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超速心跳
車手們首先要在一個中立區緩慢騎行十五分鐘,這段路程並不會計算在成績里,它就像是一場盛大的巡禮,讓周圍聚集的觀眾可以一睹車手們的風采。
「去吧。」戚驍白簡單地說。
夏纓立刻回頭:「第幾?」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一個認真工作,一個托腮看著,時間就這樣流逝。
他欠了欠身,離她稍微近了一點:「跟你約會。」
「好。」
「就這樣?」
葉一鳴幸災樂禍地瞅他一眼,趕緊拉著其他三人撤離。
夏沖咬著手裡的冰淇淋,一屁股坐在器械旁,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姐,你那個朋友圈是怎麼回事?什麼瘋不瘋的,遇上什麼事了?」
夏沖今天放學早,直接來了基地,推著車子到倉庫找她。
岑良重新變成了一枚定時炸彈,章逸的發揮也不穩定,這場比賽註定要靠戚驍白和葉一鳴兩個人力挽狂瀾。
顧長平又翻出手機里的照片:「那您再看看這些,岑良參与訓練和一些賽事時拍的照片,跟我們的隊員一起。」
在公路自行車的團體賽中,每過一個賽段,就會有工作人員給選手提供補給,這個時候,選手會通過減慢速度來接收補給,但不會停下,因為很快就要進入下一個賽段,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悠閑地喝水吃能量棒。
「對。」夏纓手上拿了一個無線耳麥,「一會兒比賽你戴這個,後勤保障那邊會在出發前跟你對一下信號。」
「心跳得快不快,你自己最清楚。」
夏纓趕緊收起手機,心思卻還沒收回來。
中年女人衝上去,一把拉住岑良的手臂,把他往外面扯,嘴裏還不停念叨:「哦喲,總算出來了,走走走,我們回去。」
那個女孩聽到了,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那個什麼……你一定要加油,努力就好,但也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要相信隊友。葉一鳴就不用說了,岑良雖然沒信心,但實力還是有的,章逸這幾天我也觀察了一下,小夥子雖然渾了一點,但有很強烈的好勝心,可以激發鼓勵一下……」
她前腳剛到,戚驍白後腳就帶著岑良過來了。
夏纓早早地就跟其他工作人員去公路邊上等著了,車手們還要過一會兒才來,她乾脆看手機打發時間。
她細小的眼睛轉向旁邊,警惕地打量戚驍白三人:「我兒子不可能搞體育的,你們到底是什麼組織?平時在幹嗎?是不是帶壞我兒子了?」
她來飛兔才短短几個月,居然真的遇到了讓她心動不已的人。
他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跟幾個熟識的車手寒暄過後,獨自喝起了水果沙冰。
戚驍白眉頭微蹙,攔在岑良和她媽媽中間,問:「什麼情況?」
就在這個僵持的時刻,岑良的姐姐發聲了,她將中年女人從地上拽起來,說:「我們先回去吧,過幾天再來。」
在那些翅膀中,有四對,是她鑄造的。
夏纓下車,攀上旁邊的一個小坡道,靜靜等待車手大集團的到來。
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卻是不認識的人。
現在0公里處已經熙熙攘攘,人潮湧動,需要靠護欄和保安人員的力量隔開賽道。
戚驍白頓了一下,半合的眼裡露出微微抵觸的情緒。
接下來兩天,他們將賭上自己和車隊的尊嚴,來一場殊死較量。
戚驍白:「但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跟高層爭取,目前達成了一個協議,他們暫時不會讓谷隊退役,但有個條件。」
「加油!」
夏纓接收到了他的視線,心裏悄悄一顫,像是當眾交換了什麼秘密似的,有一種隱秘的愉悅。
顧長平已經讓人從他辦公室里取來了資料,拿到女人面前晃了晃:「姐,這是岑良在自行車聯盟註冊的證明,這個意味著,他的確是國際上承認的公路車車手。」
葉一鳴是今天的衝刺車手,在衝刺正式開始前,其他三人在前面輪流為他破風。
沒想到劉亞歌會來看這場比賽……對方沒有注意到她,戴著兜帽,像一個與現場氛圍格格不入的隱者,轉身沒入人群。
夏纓心跳加速。
「姐。」夏沖在門口叫了一聲,他好像比上次見面時又高了一點,「月考成績出來了,你猜我考了第幾?」
夏沖還在一旁問:「啊?戚驍白以後還要去國外的車隊嗎?」
夏沖也在窗口悄悄圍觀了全過程,在夏纓回來后,心有餘悸地說:「對比之下,我竟然覺得咱爸不算太壞。」
