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誰在說謊
畫面搖晃起來,拍攝者拿著拍攝設備,輕手輕腳地爬到床尾,拍到了門縫裡的那個男人。
邵冬吟向他投去了一個疑惑不解的眼神,虞書鶴對她笑了笑,把紙摺疊起來遞給茉桐:「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有空聯繫。」
「你才是要多注意安全,你做的事可比我危險多了。」米婭笑吟吟地打字回復。
虞書鶴接了紙,打開看,上面寫著:我們已經分了。
經紀人又翻了她一個白眼,撇了撇嘴。得,不僅他要背沒收手機的黑鍋,那個狗仔還要背「惡意報復」的黑鍋。
米婭也不追問,感到屋裡的氣氛略有些沉重,她扯開話題:「你今天晚上要在我這兒睡嗎?」
「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接電話?」邵冬吟坐在客廳沙發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這段音頻是一段電話錄音。
邵冬吟收到照片,回了一句:「以後多注意安全。」
聽到SAN,虞書鶴的腦海里恍然間又閃過,虞振中突然在他面前跪下,沉重地弓著身子說「書鶴,對不起」的畫面。
經紀人拿來化妝箱,米婭將臉上的瘀青和紅痕遮去,然後自|拍了一張,打開APP又美了顏,將照片發給邵冬吟。
然後他們上了車,開著那輛車撞向了他們的車子。
她本想趁此機會說她想把邵冬吟送回老家的事,就聽到她媽說:「我得把手機還給人家了。」
「那人的平台賬號叫什麼?」
「吳叔不是說暫時不調查SAN的事了嗎?」
她站在衛生間門口,手摸上了拉門,指尖觸碰到的金屬門開關,冰涼冰涼的。
米婭嘿嘿一笑,低下頭來,嘴角上揚著,眼眶卻濕潤了,肩膀壓抑地顫抖著。她低下頭,胡亂抹了抹臉,又因碰到臉上的傷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她已經有些天沒去過事務所了。事務所的老闆是吳勝邢的父親吳譚,她同他打過招呼,所以他沒說過她什麼。
老侯的一字一句都是一記重鎚,狠狠地砸在邵冬吟心上。
他閉著眼,做了個深呼吸,有什麼東西在氣息吞吐間釋然。
邵城跟他說,虞學文死了,蘇老師的老伴受不了打擊,已經快不行了。虞家又亂成了一團,誰都想趁此時趕緊從虞家剜幾塊肉下來。蘇老師年紀大了,不能方方面面都顧及到,就把孫子送來,求他幫忙照顧幾天。今晚他就要把孩子送回去了,因為蘇老師的老伴今兒去世了。
邵冬吟拿上手機,撥出那個她並不熟悉的號碼。彩鈴聲響了大約十八秒,電話才接通。
那聲音沒再說話,電話被掛斷了。邵冬吟能肯定,那聲音所指的那個「ta」,就是她,邵冬吟。
「別,你別來。」米婭說,「哪怕你是我關係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
「你就打算一直瞞著她嗎,很顯然那人是沖她來的。」經紀人突然出聲。
他恍了恍神,將這些與他要說的事無關的畫面趕出腦海,又喚了一聲:「冬吟……」
「嘩啦」一聲,門被拉開。
「大概是嫉妒我吧。我和陳彤都是博主,她粉絲沒我多,長得也沒我漂亮。」
「你不是還有一堆事要忙嗎,你去忙你自己的吧。」米婭語氣匆忙起來,「我經紀人來了,我掛了。」
「啪嗒」一聲,天然氣灶上躥出了幽藍的火苗。廚房裡油煙機「轟轟」的聲音,成了這安靜房子里唯一的熱鬧。
邵冬吟換上拖鞋抬眸掃了眼虞書鶴,他浴衣沒穿好,胸前大敞著。發梢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肩上,順著身體的線條一直向下滑落,在腰際隱沒進浴衣里……她匆忙移開視線,邊向主卧走邊說:「我這幾天都住這裏,以後你在這兒注意點,別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虞書鶴把手機放回口袋裡,還是沒掛斷,就這樣等到手機停止振動。
「不了,我去新買的房子那兒睡。」
邵冬吟止住她,示意她看監控。她的興奮一下子褪去,頹然彎下脊背。
她把案件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恰好看完時,門鈴響了起來。
那時候她父親被邵城送進了監獄。
虞書鶴把手機收回來,聯繫了那位他倆都知道的醫生,說:「好,我幫你預約了。」
從昨晚開始,他就一直不太對勁。
她隨手點開看,每一張都是一掃而過,看到第七張,她的手頓了一下。
「看來你的朋友不太配合,那我就直接跟你說了。邵冬吟,你應該知道……啊!」
陳佳佳沉默一陣,心虛地說:「陳彤送我包之前,送過我一些其他東西,她知道我把那些東西賣了,她也沒管,但是她說這個包不能賣……」
「你沒事吧?那個人還在嗎?你讓我跟他……」
這樣的畫面,漸漸破碎了。
邵冬吟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眼裡布滿了血絲,通紅通紅的。她渾身都在發抖,緊咬著唇,呼吸沉重又急促。
可是他好像被關在了房子外面似的,有點冷。
虞書鶴沒回答,邵冬吟喚回她的注意力:「茉桐小姐,麻煩您繼續回答我的問題。您和陳彤認識嗎?有沒有接觸過?」
他閉上眼,恍惚間像是穿越回了父母去世后的日子。虞振中對他的照顧和幫助的一幕幕,真切而又熟悉地在他眼前重演。
電話那頭的虞振中聽不見他的回應,有些著急:「喂?喂?書鶴?當時你比邵冬吟還小,是邵城自己為了報答你奶奶蹚的渾水,他的死怎麼也怪不到你頭上,你別這麼想。我也從來不是因為以後會得到多少錢才幫你的,書鶴,我是真的……」
沒一會兒老侯便從廠里出來,同門口保安打了聲招呼,拉著邵冬吟到一邊去,說:「你聽誰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他們都是瞎說的。」
另一個男人說:「那小子沒在車上。」
可是聽到邵冬吟聲音的那一刻,她又想,這世上很多東西,比平安更重要。
她離衛生間越來越近,他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明天我要去見陳佳佳。」邵冬吟說。
她相信邵冬吟。
邵冬吟提醒了聲,老侯卻沒回應。
之後,孔雪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那四個小青年只是追了幾步,見他們沒有回頭的意思,便停下腳步,在沙堆附近看著他們跑遠,就像是龍谷家的護衛。
