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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了,繼承者!

作者: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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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有所想

第三章 心有所想

「我不想跟你廢話。」虞書鶴重新提溜起黃易,「待會兒我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
直到婁老闆出現,黃易表面上不顯現出任何情緒,背地裡直泛酸。
大巴車在路邊停了會兒,在昏暗中繼續出發。
黃易認罪態度良好,黃易家人積極地賠償了姚芳的家人。姚芳家人拿錢后原諒了他,之後黃易就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包興在駕駛位上忙活了半晌。車發動了一瞬很快又熄火,如此反覆好幾次,小汪臉上滿是煩躁,語氣中帶著安撫對大家說:「不好意思,車壞了。大家少安毋躁,我們會立刻聯繫公司處理的,請大家坐在位子上稍等一會兒。」
虞書鶴和邵冬吟則抓緊時間進了更衣室,各自換上吳勝邢和那姑娘的衣服。
黃易對案情供認不諱,承認是自己殺了人。他說自己和姚芳是情侶關係,他知道姚芳名聲差,但他覺得自己條件不好,和姚芳在一起還算湊合。姚芳從他手上套走了他全部的積蓄,但她承諾過會嫁給他,所以這錢他給得心甘情願。
老人張了張嘴,大巴車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邵冬吟和虞書鶴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椅子靠背,一手扶了把兩名往前摔的老人。
虞書鶴接著說:「我回去之後,虞立文如我所料地在我住的小區等著我,這說明他是知道我行蹤的。現在看來,他是通過SAN了解到了我的行蹤。」
小汪領著眾人到了一處商場,招呼大家進商場,等中午的時候在門口集合。一群人一下子都散開了。
吳勝邢和虞書鶴上了車,邵冬吟跟在最後。
與吳勝邢一起的姑娘不願和他一同換衣服,吳勝邢只得守在門口,等那姑娘換。
邵冬吟就是普通女孩的身形,從遠處不能輕易靠身形分辨出她。但是虞書鶴比吳勝邢要高出五厘米,稍微多看兩眼就能分辨出來。
邵冬吟起身,和虞書鶴並排走,快步跟上王爺爺王奶奶,他倆正在二樓的服裝大賣場閑逛。
車再次啟動,邵冬吟緩緩舒出口氣。
總算是順利上車了。
警方在有人報案后的第一時間便趕到案發現場勘查,案發現場除了報案人停在門口的腳印外,就只有姚芳和黃易的足跡。兇器——一把菜刀上也只有姚芳和黃易的指紋。有人證明,當天早上確實看到黃易來找過姚芳,也只看到過黃易來找姚芳。
邵冬吟會意,不動聲色地走進商場,走了幾步就蹲下來系鞋帶,故意落在虞書鶴身後。
黃易愣了下,疑惑地望著虞書鶴和邵冬吟。
四周是青山綠樹,山對面是橙霞紅雲。太陽散發出的紅光照到邵冬吟臉上,映出了桃花拂面。
黃易無處安放的手直打戰,他不敢直視一臉兇相的虞書鶴,把目光投向看上去較為平和的邵冬吟,拚命搖頭:「我沒有啊。我誰都沒說啊,我連我自己親娘都沒告訴。」
黃易一怔,面部表情瞬間了。他走到屋后的土牆下,抹了抹嘴上的油漬,膽怯地問:「你們是……」他像是意識到什麼,露出驚恐的表情。
她回過神來,耳朵不自覺地染上了艷麗色彩,匆忙收回手,坐正身體,輕咳兩聲。
魯長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這算什麼。以前我們年輕的時候,乾的事比這些都危險多了,要不是你爸拉我們一把,我們現在沒準兒已經下去了。」
虞書鶴毫無察覺似的繼續走,走遠了才發現邵冬吟沒跟上,回過頭去找邵冬吟,餘光留意著門口。
不僅是為了不讓陳佳佳蒙冤,更是為了揪出那個潛藏在暗處無視法律肆意妄為的組織,為了完成父親留下的疑案,追上父親的腳步。
這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她的重點在於SAN究竟是個什麼組織?黃易的這起案子是否也是一起冤案?