戚驍白已經換好騎行服,顯得更加高大挺拔。
反正,她就是不信。
最不服輸的章逸嗤笑一聲,說:「夏纓姐恐怕能把你的胳膊擰斷。」
車手們來了又走,唯獨戚驍白在交完車后默默留了下來,看著夏纓忙來忙去。
一個年紀稍長一些,穿著樸實的衣服,正跟顧長平扯皮,她身旁站著一個看上去比夏纓大幾歲的姑娘,低頭不說話。
夏纓偷瞄四周,小聲跟他說:「我剛才聽到他們都在討論你,你知道嗎?」和_圖_書
萬松接著道:「她要是求求我,喊我一聲哥哥,我就替她扛,嘻嘻。」
夏纓的手臂剛伸出去,就僵住了,不確定戚驍白是不是要接她手裡的補給,只能獃獃地和他對視。
也就是說,這場比賽的輸贏與谷成禮的去留緊密相連。
夏纓眨了眨眼,覺得有些奇怪,便沒同他打招呼。
主持人聲情並茂地對他們進行介紹,台下烏泱泱的記者飛快地按動相機快門。
這時候,大集團前方的車隊都已經派出各自的爬坡手,每一個身穿不同顏色隊服的選手都用幾乎能夠撕開風的速度,在這段平路賽道上,角逐第一個路段的冠軍。
她有些排斥地說:「我又沒跟你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在哪兒,也不確定戚驍白會在哪兒,世界上那麼多車隊,分佈在不同的大洲,即便都在歐洲,也未必在同一個國家。
夏纓笑了笑。
車手們大都年輕,平時對這種言論不屑一顧,現在卻有些犯嘀咕。
夏纓敏銳地捕捉到了這抹情緒,隨即道:「不過顧經理今天也來現場了,應該不會讓她們靠近你。」
他目光微微抬起,狀似不經意地朝人群後面的夏纓瞥了一眼。
「說了半天,到底是什麼比賽啊?」
夏纓假裝沒聽到,專註地望著前方。
萬松小聲「哇」了一下,詫異地打量起戚驍白。
他怔了一下,從車座上站起,喊了一聲:「一冉?」
自從訓練賽上輸給他以後,劉亞歌訓練的態度就越發消極,天天盯著他犯錯的時候反擊。
戚驍白往前微微傾身,問:「沒有其他人?」
岑良的媽媽這才驚醒,立刻從地上蹦了起來:「你說得對,走走走,我得趕緊回去!」她扭頭瞪了岑良一眼,「別給我撒謊,我過幾天再來找你!」
「你不介意嗎?」
戚驍白心滿意足地笑了,伸出小拇指:「拉鉤。」
最開始夏纓還會不好意思,到後來也就麻木了,再多精壯的胸膛從她面前飄過,她都能若無其事地干自己的活兒。
開幕當天,飛兔基地很早就開始忙碌,車手們準備好自己的騎行服、鎖鞋、頭盔等裝在包里,跟需要去現場的工作人員一起出發。
自從戚驍白跟夏沖談完話后,他身上的責任感更強了,雖然是好事,但夏纓沒心情誇他。
胸腔中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夏纓目不轉睛地看著賽道上飛兔紅黑相間的隊服。
「去去去,帶你一點用都沒有,也不幫我說話。」
夏纓有點聽不下去,朝旁邊的年輕女孩望了一眼。
夏纓愣愣地垂下手臂,指尖發燙。
這回也是一樣,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等候亮相的過程中,就是各家車隊成員互相敘舊的時候。
「我小學就不拉鉤了。」雖然這麼說著,夏纓還是伸出小指,輕輕勾住他的指頭。
「媽。」她壓低聲音,說,「再不回去,大姐夫就要去店裡了,萬一他把柜子里的錢都拿走了怎麼辦?」
戚驍白看著面前雜亂無章的景象,不知道該從哪裡答起,乾脆客套地說了句:「加入飛兔是我自己的意願。在職業生涯的規劃上,我跟飛兔的顧長平經理達成了高度共識。今天這場比賽我會全力以赴,給那些注視著我的人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夏纓有些悲哀,岑良的性子這麼軟弱,原來他是在這樣不被信任的環境下長大的。
「你就是飛兔今年新來的女技|師夏纓?」
戚驍白對他的策略就是不聞不問。
她好像看見了,白晝的霓虹,就在眼前。
夏纓忍不住插嘴:「你閨女有手有腳長得也不錯,為什麼不頂用?」
飛兔隊車是跟著葉一鳴走的,顧長平在對講機里給葉一鳴鼓完勁后,夏纓望了眼陰沉沉的天空,不安地說:「不知道一會兒會怎樣。」
每一支車隊都有自己的後勤保障車,這些車輛是經過特別改裝的,承載能力遠超普通的四輪汽車。
「你笑什麼?」夏纓有點惱羞。
但願,他們會明白。
旁邊的情侶直接被嚇傻了,呆了好久才爆了一聲粗口,震驚道:「他們騎的是自行車?是自行車嗎?怕不是直接長了翅膀吧!」
車手們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方清如說的那句話。
戚驍白回國時熱度很高,自然就成了大家討論的焦點。
