密的部分,卻也不會多嘴地公佈於眾,頂多和他開開玩笑,揩揩油。
窗玻璃緩緩落下,清晰露出男人深邃的眼眸。
手機振動了一聲。
被旖旎香氣牽引,記憶像野草瘋狂蔓延,勾起這幾天與她有關的一切——
邵潁川忍不住笑,趁她叼著筷子頭惆悵的時候突然伸手覆上了她的額頭。
她乾脆無視了他犀利的眼神,有什麼說什麼:「我總要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再考慮是否幫你隱瞞,不然我憑什麼幫你?我怎麼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嬋心底的答案得到了證實。
這頓寶澄請客,虞小嬋跟在她身後,覺得她的腳步都因為戀愛這件小事輕快了許多。
還有,她穿成這樣在他的客棧里到處招搖,想幹嗎?
虞小嬋微微一愣,她不認識什麼沙總。
「讓我看看照片!」寶澄的眼睛亮得發光。
添加好友后不久就通過了驗證。
一路尷尬,車裡靜得空氣都能凝結成冰。
退出微信界面,邵潁川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脫了身上這件已經穿了兩天的T恤。
夕陽的餘暉灑在遠方象牙白的洋蔥頂建築上,紗簾被風揚起,影影綽綽間她好像看見那後面有人。
說著他走到門口,對著立身鏡再次確認這身打扮不會被人看穿,提著公文包,擰開門把手,坦然地走了出去。
「呵。」
昵稱:綿綿綿綿嬋嬋。
虞小嬋發完這條朋友圈,評論區瞬間就多了十幾條回復。
她也算是美妝達人了,卻沒用過這麼厲害的美白神器。
順路?
前台小帥哥換了髮型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保潔梅姨穿上通勤裝減齡至少十歲。虞小嬋留宿沙都時每天都是梅姨來她房間做打掃,兩人有過幾面之緣,她原以為梅姨是年逾四十的阿姨,這樣一打扮,倒像是職場上三十齣頭的女魔頭。
和其中一本護照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樣。
下車時他趁男人起身從行李架上拿包,順手從對方口袋裡摸走了那隻偷|拍虞小嬋的手機,一氣呵成地拿走sim卡、內存卡,利落關機,丟進了路旁垃圾桶。
虞小嬋有心事,吃飯也心不在焉,一直都是陸寶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左耳進右耳出沒聽進去多少。直到杯盤狼藉后,寶澄突然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宣布:「寶寶,我戀愛啦!」
路口信號燈由紅變綠,虞小嬋左轉彎時迎面和另一輛車擦肩而過,對方車速極快,她只顧著躲閃,開出去很遠后才從後視鏡里觀察到那是一輛銀灰色牧馬人。
他問:「你是沙總的朋友?」
「不會,你的行李還在客棧。」
他本身膚色偏白,從前和大家一起訓練,同樣的任務強度,別人曬得黝黑,他看起來還是細皮嫩肉的。就算故意站到太陽底下曬,也不見有任何改變,甚至被朋友譏諷嘲笑越曬越白。近幾年不在外面風吹日晒,膚色恢復如初,日常行動有需要喬裝打扮的,自然先從改變膚色入手。
驗證信息:加完就刪和睡完就跑有什麼區別!
當空姐這三年總會遇到莫名其妙的人索要她的聯繫方式,一次不能拒絕,兩次不能得罪,三次朋友圈徹底淪陷,多得是不知名的達官顯貴。
虞小嬋笑著從他手裡拿走小小耳釘,隨口打趣他:「你觀察人一直這麼仔細嗎?」
噢,出差。虞小嬋暗惱說話前沒思考,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
她的話被突然打斷,順著聲音看向走廊電梯口,是邵潁川和他的兩個同伴。一看見他,亞裔男人帶給她的壓迫感隨之消散,她頓時輕鬆許多,舉起手裡的奶茶,理所當然地說:「謝謝你昨天的照顧。」
男人倒未提錢字,起身站直,向她走了過來。他的身材高大,讓人很有壓迫感,虞小嬋不自覺地抱緊了懷裡的包,他卻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擦肩而過時吝嗇地扔出兩個字:「上車。」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將她引領到一片充滿驚險刺|激的危險地帶,她想全身而退,卻為時已晚。
咦?!