那五個人確實是跟過來了。
虞書鶴的記憶與魯長的話串聯起來,成了一條清晰的脈絡:「我和邵小姐在孫家村的時候,也被人盯上了,那人還帶了四五個人到火車站來追堵過我們。我當時還以為他們是虞立文派來的,現在看來,也許他們就是SAN的人。」
「我們就想打聽一下,當年他犯事是咋回事啊?」邵冬吟說,「現在他年紀也不小了吧,我們家裡長輩叫我們過來的時候,順便來問問他的情況。」
這裏和雲間城的習慣不同,早餐他們是當作正餐對待的,煮飯燒菜,得忙活好一陣。邵冬吟要去幫忙,王奶奶攔著不讓,叫她和虞書鶴一起去找王子貴:「吃完飯他馬上就要去上工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不然就得等到晚上才能問了。」
這種服裝大賣場,常年打折,衣服價格最低的能低到十塊錢,是以每天都有很多人擠在衣服架子之間的狹小空隙里挑挑揀揀。
她和老吳商量了一番,最終找了在旅行社做司機的包興幫忙,說好在雲間城外的國道這兒等著。
只是沒住幾天,虞嘉燁又追上門來了。吳勝邢沒法兒跟虞家人撕破臉,又不能讓虞嘉燁真的帶走虞書鶴,乾脆找邵冬吟借了房子。
「到了,到了。」王奶奶指著一處木頭造的小樓,「那就是我家了。你們在這兒是要住黃易家嗎?黃易家小,可能你們住不了。要不你們就住我家吧,那樓上都是空的哩。」
邵冬吟把大門鑰匙丟給虞書鶴,打開客房的門,站在房門口說:「你就暫時住這兒吧。這房子是我前兩年買的,我偶爾跟我媽吵完架會住這兒來。」
其中的老太太俯下身來,靠近他倆,低聲和*圖*書問:「你們是情侶嗎?去信寧山區,是不是去看相守山的?」
邵冬吟立刻應了,叫虞書鶴和吳勝邢放下手頭的東西,隨她一起去了老吳家。
邵冬吟心中有了計較。
開車的司機不負責這個團,不想耽誤工夫,沒辦法,小汪只得領著大家一起上了新車,說是趕行程。
邵冬吟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一抬頭,頭頂撞到個硬物。
「我也要去信寧山區。」邵冬吟堅定地看著桌上的資料,「這場官司,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輸。」
放高利貸的不會來找你的原因只有一個——你不欠他們的錢。
邵冬吟聽見一間房,嚴肅地盯著他:「你可別拿睡袋當床墊了。」
「撲哧——」
當年那個時候,社會還很亂,他們就是別人口中的黑社會,整天不幹正事,惹了不少仇家。
王爺爺領著虞書鶴和邵冬吟上樓把行李放下,在竹板床鋪上床單被褥,又領著虞書鶴和邵冬吟下去和王子貴一起吃早飯。
最近虞嘉燁盯上了虞書鶴,總想以他犯病的名頭再把他抓回去。中秋節過後,虞書鶴就暫時搬到了吳勝邢家裡住。
吳嬸來給他們開了門,在他們進門后,警惕地看了看樓上樓下有無旁人,然後才將門關上。
感念兩位年輕人幫忙,質樸的老人鬆了口。
他倆靠在一起,低聲用雲間城的方言交談。
她接起,電話那頭的老吳說:「冬吟啊,你現在到我家來一趟吧,我有事跟你說。」
魯長也幽幽地說:「跟蹤我們的人是明目張胆的,這說明他們根本不怕我們發現。我們都猜測這些人其實就是SAN的人。SAN表面上在泰國做慈善,實際上在國內安插了不少人。」
當時有個外地來的老闆,姓婁,到信寧山區來採伐木頭。那時,王子貴和黃易都是砍樹的工人。婁老闆在鎮里住著,很少過來,也不知道怎的,他和山那頭另一個寨子里叫姚芳的勾搭上了。
黃易連忙高聲用方言回了一句:「我沒事,他們是我朋友!」
「就是那個坐牢的黃易。」虞書鶴說,「我們家和黃易有點親戚關係,我們這次回來,除了想去看相守山,也想去他家看看。不過聽說他十幾年前犯了事……」他訕訕地笑了笑,「就想問問是什麼事。」
黃易的母親和舅爺爺不放心,湊過來看了一眼。黃易靠在土牆上不敢亂動,虞書鶴和邵冬吟則站在一旁,背對著兩位老人,目光如冰,冷冷地盯著黃易。
別無選擇,在車上閑著也是閑著,一行人陸續跟著小汪下了車。吳勝邢陪著他剛勾搭上的姑娘,混在了旅客群里。
邵冬吟一個個叔叫了過去,拉了張凳子同他們圍著茶几坐下。
婁老闆在黃易案發後就關了伐木場。黃易被判刑送到監獄之後,婁老闆就離開了。信寧的人都說雖然婁老闆不是什麼好人,但對姚芳也算有情有義。為了姚芳的事,他傷心得無心繼續開伐木場,因此賠了好大一筆錢,還特意留下來,看著黃易被法律制裁才離開。