參賽車手齊聚出發點,大家穿著各式各樣的隊服,戴著各種顏色的頭盔,騎著不同塗裝的車,背上貼著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號碼牌。
「對。」
葉一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本來是想嘲笑他一下,沒想到看到了秋一冉。
車手們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戚驍白也未必會一直留在國內啊。」夏纓脫口道。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親對她說的一句話。
「你扛不了,真的是……很瘋狂的事。」
「當然。」
戚驍白的目光移到即將參賽的其他三個人身上:「我們必須要贏下這次比賽,只有贏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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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談判的話語權,高層才會考慮我們的意見。」今天不用比賽的車手也可以去現場觀看,於是飛兔浩浩蕩蕩地坐滿了兩輛車。
被這一刻震撼到的不只是她,還有現場的每一個人。人群中爆發出尖叫和歡呼,聲浪長久不熄,像是一場千萬人的狂歡,終於隨著這一刻釋放全部激|情。
車手正式發車,夏纓也要開始今天的工作。
葉一鳴立刻像被注射了雞血,恨不得一秒飛到終點線。
夏纓深吸一口氣,拉好安全帶,顧長平準備發車。
夏纓來休息區找人,起先沒看到他,便漫無目的地在桌子間轉了幾圈。
戚驍白突然拍了他一下,說:「你沒問題的。」
不遠處,四位車手的身影越來越近,夏纓抬起眼,看到戚驍白正騎在最前方。
超野隊的萬松就在他們旁邊,晃了晃腦袋,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哎對了,戚驍白,你們飛兔那個漂亮的技|師能不能扛起一輛車啊?要是你們隊的車半路出故障,要換備用車怎麼辦?」
比賽前一天,戚驍白突然把男隊車手召集在一起,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這場比賽大家已經不抱希望,比起比賽結果,你們更在意谷隊的去留。」
「照片也是可以擺拍的!我們良良沒有什麼天賦,怎麼可能當運動員?」
主辦方財大氣粗,獎金設置得很高,吸引了全國很多車隊前來參賽。
說完,她就陷入了沉默。
「笑你可愛。」戚驍白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在她腦袋頂上揉了一下,「放心吧,我現在鬥志滿滿,無論如何都要贏下這場比賽,為了……」
飛兔的四人陣型不停發生變化,但始終呈矛狀,勢不可擋地向前高速移動。
訓練場地那邊人手不夠,夏纓過去幫忙,協助一次補給訓練。
夏纓連忙否認:「不是護!你再瞎說,我回去跟清如姐說你在這兒勾搭小姑娘。」
她穿著一身飛兔制服,很是惹眼,引得前面的觀眾頻頻回頭。
夏纓現在就像比完了一場個人計時賽,心臟好像要跳出來,大聲地呼喊——喜歡他。
環近海市公路車比賽終於拉開帷幕,這場比賽將持續兩天時間,途徑平路、山地和海岸線等多種路況地帶。
「沒什麼就是有什麼。說吧,多難的事我都跟你一起扛。」
最慘的還是戚驍白,好不容易給岑良樹立了信心,卻一朝回到解放前。
看出來對面的這個人沒有惡意,夏纓正想著怎麼婉拒他,忽然一個寬厚的後背擋在她面前。
「沒騙人。」戚驍白淡淡地吐出這三個字。
明明壓力都那麼大了,他卻仍然笑得純粹。
它們一個接著一個駛向賽道,與車手並駕齊驅,成為他們最忠實的後盾。
岑良看到這兩個女人的時候微微一愕,然後低下頭,小聲地叫:「媽媽,姐姐。」
夏纓表情複雜,僵硬地結束了這個對話:「我要繼續工作了。」
夏纓揶揄地問:「要是未來某一天,國外的車隊要簽你,你怎麼選?」
身旁的同事提醒大家:「準備,他們過來了。」
「可以嗎?」
葉一鳴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拿出衝刺車手的實力,爆髮式加速,只一兩秒就將隊友遠遠地甩在身後。
「估計是粉絲了,飛兔狂熱粉,不知道從哪兒搞了一套飛兔的衣服,真羡慕。」
這個四人團隊里有兩個是雜牌軍,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靠譜嗎?