她來不及多想,隨便抓過流蘇披肩,披在蕾絲睡衣外面就要往外走。擰開門把手的剎那,卻被門外的人嚇了一跳,對方似乎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有些手足無措,卻快速恢復了鎮定,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說:「早上好。」
「接近我做什麼?」
「見到我不害怕嗎?」他沉聲問。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段新聞視頻,是當時酒店大廳的監控錄像,就在警方走進大廳的同時,最左側的電梯里走下來一個身穿灰褐色皮夾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
前台小帥哥白凈清秀,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卻很八卦,視線越過男人落在她身上,擠眉弄眼問:「這位是?」
一個小時后,男人安全地把她送到了提前預約好的客棧,虞小嬋下車時總算鬆了口氣,跟男人鄭重其事地鞠躬道謝。
所謂封口費,只是放餌下鉤的借口。
這時又是「叮」的一聲,另一台電梯門也開了。
寶澄在洗手台下面撿到一個觀音玉墜。
他今天穿了一件棉質白T恤,大概剛洗過澡,頭髮濕漉漉的還頂著一塊毛巾。他用一隻手胡亂地擦著頭髮,將另一隻攥成拳的手伸向她,手腕翻轉向上,攤開掌心:「你昨天落在車上的。」
如果她真的是他要找的那個虞小嬋,那麼早晚有一天,他要以真實身份走進她的世界。
那人身穿灰褐色皮夾克,頭戴鴨舌帽,隔著紗簾抬起頭來。
「我以為沙總只在談生意時才不近人情,沒想到私底下也這麼不解風情。這麼漂亮的小妹妹特地給你送我們當地的奶茶,你也這麼敷衍?難為小美人在你門口等了半天。」
邵潁川不氣不惱也不看他,面不改色地刷卡進房,只留下一個背影:「不過是昨天偶然看見她病著,出於同情心照顧了她一會兒,倒也稱不上有什麼私交,說起來也只是路人罷了。奶茶你要是喜歡,儘管拿回去喝。」他說著側身掃了虞小嬋一眼,「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接聽后對方的聲音卻非常熟悉:「往左邊看。」
「邵潁川開啟了好友驗證,您還不是他的好友……」
這趟飛行,虞小嬋一直不太舒服,午後她回酒店昏睡了兩個多小時,趕在夜色降臨前醒來,決定出門走走。
無人區電話信號弱,求救電話不是佔線就是撥不出去,指望不上別人,就只能靠自救。
邵潁川他有什麼了不起?她就不該多此一舉。
很好。
不過是旅行中的插曲,擦肩而過的緣分,算了。
是一個陌生的當地號碼。
有可能是毒品嗎?
她一時慌了手腳,直到看見邵潁川示意過來的眼神,才穩住語氣用英語簡單地拒絕。門外的聲音漸漸遠去,房間重歸安靜,兩個人各懷心事,相對無言。過了良久,虞小嬋才收拾好心情。
姓名欄里是一個她從未聽過的人名。
想說些什麼,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是客房服務。
康珈,西北地區最大的毒品供應源。
虞小嬋不知不覺走到男人背後,他剛好端碗轉身。
「看你膚白貌美大長腿,想追你啊!」寶澄調侃著,問她,「帥嗎?有照片嗎?」
清早,她去前台退房退錢退押金,小哥卻不明所以。
日落時分,寶澄出門和男朋友約會,虞小嬋獨自對著電視里反覆播放的新聞發獃。異國語言在這時聽起來異常刺耳聒噪,終於,她起身過去把電視關了。這件毒品交易大案就發生在她下榻的酒店,剛剛過去幾個小時而已,警方的動作卻出奇地快,已經將人審了個大概,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小道消息都急需一個平台公布,媒體自然充當了傳聲筒。
想到邵潁川撿到耳釘后一直幫她妥善保存,她也不好意思說她不在意,道了謝,又問:「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他始終覺得這些女人對「性感」一詞有誤解。
她躺在床上靠記憶逐字逐句地回想信息,發現在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里,邵潁川對她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虞小嬋有些蒙。
玉墜由一條紅線穿起,虞小嬋摩挲著,最後將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溫熱的水流淌過玉墜表面,沿著她玲瓏曼妙的曲線緩緩衝刷著。
房間門微微敞著,從外面透進一絲光亮,香氣也是從外面傳來的。
誰知道這人過河拆橋:「那你下車自己回去吧,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回客棧了。」