由於寨里房屋建得稀疏,姚芳家的鄰居離姚芳家還有段距離,沒人聽到屋裡是否有打鬥的聲音,亦沒人聽見呼救聲。
他的這把力氣叫邵冬吟都感到驚訝,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們三個便沒有單獨回大巴車上去,一起跟在王爺爺和王奶奶身邊。
「也許轉給親戚就是SAN安排好的。」邵冬吟說。
正收拾著,邵冬吟的手機振動起來,是老吳打來的電話。
虞書鶴沉默片刻,說:「很感謝你們幫忙查到了這麼多。信寧山區這趟我自己去吧,等我查到消息,我會告訴你們的。」
「你怎麼不早說?」邵冬吟話語中略帶責備。那些人追到火車站又撤退了,她一直沒敢確定他們到底是哪方的人。
王子貴不關心邵冬吟是為了什麼來的,她問他就答唄:「那個事啊……當時出事的時候我也才十七歲,我覺得兩個人都有錯,黃易就是錯在太衝動了。」
桂安市落後,還沒發展起來,四處透著破舊的氣息,亦無景點可逛。
虞書鶴跟在王爺爺王奶奶身後,發現邵冬吟沒跟上,一扭頭,無意間瞥見不遠處有五個男人,在他轉頭的那刻一臉若無其事地聚在一起閑聊。
她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他的下巴。虞書鶴茫然地微微睜大眼,低垂眼眸望著她。
「你說什麼?」邵冬吟湊過來,頭不小心靠在了他的胳膊上,他臉上瞬間有了抹不自然的色彩,彷彿天邊的霞光渲染到了他的臉上。
她纖細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你從剛剛起就一直發愣,又有什麼事?」黛眉輕蹙,眸光略暗,眼中生出幾許擔憂。
走至天光乍破時,總算到了山腳下。遠遠眺望,能看到被山包圍著的一塊窪地有不少木房子,就像一處躺在搖籃里的村莊。
邵冬吟和虞書鶴如果單獨上路,乘坐正常的交通工具,怕還沒出雲間城呢就被虞嘉燁給攔下。
森森寒意在安靜下來的屋內蔓延開來,吳勝邢打了個寒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黃易笑嘻嘻地沖母親和舅爺爺招招手,叫他們回去,黃母和舅爺爺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裡。
小汪抬眼盯著吳勝邢看了會兒,一笑:「巧了,咱們這車恰好要經過信寧的。」他伸出手,「一人四百塊。」
王奶奶正和虞書鶴說相守山的事:「在我們寨子里啊,以前小年輕結婚前都要到相守山上一起住一晚,這樣和圖書就會舉案齊眉至鬢白,白頭到老兩不離。」
邵冬吟跟在王奶奶身旁,時不時舉起幾件衣服往王奶奶身上比對。虞書鶴趁著這空當,半蹲下來,打電話給吳勝邢,叫他快些過來。
車急急地停下了,車內的人都被驚醒,不滿地低聲發著牢騷,問是怎麼回事。
十八年前,在那起凶殺案發生之前,這片地區一直很安寧。
五人視線中沒了虞書鶴和邵冬吟的蹤跡,顧不得掩飾自己,紛紛走入了服裝區尋找。
老吳和魯長等人皆盯著虞書鶴看,吳勝邢瞪著眼睛說:「那可不行。你咋去啊,虞嘉燁現在可盯著你呢。你信不信你連雲間城都出不了,就要被他抓回去。」
王爺爺沉著臉想了會兒,說:「黃易這人其實不壞的,唉……就是一時糊塗。」
吳勝邢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五個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跟在她身後,眼睛追著她的頭髮,單手拿著東西,空出的手向她伸出。
虞書鶴沒什麼表情,抓著他衣領的手緊了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吳勝邢對邵冬吟他們最近查到的SAN知道一點,他摸著下巴,問出了盤桓在他心頭的疑惑:「SAN每次打錢都是給這些真正收款人的親戚,這些人就不怕他們的親戚起了貪念,把錢吞了,不給他們嗎?」
放高利貸的要是這麼好說話,每年就不會有那麼多因借高利貸而走投無路自殺的人了。