「那別吃了,我們去世紀廣場,吃點別的去。」
就像邵冬吟相信米婭一定能成為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人那樣,米婭也相信邵冬吟一定能在屬於她自己的舞台上成為最閃耀的人。
「您慢點。」
邵冬吟開車,副駕駛上坐著虞書鶴,二人正往陳威所住的蓮花村趕。
斷斷續續的話,讓她在心裏拼湊出一個大概的意思。
王菲菲說:「我再考慮考慮。」
「我記得你說過,陳彤送過你一個LV的包,你賣給誰了?」
虞書鶴聽到動靜,套上浴衣急忙從浴室里出來,一抬眼,便瞧見邵冬吟一手提著個袋子,一手扶著鞋櫃,正在玄關處換鞋。
邵冬吟抓緊方向盤,直視前方的眼神頗為凝重。
邵冬吟皺著眉頭打斷她:「數字?你確定有數字?」
虞書鶴面前的鏡子里,映出他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撐在洗漱台上,看著鏡子里站在門口的邵冬吟一臉錯愕的模樣。
「你不是說虞先生在那兒,你不方便嗎?」
可是那天,她媽突然給她打來了電話,說是有個外地好心人把電話借她的。
邵冬吟一直走神,見他把電話遞過來,愣了下,滿眼疑惑地抬眸看著虞書鶴。虞書鶴示意她接,她接過來「喂」了一聲,電話里便傳出聲音:「我已經約好茉桐了,下午兩點在世紀廣場的SOU咖啡廳,你最好提前到那兒,省得她去了你還沒來,她生氣就走了。」
那聲音說:「你怕了?你怕什麼?我保證就算ta知道是你做的,ta也絕不會拿到任何證據。你不是很討厭ta嗎?讓ta知道是你害了ta卻又拿你毫無辦法
和圖書,這難道不痛快嗎?」
電話里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喂」了好幾聲:「喂喂喂,怎麼不說話,聽得見嗎?我什麼啊?」
龍谷,就是昨天邵冬吟收到的簡訊上的名字。她從來沒想過,原來跟SAN有關係的人還有離她這麼近的。
「您想說什麼可以直說。如果是不方便向外透露的話,我向您保證,絕不會告訴別的人。」
後來警方來調查的時候,孔雪柳也只說,那只是場意外。
她沉默許久,臉上的凝重退散不去,卻沒有再說什麼。放下手機,做了個深呼吸,她扭頭拿出本子,打算跟虞書鶴談談今天從陳佳佳那兒得到的消息。
「侯叔,這不是過去的事情,這事不可能過去的。我身為我爸的女兒,我難道連他到底是怎麼死的都不能知道嗎?」邵冬吟眼眶紅紅的,緊緊抓著拎包帶子。
老侯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騎著他的摩托回家了。之後再看到邵城,邵城已經躺在病床上,被醫生宣告死亡了。
她和邵城、孔雪柳的家。
翌日,下午一點十五分。
「邵伯伯是……」虞書鶴垂眸,看到正處於通話中的手機,忙將電話掛斷,再次抬眸,邵冬吟已經不在衛生間門口。
邵冬吟屏著呼吸走到門口看了眼,鬆了口氣,開了門。
她身邊的虞書鶴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態,從失神中清醒過來,好奇又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虞書鶴目光如炬,忽地又移開了視線,看向一旁的沙堆。
「對啊,有數字和字母。」
這人他從未見過。
邵冬吟又細問了陳佳佳和陳彤之間的過往。再次聽到陳佳佳和陳彤的交往過程,邵冬吟對陳彤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什麼SAN?」老侯一頭霧水。他工作忙,不怎麼來跟老吳他們聚會,只是順帶著靠老吳傳話,幫幫邵冬吟的忙。
雖然不清楚情況的同學們都對她指指點點,但她不在乎。她和媽媽都為從那個男人手裡解脫出來而感到輕鬆,其餘的什麼都不在乎。
她回了王菲菲一封郵件后,開始整理起陳佳佳案的資料來。這麼長時間沒接觸,很多細節她都記不太清了。
她和孔雪柳的爭吵,她對孔雪柳的不理解,孔雪柳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部在她耳邊如驚雷般一起響起。
衛生間的門沒有關緊,隱隱能聽見裏面傳出了男人的聲音。
「我前兩天看到他,他好像胖了。他前兩年回來的時候不是瘦得跟竹竿似的嘛。」
邵冬吟說:「那我……」她的話還未說完,電話就掛了。她繼續打過去,沒人接。
好疼啊……
「來給你送東西。」老侯坐到沙發上,把黑色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將裏面的文件拿出來,「有人跟蹤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們。」
茉桐接了紙便打開了,看到紙上的話的瞬間,咽了咽口水。她把紙摺疊起來,緊緊攥在手裡,不安地眨著眼睛,過了會兒,又把紙撕了扔進垃圾桶里,說:「把紙和筆給我。」
老侯怔了半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他低下頭來,盯著茶几,眼珠子不安地來迴轉。
她又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渾身一僵,抬起頭來說:「怎麼了?」
邵冬吟長長地呼出口氣,拍了拍胸口,問道:「麻煩你跟我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她戴著副墨鏡,穿著齊臀短裙,一頭及腰的長長捲髮。她挎著個LV包,站在門口掃了店內一圈,踏著高跟鞋走到邵冬吟面前,高抬著下巴在邵冬吟對面坐下,長腿交疊,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
她對虞書鶴嫵媚地笑了笑,邵冬吟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硌硬,小聲問:「這話什麼意思?」
「基本上都賣了……」
邵冬吟盯著陳佳佳,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緊張什麼?」
虞書鶴輕輕皺了皺眉,眼中有一抹不悅。
他撞到她身上,她向後踉蹌了好幾步,身體向後仰,他趕緊一把摟住她的腰。
M……Mail?草莓雲盤,陳佳佳的郵件?