和隊長通話結束,微信頁面突然跳出了一條「新朋友」的申請通知。
等她走遠,邵潁川跟隨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不由自主地看去,旋轉樓梯上,她的身影像跳躍的櫻花花瓣,眨眼就不見。他終於鬆了口氣,低頭掃了一眼手臂上剛剛被她碰過的地方,總覺得她好像在那裡埋了一顆種子,隨時會長出花來。
「不客氣,反正順路。」男人看也沒看她,徑直往店裡走。
季菏澤也不跟她計較,耐著性子解釋:和-圖-書「西北多荒涼啊,那邊支付寶也不方便,你開著牧馬人,身上還帶現金,要財有財,要色有色,可不得注意安全嘛。我這兒就是得出任務,請不了假,不然哪放心你一個人去。」
邵潁川不怎麼愛說話,送虞小嬋去千門窟的路上,一字未發。依照前一晚搭順風車的經驗,她已經習慣這個話少高冷的奇怪男人了。
「川哥?」駕駛座的小帥哥靜等邵潁川的吩咐。
她找到他的房間,按了兩下門鈴,裏面都沒有應答。正要作罷,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隨即是一陣輕蔑的笑聲:「小妹妹,你找沙總?」
他說得無辜,虞小嬋反倒覺得是自己理虧了。
一夜安睡,斷續有夢。
「我發燒了嗎?」她下意識摸了摸額頭,還好啊。
正值暑假,景區人山人海,找到臨時停車位后虞小嬋道過謝就要開車門走人,卻聽他「咔嗒」一聲落下了鎖控。
虞小嬋才想起來飛行前一天她好像在朋友圈吐槽行程來著,原來他是玩這些社交軟體的呀。
邵潁川穿著白襯衫,為了做飯才把袖子挽了兩折,舉手投足間盡顯矜貴。今天他不是帥氣硬漢,也不是小鮮肉,而是戴著銀絲邊眼鏡,看起來像個很有學識的斯文教授。
第三天傍晚,虞小嬋正穿越無人區前往沙都,夜幕降臨前,車子卻突然在半路拋錨了。
他摸出口袋裡的手機。
「名字。我們正式認識一下。」
5點多的航班,3點鬧鐘響就要起來化妝,她沒胃口吃東西,肚子空蕩蕩地上飛機,頭昏腦漲難受極了,還要笑得明媚燦爛。虞小嬋對自己的工作還算滿意,就是工作性質需要她必須時刻保持微笑有點讓她受不了,臉都要僵了。
「8月我會去西北和旅遊區談合作,有機會和虞小姐吃個飯?」
中午看到邵潁川從酒店離開,不知道這個時間他回來了沒有。
身邊男人的氣場太強大,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整面照片牆上掛滿了不同的風景照,少數幾張是遊客們在客棧門口拍的大合影。虞小嬋按照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其中一張照片里的邵潁川,是她昨天見過的蓄著鬍子的硬漢形象。
手機突然鈴響,接通后,隊長的聲音傳來:「那個女人招了,她手裡的貨確實是由康珈提供。」
所以,他是因為她改變了行程嗎?
好眼熟……
虞小嬋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根本分不清楚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無法控制的情緒。
虞小嬋鑽進車裡做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把車門全都上鎖,在車上睡一宿唄。
「這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要命的好奇心促使她想要一探究竟。
她順手撈起來掃了一眼,有些意外。
她走出去,發現這是一間酒店套房,自帶廚房的那種。
「給我吧。」
看她一臉茫然,男孩子指了指背後的照片牆:「就是我們老闆,邵潁川,大家都叫他川哥。」
「後來呢?」好友陸寶澄一邊敷面膜一邊問。
回來時看見偷|拍男正和司機爭執,再望向車內,乘客陸陸續續下車,只有虞小嬋紋絲不動還在睡。他在心裏罵這個女人沒心沒肺,卻也沒捨得喊醒她,等乘客們都走乾淨,又重返大巴車把她抱離了座位。
玉器商人。沙總。邵潁川。
加她好友的目的顯而易見。
剛坐下就看見一個男子上車,徑直走到虞小嬋身邊坐下。車裡空蕩蕩的,位置那麼多,他偏偏選了虞小嬋身邊的位置,目的性顯而易見。
看他拐彎抹角誇自己長得好看的分上,虞小嬋最後聽話地在包里放了一把摺疊刀。
「你倒是去愛啊,公司不是有挺多追你的男孩子?」
明天就要返程回國,寶澄回來鑽進浴室準備洗漱就寢,不久裏面傳來了水流嘩嘩的聲響,還有寶澄的大嗓門:「小嬋!這個玉墜是你的嗎?」
返程前一天,她挎著各色購物袋回酒店,突然發現門口聚集了許多身穿警服的魁梧巡警,視野開闊的大廳前分散著抱頭蹲地的人。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引來無數過路人駐足。
她一邊熨燙衣物一邊跟視頻里的他翻白眼:「你好啰唆。」
「啊?」小帥哥一臉疑惑,「沒有吧,沒聽川哥說過。」