車再次啟動,往目的地進發,于翌日凌晨三點,到了信寧山區所在的鎮上。信寧山區比桂安更落後,連路燈都沒有。
虞書鶴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一把揪起黃易的衣領,把他半拎起來,斜扯著嘴角瞪他,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是不是把當年的事說出去了?錢拿了你就不好好辦事是吧?當我們不會來找你了?」
天漸漸大亮,路邊的燈像是被人統一蓋上了幕布般,齊刷刷地滅了。路邊的店鋪大門已開,有幾個攤販推著拖車過來,在人行道上擺起了早餐攤子。
「最近孫家村那邊是查不出什麼了,我們把重點都放在了SAN這個機構上。」老吳從包里抽出一份資料放在茶几上推給邵冬吟,「這個人的舅爺爺曾經在十八年前獲得過SAN的一筆善款,之後不久這個人就以殺人罪被判處了有期徒刑二十年。」
「哎哎哎,小夥子,還是我自己來吧。」王爺爺直拍虞書鶴的背。
虞書鶴裝著很感興趣的模樣,眼睛晶亮晶亮的,問:「那你們結婚的時候也去相守山待了一晚上嗎?」
吳勝邢在賣場里換好虞書鶴的衣服,留在賣場里轉了會兒。
客廳里的人皆陷入沉思。
邵冬吟房子周圍住著老吳、老蔡他們幾個,有他們照應,虞書鶴的安全算是有了份保障。
信寧離雲間城很遠,雲間城靠著南方,信寧山區靠著北方。魯長他們都被盯上了,不方便送邵冬吟他們過去。
黑漆漆的馬路上空蕩蕩的,一眼便能看到對面的山腳下的磚房。既沒有車停在路邊,亦沒有車行駛過來。耳邊是大山裡獨有的風聲和不明生物的叫聲混雜的空靈聲響。
「嗯,我身上帶了現金。不成就找別家,多給些錢,他們總不會一間房都空不出來。」
「在你殺害姚芳之前,你和姚芳是什麼關係?」
黃易剃了個小平頭,穿著破洞的工裝,臉上帶了疤,跟王子貴比起來挺凶神惡煞的。他「砰」的一聲把飯碗放桌上,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你誰啊?」
車內大部分人都還在睡夢中,車窗外灰青色的世界,有散發著微弱光暈的路燈裝點。部分店鋪已經開了門,店主正拿著掃把打掃店門口。
老吳知道今天邵冬吟幫虞書鶴搬家搬到了這兒,才把碰面地點定在了他家。
信寧山區的條件比旁的地方要落後許多,直到現在,寨裏手機信號都很差。當時有人發現姚芳死在了家中,徒步跑到鎮上去報了警。
「你要是沒說,怎麼會有別人知道?」虞書鶴晃了晃黃易,一把將他推撞到土牆上。邵冬吟與他一同向黃易逼近,屋前傳來了一道聲音蒼老的呼喚。
包興沖小汪皺了皺鼻子:「這國道上打不到車,咱們順便帶他們一程,不是能多賺點外快嘛。」他衝車后努了努嘴,「後邊還有那麼多空位呢,多帶幾個,沒事兒。」
兩人換了衣服,把自己的衣服留在更衣室里,迅速出來跑到帽子區,裝作情侶挑選帽子,拿著帽子打打鬧鬧地遮住對方的臉。
黃易家確實是小,破破舊舊的兩間木房依著山腳下的一堵土牆,大門板上都開了裂。一家三口坐在堂屋正圍在小矮桌邊上吃早飯,小矮桌原本的木色已經看不出來了,黑魆魆的,油膩得發亮。
邵冬吟坐回到位子上,虞書鶴已經和老兩口熟悉起來了。老爺爺姓王,老太太也姓王,他一口一個王爺爺王奶奶,叫得親熱得不得了。王爺爺王奶奶都是半路上的車,要回信寧山區的。
「黃易?」王奶奶問,「你說哪個黃易?我們寨上有兩個叫黃易的呢。」
王爺爺又說:「我兒子以前跟黃易還算熟,你們問問他關於黃易的事,他應該曉得的。」
但是父親告訴過她,再陰暗的地方,也會有被陽光灑滿的一天;再漫長的黑夜,也終究會迎來破曉。
邵冬吟側著臉,覷著黃易,語氣很公式化:「十八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吧?」
「我來吧,這東西怪沉的。我一個年輕www.hetubook.com.com人不幫忙拿東西,讓您兩位老人拿,我哪好意思啊。」虞書鶴放慢腳步跟在王爺爺身後,「再說了,我們還得麻煩您二老帶路呢。」
不寬的街道上車來車往,鳴笛聲不斷響起,車上的人聽著這嘈雜的聲音,不免煩躁起來。
虞書鶴撇過臉去,氣息略顯凌亂:「沒事,趕快下去吧。」
