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提
佟那那把小奶貓拎出來,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地親了又親。
佟那那臉疼得厲害,人也冷得厲害。這一夜折騰下來人早沒什麼力氣了,腳下的步子發虛,她想她大概是走不回家了吧。又走了一段路,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她趴在雪上,攢了好久的力氣,才終於站了起來。
「一時衝動還有法子弄到這麼多安眠藥,你倒是好本事!」他說起話來毫不留情。
佟那那態度很堅決,但還是把「被結婚」這件事隱瞞下去了。
他卻絲毫不在意,唇角彎彎。綠燈亮起,他換擋開車,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你說咱們生幾個孩子?兩個?三個?要不就四個吧,兩男兩女,兩個『好』。」
「說不上來。」佟那那自失地笑了笑。
「不是,當然還有其他用處了。」林娟兒笑得很有深意。
「靠,不早說。這種有家有口的我最不稀罕碰了。」
她的手機握在手裡,怎麼都撥不出去。他結婚了呢,一點消息都沒告訴她。可他那個老婆大約是一點都不得寵,渾身上下沒一個襯得上「蘇太太」的東西。只是葉菲以為她應該是和蘇予安一樣的年紀,那也26、7歲了,可看著像個剛走出大學校園的。
佟那那不大習慣煙的味道,但她知道人有時候是需要一點刺|激去平息情緒的。林娟兒看她咳嗽了幾聲,把車窗落下了一截。冷風往裡一罐,人就清醒了。佟那那打了個噴嚏,結果剛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來,她趕緊又抽了幾張紙巾擦鼻子。
到了酒吧直奔吧台。吧台里有幾個年輕帥氣的調酒師,另外有一位稍微年長一些,穿著黑色T恤,扎著一個半丸子頭。清秀的臉上留著胡茬和唇須,眼角有一道傷疤。可在他臉上並不顯得突兀醜陋,反而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化學反應,讓這個人在文藝和硬漢之間找到了一種高級的平衡。
旁邊一個年輕的調酒師走過來,正要說話,林娟兒手指頭在檯面上扣了扣,指尖指向那個半丸子頭的男人, 「叫那個帥哥呢,怎麼你們這裏調酒師還挑客人?」
但她怎樣都捂不暖,像是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兀自跳動、垂死掙扎,尋找著一線生機。他把她牢牢攬住,稍稍離開了車門,一拉車門把她推了進去。隨後也欺身上來,關上了車門。
佟那那看清了來人,又壓住鼻子,譏笑了一聲,「你的心肝寶貝又沒受傷,就別浪費社會資源了。」
他又推開一間房間,淡藍色的。他想過第二個孩子最好是男孩子,他可以帶著他去踢球。名字就叫蘇那安。女兒陪著佟那那逛街的時候,他就帶著兒子去踢球。他技術多好啊,高中的時候參加過全國聯賽得過省冠軍呢,大學頭兩年還是校隊隊長。他這一身球技漸漸荒廢,他需要一個男孩子傳承他的球技。
「以前在國外,快餐、西餐吃膩了,中餐館的菜也不大對胃口。沒有田螺姑娘,只好自己動手了。做著做著就喜歡了,就這樣練出來了。」
佟那那搖搖頭,「有什麼好見的?她要是比我好,我看到會堵死;她要是還不如我,我看了會慪死。索性不去看,反正沒了這個女人總還有其他的,看得完么。」
「來吧,小姐,咱們做個酒精測試吧。」交警拿著酒精檢測儀到她面前,葉菲求救似地看了蘇予安一眼,可他一臉無動於衷。葉菲只好認命地做了測試。
她還沒感嘆完,卻又綻出一個笑臉,「不過沒關係拉,見到小羽毛的女朋友我也很開心呀。咱們去吃飯吧?我這個婆婆第一次見兒媳婦……哎呀,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當婆婆。那那,我們一起去逛街好不好,婆婆給你買衣服去!還有寶貝孫女安安。哎呀,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林娟兒瞥了她一眼,「下回記得交學費!」
佟那那覺得不可思議,「你還會做飯呀?」
視頻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摔倒的方式各異,雖然他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樂的,但看APPLE笑得前仰後合,也被感染了一些,唇角也揚了揚。
「你當我是豬啊?」
蘇予安合上文件,站了起來,「葉菲,你也老大不小了,裝嫩不適合你。還有,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想要什麼就說想要什麼,別浪費我的時間。」
「送給你喝的。柯夢波丹,酒精不高,10度左右。」
得到了她的認可后,他才垂頭喪氣地把下頜搭在她肩上,認命似地說:「那你記得要主動找我啊,人家會想你的。」
他點點頭,立刻出了門,生怕她改變主意一樣。佟那那看到他忘了帶外套,正想叫住他,可嘴張了張,還是沒叫出聲。
方倩同意她的話,沒有誰天生就該一次又一次被傷害。
佟那那撕開一包雪媚娘,剛放到嘴邊,覺得味道有點不大對。看了一眼生產日期,已經過期了。她嘴角浮起一個虛無的笑容,淡淡地說:「過期了……算了,我先去睡一會兒,等下外賣來了叫我。」她站起來上了樓。
三個女人各自喝著各自的杯中物,笑著咂摸著各自的人生。佟那那的杯子里雖然不是酒,也喝出了一點醉意幽情來。
他吃痛,身下慢了半拍。她往後退,雙手撐住他雙肩。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全是眼淚,和剛才的血痕交織在一起,一幅慘烈的畫面。
這句話聲音不小,葉菲也聽到了。「欸,妹妹,咱們有話好說呀。車是你開的吧?你說我開車開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你的車從哪兒冒出來跑到我前頭的,這樣撞在一起不好說誰的責任吧?」
她垂了頭,儘管想要矜持一點,唇角還是忍不住揚起。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她會因為男人而反目成仇、勢不兩立,也會因為男人而相逢一笑泯恩仇。一個女人是另一個女人的鏡子,她從別人那裡看到別人,也看到自己。愛情都曾是她們的執念,當執念消失殆盡,也只能各自走著各自選擇的路,奔赴著各自未知的前程。
過期了?他不相信。一袋一袋翻過來看,這些東西真的已經過期了。他記憶里好像還是才買的東西,怎麼就過期了呢?就好像他們的愛情,記憶里明明還鮮活著,怎麼一眨眼就變質了呢。
蘇予安一個晃神就好像看到了那個時候的佟那那。他們沒在一起之前,她和他說話總是這樣怯怯的。明明很想和他說話,可總是拖上別人。
佟那那挑了挑大拇指,「林小姐真是盜亦有道,在下佩服!」
佟那那開了一圈,結果離GPS上給出的路線越來越遠,雪卻下得更大了。佟那那隻好把車停在路邊,閃了雙燈,仔細研究地圖。
「如果不挨打就能離婚,你當我願意挨打嗎?我是受虐狂嗎?我不疼嗎?」她還是哭了。真他媽的疼。
想要愛情嗎?那個人有個談了那麼多年的女朋友,可仍然女人不斷,肯定就不是個長情的人,她有什麼好怨的?她現在又不比他的女朋友差。她也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是喬羽的一個電話打進來,說「佟那那,我回國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她好不容易接通了喬羽的電話,只說了一句,「我不想死……」然後就失去了知覺。那天父母跟著退休的朋友們出去旅遊了,是她特意選好的日子。
喬羽覺得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佟那那卻不以為意,「阿姨,您誤會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我要是喝醉了誰扛你回家?」佟那那笑,然後對著丸子頭男人說,「不加冰,謝謝了。」
「吐了兩天,也找不到原因,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誰說我不想生孩子?」說完才覺得自己說錯話,她立刻閉上了嘴,擺著臉色給他看。
「馬上就要離婚了,所以就誰都沒說。」
他的心尖銳地抽痛了一下。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她替他省錢的蘇予安了。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把盒子蓋起來拿走扔進了垃圾箱里,然後打了電話重新叫了東西過來。
「你不是有個有錢的男朋友嗎?找你男朋友要啊!」她弟弟弔兒郎當地回她。
蘇予安的下頜緊緊地斂了起來,拿起手機往牆上砸了過去。
「你是來送請柬的?我聽說你和蘇予安打證了。你這招挺厲害的,拿喬羽刺|激他,正好結婚了。」
他雙手舉起來,她走上前環上他的腰給他繫上。喬羽的身材好她是知道的。有時候穿上衣服比脫|光了更引人遐想,所以在環上他的腰的時候,她腦海里浮現的是他精瘦的腰身和深邃的美人魚線,臉上不知不覺就帶了點霞色。
方倩笑了笑。兩人之間一時有點尷尬。音樂聲那麼大,人聲那樣吵雜,好像也填補不了這份尷尬。
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過去,他找啊找啊。是什麼聲音這麼響,是什麼東西碎了啊!他從來沒這樣著急過,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嗯,看來你對我的身體構造還算了解。」喬羽對自己在她心目里的形象還比較滿意。他順手往前一翻,可是那麼多裸男是怎麼回事!「佟那那,你怎麼盡畫男人啊!」他很不滿意。
男人笑了,「我看到你從D5出來,是蘇先生的太太嗎?」
佟那那嫌棄地把他推開,站起來走到日曆旁,若有所思。喬羽從她身後擁住她,「對不起,沒把持住……」有了孩子更好,她就能快點離開蘇予安了。
佟那那搖頭,「不用、不用,你去忙吧。附近有地鐵,很方便的。」
他伏在她的身上,喘著氣,兩個人緊緊貼著,能感到對方的心臟在重重的躍動。佟那那緩過神,仔細去聽外面的動靜,還好只是對面鄰居家的開門聲。可還是覺得太驚險,她使勁推他,「趕緊起來把衣服穿好,我爸媽回來撞到就完蛋了!」
他靠著牆抽了一隻煙,緩緩點燃。吸著吸著,一截煙灰落下,膝頭燙了一下。可是感覺不到疼了,但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了,那個破碎的聲音,來自他的胸腔,是心碎的聲音。
林娟兒把手機扔回給她,「你『老公』馬上就來,等著哈!」然後趾高氣昂地走開了。
女人聽了喜上眉梢,從佟那那懷裡接過貓抱進懷裡,保養得當的手在安安身上不斷地撫摸。安安哀怨地望著佟那那,一副認命的表情。那女人摸著摸著,眼眶卻紅了,「我的貓咪去年生病死了,養了十一年,那感覺就像死了兒子一樣……」
過完年佟那那正式開始了她的訴訟離婚之路。梁飛的同學叫肖薇,最擅長打離婚官司。第一次見面就告訴她,「在中國訴訟離婚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情。就算去民政局協議離婚有的地方都需要提前預約,否則沒有號。這條路不好走,你確定要離婚嗎?」
方倩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開。」她拿了手機出來,「我有她照片。」上次去交警大隊提車的時候遇到的。葉菲替蘇予安去頂包,方倩順手就照了幾張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你真的不想看看?」她明顯起了玩心。
她笑著把本子背到身後,「不行,私人物品,謝絕觀賞。」
原來他真的娶了那個女人,可那個女人有什麼好,不過如此啊!