話音剛落,虞小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更沉穩篤定的回答:「嗯,是沒有。」
正當她的眉毛皺成一團,不明所以的時候,浴室的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來的卻不再是剛才進去的邵潁川。
這聲音實在有辨識度。
耳釘是一輪銀色彎月,隨處可見的款式。
因為修車,虞小嬋迫不得已在沙都多待了一天,啟程去丹霞的計劃推遲到了12號。
他是英烈子女,三年前父親因公殉職。
最近一次的任務是抓捕先前一次大規模行動中的漏網之魚,一男兩女,其中一人受了危及性命的槍傷,急需醫藥用品。行動前一晚,他接到線報得知這三人正兵分兩路穿過無人區準備進入沙都,立刻讓警方在沿路所有醫療場所嚴陣以待,最後成功在一個村子里的小藥鋪抓捕了其中兩人。
現下的處境讓虞小嬋確實很無助,望著男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她決定賭一把。心裏做好決定,手指就扣下了車門,她三步並作兩步追出去:「那就麻煩你啦!」
她低頭看,這手長得可真漂亮。再看,他的掌心裏托著一把小巧的摺疊刀。
「沙都。」
興許是過於疲累,她在開往酒店的機場大巴上睡著了。
他從虞小嬋的手裡一把抽走護照:「下次見面告訴你。」
她一上車就開始閉眼休息,他無意打擾,輕聲走到後排。
——她竟然沒穿內衣。
男人也顧不上她表現出來的驚訝,拿掉毛巾后視線一時不知道該落在何處。她一身蕾絲睡衣,領口極低,裙身很短,雖然搭著披肩,肩膀卻露著外面,反倒多了一分嫵媚,還不如不披。
也不怪有色狼偷|拍她,好好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卻像在故意勾引人,他把外套裹在她身上,就這樣一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來,安置在了卧室。
路過客棧前台,她順手拿了一張沙都當地的旅行地圖,問前台小帥哥去千門窟怎麼走。
這荒郊野嶺,虞小嬋突然升起戒備心,只把車窗落下一道細縫。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初那把匕首直插心臟,差一點,命就沒了。
景區大巴直接開回市裡的售票大廳附近,路過停車場的時候她忽然聽見手機鈴響。
虞小嬋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實很神秘,也很帥。
……
是她的耳釘,上次從西北回來就找不見了,很便宜的小玩意兒,淘寶買的,她買了一大把,丟了也不心疼。
她不是喜愛湊熱鬧的人,本想目不斜視地走掉,卻看見兩名警察押著一個戴手銬的男人從電梯里走出來。
寶澄消息靈通,咋咋呼呼地說:「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被捕的是這裏最有名的娛樂場所大股東,有人舉報他秘密經營地下賭場,販賣毒品賺取巨額利益,警察盯他很久了,可是一直沒有充分的證據。好像是這次的交易計劃臨時出了紕漏,警方才握住把柄,從繳獲的毒品袋上查出了大佬的指紋。
她在飛機上一向沒什麼胃口,近24個小時只吃了幾口簡餐,聞到面香,肚子也開始「咕嚕嚕」叫起來。虞小嬋低頭看了眼碗里的面,二話沒說坐過去開吃。真是餓壞了,一碗見底還覺得不夠,她抬起頭來,沒出息地問:「還有嗎?」
突然出現,匆匆消失。他像一場無解夢,攪得她無心睡眠。
虞小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以為頭暈眼花認錯人,湊近看了又看,不可思議地喊出他的名字:「邵潁川,你怎麼在這兒?」異國酒店再遇見,滿心疑惑,不等他回答,她又環視四周,「我怎麼和你在一起啊?」看牆上的鍾,已是後半夜,她不知睡了多久。
虞小嬋望著身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怔怔出神。
「老闆不在。」
男人頭也不回,走得決絕。
「嗯。」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快11點了,正怔怔出神,耳側忽然傳來「篤篤」兩聲響。轉頭看去,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是一個留著絡腮鬍子、麥色皮膚的男人,手指曲起正敲著窗玻璃。
人們只知道他是泰籍華裔,其他背景資料不詳,江湖上流傳著他的惡名,警方卻始終查不到他的下落。他就像一顆毒瘤和_圖_書,遍布在毒品交易市場的各個鏈條上,但源頭難尋。
「我不想找同行業的嘛,我飛三天,他飛三天,永遠見不到面。」
又是他。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是……轉完賬就把她刪了嗎?!