包興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視線繞過小汪,向邵冬吟投去一個眼神。邵冬吟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王奶奶看了王爺爺一眼,笑著擺手不願說下去了。
這個案子在整個信寧都傳遍了,沒有人不清楚的。大夥都很唏噓,王子貴也挺為黃易感到惋惜的:「他人還行,很孝順他阿娘。他阿爹不學好,跟人家賭博欠了高利貸就跑了,那些債主經常找小混混到他家鬧事。他很努力地賺錢還債,好不容易攢點錢想娶媳婦,錢還被人騙走了。這要換我,我也受不了。」
他目光流轉,用眼神示意邵冬吟。
王家老夫婦下了車就領著邵冬吟和虞書鶴直接進了小路,往山裡走。
寨里房屋寥寥無幾,王子貴站在門口的土坡上一手捧著飯碗,一手指著靠山腳的一戶,說:「那就是黃易家,你們直走過去就行了。」
塵土飛揚的國道邊上,穿著樸素的三人各拖著一個行李箱,疲憊地順著馬路向西走。
打開房門,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那是她身上常有的香氣。
王子貴聽見黃易的名字,漫不經心地邊編竹籃邊說:「黃易啊,他兩年前就放回來了,跟他阿娘和舅爺爺住在那頭的山腳下。他們家跟我們村裡人都不怎麼來往的。」
他躲了下,說:「沒什麼。」
吳勝邢撓了撓頭,疑惑又不解,書鶴是只會介意自己碰他常用的東西,還是只是不介意邵冬吟碰他常用的東西?
邵冬吟在倒數第二排的窗邊坐下,虞書鶴把行李放架子上,靠著她落座。吳勝邢在車裡掃視了一圈,坐到了一個單獨坐著的女孩身旁。
這樣一來,他們一家死得是多麼自然而然啊。旁人聽了也只會感嘆一句造孽。
邵冬吟敏銳地抓住了王子貴話中的三個字——高利貸。她問:「那黃易被抓走的時候,他阿爹欠的高利貸還清了嗎?」
虞書鶴的習慣很古怪,他不喜歡別人碰他時常接觸到的東西。吳勝邢繞開床鋪,把床鋪留給他自己收拾,只幫忙擦擦地和窗戶。
陰暗之地會開出不能見光的罪惡之花,漫長的黑夜會掩蓋不能為人知曉的罪行。
她還真的……挺好看的。
虞書鶴伸手摸了摸下巴,恍惚間,那裡還殘留著她手上的餘溫,他還能感受到她柔軟的指腹輕揉的力度。
一聲輕笑從兩人的身後傳來,邵冬吟與虞書鶴不約而同地同時轉過頭去,兩名靠在一起頭髮花白的老人正抿著嘴笑。
虞書鶴突然轉過身來,拉住了邵冬吟的手。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努力趕走腦海里旖旎的畫面,從牙縫裡「嘖」了一聲:「瘋了。」
王爺爺老遠就用方言喊了一聲,兒媳婦抬眼看了看,連忙跑回屋裡把丈夫王子貴叫出來。兩個小孩認生,怯怯地躲到了屋裡去。
「有人殺了你父母,SAN花錢請孫馬來頂罪。有人害死了陳彤……」邵冬吟眉頭緊鎖,「陳彤父母說陳彤是自殺,SAN有什麼理由要通過陳彤父母讓陳佳佳來背負這個罪呢?」
小汪眼珠子轉了轉,掃了眼邵冬吟三人,吳勝邢滿臉堆笑。他走到吳勝邢跟前,問:「你們去哪兒啊?」
邵冬吟望著窗外,心跳亂了節奏,眼睛不斷地眨著,彷彿這樣就能讓她的情緒平復下來。
資料上的人名叫黃易,是信寧山區的人。他犯下殺人案的時候才二十歲。前兩年因為在監獄表現良好,被提前釋放,如今他已有三十八歲,和他的母親相依為命。
本就心裏控制不住春色滿園的人,只覺得被她靠著的那塊,像是被火燒了似的燙。
「行行行。」黃易連連點頭。
邵冬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對著老夫婦道了謝,回過頭來對虞書鶴欣喜地挑了挑眉,神采飛揚,唇如彎月。
「沒事。」邵冬吟幫忙收拾起客房來,「要不是調查了虞家的案子,我也不會知道原來我手上這個案子背後有這麼多的牽扯。」
「也許……是陳佳佳知道了什麼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秘密。要是直截了當地殺死陳佳佳,陳佳佳的父母有可能會發現陳佳佳留下的秘密;要是直截了當地殺了他們全家……這麼大的案子,肯定會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視,他們想要銷毀的東西一旦被警察發現蛛絲馬跡,躲藏在背後的人就很有可能會暴露。」虞書鶴的話語透著股陰森,「那些人的最終目的應該不是要陳佳佳坐牢,而是想通過陳佳佳的案子,讓陳佳佳全家都自然而然地永遠閉上嘴巴。」