「……」
「你一天沒吃東西?」
「切!我是喝酒了,可我沒開車。車是我姐們兒開的,你剛才這一撞,我姐們兒已經一臉血了。你說怎麼辦吧?」
「其他地方有點事還沒處理好,她一會兒就過來。」
佟那那笑著點點頭,「可以啊,姐姐您想抱也可以的,它不怕生人的,就喜歡被人抱著。」
葉菲聽了怒火中燒,往前走了幾步,「你撒謊!我根本不認識你!什麼叫我想撞死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可是她不說話。他說的對,她要找一個不挨打就能離婚的辦法。
蘇予安今日里不但破天荒地遲到,還破天荒的早退了。葉菲幾次三番想要和他說幾句話,可他一個寒涼的眼神掃過來,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留給她。等到看他打完一個電話匆匆離開公司,她才假裝去送材料,進了他的辦公室。她調出了那個電話,撥了過去,原來是個花店的電話。
他心絞得難受,「給你的卡你怎麼沒用?下次換個好點的手機。」
林娟在她車窗上敲了敲,「你老公?」
佟那那忙擺手,「蒼蠅不叮無縫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人家能抓住一張長期飯票,也是她的本事。我是懶得理她。」
「我是罪人還不行嗎?……多吃點,不怕胖了沒人要。咱吃飽了再減肥。」喬羽在一旁幸災樂禍。
佟那那不說話,把頭扭到另一邊。能怎麼著?她倒是希望能被再打一耳光,這樣變成經常性家暴,她的離婚案成功幾率就大一分。可想了想,覺得人生有點操蛋:還沒見過自己這樣找打的,簡直要成受孽狂了。
方倩笑了笑,「還那麼清純。」
佟那那頭疼,這個媽是要把她掃地出門嗎?她越過行李箱,「能借個充電器給我嗎?」
她還是咬住唇,他便更加橫衝直撞過去。終於聽到了她的嚶嚀聲。那聲音像是摻著催情的春|葯,他越發賣力往來反覆。卧室門是關著的,隔音卻不大好,佟那那好像聽到了大門的動靜,「等一下、等一下,你聽……」
他臉上的笑倏然消失,「佟那那,你沒良心的是吧?你再拿以前的事情說事兒我可真不客氣了……」
外賣終於送到了,他上樓敲了敲門。她還沒睡著,就跟著一起下來吃東西。點了四五個菜,她象徵性地都吃了一點,然後放下筷子說飽了。他看著她的臉,語氣也硬不起來。把新買的手機推到她面前,「換個手機吧。」
「二十萬?姐姐你怎麼不去搶錢呀?」葉菲覺得今天簡直被搶劫了兩次。
「你就忍心讓我吃麵條呀?我來做飯,你等著吃吧。」
佟那那聽到了她的哭聲,「草你妹!我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啊,可我已經不知道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了呀!佟那那,你告訴我,要過怎麼樣的生活?」
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是人家的生日。」
「不對呀,我明明是走了這條路的。你看,我剛才沒走錯呀,怎麼還是沒到路上去?」
「好。」
佟那那看林娟兒下了車,半天沒回來,於是一邊捏著流血的鼻子,一邊拿起林娟兒的外套走下車,「你不怕冷啊,趕緊把外套穿了。」說著給她披上。
葉菲咬了咬唇,「你也喝了酒,就別說我了。」
「要不咱們叫外賣吧?」佟那那安置好安安,對於還在餓肚子的那位有點不好意思。
她忙跑到卧室隨手抽了本速寫本,對著他畫起來。等到他飯做好了,她的畫也畫好了。
佟那那等著他談論事情,但是這種狀態不像是談正經事的氛圍,最後還是談到了床上。因為不知道父母什麼時候回來,所以這一回帶著一點偷情的意味,熱烈、緊張而刺|激。
媽媽桑不好強換人,只好出去了。臨走交代外頭好好盯著,別出什麼岔子。
葉菲又噘著嘴哀怨地望了他一眼,收了卡。「那你晚上陪我吃飯?」
佟那那搖搖頭,「謝謝,我沒事……那位小姐和我老公混在一起,她糾纏我,讓我離開我老公,說我老公愛的是她。我不想理她,她就一直跟著我們。我猜她酒喝多了,所以發瘋了,想撞死我吧。」她臉色很白,眼眶裡噙著水汽。
喬羽對於在哪裡吃並不大在意,但是聽到她說「回家」,還是覺得莫名的高興,欣然同意了她的提議。可兩人到了家才發現那美雲和佟家聲去參加朋友的聚會,留了條子讓她自己解決晚飯。
他的車「戛」的一聲停在她面前。「學霸同志,你不會打算在電影院里看書吧?」她拉了拉他的肩帶,笑問他。
從那裡出來的女人就是蘇太太?這個理論真是奇怪。但她現在確實是蘇太太。所以也只好點點頭。
葉菲絕望地看了看蘇予安,可他只是走到佟那那身邊,拉起她的手,「老婆,回家吧,太冷了,別凍壞了。」聲音里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溫柔。
「找男人就為了當司機和地圖呀?」
她這個年紀已經對於那種所謂把自己放在掌心裏呵護,疼她、愛她、任打任
https://www.hetubook.com.com罵,這樣的愛情不包任何希望了。愛情從來都是雙方的付出。她和蘇予安這段愛情里,他們都做錯了。一個錯在了開始,一個錯在了後來,所以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雪越下越大,落滿了頭。彷彿是知道人間等不到他們的天長地久,才給他一個瞬間讓他們白頭。
佟那那笑著拍掉她的手,「別鬧了,你還想不想回家抱兒子了呀?再鬧我可更看不懂路了。」
人還沒有畜生長情。哪怕她離家一年,一回家安安就知道鏟屎官回來了。而他卻是走馬燈似的換著女人,像是發瘋地找什麼補償。
剛走到地鐵站口,喬羽的電話打進來,「你怎麼走了,不是讓你等我的嗎?」
「你說什麼就喝什麼。」她飄完媚眼,轉頭問佟那那,「那那,你喝什麼?」
她靠在門邊靜靜地看他洗碗。他的鼻樑很高,有個微微隆起的駝峰,把過分漂亮的眉眼壓上一縷粗獷砥礪的男子氣,反而產生了一種相得益彰的美。
「我牛排烤得更好,下回烤牛排給你吃。」
書包不重,不像是放了書。手底的觸感軟軟的,還時不時有些起伏。
「那我叫什麼名字?」
她緩緩地說:「喬羽,三個月後,你要是覺得膩歪了,記得告訴我……」
「那你還跟她嘮叨半天?」
葉菲今天頂著一雙烏青的眼睛來上班,時不時望一望高層專屬電梯,可上來的都不是他。
他噙著她的耳珠,「那那,叫出來,我想聽。」
她心虛地說:「對不起……」
面前的女人太陌生了,刻薄的話語,帶著戾氣的臉龐。蘇予安霍地站起來,拎著衣服走了。
他洗碗了碗,把手也洗了,轉過身就看到她在看自己。他走到她身邊,笑著看她。「看什麼呢?沒見過這麼帥的?」他對著她笑的時候,雙眼都好像盛滿了陽光。
那美雲指著地上的嘔吐物,愁眉緊鎖,「昨天我就發現它不好好吃東西了。這個貓糧是它最愛吃的,平時吃完了還要,今天吃了一點就吐了。我怕這貓糧不新鮮,又重新開了一包,還是吃了就吐。」
「趕緊做菜去呀,餓死了!」佟那那被他看的臉紅,推了推他。
「被撞得一臉血?」他不能想象,佟那那受了怎樣的傷,為什麼不叫救護車?還他媽的在那裡磨磨唧唧幹什麼!
天色已經晦暗了下來,又下雪了,像要把這個城市都埋葬了一樣。在等待外賣的時候,一陣噁心翻上來,她乾嘔了兩聲。是該吃點東西了。她問他,「有什麼零食吃嗎?」
林娟兒開著她的賓士大G接上了佟那那,戴著雙C的耳環,手腕上卡地亞玫瑰金的手鐲,脖子戴著LV的COLOR BLOSSOM項鏈。佟那那嘖嘖了幾聲,「你這真是太暴發戶氣質了!」
「坦然接受自己的老去,也是一種優雅,莫莉姐!」喬羽揶揄她。然後轉向佟那那:「這是佟那那。」他深看了她一眼,因為自己始終沒有「名分」,所以不知道怎麼把她介紹給母親。
「死了兒子你都不見得會這麼傷心!」一個涼沁沁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林娟兒手指點了幾下,「長得就像個狐狸精似的!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有意思有意思,那那,要不要我幫你去教訓教訓她?」
蘇予安這天其實很早就起床了。看了看客卧,門還是關著。他知道佟那那愛睡懶覺,知道她在那裡心就安定了下來。他走到廚房,廚房用品一應俱全。烤箱都裝了兩個,一個嵌入式美式大烤箱,一個小的烤箱。他知道佟那那有時候會玩一些軟陶,那些東西要用烤箱來烤。他甚至在後院規劃好了一片地,準備在那裡專門為她做一個陶藝燒制爐。因為要走專用的電路,房子里走不了,只能單獨布線。可他想著不如等她自己來弄,要多大的房間、多大的爐子,她應該比他更懂。他想看著她親手一點一點把這裏變成她曾經夢想的家的模樣。
她把電話撥回去,林娟兒掛斷了。她又撥,又被掛斷。但是對方始終沒有關機,所以佟那那一直撥,直到林娟兒把電話接起來。
林娟兒從車上下來,「當、當、當」在她窗戶上敲了幾下。葉菲正梨花帶雨地哭訴她腦門兒被撞出了一個腫塊兒。她看到有人過來,落下了車窗。
「能幫我瞞住嗎?我只是一時衝動,不是真的想死。」
蘇予安冷漠地看她一眼,「人家是誰?」
「不說這個了。馮逸東是你男朋友?」
林娟兒卻沒有注意那些,看他得了方倩的知會,笑著問他:「方倩跟你說過我們呀?」
林娟兒約佟那那出來喝酒,約地方的時候林娟兒問她:「你說去哪兒喝?」
交警本以為是長交通事故,沒想到是場家庭倫理苦情劇。看著這個原配文氣嬌弱的樣子,穿著普通,這個情婦開著豪車、衣著華麗暴露,一臉濃妝艷抹——漂亮是漂亮,可是真是面目可憎。
過了一會兒酒調好了,推到她們面前,佟那那喝了一口,眉頭皺了起來,「這個不是橙汁。」
林娟兒直起身來,雙臂抱胸,「好啊,看出來你是有錢人了。你也看到我的車了,後頭給你撞成那樣了,我姐們兒也傷了……賠二十萬吧。」
這一連串的動作太快,她根本沒反應過來。後背正撞到了車把手,疼得她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氣,可倔強著不肯叫疼。蘇予安把她壓在車身上,她昂著臉瞧著他,眼裡儘是不屑。
他已經忘了上一次吻她是什麼時候了。屬於他們的吻,最初是甜蜜的悸動,到後來她厭惡地錯開雙唇。說來好笑,和他有染的女人不少,可吻過的只有她一個。他太懷念她的吻了,他迫切地想要回味,想要記起吻一個人的感覺。她手腕纖細,他一隻手就禁錮住。另一隻手從她毛衣里滑了進去。
要切肉了,喬羽雙手都濕了,因為穿了件白色的毛衣,他舉起手來,「那那,過來,幫我系個圍裙。」
他落拓地笑了笑,「那你想個不挨打也讓我同意離婚的法子吧。如果想不到,就和我好好過日子。那那……」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眼淚,攢了很久的勇氣才說出來,「只要你說一句,我能和所有的女人斷了關係,這輩子就你一個人。」
「是送給你的東西。我還買了點止疼葯,我再叫點東西,你吃完東西再吃藥。」
方倩抹開她的手,「人家賣藝不賣身的,陳太太!」
佟那那笑他,「你怎麼上趕著要做小三啊。」