虞小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白白浪費了一個提問機會。
「你……」
她覺得好神奇:「你用的什麼美白產品?一個晚上就恢復得這麼白!」
天哪!她逛了一天腿都要走斷了。
剩下一個女人下落不明,所以當他遇見獨自穿行無人區的虞小嬋時,下意識提高了警惕。
「本來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但既然扯進來了,就不得不叮囑你兩件事。第一,在這家酒店裡我的身份是從國內來的玉器商人,姓沙,大家叫我沙總。第二,接下來幾天如果再看到我就當作不認識我。知道你有疑問,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以後有機會一件件解釋給你聽。」
是她正在痛罵的邵潁川。
像身體里的力氣被瞬間抽空,她整個人虛脫地跌入沙發。
她有些手足無措,腦海里一片空白,條件反射地搖頭。
寶澄無視她的調侃,沒羞沒臊地說:「所以我今晚也不回來住了啊。」
「他們都是自己人,口風緊,不會說出去。你,不一定。」邵潁川睨了她一眼,「兩個問題了。」
報出姓名是出於禮貌,露出真實面目卻是因為他去前台查過了她的入住信息。
對他來說,康珈不僅僅是一名毒販,還是他的弒親仇人。
他本可以在飛機落地后就去酒店,卻鬼使神差地在機場附近的便利店逗留許久,直到看見身穿紅色空姐制服的虞小嬋上了大巴,他才匆匆付錢結賬快步朝那輛載著她的大巴車走去。
撿?當她是流浪貓嗎?
出奇地巧合,男人的車也是牧馬人,一模一樣的款式和顏色。
兩個笑容明媚的女孩子說說笑笑,就這樣走出了燈火璀璨的餐廳。酒店不遠,兩人在十字街口分別。這個季節,伊斯蘭堡已經轉秋,但氣溫還是居高不下,一場疾雨對氣溫的影響幾乎為零,一頓飯的時間,地面已經干透。
「……」你說下車就下車,誰知道你是不是人販子。虞小嬋忍不住腹誹。
虞小嬋洗漱好去酒店大堂等她。
關掉花灑,她站在鏡子前一把抹掉鏡面的水汽,燈光在頭頂明晃晃地照著,她從毛巾架上扯過浴巾,一邊仔細擦拭玉墜,一邊在霧氣昭昭中怔怔地想——
「還照片呢,什麼都沒有,他就沒發過朋友圈這種東西。」虞小嬋在她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我可能加了一個假的微信號。」
原來是……老闆啊。
邵潁川的嘴角輕輕抿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弧度:「滿意了。」
她將寶澄放在洗手台上的玉墜拿起來,通體無瑕,觸感溫潤。幾乎不用懷疑就能猜到它的主人是誰,卻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故意把玉墜留下——洗手台和地面有一定距離,玉質飾物易碎,不可能是從台上掉落的。
江湛?虞小嬋拍桌:「你不談戀愛就不談了,怎麼談起來就搞了一票大的,江湛啊!」之前因為被網友偷|拍照片發微博,江湛在兩個月內連上微博熱門三次,被網友扒出富二代的身份和引人羡慕的家庭背景;又因為之前在一次飛行事故中鎮定解決突發問題,安全護送所有乘客到達目的地,被網友奉為「最帥機長」,微博粉絲都110萬了,網路綜藝通告都不知道接了多少個。
虞小嬋連連擺手:「那算了。」
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雲淡風輕:「噢,高速路上撿的。」
現在又變成了中年學者。
你會遇見一個人,因為他,你願意放棄一切。
「女司機開車走大環線不太安全吧,不如坐我的車,時間也剛好。[握手]」
偏偏威逼利誘這一套對虞小嬋最無用。她曾在兩次空難中生還,如今越發天不怕地不怕,況且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雖然神秘,但對她沒有危險性。
因為未知,因為神秘,他像一根弦,稍稍撥動,她的思緒就跟著餘音飄散遠去了。
人都走遠了,她的手還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邵潁川的心底像通了一道電流。他渾身不自在,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她卻對他的異樣絲毫沒有察覺,摘掉穗子,仰頭看他,隨意地說:「先走啦!再晚早飯就沒了。」