頓了頓,他補充道:「趙美芳的主治醫生沈琳,是她高中同學,兩人關係挺不錯的。但給趙美芳診斷完之後,沈琳就從醫院離職回老家了。我好不容易聯繫上她,這些東西就是她給我的。她好像很怨趙美芳,但又總是欲言又止,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手機屏幕上是陳佳佳半年前發的一條微博。這條微博@了陳彤,配字「謝謝寶貝送我的包包,我超喜歡的(愛心)」,底下還配有一張陳佳佳拿著包擺拍的圖。
「喂,冬吟,啥事啊?我在上班呢?」老侯的聲音中夾雜著雜亂的機器轟鳴聲。
她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是邵冬吟吧?」
「怎麼了?」邵冬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虞書鶴。
「停停停,為什麼怪你啊?你跟我道什麼歉啊?」
她早上跟他提了一句來著,可她也沒說,她找吳勝邢幫忙是要吳勝邢幫她約茉桐。
她掏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給王菲菲問清楚,電話還未撥出,她又趕緊掛斷了電話。
邵冬吟點開郵件,郵件內容除了簡短的一句話「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外,還有一個音頻附件。
虞書鶴傾身靠近邵冬吟耳畔,溫濕的氣息噴洒在她耳朵上:「回去告訴你。」
她不能成為邵冬吟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她沒有再向他提起陳佳佳提供的線索,想讓他休息一會兒。回了房間,她自己慢慢試。
「您怎麼了?我叫您好多聲了。」
臨近十二點,兩人去樓下的面鋪吃面。正吃著,虞書鶴的手機振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備註,接了電話,沒說兩句,把電話遞給邵冬吟。
城市的光影映到他的手上,像活物一樣,不停地因為車輛或燈光閃爍而變幻。
邵冬吟拿出紙筆將陳佳佳說的寫下:
放在灶台旁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屏幕亮了起來。
那天晚上,他和老吳幾個人在邵家邊吃飯邊說了他們最近調查的情況。
終於在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她用找到的那個草莓雲盤的賬號登了進去。
她踩住油門,不斷地詢問著,聲音都在顫抖。
夜色濃如稠墨,兩間對著的房間里,各有各的憂愁與夢。
她把邵冬吟從學校接出來,打算把邵冬吟送回老家后,自己再去報警。她以為那些人要報復,應該不會報復到那麼遠。
陳佳佳一面回憶,一面用手比畫著說:「大概這麼大,白色,真皮的,金屬鏈,金屬logo(標識),logo上有一串數字……」
她抬眼盯著虞書鶴的眼睛,問:「邵伯伯是誰?邵伯伯是怎麼死的?」
「米婭?你現在在哪兒?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兒?」
她從後視鏡上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幾分擔憂。
邵冬吟站起身打算去結賬,虞書鶴拉住她的手臂往外走:「我已經結過賬了。」
她用手機找出茉桐所背的同款包的圖片給陳佳佳看,陳佳佳說:「對,就是這款。陳彤跟我說,logo上的數字是她自己做的特殊記號,代表這是她的東西。」
她放下筷子,看了眼在廚房裡忙活的老闆,輕聲對虞書鶴說:「你不喜歡吃面?」
邵冬吟呼吸一滯,忍住了往後仰的衝動,帶上自己的東西起身離開。
「哪裡是他買的哦,是他偷的哎。」另一個女人打岔道,「還是失主心好,沒跟他計較,還說既然是他們家的車撞了人,他們家也有責任,賠了一部分錢,他才只被判了七年的。」
房子里有熾烈的陽光,有闖入的暖風,有適宜的溫度。
米婭不滿地哼了一聲:「你不信我啊。」
那些事,米婭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虞書鶴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晃來晃去的馬尾,唇抿了又抿,滿臉遲疑不決。
他沒有什麼要拿的東西,只是不想跟她分開,想和她多待會兒。
邵冬吟現在一定是正在做邵城會做的事,正在不顧自身安危https://m.hetubook.com.com地幫助別人。
孔雪柳就跟他說了那晚發生的事兒。
「不過,你和虞先生……」米婭隱晦地笑了笑,沖邵冬吟挑了挑眉。
邵冬吟開門見山:「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陳彤送你的禮物,你都放在哪兒了?」
邵冬吟走上前去,她們望著她噤了聲。
那是世界和心跳都彷彿在一瞬間停止,大腦被浪潮沖刷成空洞,一秒后心臟開始瘋狂跳動的感覺。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樓上拿東西。」邵冬吟和他走到地下車庫入口說道。
霧氣氤氳的浴室里,邵冬吟洗頭髮的動作頓了下,她把頭上的泡沫沖乾淨,抹了把臉,說:「我知道。我只是不能理解,明明她那麼支持我爸做律師,為什麼我做律師她就一直說不行?」
經紀人冷著臉說:「你就把什麼都推到我身上吧。」
他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纖細白|嫩的手上,抓著她手臂的手幾度往下滑了滑,最終還是鬆開了她。
很快大門開了,一輛保姆車從裏面開了出來。她記得,那是米婭的保姆車。
陳佳佳扁著嘴將自己的賬號一一寫下。
他今天去找了虞振中,談了談那天雨夜,虞振中未說完的話。
「行了行了,要不是邵伯伯,她怎麼會幫我,我……」
「那個人是在國外偷|拍我換衣服的狗仔,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跟我道什麼歉?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米婭反客為主地質問。
邵冬吟從屋裡走出來,問他:「是誰?」
孔雪柳下意識地就想說出那天的事,瞥到老侯一臉的慌張,她就改口說什麼都不記得了。
邵冬吟趕到老侯工作的電子廠,在大門口的值班室等著。
有個男人反覆問了她好幾遍,她都說什麼都不記得了。那個男人沒有因此就放過她。他說:「你女兒叫邵冬吟是吧?在二小上學?」