在吵吵鬧鬧一年後,林娟兒懷孕了,鍾毅卻不要她的孩子。從手術台走下來的林娟也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林娟兒在航空公司做地勤,機會合適,遇到了一個有點年紀的富商,就這樣嫁了,開始過上富太太的生活,並且連生了兩個兒子。但她也有著正宮富太太的各種煩惱,比如到處打妖精。
林娟兒譏笑了一聲,「誰他媽是你姐姐?」她又往裡湊了湊,鼻子嗅了嗅,「喲,不得了啊,你這酒後駕駛啊!」
10支花要500多塊錢,對那時候的他來說確實是天價。那個捨不得花他500塊錢的女孩子,如今已經對他送的花不屑一顧了。而那些極盡能事討好他的女人,卻能輕輕鬆鬆得到上萬的禮物,上百萬的汽車,去香港購物要住四季酒店兩千美金一晚的海港景超級套間……他自己都覺得是一種諷刺。
蘇予安又笑了笑,「她說什麼就什麼吧。」
蘇予安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別墅里還有燈光,她大概還沒睡,不知道是在看劇還是看書。他坐在車裡抽完了半盒煙才下車。摁完了密碼,推開門進去。靜悄悄的,一樓沒有人。他走上二樓,她房間里點著一盞燈,可卧室里也沒有人。
「那我賠你錢好了啦,咱們就不叫交警了?」
方倩遲疑了一下,「那那,其實……」
「我今天過來,是想和你道歉的……這一年我想了很多,從前的事情說不清誰對誰錯,但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我肯定是做錯了。」停了停,她垂目又笑了笑,「其實我一直都想來找你的,就是有點怕你,所以一直沒來。希望你不會覺得這個道歉太晚。」
他們一起去爬山,佟那那是個不愛運動的死宅,爬了一小會兒就爬不動了,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蘇予安二話沒說就把她給背上山。佟那那也是個蹬鼻子上臉的,矯情地一會兒說他後背硌人,一會兒嫌他走得太快把她的頭抖得發暈,一會兒嫌他走得太慢看不到人……怎麼作怎麼來。可因為愛著,所以再怎麼作天作地都可以。
「這貓可伶,都一把年紀了也沒正經談過戀愛。你們這些人整天說愛貓,還給人家做絕育手術。」
那位父親忙操著生硬的中文說:「對不起,對不起。」
佟那那看他熟練地切肉絲,裹上澱粉,放進油鍋里炸了一下起鍋,然後切了辣椒、筍絲、香乾絲,依次放進油鍋里烹炒——從容不迫地樣子一看就是個居家的好男人。他前額的頭髮因為低頭而垂了下來,他偶爾會往後甩一下,那畫面像極了漫畫里走出來的美男。
「帥哥,給杯馬丁尼,味美思少一點,不加冰、不加橄欖。」她慵懶地側坐在高腳椅上。
「嗯,是不錯。可惜很難愛得那麼深了。」受過傷的心,總像是驚弓之鳥。
對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件事,林娟兒是很懂的。所以她無論怎麼鬧都不會鬧到男人身上,所以她的打妖精行為對男人來說更像是生活的調劑品,從另一個角度顯示了老婆對他的在意。所以林娟兒雖然鬧,但鬧得並不過分,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
「性感海灘吧。」
她去年生日的時候蘇予安送了她一輛保時捷卡宴,她住的房子也在城裡的黃金地段。蘇予安高興了就去住一晚,不高興了就回自己家。而他的家,她是不被允許去的。
是誰說的,開始得太早的感情都容易夭折。長久重複一件事情人會厭煩,喜新厭舊是人類的天性。尤其是鍾毅那樣的外向性格,愛在異性中尋找存在感。林娟兒發現矛頭不對的時候,逃學去了鍾毅的學校,結果把兩人堵在了宿舍里。
「怕屁!」林娟兒恨鐵不成鋼。「你就當他面甩她一耳光,我不信蘇予安還能把你怎麼著。」
叫來的外賣她一點沒吃。
「呀,你都知道我們的名字了,不公平,你叫什麼?」
佟那那告別了鄰居,茫然地走了一會兒,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沒告訴過別人,兩年前她和蘇予安鬧得最僵的時候,她也曾經試圖自殺過的。她不知道那個女人用了什麼方法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把他們的性|愛視頻發到了她的手機上。那女人很聰明,只有身體沒露臉,但聲音還是聽得出的,蘇予安的身體她也還是認得出的。
過了好一會兒,挪開了手,露出了雙眼。沒有任何溫度的眼底,如沉了冰湖一樣——那那,既然不愛了,那麼就恨吧。
……
這樣的女人最會扮豬吃老虎了!想想昨天晚上她那一副楚楚可憐的迷惑人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是個善茬。大概蘇予安著了她的道,才被迫同意結婚的吧?畢竟也是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了。難道奉子成婚?葉菲被自己這念頭嚇了一跳。萬一真是奉子成婚的話,那麼自己這條轉正之路就更難走了。
她喜歡孩子,天生喜歡,特別喜歡。見了親戚家的孩子,她都是又親又抱不撒手。像她這個年紀喜歡孩子的不多,但她天生就對那些帶著奶香味的小東西愛不釋手。她也曾設想過和蘇予安的孩子會是怎麼樣的。她依著他的肩膀問他,「老公,你說咱們以後生幾個孩子?一個還是兩個?」蘇予安說:「兩個吧,一個像你一個像我。」
佟那那不厚道地笑起來,「你拱過不少了,也得留點菜給別人拱啊。」
前面正好到了紅燈,喬羽猛踩了剎車,快速把車掛到了停車擋。他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去,猛地吻在她的唇上。
「餓得肚子疼,沒力氣說。」
佟那那餘光看了看車裡的葉菲,巴掌臉,一雙很有風情的大眼睛,歐式雙眼皮上畫著精緻的眼妝。她背過去張嘴口型問林娟兒「網紅?」
「看著不錯。」
看到喬羽把車停到一間義大利餐館門口,佟那那舉著安安說:「店裡不讓帶貓吧,要不咱們回家去吃吧。」她可不想委屈貓主子被鎖進車裡,自己在餐廳里大快朵頤。
佟那那緊盯著前方的路,還要留心看導航上的定位,「姐姐,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剛拿駕照的時候追了一次尾,可把我嚇死了。我這創傷後遺症到現在都沒好!你就別嘲笑我脆弱的小靈魂了。」
林娟愣了一下,罵了一聲,「草!」掛斷電話。
「鼎實未成心尚苦,不甘桃李傍疏籬。」於他而言,人生如此,情愛亦如是。
「方倩,證是真的,婚是假的。」佟那那無奈地笑了笑,原來大家都知道。
佟那那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他吻得很深,肆無忌憚又溫柔細膩。因為她被桎梏在座位里,所以他的舌長驅直入,深入的舌尖放肆糾纏她想要說教的舌頭。所有的溫熱都被堵在唇里,最後變成深重的喘息。他吻到滿意了,才放開她的唇。
他就靜靜站在她身後,望著她的背影。這麼近,又那麼遠。
在場的人都聽呆了,林娟兒沒想到佟那那和蘇予安已經結婚了,更沒想到一臉單純的佟那那撒起謊來竟然有模有樣。
狹小的空間,耳邊驟然放大了喘息的聲音。他眼睛里有煉獄之火,要焚燒他自己,也要一個祭奠的生靈。她退無可退,長裙里的底褲、絲|襪被扯下了一半,他的唇死死膠著在她唇上,她發不出半點呼叫聲。佔有,只剩下想要佔有的慾念才能打開他們之間的死結。他怎樣都走不到她的心裏,所以要用身體刺穿她,尋一條離她的心更近的捷徑。解開拉鏈,挺身而上。在快要嵌入她身體的時候,她發瘋地在他唇上咬了下去,下了死力的咬。
佟那那點點頭。這樣吵雜的環境,確實不是個談話的地方。
她聽到是花店,立刻說:「剛才蘇先生忘了和您核對地址了,您再把地址報一下,看看是不是準確。」
聽了案情的同事私下頭這樣傳著,都對佟那那同情不已。
包廂里調笑聲不斷,只有這邊冷冷清清。APPLE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問他:「老闆,那我能玩會兒手機嗎?」
喬羽笑了笑,捨不得起來,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拿了紙巾把兩人弄乾凈。佟那那裹著被子換了身衣服,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還沒到晚上,簡直算得上是白日宣淫了,她簡直沒法直面自己這樣的荒唐,雖然明明知道讓他來會發生什麼。
一晃眼安安已經是8歲的老貓了,因為養得身嬌肉貴嘴饞又懶散,上了年紀后越發不愛動,貓主子徹頭徹尾成了超級肥貓。
蘇予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客廳的茶几上堆了一堆東西,而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餐桌前畫畫。她已經不再拿著畫筆顏料作畫了,只是一個電腦一個手繪板,乾淨、方便,說走就可以走,再不會拖泥帶水了。
「嗯。」
會議變得那樣冗長,叫人不耐煩。他時不時看看手錶,有了一份歸心似箭。這人海如潮的城市裡,終於有那麼一處屬於他的家了。
他的欲|火倏然冷卻,委屈、恥辱、怒火一瞬間翻湧起巨浪,揚起手重重落在了她的臉上。
方倩很是意外,更意外的是佟那那會和她說這些。佟那那也不知道為什麼願意把這些告訴方倩。
「老樣子。你呢?」
佟那那強撐著坐直了身體,推開了她身後的車門,挪著撞疼的雙腿下車。顫抖的手理好了內衣和裙子,裹緊了外套往前走。
林娟兒一手支頤,往前探了探身,讓胸部的溝壑更深邃了一點。而那個丸子頭男人目不斜視地等著她的回答。
她不甘心,卻也沒奈何。他曾經涼涼的撂下一句話,「你在我這裏也就是個玩物,好好做好你當玩物的本分,我不
和-圖-書
會虧待你。亂動心眼別怪我不客氣。」林娟兒來了興緻,在她身上一捏,「哎呦,看不出來,還是同道中人。來把,咱們來交流交流感想。」
佟那那拿起手機在手裡把玩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葉菲用的手機,語帶嘲弄地笑了笑,「好像是和你的情婦同款機?磕磣誰呢?」然後扔了回去。
雖然被那個男人傷過,但這是他自己的事情,她還想給他留點尊嚴。「沒什麼,就是想說,那時候蘇予安太難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不見得不痛苦。」
葉菲窩了一肚子火氣,自己吃了這頓飯,又開了一瓶酒。喝了兩口覺得仍然胸悶氣短,索性找了家迪廳,邊喝邊跳瘋了一整夜才算泄了火。坐回車上的時候,她摸了摸自己的包,又看了看方向盤上的車標,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笑:她求仁得仁,還生什麼氣?