空蕩無人區,清夜無塵,滿天星河璀璨。她小心謹慎地將車窗落下一道窄縫,聲音有些抖,狡黠地質問他的身份來歷。那般疏離、試探,卻別有一番誘惑力。
「可以。」
果然,男人放好行李,半途發現虞小嬋始終閉眼小憩,鬼鬼祟祟地掏出手機,猥瑣地偷|拍起她來。坐在斜後方的邵潁川眼睜睜看著他的鏡頭對準虞小嬋的裙子,面無表情的臉上不知不覺就多了一絲慍怒。
中山裝,一字胡,花白頭,學究氣。臉上的皺紋都像真的一樣。
虞小嬋有些意外,寶澄是很保守的女孩子,能讓她全身心付出,想必對方真的可以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但朋友一場,她還是忍不住啰唆:「談戀愛是好事,但畢竟剛開始,別愛太滿,凡事有所保留,注意保護自己,我怕你吃虧。」
邵潁川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你在大巴車上睡得熟,怎麼叫都叫不醒,能知道什麼。」
「早晨的事你就當作沒看見吧。」明明是求商量的姿態,口吻卻是毋庸置疑的不客氣。
剛結束旅行回到常水,虞小嬋就收到第二天要飛國際早航班的消息。她是本地人,不需要住公司給空乘安排的基地宿舍,但遇到這種早航班她會來陸寶澄的宿舍蹭住一晚,宿舍就在機場附近,為了第二天起早方便。
「那能別繼續跟著我了嗎?」
後來拾到她遺落的摺疊刀時,他忍不住笑,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這荒郊野嶺,真遇到危險,一把刀能做什麼?要真想生事,以她的姿色,這刀妥妥是給別人準備的。
好心好意送奶茶被拒絕,虞小嬋回到房間越想越氣。
虞小嬋抱著背包站在副駕駛車門旁若有所思,這種情況下坐後車座會不會更安全?
還真是直接啊……
「這不是你該問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答應還是不答應。」男人盯住她的眼睛,語氣驀地加重。
在他眼裡,性感不等於裸|露。他從未正眼瞧過那些所謂的性感尤物,卻在留意到虞小嬋手腕上的銀色細鏈、領口鎖骨處的小黑痣、不經意撩頭髮的動作時,口乾舌燥。
「醒了?」
客棧24小時為客人留門,服務台一直有人值班。男人在院子里停好車走進客棧正門,穿過天井,推開厚重的木門,「丁零零」一陣風鈴響。虞小嬋緊隨其後,沒等走進去,就聽見裏面傳來一個敞亮透徹的聲音:「老闆回來啦!」
虞小嬋看呆了,脫口而出:「你不會是專業干這個的吧?」
「我處心積慮隱藏身份,被你這麼輕而易舉地看到真實樣貌,我也很無奈。」
邵潁川只覺得她的櫻粉色指甲溫柔好看,擦過他的掌心時惹得他心痒痒,於是眯起眼睛回答她:「也分人。」
「那這個不算。」想問的太多了,三個問題怎麼夠,「第三個問題等我從千門窟回來再問,我要好好想想。」
梅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一邊俯身裝模作樣地拖地,一邊用小到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問:「你確定她就是咱們一直要找的人嗎?」
他說……「嗯」?
虞小嬋忍不住瞪他。
沒想到它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她老實回答:「拋錨了。」
他喉結微動,在心裏皺眉,這大清早的,她穿這麼性感給誰看?
聽他這樣說,虞小嬋的心理防線頓時鬆了許多。但她還是有些猶豫,畢竟是不相識的陌生人,對方什麼身份都不清楚,同行的結果是好是壞全是未知數。
但對方既然言而有信,她又不是和金錢過不去的人,有人白白給她送錢,她自然不會假惺惺地拒絕,很爽快地回了他一句「謝謝」。
「那打電話問。」
他在車上撿到她遺落的摺疊刀,順手把它帶回了房間,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第二天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刀放到她的房門口,企圖偽裝成前一晚被她遺落在外的假象,卻和她撞個正著。
虞小嬋握著手機按照他的要求做,一眼看見了他的銀灰色牧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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