「你要拿什麼嗎?我幫你帶下來。」
花襯衫大嬸正和別人說話,聽到問話,過了會兒她才指了指村口廢棄工廠后的一棟二層樓房:「喏,那個就是他家。」說完她又轉回去繼續和人聊天。
「請問您知道陳彤為什麼要黑您嗎?」
他怕嚇到她。
邵冬吟看到男人的臉,瞳孔不自覺地放大,忙接上自己的U盤將視頻下載下來。
「沒什麼要你幫忙的。」邵冬吟目不轉睛地盯著玻璃窗,沉吟片刻后,才開口道,「不過,我還是得麻煩一下吳勝邢。」
不說的話,或許就會像他和虞振中那樣。
而那聲音的主人……多半是SAN的人。
邵冬吟的電腦還在他床上放著,畫面一片模糊。他在電腦前蹲下來,點了一下播放鍵,視頻開始重新播放。
孔雪柳傷得很重,老吳、老侯他們幾家人的媳婦輪流給她守夜。她從病床上蘇醒的那天,守夜的恰好是老侯媳婦。孔雪柳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去報警。」
她媽問她過得怎麼樣。
那邊沉默了一陣,經紀人說:「沒什麼,還是等她自己跟你說吧。我帶她去醫院先做個檢查,然後去警局報個案……」
而茉桐給虞書鶴寫的字條的意思是,她和虞立文已經分手了。
「自己的情人都不幫忙嗎?那個寄件人你沒去調查嗎?」
「啊?我沒什麼啊。現在幾點了?」他看了眼手機,「喲,都十一點多了,我得回家吃飯了。」
能有米婭這樣的朋友,真好。
不過,不知情的人可能就會奇怪邵冬吟怎麼不去公司了。
邵冬吟拉開車門上了駕駛位,說:「走吧。」
晚上八點十分,米婭總算來了電話。
他匆匆忙忙站起來,腳步極快地向門外走。
邵冬吟似有所悟:「陳彤有沒有借用過你的郵箱?」
邵冬吟眯著眼睛盯著陳佳佳指的地方看了好一會兒,總算看出點端倪來:在L和V相交的地方,有一串非常模糊的痕迹,看不出來是數字還是划痕。
邵冬吟看到米婭回的簡訊,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邵城說那是虞學文的兒子,也就是他正在調查的這個案子的被害人的兒子,更是他的恩師——蘇老師唯一的親孫子。
老侯抓了把臉,又搓了搓手:「你爸他……你爸是出車禍死的,但是那場車禍不是意外,當時車上除了你爸和你媽,還有一個小孩兒。」
老侯肯定地說:「趙美芳懷孕這事,我去他們村裡打聽過,誰都不知道。我前段時間加班,一直沒空去查,今天放假本來想繼續去查的,結果就被人跟上了。我把那人甩了之後,就趕緊來找你了。」
JJC是陳佳佳,加上's……JiaJia Chen's M……不應該是陳佳佳和SM搭配在一起的意思,而是陳佳佳的M。
「茉桐小姐,您的包很漂亮。」虞書鶴突然插話道。
「可是……」
虞書鶴「哦」了一聲。很快,他明白過來邵冬吟為何會暫時住到這裏,攏好浴衣,跟在她身後問:「你跟你媽……」
「我要做檢查嘛,檢查完還要去報案,沒空接電話啊。再說了,我手機一直被經紀人收著,我沒接到電話都怪他不把手機給我!」米婭坐在病床上,理直氣壯地撒著謊。
她很害怕,到現在還是很害怕……把她綁起來的人跟她說,都是因為邵冬吟參与了不該參与的事,她才被連累的。
邵冬吟眼眶瞬間紅了。米婭沒有什麼仇人,住的小區安保也是一流的,那個人能衝到米婭家裡,把米婭綁起來,還讓米婭跟她說清楚情況……
邵冬吟叫來服務員,茉桐點了杯咖啡才開口:「不好意思,太忙了,來得有點晚。」
米婭工作一直很忙,她也一樣。難得米婭有這樣一段長假,她卻依舊忙於工作,鮮有時間跟米婭聚聚。
虞書鶴站在邵冬吟身後探頭向外看:「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跟你說?」
虞書鶴應聲回頭,就見四名流里流氣的小青年站在他原來站著的地方,為首的一位朝地上吐了口痰。
邵冬吟嘴角耷拉下來:「如果你不網貸,不買那些你承受不起的東西,你也不用這樣受制於她。」
邵冬吟再次道了聲謝,往龍谷家走去。
虞書鶴跟上兩步,大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他站在原地,望著緊閉的大門,恍然有一種感覺,走出大門的是他。
邵冬吟又從陳佳佳微博上找出那款包的照片給陳佳佳看,說:「你這款上面也看不出數字。」
老侯媳婦怕有什麼事,趕緊把老侯叫了去。
穿工裝的男人一下子就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反手將門給推上了,呼出口氣。
他們的車駛上山路的時候,一輛車正朝他們駛來,他們往哪兒讓,那輛車就往哪兒開。邵城避讓不及,兩輛車撞在了一起。
虞書鶴把本子和筆遞給她,她在紙上潦草地寫了一句話,把紙遞給了虞書鶴說:「我不喜歡聯繫別人,你要是想聯繫我,請你主動。」
「我好幾天沒看到龍谷了。」
邵冬吟向她伸出手,用平靜無波的目光注視著她。
邵冬吟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什麼,問道:「包里有什麼東西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跳到最後一張,終究沒能細看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話,她的包被重重扔到床上。邵冬吟重重地呼出口氣,嗓音里透著股疲憊不堪:「沒什麼,就是想住到這兒來方便調查罷了。」頓了頓,她說,「雖說我手上的案子和SAN有關聯,但這件案子的具體案情我還沒弄明白。之後我得暫時把重心放回到陳佳佳的案子上,SAN的事……你暫時自己去查吧。」
陪床的經紀人翻了她一個白眼,沒說話。
開車回家的路上,虞書鶴坐在副駕駛座,拿著手機一邊在搜東西一邊說:「大概五個月前,有人給我寄了一組照片。照片上拍到了虞立文和茉桐一同從酒店出來,並且那位神秘的寄件人還在照片後面寫了茉桐是虞立文包養hetubook.com.com的情人之一。」
邵冬吟沒工夫聽她們討論那些以訛傳訛的話,道了聲謝,又問:「請問龍谷家住在哪兒?」
邵冬吟頭也不回地甩開他,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說:「您什麼時候午休啊,我去您廠里找您行嗎?」
那轎車上下來兩個人,過來查看了她和邵城的傷勢。她隱約聽到邵城向他們求救,他們中有一個男人低聲說:「還活著。」
他的呼吸輕輕的,腳步輕緩地回了客房。
「沒有別的什麼私人恩怨嗎?畢竟,您和陳彤不是同類型的博主,她沒道理嫉妒您到這個程度。」
邵冬吟掏出本子和筆丟給陳佳佳,說:「把你所有的郵箱賬號都寫下來,還有你二手交易平台的賬號。」
茉桐這是在向虞書鶴表明自己的單身身份?