在公共場合發生這樣的事情,多少會讓他的自尊心受挫。
戚驍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即將在夜幕上升起的星子。
「公路車……就是,自行車的一種。」
夏沖沒放在心上,熟練地給自己的車子做了遍保養。
「我瘋了嗎?是的,我一定是瘋了。」
擁有飛兔標誌塗裝的備用車已經在倉庫里整齊地擺了一排,這些都是明天要隨著後勤保障車一起上路的器材。
「也許有一天,你也會看到白晝的霓虹,就能明白我的追逐。」
下午時,她獨自在技術部倉庫里清點選手的服裝,確保每件衣服、褲子乃至露出來的襪子邊上都有車隊和贊助商的標誌。
萬松的目光來回地在戚驍白和夏纓身上打量,越發覺得不對勁。
萬松擺擺手:「少騙人了。」
以路面那道白色的線為分界線——車手們像一大束離弦的箭矢,衝破了某種結界的束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突然在拉滿的長弓上飛射出去!
「知道。」
夏纓:「咱爸不壞,咱爸只是渣,感情上不負責任的那種。」
每一個後勤保障車頂都裝載著數量足夠的備用車,車內還有充足的備用輪胎和零件。
岑良明顯也不相信,有些無力地看著地板上的反光。
那個中年女人普通話里夾雜著方言味,聽不太懂,但夏纓隱約聽到了岑良的名字。
「葉哥加油!」
他慫恿道:「我們超野可以出比飛兔更多的工資,誠和圖書摯地邀請你,到我們車隊來吧!」
戚驍白淡淡地點頭,轉身給夏纓介紹:「這是超野車隊的隊長萬松,我以前跟他一起訓練過,是個自來熟,你不用理他。」
她大概已經習慣了,像沒聽見一樣麻木地望著空白的地方,既不阻止她母親,也不參与這場纏鬥。
她迅速返回後勤保障車,拉開車門,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了進去。
腦子裡的想法揮之不去,夏纓幹什麼都心不在焉。
中年女人瞪眼:「證明是可以造假的。」
「好。」戚驍白把耳麥先塞到了背後的口袋裡。
天氣已經很暖了,又是中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訓練,每個選手都大汗淋漓。
「加油。」
她趕緊跑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纓粗略地看了眼夏沖的卷子,雖然這些題目離她很遙遠,但她的心情總歸好了些。
夏纓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全世界好像只剩下纏繞在鼻尖的氣息,和他尾音消散時留下的溫柔繾綣。
有的車手還在大集團里,有的已經落後,有的完成了突圍。
「媽。」岑良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能走。」
對於周圍人打量的眼神,他彷彿沒看見。
夏纓魂不守舍地離開賽道,思緒混亂中,在朋友圈裡發了條狀態。
岑良的姐姐跟在她後面,末了忽然回頭看了岑良一眼,時間很短,好像沒什麼情緒,又好像充滿了期待。
「然後呢?」
關門前她還聽到一聲驚嘆:「不是粉絲!那是飛兔新來的首席女技|師啊!」
是的。
公路車比賽很奇特,需要體力,亦需要戰術,最初發車時,留在大集團內,大家輪流在前面頂風,可以極大地節省體力,以便後期衝刺。
然而,衝刺剛進入白熱化階段,就開始下雨了。
「沒什麼好介意的。」戚驍白輕描淡寫,「我的任務就是比賽,目標就是贏,其他的事都與我無關。」
顧長平在旁邊,對他們的小互動一覽無餘,調侃道:「看來他是知道我跟你關係好了,居然當著記者的面這麼捧我。」
有人說,戚驍白的到來本該是引導飛兔積極向上的,可自從他來以後,飛兔好像就沒遇到過什麼好事。
岑良低聲求饒:「媽,別說了,你有什麼不高興的沖我來,別對他們行不行?」
出發點在近海市另一端,車手們到場后先去吃了個組委會統一安排的早飯,然後準備來一個集體亮相。
「不走?不走你在這兒幹嗎,浪費時間,家裡的店都沒人看!快點,趕緊跟我回去!」
他不是很擅長鼓舞人心和加油打氣,只能把現有的狀況全部攤牌,讓他們自個兒去琢磨。
說話的人胸口的標誌很眼熟,似乎是超野車隊的。這個車隊屬於一家私人企業,老闆砸了很多錢,被稱為「土豪車隊」。