她聽見「嘶」的一聲抽氣,抬眸,瞧見虞書鶴白皙光潔的下巴有一道被她皮筋上的鐵質鉤花劃出的紅痕。
虞書鶴只覺得那細膩柔滑的觸感彷彿在一瞬間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讓他燥熱起來,體內燃起火苗。
山路崎嶇,石子石塊皆多,路邊雜草上沾著露水,有長條的葉子倒在石路上,一腳踩上去,極容易打滑。
她轉過身,馬尾辮隨著步伐擺擺晃晃。
邵冬吟從主卧里搬出床單被褥,幫他鋪上:「你先將就睡吧,等找個好天氣再把被單拿出去曬一曬。」
小汪撇了撇嘴,面色不豫:「那我錢和-圖-書還收少了哩。」嘴上這麼說,但他也沒有加價。收了錢,他叫他們坐後邊去,把錢和包興對半分了。
那天淺眠時帶著春色的夢,忽然就像幻燈片似的在虞書鶴腦海里重放起來。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下,有些煩她又提這事,害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綺思和燥火又升起來。
邵冬吟和虞書鶴混在迷濛的夜色里,扶王家老夫婦下了車,幫他們把行李也扛著。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為他們就是一家人。
邵冬吟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扶著兩邊的空位站在過道上,往駕駛位看。
寧靜的大山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到了中午,大家在商場門口集合。小汪本想領著大夥再一起去吃個飯,公司派來的車卻已經到了,並且在路邊等了好一陣了。
包興所在的旅行社是個小旅行社,半路載人是常事,因為團費便宜,旅客們都不會說什麼。
那天上午他沒上工,去找了姚芳,想跟姚芳把事說個清楚。二人吵了起來,姚芳說她就是給婁老闆做小三了,還說就算做一輩子小三也不會嫁給他。黃易被姚芳激怒,一氣之下失了理智,連砍姚芳數刀,將其殺害。
小汪安撫了幾句,無果,便拿著手機到駕駛位邊上跟公司溝通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對大家說:「我們公司已經派車過來接應了,在車到這兒之前,大家跟我一起,先在桂安玩一玩好不好?」
姚芳當時二十六歲了,一直獨居,沒有嫁人,名聲很差。跟婁老闆勾搭上之後,就整天往鎮里跑,流言蜚語很快就在這片地界傳遍了。
吳勝邢很快領著他勾搭上的那位姑娘一起來了。虞書鶴餘光時刻注意著那來路不明的五人,找准機會暗示吳勝邢和那姑娘擋在他和邵冬吟面前,然後隨手拿了兩套衣服,閃身進了同個更衣室。
那姑娘飛速換上了邵冬吟的衣服出來,故意在更衣室停留了兩秒,讓那五人注意到,然後快步混入人群里,直往門口衝去。
老夫婦喘著氣,說起了信寧方言,虞書鶴和邵冬吟一句都聽不懂。
至翌日清晨,車繼續行駛,時有顛簸。
早飯做好了,王奶奶過來叫他們去吃。邵冬吟和虞書鶴連聲說不餓,上樓拿了東西就去找黃易了。
陳佳佳被判有罪,「畏罪自殺」或是在押解進監獄的途中「意外死亡」。陳佳佳父母聽聞噩耗,無法接受這樣的雙重打擊,也選擇雙雙「自殺」。
邵冬吟也轉過身來,配合著虞書鶴演戲,同他靠在一起,手臂互相挨著。
發梢掃到他手背上,卻叫他心痒痒的。
天空漸漸發白,宛若一桶白顏料混入了夜的青黑,天地間的色調明朗起來,路也容易看清了。
兩位老人穩了穩身子,緩了會兒,笑吟吟地道了謝,並沒有為突生的變故而生氣。
虞書鶴繼續和他們交談。
他側著頭,視線黏在了邵冬吟身上,若有所思地笑著看她。
邵冬吟不愛刨根究底,她狐疑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轉,說:「有什麼事就說。」
古樸的木樓前,身穿紅外套的王家兒媳婦坐在門口擇菜,兩個男孩正幫忙。