雖然陳佳佳這麼說,但邵冬吟還是認定,陳彤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就跟陳佳佳說那樣的話。她說:「你跟我仔細形容一下那個包。」
「我不知道,我是在二手平台上賣的。」
他漫不經心地看向一旁,不回答。
她將視頻拉到開頭,然後捧著筆記本電腦去找虞書鶴。她的大腦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以至於連門都忘了敲,就這樣開門走了進去。
邵冬吟睨他一眼,說:「不接就掛了吧。」
茉桐把本子和筆隨意推給邵冬吟,看了眼手上的表,拎起她的包,說:「我很忙,還有別的事,先走了。」
老侯那天的不對勁,還有孔雪柳之前對她說過的話,一瞬間攪成了一團,灌入她的大腦中。
「其實我覺得,阿姨在你上大學之前,對你還是很好的。」米婭站在浴室門外,把玩著自己的頭髮。
墨鏡一摘,標準的網紅臉,除了姿態有些高傲,通身氣質倒是很好。
紙上寫著日期和天氣,很顯然,這是陳彤的日記圖片。
她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邵冬吟給他倒了杯水,說:「那您拿的是什麼?什麼人跟蹤您?」
蓮花村在雲間城的郊區,比起農村要整潔些,比起市區又要落後許多。進入到城中村的地界,周圍的房子都慢慢變矮,商場飯店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民房、小超市、小餐館和農田。
如果握住的是她的手,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不著痕迹地向她靠近,手與她的手背「無意」地擦了一下。
「哦。」他的聲音悶悶的,甩手轉身。
那幾個男人問他要去哪兒,他直覺不對勁,說要去買點吃的給孔雪柳。他們還是沒讓他走,幾個人圍成一堵牆,把他推回了病房。
SAN也許早就考慮到了他們會來找龍谷,就算他們把這幾個混混兒制服了,也不一定能從龍谷嘴裏問出什麼。
過了大約十分鐘,電話總算通了。
此時不過八點,許多婦女端著早飯圍在小賣部門口聊天,她們或站或坐,每個人談起別人的八卦,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老侯摸摸鼻子,說:「冬吟啊,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你沒必要盯著這些不放。你看你這些年過得不挺好的嘛,幹嗎要去糾結過去的事呢?」
虞書鶴默默地將邵冬吟擋在自己身後,掃視了一圈對面的人。他們拿著手上的木棍,再次向虞書鶴和邵冬吟揮去。
這樣的畫面,令他溫暖而感激。
「你今天……沒事吧?」邵冬吟態度輕柔下來,語氣中包含著滿滿的歉意,「對不起,都怪我……」
邵冬吟拿起單子,上面不僅有就診記錄,還有B超單和各項檢查單子,所有單子都表明——趙美芳懷孕了。
話音戛然而止,邵冬吟聽見一道男人的慘叫聲,隨後是十分雜亂的擊打聲,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米婭說:「沒有啦,只是覺得你現在整天跟他待在一起,阿姨會多想也是正常的啊。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的注意力全在他的那件案子上哎,你手上不是還有自己的案子沒查清嗎?」
「陳彤死後,茉桐被人指責沒有好好管理粉絲,害陳彤被她的粉絲網暴自殺,她幾乎被所有網路平台都封殺了,網上最近曝出的全是醜聞。我估計虞立文也是不想攤上她這樣的麻煩,就把她甩了。」
其中一個女聲,她勉強能聽出來這是屬於王菲菲的,另一個是做過處理的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
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做過處理的聲音問:「你考慮好了嗎?」
「你都這樣說了,不就代表邵伯伯的死我也有一定責任嗎?」
「借用?」陳佳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都是直接用我賬號的。我所有的賬號密碼,她都知道。沒辦法,誰叫她有錢,她是大爺,我缺錢呢。」
「她送我的一塊BVLGARI(寶格麗)手錶,錶帶兩邊也分別有她刻的字母。但這不是她的特殊記號,是她在諷刺我。錶帶一邊刻的是SCS,另一邊是JJC'sM。SCS每個字母間都有空格,都是大寫;JJC's和M之間有空格,s是小寫,前面有單引號。」陳佳佳語氣中透露著不滿,「她說SCS是Strawberry Cloud Store(草莓雲盤)的意思,JJC's M里的JJC是我的名字……她把我的名字和SM放在一起,再在前面加個草莓雲盤,想想也知道她什麼意思。這表我拿到就摔爛扔了。」
虞書鶴跟著上了副駕駛,沉默不言。有的話一次性沒說出來,就真的再難說出口了。他的手機振動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沒接。
米婭沒被SAN盯上就好。她問:「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去看看你?」
離家后,她到米婭這邊來洗了個澡,正好還可以跟米婭說說話。
她登錄這段時間一直沒上過的郵箱,裏面只有一封郵件,發件人是王菲菲,發件時間是三天前。
「那是……」邵冬吟抿了抿嘴,「算了。」
老侯不再愛聽八卦,不再愛去聚會,甚至開始害怕自己同朋友聚得多了,聽得多了,會再次了解到這些他不能承受的東西,孔雪柳也變得沉默陰鬱。
「可能是醫院的人吧。」老侯說,「這是趙美芳去看病的單子。」
邵冬吟看著他手上的手機,通話還在進行中,可是她聽不見裏面說了什麼。
那時候她真的很想立刻按照那個人說的,打電話給邵冬吟,叫邵冬吟別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輸了官司就輸了吧,查不到真相就查不到真相吧。
王菲菲說:「我還沒想好。」她的語氣中透著不安。
「侯叔,您怎麼來了?」
「是。但是她沒說明白,她叫我來問您的。」
隨後,那邊響起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他說:「你想把你女兒送來陪她爸爸嗎?」
邵伯伯……是誰啊?邵冬吟心裏「咯噔」一聲。
「那包里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邵冬吟對大嬸微笑,走到她面前微彎下腰來問:「那請問您能說一說龍谷家的情況嗎?」
車掉轉方向,往城區駛去。
邵冬吟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
車駛到世紀廣場時,已經臨近下午一點多。乾脆在咖啡廳里買了份甜點,兩人一邊吃一邊等。
他一直想在一切塵埃落定后,好好跟虞振中道一個謝,好好表達一下這麼多年來的感激。可虞振中同他說了那些話后……那個「謝」字,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只要平平安安的,不比什麼都要好嗎?