他們快到只能勉強看到衣服的顏色,像一團團彩色的颶風向前衝去,直接在前方天地劈開一道猛烈的氣流,夏纓感覺心臟都被這波強烈的氣勢撕裂了。
「她是來帶我走的。」岑良這兩天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氣焰又被澆滅了,「我家裡是開店的,我爸這幾天身體不太好,我媽想讓我回去幫忙看店。」
大集團逐漸逼近,夏纓也不由自主地提起一口氣,聽到第二道發車指令響起。
說到最後,她有些尷尬:「其實這些輪不到我來說,我只是想鼓勵你一下,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加油說了一千次一萬次,你肯定也聽過很多遍,沒什麼新意了。總而言之……」卡頓了一下,沒在國內深入學習語文的她實在想不出更高級的詞,最後只能幹巴巴地說,「還是加油吧。」
夏纓和戚驍白的表情皆是一震。
早上還放晴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雲密布,岑良沉默地抬頭看天。
戚驍白也略有耳聞,不用問都知道,這是劉亞歌起的頭。
衝刺賽道開始前,其他三名隊友逐漸向旁邊散開,葉一鳴終於放開腳力,從最後直接超到最前面去。
日光灼燙雙眸,夏纓垂下眼睛,微不可察地道:「對。」
夏纓手上的動作一頓,假裝沒聽到似的,偏過頭不再看他。
「注意。」顧長平對著對講機,說的話能傳送到現場飛兔車隊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後勤保障車出發。」
又過了一會兒,一對情侶擠到她邊上,似乎只是路過這兒,湊個熱鬧,困惑地討論著:「自行車比賽嗎?這有什麼好看的,我也會騎自行車。」
「沒有。」戚驍白說,「就是想看看你。」
顧長平打趣地笑道:「但願不要下雨。」
夏纓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是無比驕傲的笑容。
他們開去標有「0公里」指示牌的路口。
「我知道的。」
中年女人用懷疑的眼神打量岑良:「就你?從小體質就差,你這細胳膊細腿還能搞體育?說出去不怕被你大姨他們笑死……」
戚驍白懶得理他,拽著夏纓到一旁,問她:「你找我?」
所有車隊亮相完畢,比賽正https://www•hetubook•com.com式開始。
再加上四輛隊車,夏纓今天晚上會對它們進行最後的檢驗。
「我哪兒都不去,我就留在飛兔,戚驍白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夏纓坐在他面前:「那就……一起去?」
第一次到現場圍觀公路車比賽的觀眾可能不清楚,0公里處之所以會圍上這麼多人,是因為這裏將要出現與前面十五分鐘截然不同的畫面。
「不可能吧,你看她的體格也不像,應該是粉絲。」
通過這段時間跟岑良的相處,戚驍白大概知道了一些他家的背景——一個人丁興旺的大家族,舉家來到近海市周邊謀生,有的開小超市,有的開小飯館,抱團意識很強。
當夏纓把四輛比賽用的車清理出來后,終於抬起頭,看向他那邊:「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沒人理他。
可就在下一秒,一陣熟悉的清爽的氣息忽然從背後撲了過來,一雙溫熱的大手覆在她眼睛上,替她遮去了眼前的畫面。
「行啊,那你跟我回去。」中年女人頗有些潑皮無賴的架勢,往地上一坐,似乎岑良不走她也不走。
「這是飛兔女隊的?」
等待了一小會兒,第一道發車哨聲終於響起。
明明戴著護目鏡,但夏纓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怎麼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莫名有種護食的意味呢?可是戚驍白在大家的記憶中,一直是專註于公路車,從來心無旁騖的車手啊。
她與顧長平會合,組成了今天的後勤跟賽組。顧長平親自擔任領隊並開車,夏纓坐在車左側,臨近賽道的位置。
戚驍白跟葉一鳴等人會合,騎上自己的車,在檢錄台邊上代表飛兔車隊亮相。
夏纓第一反應是——顧長平欠的風流債找上門了嗎?還是拖家帶口地來的。
戚驍白他們專註騎車,全靠後勤保障車上的播報來掌控前方的路況信息。