佟那那點點頭,很給面子吃了一整碗飯。還想再吃,又怕長胖,糾結了半天又添了小半碗飯,「喬羽,等下我要是再去加飯,你一定要攔住我!」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佟那那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呆了,但很快恢復了理智。她使勁推他,聲音斷斷續續從唇間泄露出來,「喬羽……你瘋了!……有攝像頭!……」
「林娟兒,那位應該是佟那那。」
「檸檬水,謝謝。」
佟那那靜靜地望了蘇予安一眼,話卻是向葉菲說的,「那你問問他,我是不是他老婆?你再說說,你是不是她情婦、被他包養?你的車是誰送的?你這樣一個女孩子,一個月多少工資,買得起這樣上百萬的車?」
沿途的道路已經被鏟了出來。沒走多遠,看到有人帶著孩子在雪地里堆雪人。那個孩子是外國人,興奮地在雪地里滾來滾去,然後抓了一團雪朝他的爸爸扔過去。結果雪球卻落在了她的腳邊。
大概蘇予安是恨自己吧,所以才故意要這樣拖著她,把她死死往深淵里拽。可被傷害的是她好吧,他到底有什麼不甘心的?他說喬羽追求她為了刺|激他,那麼是不是可以說他非要和自己結婚,其實不過就是為了刺|激喬羽?說來說去她只是個工具。其他的女人是洩慾的工具,她是他實現自己目的的工具。本質上她們沒有任何不同,也不存在所謂誰比誰更高貴的。
佟那那瞧他那自戀的樣子就想掐他,「嗯,好,好得很!」
他往前傾身,在她耳邊說:「咱們閨女!」
在聽到「那那」兩個字的時候,他眉頭動了動,抬起眼睛多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開始調酒。很樸實的手法,沒有故意賣弄花式,林娟兒覺得這男人太酷了。
蘇予安停下車,走過去一把把她抄起來,她還要掙扎,他死死抱住她,一邊往車邊走,一邊柔聲在她耳邊安撫,「我不碰你。你去哪裡,我送你去。你這樣走會凍死的!你活著還有機會離婚,死了一輩子都是我蘇家的人!」
「……也不是分手。只是我覺得我們這樣有點不大像話,我想還是先把婚離了再說。在離婚之前,咱們就別這樣了……」她越說越慢,能感覺到他的胳膊越擁越緊。雖然他沒說什麼,可是她能感到他的抗議。
吳莫莉眼睛瞪得老大,張著嘴驚呼:「你就是那那呀!」她上下打量了佟那那好幾遍,「前年聖誕,我家小羽毛喝醉了酒,一直在叫『那那』,原來就是你呀!」
她的心像是被誰用針尖戳了一下,原來的她也被人這麼疼過。只是她不知道男人的疼愛到底能持續多久,對於愛情和忠誠,她現在是個悲觀主義者。她曾經對一個男人百分百身心的依賴最後都變成摧毀自己的重拳,所以對於這樣看上去特別好的男人有一種天然的不信任。男人的愛與執著是真,謊言和欺騙也是真。真和假總是摻雜一起,彷彿要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你居然沒看出來我是想收買你的心?」喬羽做了一個誇張的痛苦表情。
方倩深深吸了一口煙,默了默,「蘇予安其實很愛你,既然結婚了就好好過吧。別再倔了。各退一步,我想他是會和那些女人斷了的。」
她終於不掙扎了,認命地被他抱著塞進了後座,她不管不顧地哭起來,「送我去警察局!我去報案,你婚內強|奸!我挨打了,我要去報案!」
她的行李箱也不見了。所有的一切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整整齊齊的,好像根本沒有人來過。一切都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場夢而已。雖然不是美夢,可人總在眼前,是觸手可及的。而現在,這個根本不是美夢的夢境也破碎了。
「我知道他很難,我知道他掙錢不容易。我沒什麼能力,什麼都幫不到他,還一直受著他的照顧。所以我不要他的錢,那不屬於我,他愛給誰就給誰。
佟那那不說話。
林娟兒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你來酒吧就喝檸檬汁?」
「蘇予安,你才親過那個女人就來親我嗎!你的東西插完她就來插|我,你他媽的不嫌臟我嫌臟!你們是不是總在車裡幹這種事情?你他媽的能換個地方嗎?能給我找個乾淨的地方嗎?就當尊敬我好不好!好不好!」
對方報了一個地址,她記得這個地址,是他的別墅。送花到別墅去,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個別墅里有個女人。
「你是妄想收買我的胃嗎?」
佟那那和林娟兒從車上下來。葉菲也下了車,站到了蘇予安的身後,她想挽住他的胳膊,蘇予安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丟開。
「你這怎麼說?叫交警還是私了呀?」佟那那問。
「真討厭!是我的生日啦!」葉菲矯情地蹙著眉頭跺了跺腳。
電話又響了,葉菲瞥了一眼,是蘇予安的電話。剛才的怒氣一下煙消雲散了,手機扔得有點遠,她一下拿不到,只好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伸去夠手機。結果就這樣撞到了前面的車上。
他丟了煙,緩緩滑了下去,雙手捂住了臉。
喬羽鬧夠了,準備放過她,無意中翻到了一副男人的側臉。他心裏咯噔了一下,但並沒有在臉上露出什麼痕迹。他把本子交到她里,垂著眼淺笑,哄騙孩子一樣,「以後只能畫我一個男人,知道了沒?不然沒飯吃。」
她的電話一直沒掛,蘇予安那頭也沒掛斷她的電話,在聽到「誰是你妹妹」的時候,覺得這個聲音耳熟,心驟然重跳了一下。
佟那那哭笑不得,「現代都市女性,誰還沒幾個玩具?有沒有男人還不都一樣。」
佟那那斂了笑,「娟兒,你不該叫他過來,這場面太難堪了。」
「帥哥,你隨便給調杯雞尾酒吧,適合我的。」說著,林娟兒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頭髮。
馮逸東看到方倩,低聲說:「你同學過來了。」她「嗯」了一聲,然後走到佟那那身邊,「不喝酒?」
「有。」蘇予安忙去廚房的櫥櫃里翻,他那裡放了好多她愛吃的東西。他全都拿出來一股腦兒的堆到她面前,「少吃一點,等下吃熱的。」
安安大約聽到自家鏟屎官誇了別人的貓,有點不大高興,在貓包里撲騰了幾下。佟那那把安安從包里抓出來,撓了撓它的下巴,「你還吃醋啦?」安安很黏人,特別喜歡被人抱著。來的時候在貓包里呆了很久,又在醫院里被折騰了半天,就攢著矯情。這下它被放出來了,便盡情地撒嬌起來。
那個女人噗嗤笑了一聲,「小姑娘怎麼這麼會說話啊!」明知道是恭維,還是很快樂地受了。
「那等你過上了這樣的日子,一定要告訴我。讓我也看到希望。」
「叫什麼外賣,自己做飯吃唄。」喬羽脫了外套,捲起袖子進了廚房。冰箱里的食材都很齊全。
「喬羽呢?對你也不錯吧?上次他還跑到我這裏來問你的消息。」方倩吐了口煙,笑了笑。
高利貸好借不好還,到時候弟弟還不上,最後還不是會找上她?蘇予安願意留著她,因為她聽話、事兒少。要是她給他惹一身麻煩,她知道蘇予安絕對會無情地把她扔掉。外面多得是比她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孩子。
佟那那轉過頭看到喬羽雙臂環胸,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對那女人說。
蘇予安聽了她的陳詞,忍不住笑了笑,卻是沒半點笑意的,只是唇角機械地揚了揚。她真會說謊呢!不知道她說她不愛他了,是不是也是謊話?
他走到主卧,那麼寬的床,只有他一個人睡過的痕迹。床頭那面牆是空的,留著他們婚紗照的位置。
「沒有。」
他在想她在家裡幹什麼,會不會去在屋子裡到處走一走看一看?看那些她曾經夢想的家,他都已經給他布置妥當,只等待她的到來。那別墅買來以後他不大去住,只覺得少了什麼。早上他離開家門,他回頭望了一眼,看到她在屋裡走動的時候,突然覺得這間房子終於生動起來。
剛想推開他,卻被他撞到了什麼地方,身體突然失控了一樣不斷收縮,大腦一片空白,彷彿在腦海里炸開無數的煙花。而在她突然而至的緊緊包裹里,他被她絞得繳械投降,根本來不及抽身而去。
葉菲咬了咬唇,她是喜歡他的錢,可這個生日她想要的更多。不再只是名牌包包或者首飾。「我想要你,你給嗎?」她走到他面前,怯怯地問。
「好。但是你不許玩失蹤,不許掛我電話,不許拉黑我微信,不許不許我發微信給你,不許不理我。不然你的約定對我沒有約束。」
林娟兒和鍾毅分手分得很慘烈,旁觀者莫不震撼。兩人也是如膠似漆地愛過幾年,但是他們的大學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兩地戀情向來不被人看好,林娟兒卻一直都在苦苦堅持。那個總是膽小怕事的女孩子,在愛情里快速成長為一個勇敢的一往直前的姑娘。
「不,我是你的種豬。」
他火急火燎地開過來,以為她傷成什麼樣,路上輪胎打滑差點撞車,可迎接他的就是這個嗎?
「不去,我幫你看著酒,省得被人下藥。」佟那那笑得更燦爛。
「咱們找個地方說事。」
兩人穿過後門來到酒吧的後巷,門一闔上,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離前街有點距離,能看到巷口的路燈和過往車輛轉瞬即逝的光影。室內太熱,甫一出門,涼氣襲面竟然有了清涼的舒適。
他暗自苦笑,只聽過男人拔X無情的,原來女人也一樣的。小三們總是這樣,「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可是後來還是要把別人的家庭給破壞掉,然後擠走正宮,自己上位——其實這個心路歷程是人性的普遍規律,不分男女。比如,他現在對於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狀態就感到有點不滿足,盤算著最好也能挾子逼宮。算了,哪個小三不是熬出來的?他有的是耐心,反正「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林娟兒在她腦袋上一點,「簡直被害妄想症!」然後扭著進了舞池。
年前的時候林娟兒剛剛解決掉了一個小妖精,於是需要遠走他鄉做「心靈的休養」,去體驗一下世界各國的不同風情的帥哥——女人總不要太虧待自己,尤其是被辜負的有錢女人。當然不是去濫交,而是過過眼癮,調幾下無傷大雅的小情,還是無妨的。
等到赤誠相見,他快要進入的時候,她閉著眼睛哭得發抖,差點要吐出來。是很掃興的吧,本來是多美好親密的一件事情,卻總是這樣潦草收場。不怪他去找其他的女人,總要在其他的女人身上去尋找一點做男人的自信吧?說她矯情也好,裝白蓮花也好,她只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努力試過了,就是不行。
門終於打開了,佟那那走出來,臉已經洗乾淨了,卻已經腫的變形了。他只看一眼就疼得揪心,本想和她一起去吃早飯,但現在是出不去了。放下咖啡,他站起來問:「早上想吃什麼?」
佟那那被他打得側過了臉,大腦有一瞬間的失憶。有濕熱的東西從鼻腔內流出來,鼻子又流血了,真好!
「蘇予安的女人。」佟那那說。
葉菲雖然被蘇予安包養,可是仍然擔任著他的秘書,雖然也就做些花瓶工作。她知道如果她走了,這個職位肯定有其他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頂替。在年輕有為、帥氣多金的老闆面前,單身的漂亮姑娘都是會動邪念的,如同她自己。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我根本不知道前面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車,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撞上去的!」葉菲極力想要辯解。
「先生,你老婆說的都是事實嗎?」民警問。
他們買了一整車的東西,像極了一對年輕的夫妻正在為新生的嬰兒精心採購。他那時候多愛叫她「老婆」,他那時候說,如果他們以後生了一個女兒,名字也叫「安安」。
這句話敗光了林娟兒所有的興緻,低低說了句,「靠,真是好菜都被拱了!」
交警看到了吃了一驚,「小姐你受傷了?流這麼多血?要不要叫救護車?」
他神采飛揚的雙眸微微挑起來,他的唇很豐盈,看著就忍不住想要親吻它的滋味,不是薄情人的唇。這樣的人,他曾經換女朋友的頻率是三個月一個。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有一個多月了吧。
「我以為你剛才已經氣飽了。」
佟那那見完了律師又去見了私家偵探,調查的價格她還出得起。但是取證費用,她的這個案子對方開了4萬塊錢的報價,這個價格對於她來說一時無法負擔。她是自由職業者,活得向來隨性,沒什麼進取心。從前工作沒攢下什麼錢來,現在則連自給自足還沒做到。雖然她可以找個借口從爸媽那裡借錢出來,可她實在做不出這種事情。難道去找蘇予安去要錢?那不如打死她好了。
她說的「要」自然不是那個「要」,可既然他挑了頭,她就沒有不順著往上爬的理由。於是往前一貼,胸部在他胸前蹭了蹭,媚眼迷離,「那怎麼辦呢?上癮了,看到你就想撲倒。」
可她仍就是曾經的她,安之若素地過著自己普通人的日子,沒花過他的錢,沒要過的他的房子、沒開過他的車。
他才想起來,某次吵架,她一把火把他們的相片和往來的信件、互送的禮物全燒了。整個的青春啊,愛過的證據,一把火都燒沒了。他那時也恨的,燒吧燒吧,沒有了更好,一了百了。可是他現在為什麼這麼不甘心了呢。
可自從那個性病化驗單出現在她眼前後,她不知道如何去和他完成這樣一道生孩子的過程。他們試過,總是成功不了。她讓他去洗澡,還是覺得不放心,不斷地問他「洗乾淨了嗎?還是再去洗一下吧?」
喬羽嫌棄地打斷她,「你見到你前男友沒有?見好了就趕緊回酒店去,我忙著呢!」
她的眼淚流著流著就笑出了聲,緩緩轉過臉直直地看著他,怨恨的眼神漸漸被空洞所替代。
林娟兒看她開車的樣子,忍不住笑她,「你要不要這麼緊張啊?」
林娟兒家住城南別墅,因為下了雪,所以路也不好認。佟那那一邊看著導航一邊找路走,結果錯過了一個路口,又得找地方掉頭。
「那也要看當誰的小三了。」喬羽洗了手,開始淘米做飯,動作很利索,看得出是個常常做飯給自己吃的人。「不是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么?放在女人身上一樣適用。你有沒有覺得我特好?」
「那是您喝多了,喝多了腦子不受控制,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姐,您這是酒駕,很嚴重的行為。」交警懶得聽她多說,做完了現場勘查,開始後續收尾,不再理她。
「小姐,你的貓好漂亮!」那個女人突然說。
葉菲點點頭。
被包養每天逛逛美容院、買買奢侈品的日子確實是舒坦,但這樣的日子不安穩,不知道哪天就會新人換舊人。所以還是佔住這個坑,就自然不容易有後來人,或者可以提前察覺潛在的敵人。自己一直工作,也不會和社會脫節。做為秘書自然有各種理由和老闆呆在一起,冠冕堂皇、不怕閑話——過著被包養的日子,卻不承擔被包養的風險,何樂而不為呢?