她輕嘆一聲,想起了米婭,嘴角不自覺地鬆弛了。
邵冬吟不敢亂想下去,一顆心懸了起來:「你是誰?」
「要不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吃,我們也還沒吃呢。您幫了我這麼個大忙,我總得請您吃頓飯。」邵冬吟跟在他身後說。
「您很喜歡這款包嗎?」
今天她去找了陳佳佳,虞書鶴去辦了他的私事。
乾燥的空氣,灰白的馬路,汽車駛過,塵土飛揚,一路無話。
「我沒什麼想說的。」她暗暗攥緊了拳頭,目光又回到虞www.hetubook•com•com書鶴身上。
虞書鶴抬眸,恰好與她的視線撞上。他毫不避讓,直視著她的眼睛,勾唇一笑,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來,眼底似有春|水泛濫。
「喂,是我。」
「喂,冬吟,是我。」米婭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帶有微微的喘息聲。
「對啊。」
直到那天邵冬吟來找她,站在她的課桌前,朗聲道:「我爸爸叫我來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來跟你做朋友不是因為我聽他的話,而是因為我想跟你做朋友。」
與虞振中見面的場景仍歷歷在目,那些話也還在耳畔迴響,他皺了皺眉,心裏默念,一定要說。
邵冬吟一個就夠了。
米婭的話有些怪異,邵冬吟琢磨了一會兒,卻說不出哪裡怪。她穿著浴袍走出來,米婭把浴巾遞給她擦頭髮,跟在她身後坐到沙發上,說:「其實我也能理解阿姨。叔叔出車禍的時候她剛好就在車上,叔叔去世了,她卻還活著。她跟叔叔感情那麼好,當初要不是為了你,她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她也許會覺得,你早點成家生子,她就可以早點把肩上的擔子放下吧。」頓了頓,米婭說,「你別怪阿姨。」
他還說:「什麼時候你丈夫成了被人害死的,你女兒就會下去陪她爸爸。不信的話,你試試。」
邵冬吟整理起包里的衣服,拿內衣的時候手頓了一下,回過頭對還站在門口的虞書鶴說:「你不回去換衣服嗎?」
邵冬吟說:「那我也得知道你傷得怎麼樣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看你?」
沉痛地呼出口氣,她平復了一下心緒,退出去播放第一個文件夾里的錄像。
米婭搖了搖頭:「當然不。等她將那群人繩之以法,我就告訴她我遭受的事。她會為我報仇的。」
「那是什麼人啊?」
虞書鶴躺在床上,望著在黑暗中倒映著斑駁光影的天花板,對著那虛虛幻幻的光影伸出了手。
龍谷在十年前,因為開車撞人逃逸而坐了牢。
這男人的聲音夾著電流,像是……王菲菲錄音里的聲音……
掛了電話,她的目光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挪回到虞書鶴身上。他還在挑面,碗里的面沒動幾口。
回到家才十點,邵冬吟與虞書鶴各自回了房間。
那時候老侯家困難,沒手機,況且那個年代,手機也沒有普及。他聽了之後趕緊往外走要去警局報案,一出病房,就又被幾個男人堵了。
「算認識吧,也接觸過。」她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眼睛垂下,眉頭輕輕蹙起,抿著的唇緊了又松。
錄像畫面十分模糊昏暗,勉強能看清這是在一家豪華酒店的房間內拍的。拍攝者在床上,正對著攝像頭的是亮著燈的衛生間。
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又把話題轉回到那起肇事逃逸的案件上:「說起來,主要還是沒把人撞死,才沒重判的,不然就不止七年了。」
「我在家……有人突然闖進我家裡,把我綁了起來。」
老侯消失在視線中,邵冬吟的眼眸一下子暗沉下來。她沒有回答,虞書鶴亦沒有再問。
她趕緊上車打算跟上那輛保姆車,一個轉彎的工夫,保姆車就消失在了車潮里。
那幾個人一起進了病房,開門見山問孔雪柳記不記得那天晚上的事兒,說他們可以幫她的忙。
很顯然,她們對龍谷家的具體情況並不是真的了解。
從前的老侯不像現在這樣不愛跟老兄弟談天說地,相反,他是最八卦的。每次聚會,他都一定是最後一個走,生怕錯過了什麼。
她本來是想請吳勝邢幫忙約下茉桐的,邵冬吟困惑地蹙起眉:「請問……」她的話突然止住,看了眼正用筷子挑面卻不吃的虞書鶴。
「這是我自己惹下來的事,如果不是我沉不住氣得罪了人,他也不會這樣報復我。」米婭委屈地說,「我經紀人已經訓了我一頓了,你來了肯定還要訓我。我沒事,真沒事。」
「因為反光了嘛,那個字很小的。」陳佳佳把邵冬吟的手機拿過來,將圖片放大給她看,「你看,就這裏,還是能看到一點點的吧。」
清晨,縷縷陽光穿透車窗,灑落到人身上。
邵冬吟以為他有難言之隱,也沒追問。
她張了張嘴,想叫虞書鶴一聲,隱隱約約卻聽到了衛生間里傳出他壓抑的聲音:
邵冬吟側頭掃一眼,打算收回目光的時候,視線被簡訊上的字黏住了。
邵冬吟不敢懈怠,一路衝到米婭居住的小區。保安將她攔了下來,打電話給米婭想確認邵冬吟的身份,電話卻打不通。
她不需要很多朋友,一個足夠真誠的就夠了。
「那些可能不是醫院的人。」
「我跟你一起上去。」他脫口而出。
孔雪柳一開始只是表面上答應了,她不想連累別人,就不讓老侯他們摻和,也不讓老吳他們知道這場事故的內情。
「你的朋友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陳佳佳鬆了口氣,盤腿坐在床上,期盼地看向邵冬吟,說:「你……」
不,應該不只是考慮到他們會來找龍谷,還有別人家,應該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看門狗」了吧。