邵冬吟走上前來,字正腔圓,語調平淡,話語清晰地問:「你和姚芳是什麼關係?」
某一天黃易突然沒來上工,當天下午,這片平靜如湖面的小山村裡就像被擲入了一塊大石頭,驚起了波瀾——有人發現姚芳死了。
她逆著晨光,身後是彩霞伴青山如畫般的景色。她白皙清秀的臉上宛如蒙了瑤池的水霧,眼眸亮如星辰閃耀。她不似在人間,像是正從畫中走出,緩步向他靠近。
邵冬吟早和虞書鶴一起上了新車,同王家老夫婦坐一塊。那姑娘上車后自然而然地坐到穿著虞書鶴衣服的吳勝邢身邊。
魯長說:「我跑貨的時候順帶著在打聽消息,前兩天上夜班就發現有輛車一直在跟著我。不過他們也沒做什麼,就是跟著。我問了其他人,他們的情況也是一樣。」他頓了頓,搓了搓手,「最近我們可能都得歇一歇了。」
虞書鶴和邵冬吟道了謝,快步向黃易家走去,一路都在商量待會兒該怎麼套話。
老吳說:「本來還想深入調查的,但是我們的人好像已經被盯上了。」
王爺爺王奶奶悶聲笑了笑,誇了虞書鶴和邵冬吟兩句,繼續往山裡走。
走到半山腰處,王家老夫婦打滑了好幾次,有時是他們自己勉強站穩,有時則是虞書鶴和邵冬吟伸手將他倆扶穩。
吳勝邢轉過頭來恰好看到這一幕,連忙伸出手想叫邵冬吟別鋪床。虞書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暗示他閉嘴,轉過頭來對邵冬吟笑吟吟地道了謝,毫不在意的模樣。
邵冬吟仍覺得過意不去。
即便決定了蹭旅行團的車,他們也從沒想過這方法是絕對安全的。吳勝邢一起跟來的意義,就在於他是另一條退路。
他連忙答道:「我殺了姚芳。」
虞書鶴和邵冬吟裝著饒有興味的模樣陪王奶奶說笑,都沒把這事放心上。
「SAN也許就是個拿錢辦事的組織。僱主交足夠的錢給他們,只需要告訴他們自己的意向,他們就會幫忙安排好一切事情。」邵冬吟嗓音低低地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
虞書鶴走了神,邵冬吟爽快地應了:「謝謝,那麻煩你們了。」
邵冬吟身子一僵,怔怔地看著虞書鶴。虞書鶴抓她的手緊了緊,對她挑了下眉,又轉了回去,對老夫妻說:「我們也是從家裡長輩那兒聽了這個傳說過來的。不過具體的情況都不了解,還以和-圖-書為只要拜一拜就行了。」
兩隻鳥落下,去銜路邊的野果。三條粗細不一的黑蛇躲藏在枯葉里,緩緩向鳥靠近,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直到夜裡,車在桂安市停下,她才睡沉過去。
那五人也顧不得還沒找到虞書鶴,趕緊跟上,眼睜睜看著那姑娘回到大巴車上坐著,他們才回到自己的車上,時刻關注著姑娘的動向。
虞書鶴瞄了她一眼,總覺得她這臉上的紅光比路邊不知名的野紅果還艷上幾分。
一輛綠色大巴車駛來,吳勝邢連忙伸手招了招。大巴車在他們身邊停下,噴出難聞的廢氣,打開了門。
邵冬吟有點暈車,上了車就閉上眼,靠著車窗睡覺。由於身體不舒服,在小汪的聒噪中,她時醒時寐,睡得很不安穩。
老吳家的客廳除了老吳,還坐著老蔡、魯長他們幾個。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活了二十四年,他從沒對女人有過什麼感覺,並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老人的聲音醇和溫潤,聽得出來其中的善意。
「待會兒到山裡,還得問問爺爺奶奶家給不給住人,不然咱倆晚上睡哪兒?」
「這我哪知道呢。聽說欠了有幾十萬呢,那個時候我們普通人一個月才賺幾十塊,我估計是沒還完的。」王子貴說,「不過那些人多半是知道在黃易阿娘那兒要不到錢,便沒有再來找過他家麻煩。他家有個舅爺爺,一輩子沒結婚,無兒無女的,但聽說挺有錢的。黃易坐牢之後,他就搬過來跟黃易他阿娘一起住了,他阿娘照顧他舅爺爺,他舅爺爺掏錢買吃買喝。」
導遊小汪走到包興身邊,「嘖」了一聲:「你又停車幹嗎呀?」
吳勝邢幫虞書鶴把行李搬進客房,賠笑說:「不好意思啊,又要麻煩你。」
邵冬吟的話中帶上了濃濃歉意:「抱歉,把你們都卷進來了。」
「是。」虞書鶴稍作思考,很快開了口,「您二位是信寧山區的吧?請問怎麼稱呼啊?」