蘇予安是業內著名的拚命三郎,膽
www.hetubook.com.com
大心狠,手腳卻相當大方,往往開出的條件讓對方不得不為之動搖。名牌大學畢業,做人卻沒什麼讀書人的迂腐氣,歡場上葷素不忌,很是能玩得開。只要不出差,他大都會呆在公司。但是今天到了10點,蘇予安還沒到公司。葉菲查了查他的行程,今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安安生了什麼病?」
「跟你差不多!」佟那那嗔他。
「難道是你大姨媽來的日子?」他涼涼地說。
方倩不明所以,看了看她。
「要死啦!我拿你當姐妹,你當我塑料花是不是?你和蘇予安結婚都不告訴我?」林娟兒怒火中燒了一夜。
回家的路上她不斷拿出手機去看有沒有蘇予安的電話,好不容易電話響了,她立刻接起來,卻是她弟弟打過來的。又是找她要錢,一會兒說要蓋房子,一會兒說要做生意。她剛剛平息的火氣又蹭地躥上來,「你當你妹妹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我給了你多少錢了?你怎麼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哦,我坐要做地鐵回家去。」
APPLE正想往下翻下一條,手機卻被蘇予安奪了過去摜在了茶几上。APPLE 嚇了一大跳,周圍的人聽到動靜也都過來看發生了什麼。
他笑了笑,「遵命!女王大人!」
葉菲想私了,上回她頂了蘇予安的追尾,加上闖過紅燈,已經扣了不少分。今天她喝了酒,酒駕追尾,扣分不說,這駕照怕是要保不住了。
「你有包裹,我放在茶几上了。」她的臉還是腫著,為了不帶動腫脹的傷處,所以不能正常說話,聲音有點瓮瓮的。
林娟兒翻她一個白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有錢不花,難道留給別的女人花?」
林娟兒笑了笑,把她拉近,在她耳邊低聲說:「蘇予安的女人。」
喬羽笑眯眯的,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托著腮看她吃完了這小半碗飯,然後又盛了半碗。
蘇予安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上攆過來攆過去,嗓子有些哽咽。「我馬上就過去!」問了地址,飛快地往出事地點開。
佟那那稍稍放倒了椅子,枕在胳膊上望向窗外。今年的雪真多啊,好像怎麼下都下不完。春天什麼時候才會到呢?
話還沒說完,突然從身後傳來了巨大的衝擊,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往前衝去,因為保險帶的作用又被拉了回來,腦袋彈在椅背上。佟那那鼻子直接撞在了方向盤上,瞬間鼻血涌了出來。
她起床總會有點起床氣,「臉疼,吃不下。你去我家把我的手繪板和電腦帶過來,我要畫畫。幫我再帶幾件換洗的衣服。」
方倩不是總在酒吧里的。所以林娟兒去之前先打了電話,讓她把好酒都搬出來,末了才說,「那那和我一起」。
佟那那還是第一次見人這樣直呼媽媽名字的,但她總不能也跟著叫人家名字,於是還是循規蹈矩地叫了聲:「阿姨您好。」
喬羽身高手長,高高舉著,佟那那像個急著摘果子又摘不到的短腿臘腸狗,一跳又一跳,怎麼都夠不到。他舉著翻看她的畫,呵呵笑,「畫的不錯,可是怎麼沒穿衣服?」
葉菲遲疑了一下,說:「蘇予安。」
蘇予安覺得這個女孩子怕是有點缺心眼,笑地時候一點都不懂得收斂,就是一個傻大姐的笑法。不過虛偽之人他見過太多,反而覺得眼前人淳樸的可愛。他後背離了沙發,往前傾了傾,「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你還沒接受我家小羽毛嗎?呀,小羽毛你太令媽媽失望了!那那呀,我家小羽毛繼承了我的美貌,繼承了他爸的家產。據以前的女朋友說床上也很勇猛的,你還是再多考慮一下嘛!」
她自知理虧,不再爭辯,失神地看著天花板。他還是心軟了,「你答應我再也不做傻事。不然我一定會告訴你爸媽!」
蘇予安看到她白色毛衣上滴了一片血跡,臉上有已經幹了的血痕,心中無名之火竄了上來,「為什麼不叫救護車!」
佟那那搖頭,「不會撩啊,你撩撩看,我也學學?」
佟那那笑了笑,「沒關係。」
「離婚?憑什麼?給那小妖精騰位子啊?你傻啊?蘇予安什麼身家,你就這樣拱手讓人?你腦袋被驢踢了?」
蘇予安幾乎不說自己的私事,所以關於他的那個女朋友的事情,都是公司元老閑談間打聽到的。而兩個人馬拉鬆了快十年還不結婚,只能說感情淡了不想結婚,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原因了。而這,在她看來都是自己的機會。
佟那那扭動著身體,想要擺脫他的手,可那隻手輕車熟路地探到了柔軟,他們彼此熟悉又陌生的身體,曾在年少時探尋過千千萬萬遍。像是迷路的少年,出走多年後又尋找到了歸途。周身感覺不到一點寒冷,冒著火,想要融化身下那個冰冷的人。
交警一看結果,「喲,這都過了80MG了,小姐您可是喝了不少啊。」
葉菲今天生日,她打算這個生日一定要過得特別一點。
兩人進酒吧之前就脫了外套,林娟兒穿了身性感的織金絲的黑色緊身連衣裙,將身段包裹的起伏有致。佟那那只是穿了件短款的寬鬆毛衣和長裙,隨意的很,有點和周圍氣氛不搭。
林娟兒挑了挑眉頭,佟那那放下高腳杯,「對不起,我不喝酒,請幫我換一杯檸檬汁,謝謝!」
佟那那背著貓包,有點舉棋不定。是不應該再有糾纏的,可這樣好的一個人,她知道自己可恥地享受著他的好。不過就是踟躕了幾分鐘,喬羽就趕到了,車子停到她身邊,「上來吧!」
「……不聚不散,只等你給另一對手擒獲。那時青絲,不會用上餘生來量度。但我拖著軀殼發現沿途尋找的快樂,仍系與你肩膊,或是其實在等我舍割,然後斷線風箏會直飛天國……」
蘇予安坐頹然坐在車裡,手下皮質的座椅她留下的微溫很快就消失了,和這夜一樣寒涼。他猛地抬頭,佟那那已經拖著雙腿走出很遠了。他忙坐回駕駛室,開著車追上她,慢慢地跟在她身後,不敢靠近,也不敢遠離。
等得無聊了,扭開電台。主持人細聲慢語地說著眾生的情感故事,配了一首陳奕迅的老歌。佟那那記得鍾毅最喜歡的就是陳奕迅,每次去KTV他都只唱陳奕迅的歌。
佟那那笑,「你的眼光倒是毒辣。」
佟那那笑起來,「你怎麼會做這些的?」
葉菲聽得腦子發漲,討價還價最終還是答應給她弟弟打去30萬。她氣得把手機隨手一扔。她是不相信他弟弟拿錢去蓋房子、做生意的,一定就是去還欠的賭債。可如果她不還,他弟弟就會越借越多。
「不是,我聽見門響,看看是誰。」
葉菲頹然地放下電話,覺得心裏好像長了無數的刺,在她心頭戳了一下又戳一下。明明理智上是知道的,蘇予安這個人不是屬於她的,可還是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又妒又恨。
佟那那笑她:「你問我這個,我是要交白卷的。」不過想了想,她說:「要不就去方倩的酒吧吧?」
這樣的人,該是讓人心恨的,可她仍然奢望著被愛。
她抬眼看了看前面車標,心裏哀嘆一聲,是輛豪車,私了得賠多少?
佟那那把手抽走,沒有說話。她確實不能回家去,「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住酒店。」
佟那那出院的時候,發現喬羽已經找人修好了她家的大門,她慶幸地想,幸好爸媽這次跟的是個十日的旅行團。
佟那那沒好氣的把速寫本放回卧室,「看你的飯好不好吃再說!」
葉菲發現蘇予安又恢復了「正常」,早晨7點不到就到了公司,晚上很晚才走。當然他也沒去她那裡。滿面寒霜的樣子,她猜測大約是和他老婆有關係。於是下班的時候等到電梯里只剩他們兩個人,她故意用胸蹭了蹭他的胳膊,「親愛的,你火氣好大哦!」
佟那那並不想揭穿他的謊話,走了進去。「我媽沒說什麼吧?」
蘇予安拉開車門,佟那那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壓在鼻子上的手鬆開了,血又咕咕往外流。
「但是你不知道,現在這個女人發了他們的視頻到我手機上。如果不是蘇予安默許的,她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我只是不知道,真愛一個人可以一邊心裏是一個人,然後還能不斷地和別的女人上床。你要說他是偶爾犯錯誤,我可以說服自己去原諒。但那是他的常態,司空見慣就成自然了。這不在我的認知里,所以我對這份感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馮逸東。方倩是我女朋友。」他涼涼地說。
這一晚他去了她那裡泄火,把她壓在桌上,戴上安全套,衣服也不脫。扯爛了絲|襪沒有任何前奏,橫衝直撞。
這一場酒喝的盡興。到後來林娟兒和方倩都邊笑邊哭。佟那那在想,也許醉一場挺好。但她不需要靠酒精去換一時的快樂,林娟兒和方倩已經選定了她們的路。可她的路在何方?她還不該醉,她要清醒地去面對人生給予她的所有曾經逃避過的難題。
他點點頭。
男人興奮地走近了幾步,「早就聽蘇先生說過,他太太是個畫家,一直沒見到您,今天真是幸會。您從外地回來了?以後可以經常見面,我太太也喜歡畫畫,正想找一位老師。能做鄰居太幸運了!」
「你見過那女人嗎?」
「嗯。」佟那那看了看那個女人,又看了看喬羽。目光里寫著大大的一句「不介紹一下嗎?」
她也被撞得有點發懵,卻沒去看車況,而是抓住手機摁通了電話,先哭出了聲:「予安,我撞車了!」
她一直在餐廳里等他,等了兩個多小時,實在等不下去了才打電話過去。蘇予安的電話那邊傳來了男男女女的歡笑聲,聽到她問「為什麼還不來?」他這才想起什麼似的說:「今天朋友臨時約了有事,改天陪你吃飯。回頭給你電話。」
方倩瞭然,「算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蘇予安陰晴不定的臉上緩了緩神色,「回頭把手機價格加在酒水上。」Apple被他剛才瞬間一閃即逝的暴怒嚇得還沒晃過神,只能機械的點點頭。
林娟兒叫了家裡的司機來接,葉菲坐了計程車走了。蘇予安拉著佟那那上了自己的車,佟那那一言不發,扣上安全帶目視前方,彷彿身邊沒有這個人。
佟那那這一天呆得直冒火,她畫畫的時候最煩別人打擾,結果一會兒是送外賣的,一會兒是送快遞的,一會兒是送花的。耽誤了她的時間不說,還總是打斷她的思路。
「畫我呢?給我看看。」他端菜的時候路過她身邊,想去看她的畫。
佟那那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臉色變了變,「那趕緊報警吧!」
「你不就是想離婚嗎?你故意惹怒我,就是為了讓我打你。你給我個機會,你再惹惹看,說不定再挨兩次打你就離成婚了。」他的聲音里沒有一點溫度,說這些如同是在做公司里的人事安排。
她弟弟把電話交給了她媽,結果劈頭蓋臉就迎來一頓罵,「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跟你弟弟說話的?要不是你弟弟輟學打工供你上學,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當打工妹呢!做人怎麼一點良心都沒有?你弟弟要錢做生意怎麼就是不上進了?他也不小了,難道不要娶媳婦?沒房子誰嫁給他?……」
「喬羽你太壞了,故意做這麼好吃想讓我變成胖子是不是?你自己怎麼不多吃點?」她一邊吃一邊數落他的「罪行」。
在愛情里總是沒有絕對的公平這回事,付出與回報是最沒辦法,也是不能放到天平上稱重的東西。無法,是因為情誼無價;不能,是因為看到結果會心存不甘。
上班的時候旁敲側擊在蘇予安面前暗示了半天,他仍然沒有絲毫反應,目光根本沒從面前的企劃書上移開。葉菲拿手一蓋,嘟著嘴,「親愛的,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佟那那離開診室,迎面看到二樓走下來一個面容精緻的中年女人。雖然能看出是中年人,但卻很是耀眼。修長的身段,駝色羊絨大衣搭配了一條印花絲巾,點睛又出彩。她的唇膏顏色很特別,和整體的妝容尤其和諧。
林娟兒往她頭上彈了彈,「你就這點兒出息!」然後她又抱住方倩,「倩倩,把你那貝斯小哥哥介紹給我吧!」
交警很快也到了,葉菲看到警燈的時候肺都氣炸了,說好了要私了,怎麼還是報了警?
