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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為嚴重的睡眠不足，我無精打采地去了醫院。

「我在民宿沒見到你，猜你去了醫院就一路找過來。」他說，「我也想順路過來散散心。」

所以，你此刻的選擇是什麼呢？

「嗯。」我應道。

不知為何，說這番話時，我的心疼得厲害。

我很擔心宋曦陽，所以一刻也不敢走遠了。

我不想讓生病的爺爺為我擔心，只能強裝笑顏說：「沒事啊，爺爺，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忽然間，我傷感起來。如果我在南城就好了，那裡有蔣嘉逸、林淺秋，還有雙胞胎姐妹，如果有他們在，我大概不會像此刻一樣，如此的無助與不知所措。如果有他們在，我可以問問他們，怎麼才能讓宋曦陽好起來，怎麼樣才能讓自己不這麼難過。

「這個世界上哪有所謂的原諒啊不原諒的，呵，有的只是不同的選擇罷了。」

「曦陽，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作為朋友，我的確欺騙了你，但是我也有苦衷，請你原諒我。」

他坐在了旁邊的大石塊上，我便也隨著他重新坐下，撐著下巴細細打量著他。儘管他此刻想要保持平靜，但哀傷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波濤洶湧的心緒。

我難過這麼多年過去，那個在www.hetubook.com.com他內心深處的女人一出現，仍能撼動他的心。

「回去吧。」過了半晌，海邊的風變涼了，宋曦陽緩緩開口說。

傍晚的碼頭很寧靜，遠處偶爾有歸家的漁船，在斜陽的映襯下美如畫。如果蔣嘉逸在就好了，他肯定會拿著相機拍下這難得的美景，然後沖我不停地炫耀。

這樣顯而易見的答案，我又何須相問？

白穆雅抬頭看著他，眼裡布滿哀憐。

三年前，白穆雅與她喜歡的導師約定了一起到國外生活。但因為導師要處理家裡的事，不得不臨時改簽了機票，白穆雅也延後了出發時間，並沒有坐上那艘遇難的海船。可是為了消失得更加徹底，她利用這次海難，讓所有人都誤以為她沉入了大海。

白穆雅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講述著過往。而宋曦陽只是獃滯地坐在一邊，並無半分反應。至於我這個局外人，自然不方便打擾他們的交流，只能躲進廚房緊盯著客廳里的情況。

「這裏還有空的房間嗎？」白穆雅站起來，轉身過去拿行李，「我打算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沒問題吧？」

「既然你是宋老師的朋友，當然沒問題。」我說，「二樓的客房都空著，你隨便挑m.ｈｅtｕbooｋ.ｃｏｍ•cｏｍ一間吧。」

宋曦陽的精神狀態看上去比昨天好了些，可是依舊顯得虛弱，就像是生病似的，一張臉毫無血色。看到他這副模樣，我的心也跟著下沉。

但此刻的宋曦陽顯然已經慌了手腳，他看也不看白穆雅，步履踉蹌地上了樓。

於是，宋曦陽起身，我一路默然地跟著他回到了民宿。

「爺爺生病了。」

我跑出廚房，想追著他的步子上樓，但看見白穆雅孤獨地坐在客廳里，很是可憐。她的衣服全都濕透了，如果一直這麼坐著，或許會著涼。我並非出於好心，而是同情，於是，我從浴室里翻出一塊乾的毛巾拿來給她。

他笑了笑，是那種無奈的笑。

白穆雅一副拜託了的表情，然後上了二樓。

我實在難以想象宋曦陽此刻的心情，他曾經那麼喜歡白穆雅。

我頓了頓，想著算了吧，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

沒辦法，為了不讓爺爺察覺異樣，醫院也不能待久了，我只能提前回去。

我知道他難過，此刻需要力量，於是便試圖安慰他：「你不是一直希望她回來嗎？現在她回來了，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你喜歡的人，還好好地活著，這不就是一種幸運嗎？至於其他的，就不www.hetubook.com.com用計較那麼多了，對不對？」

那晚，我安慰了宋曦陽一整夜，也難過了一整夜。

這註定是一個不眠的夜晚。我一直陪在宋曦陽的身邊，直到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宋曦陽，脆弱到想讓人緊緊地抱住他。

「沒有，爺爺。」我揚起嘴角苦苦一笑。

他望著遠處說：「放心，我已經好多了。」

「宋曦陽？」我試著喊他，他不說話的樣子令我擔憂。

我原本很想問，可是轉念一想，這個問題顯得有些多餘。以宋曦陽對白穆雅的感情，無論那個女人做了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她的身後保護她吧？

於是，我準備下樓。可這時，身後的門突然有了響動。我隨即轉身，只見宋曦陽低頭站在門邊，昏暗的燈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回過頭，看見宋曦陽正朝我走來。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看你，臉色這麼不好，我還以為咱乖孫女也生病了。」

聽到這句話，我一直憋著的一口氣才算是慢慢呼了出去。

「你們也是學生和老師的關係啊……」她笑了笑，說，「看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以前的事。」

站在門外，我輕輕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反應。然後我又和_圖_書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還是一片死寂。

「民宿主人的孫女。」我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說，「也是宋老師的學生。」

我沒料到他竟然找了過來，有些慌亂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窘迫地問：「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坐在碼頭邊的石岸上發獃，忽然身後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

「嗯。」他低沉地回應了一聲。

為什麼看到我會想到以前的事？我與她並沒有任何關係吧，我漠然地想。

「哦。」她這才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你是……」

我在客廳里待了一陣，平復好內心的情緒，這才上樓去看宋曦陽。

宋曦陽依然維持著沉默，只是將頭埋得更深了些。

他之前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到現在衣服也沒有換下，我擔心他著涼，趕緊勸他說：「你剛才淋了雨，怎麼不擦乾呢？不行的，你快去洗個熱水澡，免得著涼了。」

世界上當然沒有死而復生的神話，那晚之後我才知道，白穆雅當年的死，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局。

他並未聽從我的建議，踏上前兩步，伸出右手攬過我的肩膀，將頭輕輕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他濕熱的氣息直直地鑽進我的頸窩裡，弄得我的脖子微微有些發癢。

能將無堅不摧的他，變得那麼脆https://www.hetubook.com.com弱和落寞。

過了許久，我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有些濕潤，不知道是他被雨水淋濕的頭髮，還是他眼中滾燙的眼淚，打濕了我的衣服。

到了這種時候，我才忽然意識到了朋友的好。

「謝謝你。」她對我溫柔一笑，提著行李上了樓。走到半路時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站在樓梯上回身對我說，「宋曦陽那邊……如果可以，麻煩你替我去看看他。」

不過，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碼頭消磨時光。

「那你打算原諒她了嗎？」我問。

爺爺發現了我的異常，他問我：「楹楹啊，你是不是沒休息好？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就算她不交代這件事，我也會去做的。

「謝謝。」她笑著對我道謝，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這間民宿還是老樣子，不過怎麼沒看見爺爺？」

於是，我再也沒說話，宋曦陽也沒說話。我們坐在岸邊，望著海浪沉默起來。

只是……即便再喜歡，他大概也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吧。畢竟他因為白穆雅的死傷心了那麼多年，現在卻發現，所有的傷心不過是一場屬於自己的獨角戲。

等到白穆雅把過去的事一一坦白之後，宋曦陽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起身說：「抱歉，我需要整理一下心情。」