更衣室空間狹小,虞書鶴和邵冬吟互相背對著換衣服,動作間不免相互碰到。溫熱的肌膚不時有些觸碰,毫無衣物的遮擋。邵冬吟不禁放慢了呼吸,臉上浮出粉紅。
王子貴出來迎,和王爺爺用方言交談了幾句,然後從虞書鶴身上接過行李,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道了謝,虞書鶴擺手說不用。
王爺爺王奶奶察覺到虞書鶴和邵冬吟換了衣服,他倆解釋說是剛剛新買的,老兩口也沒多想。
他變臉似的,換上欲哭無淚的表情,雙手合十祈求地半蹲下來:「我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哪知道別人怎麼會知道啊……」
「到信寧山區。」吳勝邢笑嘻嘻地說。
吳嬸泡了三杯茶來,虞書鶴接了,道了謝,一口都沒喝。
包興和那姑娘一起從壞掉的大巴車上下來。那姑娘還算機靈,一直低頭玩手機,用帽子遮著臉。
虞書鶴笑了笑:「我當時以為那是我們家的私事。」
王奶奶拉著他倆指著兩座大山間的一個山尖尖,笑呵呵地說:「那就是相守山。從那邊的山坡上去,過了那個山溝,就能到相守山的山腳下了。」
「世界上真有那麼巧的事嗎?我父母的冤案與邵小姐手上的這起冤案,難道都是因為他們恰好得罪的是SAN里的人才會被SAN盯上?」
王奶奶的手與她身旁的王爺爺緊握著,兩人都笑得滿臉褶皺,回憶起了幸福往事。
「我跟她發生過一次關係,除此以外沒別的關係了,我跟她不熟。」
「哦,對了,信寧山區有個叫黃易的,您二位認識嗎?」虞書鶴和老夫妻打好關係后,直接就切入了正題。
……
王爺爺王奶奶也跟著下了車,在路邊閑逛,為了跟他們套近乎,虞書鶴和邵冬吟緊隨其後。
邵冬吟忙和虞書鶴一起去找在屋裡編竹籃的王子貴。
「我和我老伴四年前到我女兒家帶孩子去了,都好幾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現在黃易怎麼樣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的事記不太清了。我就記著黃易這孩子其實還挺好的,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不開……」王奶奶話說到一半,王爺爺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
邵冬吟和虞書鶴同時抬眸盯著老吳,雙雙神情凝重。
小汪拿著個喇叭跟坐在前頭的旅客們互動。
一剎那,心跳如擂鼓,「怦怦怦」地在他耳畔,聲聲清晰而激昂。
邵冬吟兩手拖著她和虞書鶴的行李箱,虞書鶴則扛著王家老夫婦的大包小包,回頭看了眼。
虞書鶴一腳踩在門檻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黃易,沉聲道:「黃易,你出來下。」
吳勝邢開始跟坐在他身邊的女孩搭訕。
吳勝邢有些想說,要不報警得了。可是學法律的他也知道,空口白牙地去指證一個國外慈善機構在國內犯下了多起罪案,就是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吳勝邢替他解釋道:「以前他經常被虞家派人跟蹤,他會這麼想也不怪他。」
她在擔心他。
車慢慢悠悠地行駛在國道上,隨著國道上被超重貨車壓出的大坑一顛一顛的。
警方調查走訪后就去找黃易,那時黃易已經逃到了鎮上。警方立刻在路口設卡,一個個排查,防止黃易逃出鎮去,終於在當天晚上將黃易抓獲。
「可不是嘛。」沉默寡言的王爺爺難得開了口。
吳勝邢二話沒說便掏了錢,抹了抹臉上的汗和灰,說:「我們碰到輛黑車,半路上要我們一人掏一千塊給他,我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他就把我們丟到路邊跑了。我們在國道上都走了快兩三個小時了,可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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