「不是……是學了,沒學會。」佟那那也笑了,揚頭看了看天。
下一個房間是她的畫室,朝南的落地窗,外面正對著小區的人工湖。湖畔栽種著楊柳,春天的時候柳絮如花飛滿天,是她曾經讚歎過的浪漫。
「逗她玩兒唄。對了,等下蘇予安也過來。」
從警察局出來,他去拉她的手,「你這樣沒法回家,去我那裡呆兩天吧。」
蘇予安重新扣好了腰帶,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別擺著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他從錢包里拿了一張卡出來,塞進她胸前,「生日快樂。哭得多老得快,變醜了別說我不要你。」
「不用了,謝謝。」
APPLE打了一會兒遊戲,因為技術差老是被打死,她覺得有點無聊。於是又刷微博,刷著刷著哈哈笑起來了。
喬羽十幾分鐘就趕到了,撞開了大門把她送進了醫院洗胃。他滿臉寒氣,她從來沒見過喬羽臉上的這種冷鶩的表情。
安安是17歲生日時蘇予安送她的禮物。那天他們約好一起去看電影,她在電影院門口等了他半天,才看見他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過來。這天是周六,他卻背著書包。
Apple看客人笑了,來了精神,「我最喜歡看這個『宜城真奇妙』的博主了,能看到好多好笑的呢。你看下面一條,『青年男女爭分奪秒豪車內激吻』。呀,等紅燈呢,這是要大白天車震嗎?咦,還抱著一隻貓?老闆您看著是貓還是狗?」
下午要開會,蘇予安不得不去公司。他惦記著她一天沒吃飯,打電話叫逸心樓飯莊送了幾樣菜過去。聽彙報的時候也有點心不在焉,拿了手機下單買了最新款的手機,選了當日急速送貨去家裡。
她淡漠的模樣終於激怒了他,蘇予安猛然調轉車頭,從大路穿行到小路,一個急剎車掛到停車擋。解了安全帶下車,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她的那邊,一手拉開車門,鬆開她的安全帶,把她從車裡拖出來,狠狠往車身上一推。
可幾分鐘后,「沒想到你做飯這麼好吃。」佟那那忍不住誇了一句,她在吃的方面向來是耿直girl,絕對不違心。
相同的警察局,巧的是接待她的還是上回的民警。因為這一對夫妻相貌惹眼,蘇予安又算是半個名人,所以印象特別深刻。沒想到沒過多久,這個女孩子又挨了打。這次看著更可憐,臉上身上都是血,報警的內容更叫人咋舌:婚內強|奸未遂,繼而家暴。
她可以省吃儉用存下所有的錢用來千里奔波。佟那那看過她的火車票、車票、飛機票存根,滿滿一抽屜,不知道為什麼看得讓人心酸。如果說最初鍾毅是追求者,佔據著感情的主導地位。而後來投入了全部感情的林娟兒卻是愛情的維護者,是她推著他們的感情往前走。
這間別墅她頭一次來,不是他城裡的那間公寓。她走到他剛才坐過的地方,摸了摸那個鋪著毛茸茸軟墊的鞦韆。那是她曾經夢想過的家的樣子。可惜別的女人也住過這裏呢。
林娟又翻了她一個白眼,「不跟你說,我找帥哥跳舞去!你去不去?」
「我不想把自己降低到被你包養的那些女人一樣的檔次上。」她冷冷地說。「你到底有沒有這種數據線?」
可是她不要了,她不想要他給的家了。
他好像聽到什麼破碎的聲音,他茫然地四下望去。看不見,聲音卻更響了。他把每個房間的門都推開,這間是他準備的嬰兒房,粉色的,他想過第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兒,沒那麼調皮,好帶一些。名字就叫蘇安那。
她想了想,嘆息了一聲,「沒關係,在安全期。」她任憑他抱著,www•hetubook•com.com靜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喬羽,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快遞盒沒拆,鮮花可伶兮兮地躺在茶几上。他拿了花瓶,加滿了水,又倒了營養液進去,把花插|進花瓶里。粉色的花毛茛,荷蘭空遞的鮮花。
蘇予安臉上的笑意凝住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雖然車牌遮住了,這輛藍灰色的Rapide他是見過喬羽開的。300多萬的車,在宜城沒幾輛。錄像的時間不過就是幾天前。攝像頭只拍下了男人的背影,因為是整個身子側過去的,所以拍不到另一個人的臉,但那個女人抱著一隻貓,煙灰色的。
林娟兒和佟那那相視一眼,林娟兒問他:「方倩人呢?」
他難得沒和她抬扛,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你別著急,我去找找。」
那一刻那種想要通過傷害自己去傷害對方的滔天恨意,讓她吞了半瓶安眠藥。吃完了她就後悔了,可身上已經沒了力氣。
他終於抬起目光看向她,但那目光太冷,像窗戶上的冰碴子。她自知越界了,悻悻地挪開了手。聲音裡帶著點委屈,「親愛的,你都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林娟兒看到她的時候楞了一下,隨即彎腰把胳膊支在她車窗上,「美女,會不會開車?一邊打電話一邊開車,行啊你。」
林娟兒吹了聲口哨,側頭對佟那那說,「那個怎麼樣?去撩撩?」
林娟兒對於在哪裡喝酒都沒有意見,「你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啊!」她忍不住感慨。佟那那從前和她算是一類人,普通人家裡普通的乖乖女,平常幾乎不會主動涉足這些夜店。對於不可知的一切都沒什麼安全感,去哪裡都想著去有熟人的地方,哪怕這個「熟人」是她曾經的情敵。
他心裏一抽一抽的疼,可他說不出來,說出來她也不信。
「誰呀這是?」
丸子頭笑了笑,「方倩說要好好招待你們,喝一點沒關係。擔心開車的話,我們這裏可以幫你們叫代駕。」
佟那那回房間插上充電器,打開了手機,裏面湧進來的全是林娟兒的短息。她嘆了口氣,關上門,撥通了林娟兒的電話。
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就撞上去的,於是她放軟了聲音,「姐姐,對不住啊,剛才去拿電話了,沒注意到前面的車。我真不是故意的……」
「斷了就墊個鼻子唄。」
佟那那搖搖頭,「方倩,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回不去了。心裏有根刺,不拔掉就會長一輩子。我不想再當個歇斯底里的怨婦,或者不想象娟兒那樣過一輩子。我想要新的生活……其實我很佩服你,不是說笑。」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道坎,她試過了,但是越不過去,所以想放過自己,就算是自私吧;他心裏的那道坎,他用盡了辦法也越不過去,卻把她推得老遠。可他覺得她應該陪著他、守著他、等著他。但是她卻沒有,她只是嫌棄他、背離他、逃開他。
「今天的事情更離譜,她老公的情婦找上門,開著車撞她。正室報警,說了情婦幾句,結果回去不僅想要強|奸老婆,還被老公打了!」
昨天的衣服已經洗好烘乾,她穿好衣服下了樓走了出去。窗外銀裝素裹,三三兩兩的別墅隱沒在白雪裡。一個大型的人工湖在這片小區的正中心,沿湖栽種的植物也都成了瓊枝玉樹,分辨不出品種。她帶上帽子裹著圍巾,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佟那那默默地看了看他,冷冷地笑了笑。
在小區里走了一大圈才回到蘇予安的別墅,她正準備摁密碼開鎖,門卻開了。蘇予安一臉匆忙往外沖,在看到她的時候,臉上的慌色才頓時散去。「你去哪兒了?電話也打不通。」他以為她無聲無息地跑走了。
佟那那很少在日常生活里見過收拾得這麼利索、色彩搭配的這樣好的中年女人,既不是太過,又很搶眼。佟那那總覺得這個女人看著有點眼熟,氣質像個明星,讓人忍不住猜測她年輕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美麗。佟那那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這樣的夜晚,人的心都那樣脆弱,隨便一首歌都能讓那些已經塵埃落定的又沉渣泛起。林娟兒想起了自己和鍾毅,也想起了蘇予安和佟那那。那時的他們多好啊!
「當然見過……不過都在畫上。」她說完抿起唇笑了起來。
他笑得神秘,把書包解下來塞進她懷裡。佟那那故意瞪著眼睛,「難道你要我去電影院里看書呀?昨天看了一晚上書了,頭都昏了!」
「是呀,我這樣宜室宜家的好男人求你趕緊收了吧!」他撒著嬌央著她。
佟那那其實是想說個笑話逗他開心。她明顯感到他有點生氣,具體生什麼氣就不得而知。她從前覺得喬羽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現在仍然還是這麼覺得。他對著別人都是一副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模樣,就是對著她,各種傲嬌彆扭。不像蘇予安,對著她向來沒什麼脾氣。但後來,她發現她只是摸不到蘇予安的脾氣而已。而喬羽居然也可以如此「逆來順受」。原來人生沒有什麼不會改變的。
佟那那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佩服的,她從來沒想過蘇予安要怎樣的飛黃騰達,更沒預見過飛黃騰達后的蘇予安會和其他有錢男人一樣,流連在各種各樣的女人身上,她甚至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必然的人性。
「我不跟你說,讓媽接電話!」
佟那那轉過頭瞥了她一眼,「嘴吧放乾淨點,誰是你妹妹?」
歌唱了一半,林娟兒換了一個台,終於不是陳奕迅的歌了。佟那那看見她眼眶盈亮,在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根出來。她的手在微微發抖,打火機打了半天打不出火。佟那那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攏著她的手打了一下。火打出來了,林娟兒就著火頭猛吸了一口。然後把頭扭到一邊。
APPLE看這客人一晚上沒怎麼說話,偶爾說話也不過是和其他人應酬。雖然不是怒容滿面,但至少還是能感覺到他是不開心的。她想討好他,想讓他也樂呵樂呵。於是拿著手機放到他面前,「你看、你看,這個是咱們市裡冬天摔跤集錦,笑死我了!」
佟那那掃蕩光所有的菜,滿肚子的罪惡感。「完了完了,這下真成豬了。」她站起來把碗筷疊起拿去廚房,捲起袖子就要洗碗,喬羽攔了下來,「你手上凍瘡才好,別碰水了,我來洗吧。」
「怎麼,沒錢啊?我看你就像是給有錢人當情婦的,讓你金主出呀……你既然不願意私了,那我打電話報警好了。」
「你是原始社會野蠻人,不需要衣服!」佟那那氣急敗壞了,明明其它的畫都畫了衣服,只有一張起了玩心畫了個裸體,他就盯著這個不放。
佟那那笑,「墊得跟後面那女的一樣?趕上匹諾曹了,我才不幹!」
也許只有不求天長地久人,才能真正享受這一刻的曾經擁有。
「叫什麼?」
「蘇予安,是我,林娟兒。」
他胸中怒火更盛,低頭狠狠咬在她唇上。佟那那使勁推他,卻根本推不開,雙手被他鉗制,扣在了頭頂。他發了狠地咬她,咬出了血又把那血吮吸了進去。舌尖在她唇里掃蕩、翻轉,勾纏住她的舌,用力吮吸,如此強烈地想要撕碎一個人,一了百了。
林娟兒喝得醉醺醺,幾點到家也無所謂。孩子有保姆看著,她老公不在家,回去也是孤家寡人。她靠在椅背上,側頭笑著打趣她:「佟那那,你真是路痴啊!你這樣的不找個男人,弄不好哪天你就迷路找不回家了。」
打完報警電話,兩個人坐在車裡等警察來。
「那是,咱們和那些妖艷的女人可不是一路貨色!」
葉菲拿捏了一個哭腔,一半說給蘇予安聽,一半說給林娟兒聽,「老公,碰上不講理的了,要我陪20萬才肯罷休呢。我晚上喝了點酒,不想叫警察。你快點過來看看吧!」楚楚可憐的樣子看得林娟兒作嘔。
佟那那輕描淡寫地「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他突然間覺得恐懼,一種無力感漸漸襲來。願意爭吵、願意哭鬧,都還能證明她還在意他,她對他還是有愛的。可現在,他分明感到了,她再也不愛他了。彷彿是被人架到了烤架上,火是漸漸燒起來的,開始感覺不到痛,等到感覺到痛的時候,已經體無完膚了。
蘇予安拿了一條數據線給她,她看了一眼,無言的笑了,「不是這個介面。普通的那種2.0的,這種是充蘋果機的。」
方倩抬眼看到她的臉被路燈的微光照亮,唇角帶著落寞的笑意。涼風微微吹動她的長發,有幾縷飄在了她的臉上。那種從骨子到長相都帶著濃濃文藝腔調的女生。長相不濃烈,卻總會是某個舉手投足的瞬間牽動人心。有一點冷、有一點嬌、有一點倔強、又有一點帶著憨態的聰明。平心而論,她要是男人也會有點著迷吧。方倩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帶著理性去審視佟那那的一天。
他看到她手裡的手機,這才注意到不過就是個普通手機。心彷彿被什麼刺了又刺,林娟兒說得沒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花錢無數,可他的老婆穿得什麼、用的什麼?他當初要成為一個有錢人,要掙好多好多的錢,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讓她過得更好呀。
她不欠他什麼,感情上不虧欠,連金錢上也不虧欠。她從前很知道為他節省,出去吃東西都會找路邊攤,隨意吃點大排檔。她腸胃弱,明明有時候吃完了會腹瀉,可還是捨不得去貴的地方吃飯。那些真的愛的人,捨不得揮霍你辛苦賺來的錢。
林娟兒臉上笑意更濃,「你老公?好,電話拿來,我跟你老公聊聊。」
蘇予安的心涼了又涼,瞬間就明白她要做什麼。可仍舊為了那一句「他是我老公」而生了一絲的歡喜,她終於肯承認她是他老婆了嗎?