虞書鶴從客房出來,輕輕拉住她的胳膊:「冬吟……」
「冬吟,是我。」米婭的聲音還是那麼虛弱。
虞書鶴穿著一身休閑服走出房間,站在大門口透過貓眼看門外的人。
邵冬吟看了眼不遠處大門緊閉的龍谷家,在電光石火間權衡了利弊,拉上虞書鶴轉身就跑。
邵冬吟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問道:「請問有沒有人跟龍谷家比較熟悉的?」
「不認識。」他說,「你看一眼?」
她站在小區大門口,不斷地打電話。
從此以後,她在乎的列表裡多了三個字:邵冬吟。
「是我。」邵冬吟進入病房,護士隨即將門關上。
虞書鶴回頭看了眼廚房,向她湊近了些,輕聲說:「他家的面有點難吃。」
綠燈了,車重新發動,如同水滴匯入江海般,逐漸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她「哦」了一聲,跟他出了面鋪。
紙上的文字讓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個趴在桌上,邊寫日記邊偷偷哭的小姑娘。
虞振中那些隱晦的話語在他腦海里盤旋,他深吸口氣,轉過頭來,直視著邵冬吟的眼睛,說:「冬吟,你對我有……」
老侯頭都沒回,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媳婦在家等我呢。」他出了門,慌裡慌張地往樓下走,走到拐角處還打滑了一下,差點跌倒。
萬一那人監聽了王菲菲的電話,那她和王菲菲就都有危險了。這大概也是王菲菲選擇用郵件發送音頻,而不是微信或電話的原因。
虞書鶴瞭然地笑了笑,沒再問下去。
陳佳佳坐在這樣空蕩單調的房間里,聽到開門的動靜,兩眼放空,裝作發獃。
「我給你拍張照,你還是別來了。」米婭看了眼沉著臉的經紀人,小聲說,「最主要的是我經紀人現在暫時不許我和別人接觸,過兩天他就要帶我出國訓練了。我這段時間沒鍛煉,腰上都有贅肉了。」
「不方便洗澡,不是不方便睡覺。」
「這……這樣啊……」邵冬吟徹底放了心。
邵冬吟把頭髮吹了個半干,同米婭打了聲招呼,離開了米婭的住處。
「那個人……」
他坐在凳子上休息的時候,看到書房裡有個小男孩正扒著門縫向外邊看,等所有人酒足飯飽后,他問了邵城那孩子是誰。
「那你把電話給他。」
「冬吟,我經紀人恰好過來,那個人被我經紀人打了一棍子就跑了。」米婭身旁還有別人說話的聲音,她頓了頓說,「我經紀人非要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好煩啊……你別擔心,我沒事,等我檢查完了再跟你把事情說清楚,我先掛……」
「我啊?」大嬸放下飯碗,興緻勃勃地講起了龍谷家的往事。
二人一起上了樓。
「我從來沒有怪過她。」邵冬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
婦女們笑著互相看一眼,有個穿花襯衫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嬸用帶著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說:「都挺熟的,我們都是從下邊農村拆遷搬上來的,好幾十年的鄰居了。」
虞書鶴忽地起身,對她笑著說:「你現在可以安心吃飯了吧,我有點累,先回房間啦。」
「你別掛。」邵冬吟說,「你身邊的是你經紀人?」
他笑得很自然,邵冬吟點點頭,把本子放下,失魂落魄地去廚房熱飯。
客房裡空蕩蕩的,床上整潔乾淨。她四處望了望,看到衛生間半透明的門裡映出了一個朦朧的人影。
……
她糊塗了。
「我們同班,你肯定知道我的名字。」邵冬吟說出的話雖然顯得她有些高高在上,但她平靜的語氣表明,她其實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當時的評論是所有人都又酸又羡虞,如今的評論只有一片謾罵。
「倒也不是很喜歡。」
老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沒事,那幾個醫院的人我還甩不掉嗎,就一私人小醫院。」
陌生的聲音。
陳佳佳自知理虧,扁了扁嘴,沒有反駁。
「SAN已經給出了警告,如果這時候我再窮追不捨,只會把他們逼急。所以SAN的事,我這邊也得放一放。陳佳佳的案子需要我幫忙嗎?」
草莓雲盤十分小眾,起先她在網路上搜,搜出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直到她翻到後幾頁一個已經被刪除,只留有快照記錄的帖子,才發現草莓雲盤是一個提供私人云盤跳轉的站點,需要有賬號才能跳轉至私人云盤。
電話那邊發出細碎的雜聲,接著一個乾淨爽朗的男聲說:「我是米婭的經紀人,我現在正陪著她。」
車拐入一條小道,進入蓮花村,在村口一塊廢棄工廠空地停下,邵冬吟和虞書鶴下車,徒步走進蓮花村。
「一串數字,記不清了。」陳佳佳不安地問,「那包怎麼了?」
「你不信我的話,還來問我做什麼?」茉桐臉上顯出幾分不快。
他的呼吸變得平緩,嘴角緩緩勾起,唇間逸出一絲苦笑。
沒等邵冬吟回話,她便掛了電話。
虞書鶴說:「他親兒子倒霉他都不一定幫。寄件人嘛……沒必要調查,能寄這樣的照片給我,說明他不會是我的敵人。」趁等綠燈的時候,他把手機屏幕展示給邵冬吟看,「茉桐的那個包,陳佳佳有同款。」
邵冬吟看到他在紙上寫了四個字:我見過你。
陳佳佳茫然搖搖頭:「也沒有啊。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那個包她也很喜歡,所以她不讓我賣吧。那個包是她自己用的,我看她背過好幾次呢。」
有什麼事是他不能辦的嗎?