夏纓稍微放了心:「我剛剛去賽道周邊轉了轉,看到不少你的粉絲,有的還在商量怎麼把禮物送給你。」
「嗯。」
她之前幫夏沖偷|拍了不少戚驍白的照片,現在想要清理一下,空出內存,但一張張翻過去,居然看得津津有味,最後一張都沒捨得刪。
當這個四人組成的小集團靠近時,其他工作人員紛紛把補給扔了過去,只有她,仍舊保持著僵硬地伸出手的狀態,紋絲不動。
「章逸,把衣服穿上。」戚驍白的聲音從腦袋上方響起,帶著低沉至極的共鳴,「還有女孩在這裏。」
曖昧的氣息在空間里流淌,夏纓怕自己難逃色令智昏的陷阱,悄悄向後坐了一點,跟戚驍白保持在禮貌的社交距離。
「謝謝。」
「嗯。」岑良不安地攥緊車把。
巡禮開始后,夏纓返回了後勤保障車處,意外地看到了劉亞歌。
夏纓點點頭:「如果贏了比賽,我們就一起去那裡郊遊,朝陽初升時出發,不到夕陽西下不回來。」
戚驍白忍不住笑了出來,臉埋在手掌里,肩膀不停聳動。
總算把難纏的人送走了,岑良卻垂著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夏纓一件件清點她負責的東西,確認無誤后,上了後勤保障車。
夕陽鋪灑了一整個天際,偷偷越過窗戶,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橘紅色光點。
「不會吧……」萬松這才倒吸了一口氣,詫異地轉頭看護欄外面的夏纓。
最重要的是,會讓岑良很難堪。
女人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我老公現在不能看店,店裡只有我和幾個閨女,閨女能頂什麼用?我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現在天天不著家,在這裏不知道跟你搞什麼東西哦……我們的店要是倒閉了,你們賠得起嗎?」
姐弟倆都專心做著自己的事,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外頭一陣喧囂聲打破了倉庫里的寧靜。
夏沖對什麼事都好奇,立刻跑到窗口看熱鬧:「什麼情況?吵起來了?」
岑良一臉無奈,搖頭示意他媽別再說了。
夏纓翻著試卷的手一頓,嘆了口氣:「沒什麼。」
這裏,才是比賽真正開始的地方。
岑良滯了一下:「對不起,媽,我真的要比賽了,你體諒一下好不好?」
據說在個人計時賽中,公路車選手的平均心率可達每分鐘一百八十五次。
章逸熱得不行,索性脫掉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夏纓有些意外,見過挖車手的,卻少見這麼直白地挖技|師牆腳的。
顧長平時不時就對四位車手播報:「目前在平路路段,共計兩公里,大家找好位置。今天風有點大,但我們就在你們身後,加油。」
「自行車還有比賽呢?那不就是體育嗎?」
戚驍白瞥了顧長平一眼,他叫阿姨顧長平叫姐,這個輩分有些混亂啊……中年女人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你就是開飛機送他我都不答應,他就得今天跟我走。」
戚驍白的語氣盡量平和,禮貌地同岑良的母親講道理:「阿姨您好,是這樣的,岑良過幾天就要比賽了,現在正在訓練中,暫時和圖書不能跟您回去。您看這樣,等他比賽結束,我們車隊派車專程送他回去一趟,可以嗎?」說罷眼神暗示顧長平。
正如夏纓所料,主持人話音剛落,記者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向戚驍白髮問。
顧長平哂笑:「還沒在一起就這麼護著?」
「走吧。」夏纓岔開話題,「馬上要去檢錄台亮相了,可能還要接受採訪,我們現在就過去。」
顧長平要說的台詞都被他搶走了,悻悻地點頭:「是的,姐,我是這家車隊的經理,我保證到時候把岑良送回去。」
他們不以為意地看著前方漸漸靠近的車手大集團,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的夏纓已經緊張到出汗了。
萬松不滿:「過分了,我就想跟美女聊個天,舒緩一下賽前緊張的心情,你也太小氣了吧。」
旁邊陸陸續續有人注意她。
「剛好第九!」夏沖得意揚揚地昂起下巴,「雖然進前十了,但不用你帶我進飛兔了,我自己可以進。」