電影也沒興緻去看了,他們一起去超市給小貓買日用品。蘇予安拿著貨架上的貓糧仔細看後面的營養表,然後煞有介事地說:「老婆,咱們閨女應該會喜歡吃這個。」
蘇予安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有性癮症啊?一周要幾回?你不膩我都膩了。」
佟那那忍不住笑出聲,「你瞎說什麼呢!母貓不絕育的話,發|情的時候會特別焦躁,整天嚎叫,還會亂尿尿。如果不給交配會越來越嚴重,交配了就要不停生小貓……」
佟那那坐在咖啡店裡為這個四萬塊錢發愁,那美雲的電話打過來,「那那,你趕緊回來,安安好像生病了。」
「咱們去個清靜地方聊會兒吧,這裏太吵了。」方倩突然說。
確實,去自殺的那一個像個弱勢,卻佔據了鍾毅感情天平的優勢。他不能相信自己喜歡過的那個溫柔害羞的女孩子,怎麼變得這麼陰險惡毒面目可憎。當然,男人從來不會自我反省,是誰殺掉了那個人。
「車裡不能說?」
再溫柔可人的女孩子一但遭遇背叛都會變得歇斯底里,那些所謂好聚好散、高級分手,大都是歷經滄桑的人才會做的事情。因為愛的深,恨意才強烈。這一點林娟兒在佟那那那裡找到了深深的共鳴。
「抽煙嗎?」方倩拿了煙出來。
吳莫莉老大不高興:「你看你一來我就從『姐姐』變成『阿姨』了!」
吳莫莉被喬羽拖出去老遠,還遙遙衝著她說:「那那,記得來找我去逛街呀,帶上安安!」
佟那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點點頭。
「最近還好嗎?」佟那那問她。
她點點頭。
她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仍舊選擇在她的愛情里孤軍奮戰,直到潰不成軍。
佟那那聽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曾有過不少的觸動。方倩是真真正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從來不會因為感情的問題讓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說到底,她還欠方倩一個道歉,如果不還回去,她於心難安。自己登門到底缺乏一點勇氣,帶著林娟兒總還是有點壯膽。
「嗯,跟人差不多。」喬羽回她。
APPLE拿了手機出來,蘇予安抬眸看了一眼,比佟那那用的手機都要高級。他在想,他賺了這麼多的錢,總以為是為了能讓她過上好日子,可最終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他這一晚上的花銷,畫一年的稿子也不一定能掙出來吧?
可他看著她,怎麼看都覺得可愛,於是捧著她的臉又狠狠親了一下。
佟那那仍把頭側向窗外,「請送我回我爸媽那兒,謝謝。」像對著一個陌生的司機說話,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可空蕩蕩的藍色,如同窗外的雪看著直叫人發涼。
「靠!哪個不長眼的!」林娟兒頭被撞了一下,酒也醒了。
「是啊,被你的女人撞得流了一臉血。我說蘇予安,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吧?看看你的情婦穿的是什麼,開的是什麼車?你再看看那那穿的什麼衣服,背的什麼包?你他媽還算是個男人!她跟了你快十年,十年就換你這樣對她!」林娟兒越說越激動,其實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
她真是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他,大概宜城真是太小,一轉身總能遇見。喬羽和佟那的目光撞到一起的時候,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驚訝。喬羽一整天陰著著的撲克臉終於在看到她的剎那流出了笑意。他看了看安安,「安安病了?」
周末的時候林娟兒周遊北非列國歸來,迫不及待地就來找佟那那。
Apple學著旁邊的公主勸酒、唱歌,蘇予安卻擺了擺手,捏了捏眉心,「你就在邊上坐著就行了,酒費不會少你的。」晚上不用喝酒,她更開心了。
蘇予安沒想到是林娟兒。他和林娟兒老公是有生意上的往來的,也知道這幾年林娟兒和佟那那走得近。鬼使神差地,他問:「那那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蘇予安緩緩喝著一杯酒,喝得很慢。眼前的女孩子濃妝下遮不住一臉稚氣,突然想問她是不是學生,為什麼出來當陪酒公主。可旋即就想到那個笑話:男人最愛做的兩件事,就是拉良家下水,勸妓|女從良。這個一閃而過的問題就消失了,淡淡地說:「你隨意。」
方倩回來的時候林娟兒正在人堆里跳得正起勁兒,佟那那則是看著人群發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想說話,想叫,想回頭吻他。而他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發不出一點聲音。整個過程只是一個動物的行為,沒有任何愛意可言。她疼得默默地流著眼淚,又享受著這種疾風驟雨下的征服。
葉菲本來覺得來的這個看著年紀小,學|生|妹一樣,大概好說話,誰知道脾氣也這麼大。她終於感到,自己碰上碰瓷的了。這時候她反而不那麼謊了,「不就是要錢嗎?我打電話叫我老公來。」
他跨在自行車上,只穿了件白色長袖T恤,雙臂抱胸笑著看著她不說話。
「你要是不想生孩子,我就去做絕育。」喬羽輕笑。
交警查看車況,拍照取證。然後做簡單的問詢,林娟兒剛要說話,佟那那拉了她一下,先開口,「是這樣的。」聲音溫軟幽怨,「我開著前面這輛車,車主是這位,她喝了酒,所以我替她開的車。這位男士是我的老公,後面那輛車的小姐……」說到這裏她頓了頓,聲音變得凄婉起來,「是他的情婦……」略略鬆開了手,鼻血又流了下來。
可那個被他放進掌心裏的女孩子,為什麼不要他了?就因為他臟嗎?他又是怎麼下得去手打了她的?就因為她嫌棄他嗎?說過的不離不棄,說過的生死相依。到底是誰忘了誓言?所以才這樣在互相傷害里,尋一點疼痛的記憶,好讓麻痹的神經感覺到曾經的相愛?
佟那那把安安從貓包里放出來,安安在她身上伸了一個懶腰,舒服地扭了扭。
蘇予安在那戚惶的笑聲終於找回了一點理智,看著頭髮凌亂、衣服混亂不堪的她,額角抽痛,疼得鑽心。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一下她的臉,他想跟她說「那那,別鬧了,跟我回家去好不好?我不在乎你和別人曾經怎樣,你也原諒我的曾經,好不好?」可是他張開嘴,嗓子像被什麼纏住,發不出一點聲息。
佟那那抱起安安,兩天沒好好吃東西,貓主子好像瘦了和*圖*書一圈。但是癥狀看著也不算太嚴重,她決定斷食一天看看。可到了第二天,安安的情況仍然不見好轉,佟那那隻好背著貓包裝著安安就去寵物醫院了。
「都是以前畫的,哎,還給我呀!」任她怎麼跳都拿不到自己的畫本。
她的臉倏地紅透了,「瞎說什麼啊!」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背包,撐開一看,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哪兒來的?好可愛啊!」
蘇予安輕蔑地笑了笑,卻沒有推開她。她大了膽子緩緩解了他的腰帶,然後慢慢滑了下去。
車子、房子都是蘇予安買的,鑰匙給她,他也可以把鑰匙給其他的女人,不見得就永遠是她的。他給了她一張信用卡,雖然可以隨便買東西,但一下套這麼多錢出來絕對會危極她的地位。讓她張口找他一下要這麼多錢,簡直就是給他借口甩掉她。她自己還有點存款,可她捨不得用。只能偷偷賣掉一點包和首飾,或者想辦法刷空單,看看能湊多少。
一夜三回,回回都是發了狠。最後一次沒有安全用品了,她摟住他,期期艾艾地說,「親愛的,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了。喬羽把安安從她懷裡抽走還給佟那那,臉色冷得嚇人,語氣相當不善:「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一邊拖著她往外走一邊和佟那那說:「我先送我媽回去,她酒店就在附近,等下我送你。」
佟那那不以為然地站起身,頭有點暈,可扔舊緊緊抓住桌沿讓自己站住。「沖我發什麼火?是不是我最好對你感恩戴德五體投地、跪舔你,才趁你的心?可惜啊,我辦不到。不過沒關係,有人大概這些活計不錯,能給你消消火。」
女兒被人誇了,佟那那自然開心起來,「謝謝。」
「哇,那姐姐家的貓咪一定漂亮死了!」佟那那不無羡慕地說。
「好,你說。只要你別說什麼三個月。」
「叫警察來唄,這種酒駕的,就該吊銷執照,省得害人。」
葉菲覺得大概對方是聽過蘇予安的名字的,彷彿看到了希望,於是把電話交給了林娟兒。
佟那那哭笑不得,也沒想要等喬羽,拿了葯就走了。
她耳根都紅了,惱怒不已:「你才真該去做絕育!」她驚慌地查看四周,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看到。對面的人一定看到了吧?太丟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像脫|光了衣服被人圍觀了一樣。
因為對他的愛撫開始有了反應,看到她在他的指端之下綻放的嬌艷,他進入的瞬間突然想到古人說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這句話來。緊密而生澀,欲拒還迎里得到了極致的快樂。而她也從最初的澀澀發痛,終於體會到了那種久久被拋入雲端的快樂和酥軟的舒適。身體的顫慄和唇間泄露的呻|吟、低泣,讓她感到陌生而羞澀。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
靠得很近,喬羽趁機俯下頭在她唇上吻了吻。本來只想輕啄一下,卻捨不得放開。手裡有刀不敢放下,她偏過頭不想讓他吻。他只能用唇去追她的唇,最後還是被他追到了。她被他抵到冰箱上深深吻了半天才鬆開。他笑起來唇角有兩個淺淺的小窩,看著她的目光有一種饜足。
但林娟兒喜歡看熱鬧。
方倩翻了她一個白眼,「不可以!萬一被你吃乾淨了不負責,我去哪兒給人家申冤報仇?何況人家有女朋友的。」
吳莫莉很是符合當下中年少女的人設,剛才還帶著笑的臉突然掛滿了失望,「他秘書說出去開研討會了,你看我難得回國一次,居然沒見到他,真是覺得很可惜呢!」
30萬現金,不是小數目,一下讓她去哪兒弄?
佟那那很是窘迫,心裏卻替喬羽慶幸:幸好他是跟著舅舅和外婆長大的,這個媽感覺不大靠譜啊。
佟那那轉過身。算起來她有兩年沒見過方倩了,方倩依舊是一頭短髮,眉眼天生帶著一種冷硬的英氣。現在這種英氣里又多出了一絲凜然,更像是事業成功帶來的那種倨傲。她頓時有一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在看到客廳里的大大小小三四個箱子的時候,她惱怒得回望了他一眼,蘇予安有些底氣不足,「是媽整理的,說讓我給你帶過來,你都用得上。」
「兩年了。我和蘇先生同一天搬家的,很巧的。」
真是個沒良心的女人!