似乎這世上總有一種「說曹操曹操到」的規律,她正這麼想著,米婭就給她打了電話過來。
茉桐睨著他,忽地問道:「你……是不是虞家的人?」她的語氣複雜,既透著股謹小慎微又透著股熱切。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在城市上方。
「也許是你做律師就會讓阿姨想起叔叔,讓她傷心?」米婭一臉認真地猜測,「不是說叔叔是在調查一個案子的路上出的車禍嗎?或許阿姨一直認為,如果他不去調查那件案子,他就不會出車禍了。」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佳佳仔細回憶,說:「沒東西啊。」
邵冬吟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嘴角不自覺爬上一抹笑。她心想,像個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他跟誰賭氣呢。恍然間回過神來,她平了平嘴角上翹的弧度,將唇抿成一條線,坐在床邊打開電腦。
「也不曉得他哪裡有錢買那麼好的車,才開第一天晚上就撞了人。」大嬸說。
兩點過十分,茉桐姍姍來遲。
她想起小時候。
虞書鶴直勾勾地盯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虞家,我不可能放棄。」
「冬吟……」虞書鶴跟上她的步伐,走在她的身側,輕輕喚了一聲。
邵冬吟站在小區門口,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她不斷撥打米婭的手機,卻怎麼也打不通。
邵冬吟喚了他兩聲,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毫無反應。
邵冬吟和虞書鶴回到廢棄工廠里,向龍谷家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電腦下方顯示著時間:11:08。
茉桐勾起嘴角,把包放到腿上,頗為得意,語氣幽幽:「限量款,我特意花了高價收來的。」
「我知道……等虞立文垮了,你再來跟我說這些吧。虞家要是不到我手裡,我沒有錢,你也沒法兒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
她胡亂抹了把臉,匆忙對老侯道了聲謝,開車往家趕。
邵冬吟一邊聽她說,一邊匆忙地進了地下停車庫,開車往米婭家趕。忽然,她聽見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隱忍的悶哼。
邵冬吟沒拆穿她,說:「沒事,茉桐小姐知道我們找您是為了什麼吧?」
「我和他怎麼了?我每天忙著調查案子還來不及,根本……」邵冬吟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又喝了口水,「根本沒時間談戀愛。」
沙堆上有一株綠草,插得歪歪斜斜,隨風搖晃,大約是村裡哪個在這兒玩耍的孩子給插上去的。
邵冬吟單手拿著手機,把東西胡亂地往包里一塞,拎上往外走:「侯叔,我爸到底是怎麼死的,您知道嗎?」
今天茉桐拿著的那款包,logo上沒有什麼數字和字母。
「沒什麼,剛剛有點事。」邵冬吟說,「謝謝。」
虞書鶴與她對視著,忽地轉身問邵冬吟要紙筆。邵冬吟把本子和筆給他,他從本子上撕了一張空白紙,沒有避著邵冬吟。
點開一張圖片,圖片上是一張泛黃的草紙,就像是以前農村小學發的那種本子。
那人戴著一頂鴨舌帽,一身黃色工裝,正在樓道里四處張望,手上拿著個黑色塑料袋。
米婭的聲音緊繃著,隔著電話邵冬吟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她的語速很慢:「那個人跟我說,讓我打電話給一個朋友,如果我這個朋友答應了他說的事,他就放過……唔……」
「喂?米婭?你怎麼了?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雙手攀著他的肩膀站穩,仍看著他的背後,低聲說了一句:「小心!」
邵冬吟長話短說,簡單說了這段時間的事。
老侯愣住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眼睛也不知道朝哪兒看了:「你媽……跟你說了啊……」
從此,不管是老侯一家還是孔雪柳,對當年的那起車禍內情都守口如瓶,不再提起。
邵冬吟感激地道:「謝謝侯叔,這段時間你辛苦了。」頓了頓,她說,「之後您還是別調查了。」
那麼M又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這分明是想用米婭威脅她!他是衝著她來的!
真正的物是人非。
她還是把電腦放在了床上,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向衛生間走去。
邵冬吟的目光突然就從他的身上落到了他的身後,猛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現在不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後他還有機會說嗎?
她那時候還沒有陷入昏迷,勉強睜開眼想看邵城的情況,卻看到一輛摩托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一個人,把昏迷的孩子抱了就走,棄她和邵城于不顧。那輛摩托車才開出不遠,又有另一輛轎車開了過來,她想要求救,卻沒有力氣。
「這個特殊記號,在她送你的別的東西上還有嗎?」
邵伯伯是誰?要不是因為邵伯伯,誰又根本不會幫他?
「我媽說的。」她撒了謊。
「你現在……邵伯伯怎麼死的……我沒……跟她說。」
雲盤裡有兩個文件夾,第一個文件里是一段錄像,第二個文件里有數十張圖片,每一張都寫明了日期。
房間里昏暗一片,唯一的光源是窗外城市通明的燈火。
「嗯哼。」茉桐漫不經心地回應,一雙眼睛有意無意地往虞書鶴身上瞟。
「怎麼了?」邵冬吟隨意瞥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視線,「哦,對了,等回去之後我得麻煩你幫我一個忙。昨天我去見陳佳佳,她又給我提供了新的線索。我猜這個線索也許就是SAN一直在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