「還想要什麼?」
散會之後,參賽車手把四輛隊車統一送到夏纓那裡。
戚驍白終於回頭看他一眼,眼神涼涼的,彷彿在看一個智障。
夏纓好像忘記自己要幹什麼了。
幾個人的臉色都很無奈,畢竟是岑良的母親,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想讓保安來把她架出去。
「沒有!」岑良漲紅了臉,「我現在真的是運動員。」
可她一直賴在這裏,非常影響大家的訓練和工作。
顧長平立刻蔫了,嘖嘖道:「行啊,都會耍小聰明了……」
夏纓跟了過來,看到基地里來了兩個不認識的女性。
所謂補給練習,就是工作人員在一旁扔補給,選手們練習接住的過程,以避免比賽時出現差池,造成事故。
而且,他在看她。
夏纓卻沒再回答。
夏纓聽到他們小聲的議論。
補給練習進行了六七次,才得以收工。
「我看過你們飛兔訓練賽的視頻,你那個十秒換胎太帥了。」這個男人眨眨眼,「女技|師本來就稀缺,沒想到你本人還這麼漂亮。」
戚驍白指著她朋友圈裡下午剛轉的一條旅遊攻略,說:「這個地方就在近海市附近,你想去嗎?」
想到這兒,夏纓把心頭那點旖旎的心思壓了下去。
「我們家的技|師不是用來給你舒緩心情的。」
戚驍白把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長長的睫毛在眼下遮蓋出一片陰影。
「對。」夏沖贊同地點頭。
聞言,一眾車手終於有了點反應。
飛兔就是率先離開大集團的那撥人。
他們兩個像是海洋上的一葉小舟,只是在漂流的過程中有幸相遇。
她絞盡腦汁地說著正兒八經的話題,戚驍白聽得很認真,在她停頓的間隙還時不時點頭以示明白。
「夏纓跟飛兔的合約還沒到期,現在挖人不合適吧?」
夏纓並沒有放在心上,這類場景她早就習以為常,從她跟車隊時起,就經常面對男選手因太熱而脫掉上衣的狀況。可能因為技|師的身份,大家總不把她當成女性來看。
飛兔也是採用這個戰術。
然後又如同一陣風一般,從夏纓面前飛走了。
當下,幾乎所有的車手都抱團在了大集團內,沒有幾支隊伍先衝出去的。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想多了。
岑良臉色發白,囁嚅道:「這是我媽媽……」
「巧了,我也想去。」戚驍白笑笑。
「你太誇張了,能有多瘋狂啊?」夏沖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考了全班前十,還進了飛兔,跟偶像成了朋友……除非戚驍白哪天當了我姐夫,否則任何事都不能讓我震動。」
夏纓覺得自己教練員附體,可能教練員都沒她這麼啰唆。
男人頗有些意外:「戚驍白,好久不見啦。」
見她不回答,戚驍白反問:「明天就比賽了,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夏纓鼓掌:「很棒很棒,繼續保持,以後兩邊兼顧,千萬不要把學習丟下。」
夏纓默不作聲地溜回倉庫,留下另外兩個人開導他。
秋一冉的目光轉向他,神情淡漠的一張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做了個嘴形:「加油。」
夏纓說:「也不算捧,可能他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戚驍白突然和後面的隊員拉開距離,主動從她手裡拿走了水瓶,偏了偏頭,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問:「你在看什麼?」
因為車手聚合,後勤車也不能拉開距離。
他們七嘴八舌,有的問他回國的原因,有的問他這次比賽有什麼計劃和感想。
再加上有小道消息稱谷成禮錯過這次比賽,可能會面臨退役,飛兔內部一時間人心惶惶,氣氛沉重。
夏纓禮貌地點了點頭:「是我。」
平穩騎行了一個多小時,前面將要進入一個衝刺路段,隊形漸漸發生變化。
夏纓沒著急走,她之前把包放在了訓練出發點,要過去拿一下。
戚驍白動作如風,直衝著夏纓的方向飛來。
中年女人先前根本沒注意到夏纓,此時才有些意外,現場居然還有另外一個小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