「是什麼呀?」她怕他會惡作劇,很謹慎地望著他。包里的東西動得更歡了。
佟那那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沒電了,忘了充電。你要去上班嗎?」
他嗓中哽塞,好半天緩緩說了一個「好」字。你要怎樣都好,我陪著你。
樓上、樓下,什麼都沒有。沒有她,沒有他曾許諾過的生活。他甚至連她的一張照片在這所房子里都找不到了。
佟那那是容易淤血的體質,輕輕一碰身上都會發紅髮青。女警隨著她進了屋子,佟那那背後撞在車上的、手腕上被抓的痕迹都一一拍了下來。她不哭不鬧,臉上只有木然憂傷,誰看了都不忍心。
這一走,三天沒回來。
葉菲精心挑選了一間餐廳,順手又定了一間酒店。雖然他也常去她那裡過夜,但是生日這天總要換換花樣才好。所謂保持愛情的新鮮感,不就是保持性|愛的新鮮感嗎,花樣翻新才能久不生厭。
蘇予安只是「嗯」了一聲。
林娟兒吃吃笑了,「我又不要他的肉體,交個朋友總可以吧?」
佟那那點點頭,深以為然。比如她從來不肯花蘇予安的錢,哪怕他給她送過無數奢侈品,她也就是象徵性地挑了幾個低調點的用用,因為畢竟他不是她的老公。可你不花,自然是有人替你花。你心疼他錢來得不容易,別人不會心疼。
佟那那注意到他的用詞是「她」,而不是「老闆」,語氣很柔和,不再像是剛才對著客人那種高冷。
安安是佟那那的心頭肉,當成閨女在養,去的一直都是城裡最好的那家寵物醫院。挂號、化驗、拍片子,一套程序做下來又花了好幾百塊錢。幸運的是沒有炎症,腎臟和肝臟也都正常,她總算是把心放了下來。
肖薇看了看她的資料,結婚才一個多月,有一次家暴經歷,男方有外遇,並且不同意離婚。雖然以她的經驗來說,還是有機會的。「其他的我都能忍,唯獨家暴這件事情不能忍,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我絕對從個人角度支持你。因為我媽就是受害者,忍了一輩子,一輩子都毀了。這也是我為什麼愛幫人打吃力不討好的離婚官司。」肖薇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丟掉男方的財富的,不求贍養費、只求離婚,這點我很佩服你。」
因為方倩自己在酒吧里駐過唱,所以對於這一圈地下音樂人很是提攜。其中有一個歌手參加了選秀一炮而紅,他感念方倩曾經的栽培和幫助,就免費幫她做宣傳。因此她的酒吧在全國都出了名,不少歌迷慕名而來,也吸引了更多的等待機會懷揣著夢想的音樂人。方倩則乾脆簽了幾個歌手,推著他們做了主播,又賺了一大筆。
半丸子頭男人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輕輕拍了怕那個小哥,然後問她:「美女喝什麼?」
佟那那是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人,雖然家裡並不算什麼大富大貴,就是普通的小康人家,可她是一直慣養大的,沒做過什麼家務。她在廚房裡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橘色的圍裙,上面寫著某牌子蘑菇精,周圍還縫了一圈荷葉邊。
他的手插入她的發間,享受著她的服務。葉菲技術很好他是知道的,他更享受的是她為他服務時那敬若神明的表情。佟那那,你看,你嫌臟,別人不嫌臟呢。胸中一團火被撩了起來,心底卻帶著莫名難耐的空虛。
又是一陣無語。
喬羽離開的時候問她,「你要不要跟我走?如果你過得不快樂,為什麼不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他接著又聆聽了好一陣思想教育,卻什麼都沒聽進去。他只是默默地看著佟那那,眼底一片哀傷。她的哀傷是裝出來的,他的哀傷是真的。可真不公平。
「那那,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演技。」他涼薄的聲音里滿是戲謔。
「你剛才說有事跟我說?」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她問。
他唇角動了動,最終沒說什麼,關上了車門。
「其實我們去年就分手了,然後我去支教了。分手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愛也愛了,恨也恨了,不值得把一輩子搭在這上頭。我以為回來之後可以開始新的生活,誰知道他甩了本結婚證給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他結的婚。你看有錢多好,什麼都買得到。」
佟那那對著觀後鏡查看自己的鼻子,「娟兒,你說我這鼻樑骨是不是斷了?血老止不住呀?」
林娟兒覺得她形容的真像,也跟著哈哈大笑。
佟那那有點為難,「我不會做飯,就會下麵條,你要不要吃麵條?我給你煮麵條。」
她感到他身體一僵,「你要和我分手?」
佟那那的朋友不多,林娟兒是心腸最好的一個。她一路見著林娟兒從一個軟萌的姑娘蛻變成罵人、打人、抽煙、喝酒、撩漢無所不能的社會姐。可佟那那知道,林娟兒的內心深處仍然是那個心軟又和善的女孩。
佟那那走到茶几邊打開外賣,「不用浪費了,熱熱還能吃。」
他箭在弦上,卻猛地抽身離開,嘲諷地丟了一句「你也配?」然後徑自去客卧睡覺了。他就算在這裏留宿,卻從來不會抱著她睡覺。無論她用盡怎樣的手段,事畢后他都會獨自去睡,並且鎖上門。
喬羽真想馬上停車然後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你等著別亂走,我有事情跟你說!」態度很堅決。
房間空曠,不敢發出聲音,會有回聲的。他等著她拉著他去挑選傢具和床上用品。不是說女人懷孕後會有築巢行為嗎,如果他都買齊了,她要發脾氣的吧?
方倩的酒吧在宜城很有名氣,畢竟是名牌大學商學院出來的,做生意很有一套。蘇予安的分手費是她的第一桶金,起點就比普通人高。裝潢奢華又不俗氣,服務生清一色俊男美女,駐唱歌手很多都是圈內有名的地下歌手,網路紅人。
這天飯局散了,幾個朋友又湊在了會所。一排公主站立待選,蘇予安隨手指了一個。這個叫Apple的本來是媽媽桑臨時拉來湊數的,新人,不怎麼會說話、不會來事,唱歌也不好聽,還愛躲懶。
佟那那的眼眶也紅了,她也不知道答案,也在尋找。她勉強地笑了笑,「大概就是兩個人相親相愛簡簡單單在一起吧。就像我爸媽那樣,沒有惡語相向,有無傷大雅的小摩擦,只有相濡以沫。哪怕有一天不愛了,也能心平氣和地坐下,開誠布公地說再見。沒有愛,至少也不要傷害吧。」
難得她肯夸人。她昂起頭仔細地看著他,抬手環上他的腰。喬羽站得筆直,像船上的桅杆,讓人心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她的目光在他臉上仔細描繪,像藝術家凝視自己的作品。
喬羽做了兩菜一湯,香乾筍絲辣椒炒肉片、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一個紫菜蛋湯,很家常的菜。彩色油亮,看著倒很有食慾。
林娟兒跌跌撞撞也從後門出來,手裡還捏著三隻三角杯,看到方倩和佟那那,就把杯子一人分了一個。「你們怎麼在這裏吹冷風?來,我們繼續喝!不醉無歸!……哎呀,真是開心啊!方倩你這場子里彈貝斯的那個小哥哥太可愛了!給我介紹介紹吧!咦,看誰呢,誰的照片?給我看看!」林娟湊到方倩手機上,看了半天,撇了撇嘴:「騷里騷氣的。」
年輕小哥看了看他,有些為難,「那個是……」
那女人看著一臉的艷羡不已,「我家的貓都不愛人抱,你這隻真是可人疼。我能摸摸嗎?」
從前的佟那那不會這樣,哪怕是被紙背割破了一個小口子,也會伸到他面前,苦著臉說「疼死了!」直到他拿著她的手指頭放在唇邊吹口氣,再輕輕吻一下,她才會破涕為笑,甜著聲音說:「老公你好厲害,親一下就不疼了。」
他煮了杯咖啡,二樓走廊盡頭是個落地窗。朝南的走向做成半透明的玻璃房,那裡放了一個吊藤鞦韆和一張軟椅。蘇予安端著咖啡上了樓,在軟椅上坐下。冬日的暖陽穿過玻璃照進來,心好像也跟著有了溫度。
他想起某個冬天,佟那那送了他一雙自己織的手套。她的手很巧,搞藝術的女孩子對於手工這些東西似乎都很有天賦。手套是黑色的,在掌心的位置綉了一個白色的「那」字。她也給自己織了一雙,掌心的位置是個「安」字。
他從前以為女孩子只喜歡玫瑰花的,誰知道佟那那最愛的卻是這種叫花毛茛的花。她曾經站在花店門口流連良久,他看她喜歡,想買給她,她卻把他推走,「我喜歡什麼都能畫出來,不要浪費錢啦!」
林娟兒拍了兩人的照片告到了鍾毅的學校,那個女孩子覺得太沒臉,割脈自殺,雖然沒死成,卻也讓林娟兒和鍾毅的感情走到了盡頭。她哭過、求過,可鍾毅沒有回頭。
路面上已然白茫茫一片,她不知道路在哪裡,往哪邊才是回家的路。只知道往前走,不要回頭,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蘇予安就是這個時候到的。葉菲從觀後鏡里看到了蘇予安車,先擠了兩行眼淚出來,看他下車徑直走過來,正要叫住他,沒料到他越過了自己走到了前面的車旁。
她的眼淚流的更多了。不可能了,蘇予安,根本不可能了。發生過的事情怎麼能當做沒發生過?被傷害過的心,怎麼可能沒有疤痕?騙誰呢?
佟那那難得乖順地上了他的車,剛才在冷風裡走了十幾分鐘的路,有點凍得受不住。她真是越來越怕冷了。
方倩雖然不喜歡佟那那,但開門做生意,她不會跟錢過不去。掛了電話她跟馮逸東說,「晚上我同學過來,記得把最貴的那幾瓶酒拿出來,你先幫我招待她們一下,我把那邊公司的事情處理完就過來。」
佟那那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那個女人發現被人看了,微笑著回應她的目光,不氣不惱的,很是從容淡定。佟那那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尷尬地回應了她一個笑。
「以後,如果我不主動找你,你也別主動找我,好不好?」
「沒有,等下我還要開車。」
「你看,我把你放在我的掌心裏,你也要把我放在你的掌心裏呀。」
喬羽「哦」了一下,放下飯菜又轉去廚房。剛走到她面前突然把她一抱,奪了她手上的本子。佟那那著急地去搶,「還給我!你簡直是強盜!」
看她被選中了,媽媽桑心裏還提了一提,她是知道蘇予安這個人有點喜怒無常,雖然不像有的客人愛一捉弄小姐為樂,但總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她有心想換一個人,沒料到Apple絲毫沒有眼力見地湊到他身邊坐下了,因為這一圈人里數他相貌最出眾。
他又問:「您是新搬來的嗎?」
「娟兒……」佟那那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我不想過你那樣的生活。」
佟那那覺得胃不舒服,大概是一天沒吃東西了。她停下了畫筆,手壓在肚子上,等著那陣異樣消失。背有點酸疼,她收了觸控筆和手繪板,站起身來想去廚房倒杯熱水。抬頭就看到蘇予安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佟那那謙讓了幾句,「就是美術學院畢業的,不算什麼畫家的。」又隨意聊了幾句,鬼使神差地問了他:「您搬來多久了?」
他在儲藏室里翻箱倒櫃,終於翻出來一條線來,拿出來遞給了她。
其實那天她在車上和蘇予安吵架,前面的車因為紅燈停了下來,可她沒注意,就這樣撞上去了。要是普通人倒還好說,結果前面車上有個孕婦,因為受了驚嚇提前破水,孕婦在車子里刺破耳膜的嚎叫聲一直印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所以她特別怕開車。
喬羽蹭了蹭鼻子,有點不情願,「這是莫莉,我媽。」
「我能抱抱嗎?我原來家裡也有一隻金吉拉,是雪白的。還得過選美冠軍呢!」女人的聲音軟媚,卻又不覺得流俗,聽在耳朵里骨頭也跟著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